第十九章
苏曼的话,可谓是一语惊起千层浪,让在场跟着一起凑热闹吃瓜的群众哗然一片不说,也让已经开始畅想起自己升职加薪未来的蒋副主任铁青了一张脸。
在看清苏曼户口簿上面户口那一栏上从未有过更改的,落户在花阳县,向阳公社,南家湾生产大队的地址时,蒋副主任只觉得眼前一黑。
“为什么,你怎么可能不是城镇户口?你已经符合把户口迁到城里的要求不是吗?你为什么没有把户口迁进城里!”
此刻,蒋副主任已经顾不得形象,而是略显狼狈地对苏曼咆哮着,质问着她。
本就是城镇户口,还是文/革以前大学生的蒋副主任和之前赵大志笃定苏曼一定是城镇户口的想法是一样的。
在他们看来,城镇户口是一种骄傲,一份资本。
没有一个农村人能忍住把户口变成城镇的诱惑。
就像是苏曼。
在苏刚山买了房,让她拥有了转户口的资格以后,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把户口变成可以吃商品粮的城镇户口,没人会想到苏曼会拒绝这件事。
可事实就是,苏曼根本没有转户口的想法。
就像几个月前,苏刚山在县里买房以后,回南家湾接她去县里住时,苏曼所说的话一样。
万一她在转完户口以后,没能考上工人的话,那所谓的城镇户口,就会成为烫手的山芋。
城镇户口固然可以吃商品粮,更好找工作,但在这个号召全国城市青年下乡插队的时间段里,苏曼可不愿意拿自己未来十年的发展方向去赌一个户口本上的“城镇”盖章。
她也从不认为自己是啥“天选之女”,能够做到事事如意,也从没做过又能吃商品粮,又能当工人,又不用插队的白日梦。
所以,不转户口是苏曼留给自己的退路。
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说明。
——她这样做,是对的。
苏曼自己倒没觉得有啥对自己当时决定所产生的庆幸情绪,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给自己的一个双重保险,有利有弊罢了。
但在一旁,终于将事情来龙去脉都听清楚的苏刚山却是懊恼极了。
因为如果不是苏曼不愿意转户口态度十分坚决的话,苏刚山恐怕早就托人给她的户口迁进城里了,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的话,那此刻,闺女估计就已经被知青办的带走,扣上“思想不积极”的帽子了。
想到这,苏刚山就忍不住后怕。
心里头,也对写这封匿名信的人更痛恨了几分。
苏刚山的自责情绪没能被苏曼察觉,因为她正一心二用地,边回答蒋副主任的问题,边暗中观察着人群外正咬牙切齿的赵大志的反应。
“本来我也是想过要不要转户口的,因为城镇户口会更方便我找工作,但作为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我并不觉得农村户口比城镇户口差在哪里,而且您可能不知道,在12月份的时候,我有去参加县政府妇联的招工考试这件事,也不知道这次招工是不限户口的。所以,我就没有转户口,而是以农业户口的身份去参加了考试。”
说到这里,苏曼笑得一脸纯良,说出来的话却如同“组合拳”一样,一拳又一拳地,狠狠地打在了蒋副主任的脸上。
苏曼气人又凡尔赛地说道:“您应该还不知道,在12月那场招工考试中,我因为表现优秀,成功在众多参与者中脱颖而出,并得到了在省妇联工作的薛主席的欣赏与认可。为此,薛主席还亲自给我安排了工作和岗位,等下个月春节过了以后,我和蒋副主任您,可就是在一个系统里工作的同事了呢。”
十二月份的招工考试?
省妇联薛主席的欣赏?
过年后就是同事关系?
