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住所的路上, 时栖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酒的后劲,好像比她想象的要大。
脑子里晕沉沉的,明显视线和思维都开始模糊了,时栖一边走一边感觉到脚下轻飘飘的, 好像下一秒就会踩空。
这不对劲。
时栖扶着小道旁的路灯, 在脑海中呼叫系统。
时栖:“……我觉得我被下药了,你觉得呢?”
系统:“我也这么觉得。”
时栖:“……你觉得个屁!!你觉得你不早点提醒我?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我怎么可能分辨出酒里有没有被人加东西!??”
系统委屈巴巴:“根据您目前的身体情况分析……他其实也不能算下药, 因为那个酒本身就是后劲很大的断片酒……”
时栖:“?你觉得我现在关心这个吗??我现在关心的是我的人身安全啊统哥!”
系统:“哦。”
系统:“那你注意一下, 你身后四点钟方向,有个人一直跟着你。”
“……”
沉默几秒后,时栖认真道:
“统哥, 我觉得你真的该找时间返厂维修一下。”
要是等系统主动提醒她,时栖觉得她今天就得横尸街头了!
酒劲上头, 从额头红到脖颈的时栖浑身乏力, 恨不得倒头就睡,可这里离住所还有几百米的路,就这么倒在路边, 基本等于自杀。
时栖一边努力睁大眼睛, 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哆哆嗦嗦地在通讯录里翻名字, 随便划拉到一个看着靠谱的就拨了出去——
然后手机铃声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
????
时栖惊愕止步,缓缓回头。
朦胧夜色之中, 一高一低的身影穿过杂草丛生的小道, 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时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播出的号码。
那人身边的小黄狗欢快地汪汪了好几声。
——搞了半天!是你这个小老弟跟踪我啊!!
“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裴宴神态自若地走近, 完全没有跟踪女孩被人当成抓包的慌乱。
要不是系统告诉她这人跟一路了,或许她还真有可能相信裴宴大半夜搁这儿遛狗呢。
“你……怎么在……”
话还没说完,时栖忽然觉得头晕目眩,眼看就要一头往前栽倒——
裴宴稳稳地,后退一步。
勉强扶着裴宴伸出来的一只手的时栖,干呕了一阵,并没有呕出什么,缓了一会儿才抬眼凉凉地看他。
“你嫌弃我。”
裴宴平静地答:“你喝多了。”
言下之意,面对一个喝多了很可能吐出来的人,他后退是常规操作。
看着裴宴还伸手扶住她的份上,时栖不跟他计较。
“我……不是喝多了……”她脑子晕沉沉的,看人都带重影,“……酒有问题。”
裴宴这才看清,站都站不稳的女孩满脸通红,但和上次醉酒不同,这一次她神智还没混乱,但醉酒的反应却更严重。
“……不过应该不是大问题,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时栖眼皮都快粘在一起,困得不行。
她现在也太想念家里的那张大床了,躺上去软硬适中,鹅绒枕头带着淡淡洗衣液的香,被子一裹,阖上眼就能睡个天昏地暗……
“嗯,睡吧。”
头重脚轻的时栖被人一拽,轻轻松松被裴宴背在了背上,要换做平时她或许还会挣扎一下。
但大约是裴宴身上的淡淡香味实在是很能安抚人心,她象征性地反抗了一根手指头,随后就舒舒服服地趴下了。
时栖将头埋在他颈窝,手臂软软地搭在他肩上,一歪脑袋,呼吸很快变得缓慢而均匀,像放下戒备的小猫。
小黄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人类情感的它似乎感觉到主人的气息变得温柔许多。
“汪汪汪!”
摇着尾巴的小黄狗跟着裴宴边跑边叫。
背着时栖的裴宴微微低头,垂眸望着小黄狗,低低道:
“安静一点。”
夜色静谧,两人一狗穿过幽深夜色,回到了时栖他们剧组在村子里租住的住所。
这地方和裴宴他们落脚的地方也隔得不远,算是村子里盖得体面的小楼。
“你住哪一间?”
