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机场还有五分钟的路程。
时栖看着窗外飘雪, 回忆了一下当年那个小同桌。
毕竟上一次离开这个世界之后, 时栖又经历了几个世界才被扔回来,现在回忆起来, 只记得眉眼清冷的少年沉默寡言,仿佛自我封闭,孤独而执着地走在自己的路上。
那一年,他家逢突变, 原本就不算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时栖不是没有穷过。
她知道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儿, 即便是靠奖学金和打工, 也很难支持在英国留学的开销,更何况以他的天赋,不该把时间精力浪费在筹钱的事情上。
更重要的一点是——
他的父亲是时家的员工。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无动于衷。
所以她回家和父母商量, 最后决定, 在补偿金之外, 还资助谢予深本人的学业, 不管他想去哪个学校, 读什么专业,学多少年都可以。
而唯一的条件, 是他毕业之后可以为时家工作。
当然,如果实在不愿意, 他也可以归还这些年的学费, 然后另行做其他工作。
这是他们的约定。
时栖去谢予深家里的时候, 看到的是一间局促狭小的房子。
他没有书桌, 没有自己的房间。
但屋子却收拾得非常整洁。
那时的时栖才知道,他的沉默寡言和不合群,都源自于什么。
“时小姐,机场到了。”
时栖回过神来,给谢予深发了个消息。
没过多久,就看见推着行李箱的男人从机场快步走出。
多年未见的少年已长得长身玉立,略长的额发下鼻梁高挺,一双眼仍如记忆中那样坚毅深邃。
“好久不见。”时栖摇下车窗,打量了一遍才道,“长高啦?”
隔着雪花纷纷,与时栖多年未见的谢予深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
“你好像长胖了。”
时栖:“……我走了。”
不明所以的谢予深露出略有些困惑的表情。
“我开玩笑的。”时栖扯了扯嘴角,“但你下次再说我胖,我就拉黑你了哦。”
虽然不明白自己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为什么要被拉黑,但谢予深还是点点头。
“我放好行李箱,我们马上走。”
谢予深话音刚落,他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予深你走慢一点!!我穿高跟鞋追不上你——”
谢予深紧绷的脸忽然一动,露出了点苦恼的神色。
时栖趴在窗边,看了看谢予深,又看了看追上来的小姑娘,歪歪头:
“要我帮你吗?”
谢予深郑重点头。
“予深——”
大冬天穿着短裙长靴的女孩气喘吁吁,看到趴在窗边容貌昳丽的女孩,瞬间惊愕:
“你是……时栖?”
那个女明星?时栖??
时栖盈盈笑道:“没错,我是来接予深的。”
她口吻亲昵,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漂亮华贵的皮草穿在她身上不显俗气,更衬她骄矜明媚。
司机也从车上下来,接过了谢予深的行李。
谢予深回头望着她:“很晚了,再不回去你是想在机场过夜?”
那小姑娘原本听到谢予深说有喜欢的人就已经很委屈了,此时又见他这么不解风情地赶她走,脸上顿时挂不住。
时栖其实觉得一个小姑娘追过来也挺不容易的,不过自己本来就是帮谢予深拒绝她,也就只能闭嘴,等着对方知难而退。
果然,见时栖这么一个颜值身材都碾压她的女孩站在谢予深旁边,就算她再任性,也没底气在大庭广众下继续跟着谢予深了。
女孩负气离开,谢予深终于松了口气。
“上车吧。”
时栖拢了拢外套,钻进了车里。
车内温度略高,衣服上沾的雪很快融化,时栖便把外套脱了下来。
谢予深却一直盯着她的外套看。
时栖以为他是介意自己的皮草外套,于是解释:
“我这个……不是动物皮做的,是人造皮草……”
不过虽然是人造的,但价格还是很贵。
谢予深侧头看她,认真道:
“天然的动物皮草只需要2-4周即可被大自然降解,而人造皮草所用的人工合成纤维,却并不容易降解,某种角度来说,比天然动物皮草更不环保。”
时栖:“……”
好的。
我还是闭嘴好了。
但时栖还是忍不住多句嘴:“你就不觉得……不管它环不环保,我穿上还是挺好看的吗?”
谢予深顺口就接:“你穿什么不好看?”