在12月份的时候,蒋副主任一直在忙着年前最后一批知青上市三下乡的落实工作,虽对县里打算重组妇联班子的事情有所听说,却顾不得关注太多,只知道县里头是挺重视这件事情的,但却根本不清楚苏曼所说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也不知道那个薛主席是谁。
他不知道,在一旁已经当了半天路人的小周却是知道的。
当时他们革委会的两位正副主任可都参加招工考试的工作了,回来也跟他提过一嘴,说有个好苗子被薛主席看上了,哪怕是年纪小点,也给她安排了一个十分能做出业绩的岗位。
“原来小苏同志你就是那位被薛主席口中的‘好苗子’啊!”小周一个扭身,给蒋副主任挤到了一边,十分热情地握了握苏曼的手,面不改色地吹起了彩虹屁,“听说薛主席在回到省里汇报工作的时候,还提到了你呢,真是少年强则国强啊!”
被挤到一边的蒋副主任:“???”
小周同志,你礼貌吗?
虽然但是。
小周转变如此之快的态度,也让蒋副主任明白,不管苏曼是不是城镇户口,得到省里领导欣赏的她,也都绝对不会做出像匿名信里所说的那样,做出逃避下乡插队,还让再婚继妹去顶替自己的事情。
毕竟,她年后就要去妇联工作了。
想到这,蒋副主任的脸是青了又白,白里还透着黑。
闹了半天,自己这带人过来又是砸门又是吓唬的行为,不光险些帮了苏曼她继妹的奶奶,那个满嘴瞎话的老太太一行人,还说着要带苏曼强行去接受思想改造的,闹了这么半天的行为,不光是不成立,还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这要是被有心人捅到革委会去,别说升官当主任了,就是他现在副主任的差事都得让人撸了!
此刻,蒋副主任已经落了一身冷汗。
他有心想跟苏曼和她的家人说几句好话弥补一二,以求他们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可刚刚自己那样猖狂的叫嚣,又让蒋副主任实在拉不下脸面开口。
但他不知道的是,苏曼根本没有关注他的表情反应,而是一直在偷偷观察着仍推着三轮车站在人群外,正一脸崩溃地为事情没有按照他想法发展下去而强忍暴怒情绪的赵大志。
破案了。
这一切必然是他捣的鬼!
但苏曼并不想亲自动手给赵大志吃教训,因为像他这样的小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你越搭理他,他就越来劲。所以,在看到正被他爸拿在手里的匿名举报信时,苏曼眨了眨眼,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哦,我忘了说,关于我的名字被说是小资风气的说法,我觉得还是要说明白一点。”
“我的名字叫苏曼。苏是我的姓,曼是‘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1]的曼,所代表的意思是百折不挠的探索精神!难道,在你们看来,这样的精神是可以和小资风气混为一谈的吗!”
蒋副主任被苏曼这突然咄咄逼人起来的气势衬托得越发势弱,目光变得躲闪,身形也有些佝偻。
见此,苏曼清了清嗓子,一改刚刚的态度,一副欲扬先抑的样子,温和地说道:“其实我也能理解蒋主任您对于响应号召,积极动员、组织城市青年下乡,只是稍微有些急躁的行为。毕竟的确是有像您说那样,思想不够积极,总是逃避插队的人存在,像我妹子秋苹这样主动报名的人也的确是不多见嘛。所以您也不用想太多,以后都是同事,就等于都是一家人嘛,一家人因为误会发生了一些矛盾,也是正常的。”
踌躇半天不知道该说点啥好让自己能找补回来点脸面的蒋副主任听到这话以后,是真的莫名感动,也十分熨帖于苏曼话里话外都将自己职位上的“副”给去掉的说法,这让他心里倒是真多了几分真诚。
蒋副主任说道:“小苏同志你真是,真是个好同志啊!刚刚也是我草率了,竟然说你的思想不端正,我在这里也和你赔个不是,希望你也别介意。”
苏曼十分大方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在蒋副主任继续说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到那封匿名信是早上突然出现在他办公桌上的时候,她状似不经意地来了一句:“就是不知道是谁写的匿名信,您说我才来县里住几个月啊,也没得罪过啥人,要说我爸那在厂子里也是本本分分,那边推三轮车的同志就是特意帮我爸送煤球过来的厂里同事,关系处得都不错,街坊四邻也都好相处着呢,咋突然就有人要举报我们呢……”
这话说的,让蒋副主任心里头打了个突。
早上他在刚看到信的时候,一心想的是“天赐良机”,根本没想过这信的来源,又是咋被人放到自己办公桌上的。可此刻在和苏曼“握手言和”以后,向来心思就多的蒋副主任突然就明白了。
——这封信针对的不是苏家人,而是自己!