裴宴侧头,问背上的时栖。
半梦半醒的时栖连眼皮都没掀,磨磨蹭蹭地摸了摸口袋,摸出一把钥匙,在裴宴面前晃悠。
钥匙上贴了门牌号。
裴宴按着门牌号上楼,刚要将背上的时栖放下来开门,却见房门虚掩,里面没有开灯。
他眼眸一沉。
刚刚回来的一路上,裴宴就在想究竟是谁给时栖下了药。
剧组里人来人往,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是剧组之外的人动的手,他下药的目的一定是为了接近时栖。
……所以这是见时栖一个人出来了,直接在她房间等着?
房间里的严隽一确实也是这么打算的。
他就站在门内,把玩着手上的手机。
那瓶有问题的酒原本就是他出来拍戏时常准备着的,不过通常用于你情我愿的场合,用在仇人身上,还是头一次。
他倒也不打算对时栖做什么,只是看她实在是过于嚣张,在剧组作威作福将他踩在脚下,想给她一个教训。
对于女演员而言,被人捏着裸/照在手,怕是这辈子都翻不出他的手心了。
他一切都计划得很好,顾梦川已经回家了,时栖也如他所料是一个人离开的。
他只是没有料到——
砰——!!
虚掩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就站在门口的严隽一躲闪不及,恰好被猛然砸过来的门板撞了个正着!
这一下砸得可不轻,严隽一当时就晕头转向,鼻尖酸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艹!时栖你他妈——!”
怒气上头的严隽一从门后冲出去,原以为看到的会是醉醺醺的时栖,但闯入他视线的,却是一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男人。
时栖安安稳稳地枕在他肩头,看上去睡得很踏实。
严隽一刚要开口辩解自己走错房间了,谁料裴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他,直接抬脚一踹——!
正中心窝。
严隽一反应不及,被踹出老远,半天都爬不起来。
时栖被严隽一落地的动静惊醒,有点茫然地抬头问:
“……怎么了?放烟花了?”
地上捂着心口疼的严隽一:……???
裴宴淡淡答:“没放,你想看?”
时栖打了个哈欠,她睡了几分钟,精神好像好了一点,但仍无精打采提不起力气。
“……想看,今年还没看过。”
“那改天给你放。”
裴宴轻描淡写地哄她。
时栖又闭上眼,试图再睡一会儿。
等时栖没动静了,裴宴垂眸望向地上的严隽一。
“你下的药?”
严隽一回过神来,矢口否认:
“什么药不药的!你谁啊!打人算怎么回事啊!我不过就是走错房间了,你一进来就动手!知不知道我的脸是上了保险的,打坏了你赔得起吗!?”
裴宴背着时栖跨入门内,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严隽一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不肯起来,虚张声势地嚷着要报警。
“你报啊。”裴宴步步逼近,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如果警察能来,现在刚好还能验出她喝了什么东西,是谁递给她喝的。”
严隽一顿时像被掐住了脖颈,不上不下憋得满脸通红。
“至于你的脸——”
裴宴嗤笑一声。
“你觉得我赔不赔得起?”
啪嗒一声。
房间内灯光亮起,严隽一终于看清了站在他眼前的人是谁。
“裴、裴董……?”
上次裴宴被时栖带着来剧组参观,他亲眼见周导介绍裴宴,给的头衔是盛跃传媒的董事,兼青禾资本的CEO。
如此年轻,必不可能是白手起家。
身后的家族背景可想而知,这样身份的人,哪里是他一个小明星能得罪的?
“保了多少钱?”
裴宴拿起旁边桌上时栖用来削水果的水果刀,半蹲着,用刀背拍拍他的脸,笑容优雅矜贵,仿佛手里拿的不是伤人的水果刀,而是西餐厅里的刀叉。
“一千万赔你这张脸,够吗?”
唇边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冰冷锋利得令人毛骨悚然。
“不不不——”
严隽一闻言胸口也不疼了,也不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碰瓷了,推开裴宴拿刀的手抬腿就跑,一眨眼人就没了踪影。
裴宴唇边的笑意渐渐消散。
虽然他刚刚吓唬严隽一时说得有模有样,但他知道,这村子地方偏远,一没有监控二没有大医院,想要找到下药的证据并不容易。
但需要证据才能抓人的是警察。
裴宴不是。
以资本的力量让一个明星永远被封杀,对裴宴而言并不困难。
不过这也都是回去之后再处理的问题了。
裴宴转身准备和时栖告别。
然而一回头,却见时栖已经坐了起来,外套已经脱掉丢在床边,里面的毛衣也不知道扔哪儿去了,只穿着一件衬衫的时栖正低着头,专专心心地解自己的扣子。
“……你在干什么?”