说完,时栖一愣,他自己也一愣。
“……我只是叙述一个事实,不是那个意思。”
他又拧紧眉头,一脸严肃地想要辩解,但好像越是解释越是奇怪。
“算了,就当我那个意思吧。”
时栖似笑非笑,故意问:“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车内狭小的空间,女孩身上淡淡的香水清甜柔和,似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她手肘撑着膝盖,侧头笑望着他,那双眼明亮闪烁,像盛着星河璀璨。
光线昏暗的车厢内,时栖瞥见谢予深的耳尖染上点似有若无的红。
时栖一个激灵,顿时涌上一种调戏良家妇男的愧疚,刚要开个玩笑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就听谢予深红着耳根,状似平静地答:
“夸你好看,大概是这个意思。”
“……”
……对不起,她没有心!她忽然觉得调戏良家妇男非常快乐!
纯情小谢在线夸人,美女本人很是受用!
“听说你和祁野退婚了?”
退婚都不知道哪年的事情了,他说起的时候,时栖还反应了一会儿。
“对啊,去年就退婚啦,你这问得也太晚了点。”
“嗯,去年我跟着导师在实验室忙,还有博士论文的事情,很少和时叔叔还有吴阿姨联系……不过,你决定和祁野退婚是正确的,他不适合你。”
谢予深虽然大学以后就去了英国,也并不时常回国,但也知道祁野的那些混账事。
他并没有立场左右时栖的选择,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时栖去追逐不值得的人。
但还好。
时栖又变回了那个他熟悉的样子。
听了谢予深的话,时栖点点头,点到一半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等一下……你怎么都开始写博士论文了?”
论年龄,谢予深和她一样大,今年不过才二十四岁。
怎么就博士论文了???
谢予深平静道:“因为提前修满了学分和课程,而且我的导师那边有个很好的项目,我不想错过,所以就加快了一点进度。”
“……”
别人家的孩子诚不欺我。
“那你这次回来……?”
听吴女士说,因为国内外假期不一致的缘故,谢予深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国过年了。
“我一直在跟的项目结束了,正好国内的实验室邀请我回国,就回来了。”谢予深看了眼时栖,“这次回来,短时间应该不会离开。”
时栖没察觉到他话中深意,还答:
“那挺好啊,我妈还一直很担心你一个人在国外孤家寡人没人照顾,现在回来了,逢年过节也可以来我家,挺好。”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夜色深沉,街道已经空空荡荡。
下车的时候,时栖原本想让谢予深先回去,自己去跟裴宴道个谢报个平安就回去,没想到谢予深知道车是她朋友之后,就说也要一起去道谢。
“毕竟是借来接我的,应该我去谢才对。”
想一想好像也没毛病,时栖便和谢予深一起上了楼。
裴宴开门时,没预料到门外站了两个人,视线在时栖身旁的谢予深身上一滞。
“……这就是你说的自家人?”
看着与时栖毫无相似之处的谢予深,裴宴略一挑眉,金丝镜框后的那双带着点点笑意的眼,多了几分深邃。
时栖从善如流:“这是我爸的干儿子,当然是自家人。”
谢予深眉尖微蹙,大约是没料到借时栖车的这位朋友,样貌气度如此出众。
“这位就是裴先生吧。”他礼貌道,“今天多谢裴先生帮忙,栖栖给您添麻烦了。”
听到这声栖栖,裴宴唇边上扬的弧度愈发明显。
然而那点笑意是皮笑肉不笑,挂在他英俊的脸上,颇有种悚然的冷酷感。
“客气。”裴宴淡淡道,“只是借车而已,要是知道接的是栖栖的干哥哥,那我应该陪栖栖亲自去接的。”
时栖:“……?”
“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裴宴带着笑意的眼落在时栖身上,仿佛温柔的嗔怪。
然而从他拉长的尾音中,时栖听出了他心情不好、看不顺眼、即将乱来的三重意思。
“那、那不是怕麻烦裴总您吗?”时栖战战兢兢维持三人间的平衡,“您这日理万机的,这种小事用不着劳驾您……”
谢予深虽然常年待在实验室和学校,但也不是真的与世隔绝的书呆子。
这位裴先生和时栖之间的微妙氛围,他能感觉得出来。
“时间也不早了。”
他忽然打断道。
“回国后有机会请裴先生吃饭,那我和栖栖就先回去了。”
裴宴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时栖。”
被点名的时栖呼吸一滞,僵硬微笑道:“怎么?”
“下个月快到了。”
“嗯?”
“记得还钱。”
“……”
艹!
她差点还忘了这茬!!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谢予深奇怪地看向时栖。
“你……欠他钱?欠了多少?”
时栖虚弱笑道:“不多。”
“那就好。”
“……也就几千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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