这个念头出现以后,蒋副主任就按捺不住自己的阴谋论了。
为啥这封信偏偏会被放在自己桌子上面?
为啥这人连匿名举报信都写了,却不提前确定好苏曼的情况?
为啥在还不知道她户口信息的时候就贸然投了匿名信?
——这恰恰说明写信这人想整的人根本就不是苏曼,选择她也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可被针对的点,目的就是为了引自己入套!
想到这,蒋主任的脑海中已经闪过好几个人名,并决定在回去以后的在第一时间进行对这些人的排查。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设这样的套整他蒋连平!
看着蒋副主任变幻莫测的神情,苏曼按捺着自己想要微笑的表情,只当刚刚那句话是随口说的,转而又和蒋副主任寒暄了几句后,便看着他沉重又急迫地离开了。
只是在蒋副主任几人离开以后,苏曼意有所指说了一句:“爸,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跟你在一个厂子里上班的赵大志同志的爱人,有个好亲戚在革委会工作?”
苏刚山点头,难得敏锐地问:“曼,你是说举报咱的人是……”
苏曼挑了挑眉,没回答但也没否认,只示意她爸去和那边已经气到快中风的赵大志把家里的煤球拉回来。
看着赵大志强忍着怒火的铁青脸色,却还要在她爸面前装出一副关怀好奇,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样子,苏曼开始期待起,等蒋副主任那边找出送信人以后,和赵大志以及他的“帮凶”一起,“狗咬狗,一嘴毛”的场面了。
“小曼,别管你爸弄煤球了,咱进去吃饭吧。”赵桂枝也是知道赵大志这人的,只觉得看一眼都腻歪,边说着话边回了院里头,打算把刚刚之前做好的饭重新热一遍。
这时候,一旁的陈老太和陈红一见领导也都走了,索性不要脸到底,彻底赖上陈秋苹,死拉着她手不撒开,叫嚣着要林芳回来还钱。
想着刚陈秋苹对自己的袒护,苏曼也没袖手旁观,朝那边喊道:“秋苹,回家吃饭了!”
听见苏曼喊自己,陈秋苹求助地看向她,果然在下一秒就又听见她小曼姐的一声:“要是有人拦着你不许你回家的话,我也学学有些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现在就把蒋主任他们喊回来,说有人拦路抢劫,让领导给咱们主持公道——”
这话一说出来,陈老太三个人就立刻撒开了拉着陈秋苹的手。
他们刚可都看得真真的,这叫苏曼的小丫头片子硬是给那么气派能耐的领导给说得主动跟她道歉了,他们这平民老百姓的,可是不敢招惹她。
苏曼略有些瞧不上这仨人欺软怕硬的表现,还没来得及继续发挥,给他们直接吓跑呢,才刚往回走两步的赵桂枝回头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叫苏曼笑不出来了。
赵桂枝笑得十分慈祥地说道:“曼啊,奶这耳朵不太好使了,咋刚听你说你已经被分配好工作了?那你爸和我咋都不知道呢,嗯?”
苏曼:救命!
——
因为陈秋苹的情绪还没有恢复过来,赵大志又被苏刚山当苦力一样使唤着,在家里头来回运煤球,赵桂枝虽然有心想要“审一审”孙女,关于她被省妇联的薛主席看中,年后就要上岗工作的事情,也还是没有逼她太过,只给了苏曼一个暗示她等自己忙消停以后,再给老实交代的眼神。
赵桂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苏曼:能躲一时是一时!