被裴宴一把摁住手的时栖茫然抬头。
“有点热。”
那酒很是奇怪。
一开始喝完跟喝了安眠药一样,困得要死,现在缓过劲了,又忽然跟打了鸡血一样,浑身燥热,恨不得在这冰天雪地出去冬泳一圈。
房间里暖气倒是足,但照她这么脱下去也肯定会着凉。
“热也不能脱,穿好。”
女孩的衬衫扣子已经解开了两三粒,露出一大片细腻肌肤和精致锁骨,锁骨之下恰有一颗小痣。
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她盈盈一笑,纤细手臂勾上他的脖颈,歪歪头,笑得风情动人又纯真无辜。
“不穿。”
俯身靠近的时栖带着一点淡淡酒味,和她身上的甜香混杂在一起,宛如藤蔓绕树般无声无息地包裹着裴宴的所有感官。
他任由时栖揽着他,垂眸望向她的双眼黑沉沉的,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想勾引我?”
裴宴嗓音低哑,仿佛情人之间的温柔呢喃。
基本已经放飞自我失去理智的时栖一歪脑袋,很是坦荡道:
“那你是被我勾引到了?”
唯有这个时候,裴宴觉得总在背后说时栖是小狐狸精的人,并没有说错什么。
她就是狐狸精。
美而自知的女孩笑得自信满满,一如她当年侧坐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拖长尾音笑得勾人,故意慢吞吞地问他:
你是不是有点……爱不自知啊。
他弯了弯唇,仿佛自嘲地低声道:
“我是。”
他活了二十多年,所有熟悉他的人都夸他行事谨慎,成长速度惊人,同一个错误绝不会犯两次。
唯有她。
被骗一次。
也还会上当。
裴宴起身关上房间的门。
转过身,就见时栖已经跟了过来,带着一身酒气表面很霸气但其实是垫着脚的一个壁咚,将裴宴按在了门板上。
推了推金丝眼镜,好整以暇的裴宴眼里带了点兴味。
“走什么走!”
彻底醉糊涂的时栖并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说话。
“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在面前你都要跑,你视力是不是有点问题??”
裴宴看着一本正经叨叨的时栖,勾了勾唇,不和她计较,反而抬手把她略略敞开的衣襟一颗一颗的扣好。
时栖却很不满意地打掉他的手,又多扯开了两个扣子,挺胸抬头地问:
“扣什么扣!都说了我热!我我我身材不好吗!!老是给人扣扣子你什么毛病!?”
裴宴的视线一扫而过,并没有趁机占便宜。
“问你话呢!”时栖眯着眼,凑近了些,凶巴巴地问他,“我身材不好吗?”
她上半身几乎贴在他身上。
裴宴沉默两秒,长出一口气,十分头疼地无奈道:
“……好。”
以后,时栖绝对不能喝酒。
绝对不许。
得到满意答案的时栖得意地轻哼一声,手也不撑着门了,而是伸手穿进他的大衣,环住他的腰,自以为很礼尚往来地嘀咕:
“害,你身材也挺好的,彼此彼此。”
裴宴:“……”
怎么就这么像健身房互相恭维的教练呢?
时栖的手又不安分地在他身上乱摸。
“哇你怎么还有腹肌!”时栖乱摸的手停在他腹间,突然兴奋,“给我康康给我康康!!我还没有摸过八块腹肌呢!!”
“……不给。”
“我要康康我要康康!!!就看一下怎么这么小气!!!!”
时栖一边耍赖,两只手又胡乱地在他腰间乱摸,忍了又忍的裴宴终于没忍住翻身将时栖压在门上,缚住她的双手,沉声喝止她——
“时栖!”
被吓到的时栖终于不动了。
她昂头望着他,双颊醉得通红,卷翘睫毛轻轻垂下,一脸“不给就不给凶什么凶”的委屈巴巴。
裴宴压下心头一股邪火,刚要开口,忽然听门外传来了两声敲门声。
咚咚。
“栖栖,你……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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