匿名举报信的事情是彻底结束了,但陈老太和陈红、赵建军三个人却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一直晃荡在院门外面,似乎是仍对要钱这件事情不死心,想要等林芳回来,看看能不能从她那里突破。
中午,替大姐盯了半天班的林芳赶在午饭以前回来了。
她回来的时候,上午的闹剧已经彻底落幕,像是巷子口的积雪一样,被打扫得干净极了,看不出半点下过雪的痕迹。
对今天上午所发生的一切,包括还没离去的陈老太等人的出现都一无所知的林芳,正盘算着一会儿回去该怎么处理自己拎回来的这几斤羊肉。
这是他们商店为了过年而特意进的一批特供羊肉,林芳和其他的同事都借着工作的便利,优先买到了位置好,还不用票的羊肉,她买的分量最多,足足有六斤。
只是林芳以前只是吃过羊肉,没做过,拿回家也得由赵桂枝负责料理。不过她听同事说羊肉这玩意儿跟萝卜一起炖汤对身体好,红烧也好吃,吃起来更解馋,还可以和胡萝卜、土豆一块炖着吃。
林芳想,这羊肉自己可是买了足足六斤,大冬天的也不怕坏,到时候就直接炖汤、红烧、烩菜都来一番,过年嘛,也算给俩孩子解解馋了。
就在林芳快走到家门口,想着等会儿回家先炖一锅羊肉汤常常味儿的时候,一个身影却突然在这个时候从巷子口窜了出来。
“二伯娘——”
“妈呀!”
林芳被突然出现的身影吓得喊了一嗓子不说,身体本能地照着那人就是一脚,紧接着她就听一声哀嚎,再然后她就听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来自她去世丈夫亲妈的骂声:“林芳你个败家娘们,咋连你侄女都不放过,下手这么狠!”
这一句熟悉的骂声,让林芳镇定下来了。
她眯着眼看向距离自己三五步远的,三个狼狈的身影,认出其中一个是去世丈夫的亲娘以后,她又仔细辨别了好一会,才看出来,原来被自己踹了一脚的是小叔子陈大茂家的闺女陈红。
陈红的出现,让林芳顾不得去辨别另外一个眼生的男同志是谁,直接扬起巴掌就要往她脸上糊,边追着她打,边还骂着:“陈红你个臭不要脸糊弄我家秋苹的臭丫头,我还没去找你算账呢,你竟然还敢来花阳县?看我不打死你——”
说话间,一个嘴巴子,就扇在了陈红的脸上,直给她打了个踉跄。
陈红被打懵了。
她没想过向来在她妈和她奶面前永远都是一副逆来顺受样子的林芳竟然敢打自己,而等她,等陈老太和赵建军都反应过来的时候,林芳已经给陈红整个人掀翻在了冰冷的泥土地上,揪着头发地打起个没完了。
而陈红也从最开始叫嚣着“林芳你竟然敢打我,我艹NMLGB的”的满口脏话,变成了抵抗不住的,啜泣着的哀求“二伯娘我真的错了,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奶,建军哥,你们快救救我——”诸如此类的求饶的话。
“建军哥?”林芳在陈红说出这个称呼的时候,立刻看向了站在陈老太旁边只嘴上说说,却没有半点行动的男同志,“你就是赵建军?”
感受到杀气的赵建军:“……”
我就知道,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听陈红的来这里!
她就是个惹祸的篓子!
……
陈老太三个人在经历了,一鼓作气,却惨遭陈秋苹揭底;再而衰,又被苏曼吓唬;三而竭,竟被林芳暴打的一系列事件以后,可谓是伤痕累累,心力交瘁。
原本,他们受着冻挨着饿,还坚持不走的目的,就是想要等林芳回来,捏她这个“软柿子”以达成他们要钱要人的最初想法,哪怕人带不走,也得要来点钱才行啊。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不光钱没要来,陈红让给揍得头发都给揪掉了好几撮,赵建军脸上给挠得是没一块好地方,陈老太倒是没挨揍,却被听了自己这么多年骂的林芳给没皮带脸地臭卷了一顿,气得她正想厥过去好好讹林芳的时候,骂痛快也打痛快的林芳却挥一挥衣袖,走了!
走之前,林芳还不忘放狠话说道:“我知道你们过来是想干啥,不就是想要厂子补偿给大林的抚恤金吗?我告诉你们,没门!只要我林芳活着一天,你们就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也别想再欺负我闺女!你们要是再敢来的话,我就去革委会告你们,让你们一分钱都捞不着,还要让陈大茂那个狗东西把属于我闺女的岗位还回来!”
说完,林芳就狠狠地朝他们啐了一口。
但林芳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被躲在门后的陈秋苹和苏曼看在眼里。
原来,在林芳被陈红吓到喊出那一嗓子的时候,陈秋苹就听见了,想要出来看看是咋回事。
而等到林芳动手扇了陈红一嘴巴还不依不饶追过去的时候,陈秋苹正打算出去制止的时候,却被后赶过来的苏曼给拉住了。
“小曼姐?”陈秋苹正想说她担心林芳打不过她们仨会被欺负的时候,就听见苏曼说,“嘘,你别过去,咱们在这看着就行,现在这是属于林姨的战场,得叫她打痛快了才行。”
起初,陈秋苹不明白苏曼话里的意思,仍揪心地不住往外看。
可在看到林芳越打越畅快,越打越犀利又解气的动作后,原本单纯得像是一张纸的陈秋苹突然就明白了。随着林芳的动作,和陈红、赵建军等人的躲闪求饶,陈秋苹的心里也渐渐升起了一丝畅意。
与此同时,林芳那彪悍的动作,流畅的骂人词汇,也如同上午苏曼面对众人而毫不露怯的身影一起,都深深印在了她的心上。
陈秋苹想,要是在上午面对陈红和赵建军污蔑的时候,自己也能这样果断干脆,就好了。
无意中看到陈秋苹眼冒亮光的兴奋模样。
苏曼:“???”
我这样算不算是在教坏女主角?
啧,也不知道男主抗不抗揍……
……
“秋苹?小曼?你们俩,怎么在这……”在以十分帅气的姿态从陈老太三人面前转身离开后,林芳才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了站在门后的陈秋苹和苏曼。这让她有些慌张,害怕自己刚刚那彪悍的样子被两个孩子看到,会影响她们对自己的印象。
尤其是陈秋苹。
不知道闺女在上午已经和陈老太三人撕破脸的林芳可是知陈秋苹之前对陈红和赵建军的态度,怕自己刚刚对两个人毫不留情的殴打会引起她的不满,也担心自己骂陈老太时说的话太难听,会让闺女对自己有意见。
这让她有些小心地打量起两个人的神色……嗯,看起来倒是没有太多起伏波动,不像是生气不满的样子,只是太过平静的神情,也让林芳看不出来她们俩到底是看没看到刚刚自己的举动。
林芳这边还在小心翼翼地观察,那边被揍了一顿却还不死心的陈红却在看到陈秋苹以后,又记吃不记打地喊骂了起来。
什么白眼狼,没良心……
甚至更难听的话也都说了出来。
林芳:拳头硬了。
有心想再给陈红来一顿,却又碍于陈秋苹的态度,而迟迟不敢动手。
苏曼在一旁作壁上观。
倒不是她不想帮忙,主要还是旁观者清的理智告诉苏曼,这个时候是帮助陈秋苹彻底清醒,并和林芳重新修复母女关系的最佳时间,并不适合她出面。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虽在极大程度上超出了苏曼的预料,但结果却也如同她所猜测的那样,
只见陈秋苹亲自上前,没理会臭嘴巴的陈红,却在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狠狠地给赵建军来了一巴掌。
“你怎么敢——”陈红没被打,却比赵建军这个被打的人还要愤怒激动,她叫嚣道,“陈秋苹你是不是疯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和建军哥的关系?知道的话,你怎么敢当着我的面打他呢!”
面对陈红的怒气,陈秋苹只攥紧了因第一次打人而掌握不好力气,而导致用力过猛有些疼的手掌,对她们三个人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是对陈红说的:“我不打你是因为你是我堂姐,是女同志,也是因为造成这一切结果的根本,是我太蠢了,才会相信你们的鬼话。至于你和赵建军的关系如何,都不是我打你的理由。”
第二句话是对赵建军:“把你想象成和我父亲一样正直善良的人,是我眼瞎。但这一巴掌,打的是你辜负了我的信任,将我寄给你的信和我的地址告诉给其他人,和你上午当着那么多人面说谎话,置我于不仁不义位置的‘报答’,如果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我一定会和你破釜沉舟,去革委会告你乱搞男女关系!”
第三句话是对陈老太:“当年的分家契书我妈那里没有,是因为我爸把它交给了我藏着。所以,如果奶你不想我回去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不要再来找我们了。”
……
陈老太是在陈红和赵建军的搀扶下离开的。
离开时,她的背影佝偻得好像有千斤重担压在上面一样。
陈秋苹目送她们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后,回头面对苏曼眼底淡淡的欣赏,与林芳至今还没反过昧来的茫然,她笑了笑,一边帮林芳提起她刚刚放在院门口的那一袋子羊肉,一边对两个人说:“回去吃饭吧,我还有碗汤没喝呢。”
这是一个不平静却又风平浪静的礼拜一。
和一个在柔弱中学会了坚强果断的女主。
——
“婶子你看,这是我们商店专门进的一批春节特供的羊肉,说都是现宰的,虽说有点膻气味重,但特新鲜,而且我买了足足六斤,都够咱吃到过年的了!”
在跟陈老太三人那找回了场子解了气,又跟闺女冰释前嫌的林芳神清气爽地拎着羊肉跟赵桂枝说道:“我听说这羊肉冬天吃暖胃补身子,就想着说要不咱晚上就先吃点?咱家也正好有白萝卜,到时候一块搁锅里头炖汤也省事儿,晚上咱一人都喝上一碗,晚上睡觉也能暖喝点。”
赵桂枝年轻时候曾经去过草原,吃过最纯正的羊肉,虽说有些膻气,但滋味儿的确要比猪肉更肥嫩可口。所以,她对羊肉所散发的膻气味儿到不觉得有啥问题,反而兴致勃勃地跟林芳商量起等会儿炖汤时,除了白萝卜以外,该咋样调味的问题。
被禁止进厨房的苏曼发出了渴望的目光,并表示:问我啊!我最爱吃羊肉了!
然而……
“咱俩还是边做边合计吧,反正这玩意儿也新鲜,又是肉,那肉甭管咋做,也不可能不好吃啊!”赵桂枝无情地拉着林芳进了厨房,并且关上了门。
苏曼:“……”
放弃了,毁灭吧!
……
一碗合格的羊肉汤,该是清而不浊,香而不腻,软烂可口的。
不需要太多的材料,只需要简单的盐巴、适量的葱姜、和少许的香菜点缀,就足够让人唇齿留香,喝了一碗还想要再来第二碗。
苏曼在咕嘟咕嘟喝完了一大碗以后,还十分豪迈地抹了抹嘴,并准备续杯……不是,续碗。
坐在一旁的陈秋苹则一脸震惊地看着苏曼,目光里满满都是不敢置信与仿佛是对她怎么能用这么好看的脸做这么豪迈动作的控诉。
对此,苏曼表示:美女的事,你不懂!
于是,顶着陈秋苹越发震惊的目光,苏曼喝下了两大海碗的萝卜羊肉汤,成功给自己吃了个肚歪。
挺着装有两大碗汤,晃荡两下都能听见水音的肚子,苏曼正打算跟院子里绕两圈,就等于是在运动,四舍五入就不会变胖的时候,已经按捺了一天想要追问苏曼关于她工作问题的赵桂枝却等不了了。
赵桂枝先是将儿子苏刚山叫进自己房间,跟他好好商量一下等会儿要怎么问苏曼这件事,又该如何让她记住以后有啥事都得先第一时间跟家人说明的对策后,才一脸严肃地喊苏曼进了房间。
“说说吧,你上午跟那个狗屁蒋副主任说未来你们会成为同事的事儿,到底是咋回事!”赵桂枝看着腆着肚子在椅子上坐立不安的孙女,十分严肃地问道。
“……奶,咱说话还是得文明点,咋能说人家蒋副主任是狗屁呢,他根本不是狗屁啊。”
面对赵桂枝和苏刚山一脸严肃看着自己,明显是打算来个“二堂会审”的架势,苏曼也只能在心里毫不真诚的向蒋副主任说声抱歉,借他本来不咋地的名声,来给自己当个说俏皮话的由头,以缓和一下气氛了。
事实上,关于工作安排这件事,苏曼真不是有意瞒着的。
当初刚结束招工考试的时候,薛主席的安排,她想说来着,但谁让那时候她爸非不让她进厨房,苏曼就故意想让她爸着急结果,等啥时候心情好再跟他说。
可这等着等着,苏曼的心情是越来越好,但关于自己已经被安排好工作这事儿,她也真给忘了告诉苏刚山了。
而在头几天,赵桂枝被苏刚山接过来的时候,苏曼是有想起来的,她当时本来是打算在晚上先偷摸跟她奶一个人说的,但谁想到那天又发生了陈秋苹拿错杯子,喝了老白干醉酒,还一语道破梦中人,让她意识到自己拿的是穿书剧本的时候,她一心想的都是未来该咋办,哪儿还顾得上和赵桂枝说工作的事儿啊。
苏曼是一肚子的理由可用,但却都在看到她奶和她爸的时候,全都变成了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
“下次,不管是啥事儿,我都保证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们,绝不隐瞒!”
“你还想有下次?”
赵桂枝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可她话虽是这么说的,却也还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转而问道:“说说到底是啥性质的工作吧。待遇咋样?啥时候上班?会是特辛苦的吗?”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苏曼深吸了一口气,一气呵成地说道:“妇联干事级别,工作内容就是针对妇女这一集体进行工作;待遇不错,上五歇二,正常节假日都休息;工资还行,每个月25块8,包吃不包住;过年后三月上班,具体日期听通知;至于辛不辛苦,目前还不知道,得等正式上岗以后才清楚。”
苏曼当下干脆利落回答的态度,倒是让赵桂枝十分满意,并对孙女终于有了工作,还是在政府里干妇联这种有益于妇女,且还是铁饭碗的岗位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这样说的话,那位薛主席是真的很欣赏你了,咱们这是遇到贵人了。”
“特别欣赏也不至于,可能也就是矬子里面拔高个儿,才选中的我吧。”苏曼十分谦虚地说着,“其实一开始那位薛主席也有些顾虑,觉得我太年轻,怕我岁数太小脸皮薄,在处理妇女问题的时候,会抹不开面。”
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苏刚山突然开口,表示:“那最后他们还是选择了你,这说明闺女你就是最优秀的!”
虽然但是,在苏刚山看来,苏曼干啥都是最棒的!
这时,赵桂枝忍不住问道:“不过这在妇联工作的人,应该不管是领导还是干事,都是女同志吧?”
苏曼知道她奶在顾虑什么,笑道:“薛主席当然是女同志了,妇联负责的就是妇女工作,咋能让啥都不懂,也很难有同理心的男同志来当领导呢。”
听到这话,赵桂枝放心了,也更满意了。
但也是这份满意,让她放松了警惕,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将所有情况都问清楚,而是将抱着肚子说自己实在撑得慌的苏曼放了回去。
一直等到许久许久以后,久到苏曼已经打包好行李准备正式上岗的时候,赵桂枝才终于意识到,自己问来问去,竟然忘了问她的工作地点,让本就狡猾的孙女钻了这么一个大漏洞!
可等到赵桂枝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却都早就来不及阻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区99个红包,宝贝们多多评论,也请不要养肥呀,这几天的订阅真的吼吼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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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来自屈原《离骚》
PS:小曼名字的含义之一终于出来啦!搞事业的女鹅就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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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是乒乓球单打决赛这样的项目适合我看,不用担心看了以后会影响结果(下午看了女排的人落泪了)之前的男子全能体操,真的给气到我梦里都在暗杀小日本[磨刀]
感谢在2021-07-2611:47:11~2021-07-2922:4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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