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琛:“……”
刚才是谁说自己没醉,在?凉州的时候能喝那——么多的?
他认为?饮酒误事,每次宴席都是用水蒙混过关,如今看着臂弯里那只纤长白皙的手,头一次觉得酒是个好东西。
但愿赵晏清醒之后,会记得是她先动的手,而非他趁机占她便宜。
明德郡主也愣了一下。
衣袖中,指甲不?觉陷入掌心。
她从?小受家族教导,立志于做太子妃、未来的中宫皇后,仗着祖母嘉宁长公主的关系,时常在?宫中走动,对赵晏并不?陌生。
她打心底里瞧不?起这种寒门武将?之家出来的女儿?,可偏偏皇室嫡系一脉都与赵晏交情颇深,姜云瑶自不?必说,雍王和华阳公主也很喜欢与她待在?一处。
还有?太子。
这么多年来,她对太子明里暗里示好,他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让她一度怀疑他有?什么隐疾或者?特殊癖好,毕竟她生得貌美无双,不?知是京中多少郎君梦寐以求的妻室。
直到她有?一次心血来潮,破天荒地?出席了秋猎,企图向太子展示新学会的骑术,叫他发现自己与众不?同,非那些弱柳扶风的千金贵女可比。
然而当她好不?容易找寻到太子的身影,就?见他与赵晏说说笑笑,手持弯弓、腰系佩刀,行至牵马的内侍面前,各自跨上马背,如疾风般飞驰而去?。
他完全没有?看到她,她甚至没来得及与他打个招呼。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会对着姜云瑶和华阳公主之外的小娘子露出笑容。
回府之后,她缠着祖母去?皇帝面前求情,想方设法把她送进宫里读书,她坚信赵晏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故而与太子相熟罢了。况且以赵晏的出身,怎么可能会得到太子的青睐?他必定是把她当成了一个臣属、一个玩伴,日后绝无可能选她做太子妃。
她如愿以偿来到崇文馆,却?大失所望。
太子除了互相见礼,眼中就?像没她这个人,但换做赵晏,他能与她从?课堂上策论学问到课下闲聊,若非姜云瑶也在?场,她几乎要分不?清赵晏究竟是谁的伴读。
永安九年,赵晏突然
离京,她自认少了最大的竞争对手,太子就?会渐渐地?把目光转移到她身上,但她的愿望再?一次落空,他依旧对她冷淡疏离,没有?一丝改变。
更气人的是,祖母数次暗示帝后,都被他们以“太子年纪尚小,暂无纳妃的打算”而推拒。
她觉得这个借口简直荒谬,自家兄长十七八岁的年纪,孩子都已经两三个了。
但帝后态度坚决,祖母也束手无策,她只能继续等待,就?不?信他到弱冠之龄仍不?娶妻。
她这一等便是三年。
三年后,赵晏从?凉州归来,不?出一个月的时间,被皇帝钦点为?太子妃。
祖母从?宫里带回消息那天,她只觉如坠梦中,以为?是皇帝想要拉拢赵家,但祖母却?说,太子与赵景明结伴从?麟德殿走出,神情难掩得意,全然不?似被强迫。
她无法接受自己输给一个寒门武将?的女儿?,在?祖母怀中大哭一场,祖母安慰她,皇室与赵家联姻只是囿于眼前的利益,赵晏那样的女子,绝非未来皇后的合适人选,迟早会被冷落。
她内心挣扎许久,最终决定使?些计策,让太子收她做良娣。
忍辱负重一时,总好过等赵晏生下皇长孙再?与她斗,到时候,想要扳倒她难上加难。
岁除宫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撺掇相熟的贵女去?与赵晏喝酒,只要将?她灌醉,再?寻个借口挽留太子,之后……自己豁得出去?,良娣之位手到擒来。
可谁知赵晏的酒量这么好,喝了一晚上,非但行走自如,说话都不?带结巴。
鬼才信她看不?清路!
距离成功仅剩一步之遥,明德郡主自然不?愿放弃,装作没看到赵晏攀附在?太子胳膊上的手,吩咐宫人们道:“还不?赶紧扶着太子妃娘娘,天黑路滑,万一娘娘摔跤,你们担待得起吗?”
“我不?要她们扶。”赵晏示意宫人退开?,笑意盈盈道,“方才我与人家聊得好好的,太子殿下非要叫我走,现在?让他丢下我,陪郡主您去?行酒令,您认为?我会答应吗?”
“你……”明德郡主瞠目结舌,没想到她这么蛮横不?讲理,竟敢左右太子的行踪,心想果?然是武将?家的女儿?
,人前装腔作势,一副端庄优雅的模样,喝了点酒顿时原形毕露。
她心中鄙夷,表面却?歉然道:“我原本也想邀请娘娘,但您醉成这般,实在?不?宜……”
“那你早不?来晚不?来,非要等你的姐妹们把我灌醉,才说要玩什么行酒令,你可真会挑时候。”赵晏看她不?顺眼已久,借着酒劲,也懒得跟她虚以委蛇,直截了当地?戳破她的心思?,“想与太子殿下独处又?嫌我碍眼就?直说,拖到这个时辰,是打算让殿下与你彻夜玩乐,耽误初一的大朝会吗?”
她……她居然都知道?那她为?何还要喝酒?
明德郡主一惊,在?宫人们面前下不?来台,登时恼羞成怒,眼中蓄满了泪水。
见太子从?头到尾未置一词,满脸看好戏的表情,她心底燃起一线希望,求助道:“殿下,我们好歹是自家人,许久不?见,我只想与您叙叙旧,可落在?太子妃娘娘眼里,竟成了居心叵测之徒。”
“郡主言重。”赵晏不?等姜云琛开?口,率先道,“我与殿下大婚之日你还来赴宴,这才过去?一个月,怎么就?成了‘许久’?至于居心叵测与否,郡主自己清楚就?好。”
话音落下,她勾着姜云琛的胳膊,不?由分说地?走向前。
明德郡主一时情急,高声道:“殿下……表兄!”
姜云琛脚步一顿,安抚地?拍了拍赵晏倏然收紧的手,不?紧不?慢道:“既是自家人,郡主就?不?要欺负你表嫂了,时候不?早,孤与太子妃先行一步,郡主玩得尽兴。”
说罢,与赵晏扬长而去?。
挺好的。
皇亲国戚奇葩众多,明德郡主乃个中翘楚,赵晏与她过招都不?吃亏,收拾其他更是绰绰有?余。
他认为?赵晏已经无师自通,熟练掌握对付这些人的精髓与要领,一想到之后自己有?了帮手,逢年过节都不?必再?孤军奋战,竟生出几分感动与欣慰。
明德郡主难以置信地?呆在?原地?,望着两人并肩消失在?转角,觉得太子实属耳聋眼瞎。
到底是谁在?欺负谁?他堂堂一国储君,居然心甘情愿被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
发生。
明德郡主极力维持仪态,满腔怒火无处倾泻,把自己气得半死。
-
出了上林苑,赵晏朝翟车走去?,姜云琛却?一把揽过她的腰,不?由分说将?她抱上了他的车。
赵晏慢半拍回过神,抗议道:“你干什么?”
“你喝醉了,我不?放心。”姜云琛捉住她挥舞的手,车驾开?始辘辘前行。
“我没醉。”赵晏强调,“我故意找她的茬而已。你看不?出来吗,她行酒令是假,借机与你共度**才是真。我告诉你,我走之后,你娶谁都可以,但绝对不?能是她,否则我就?……”
她语塞了一下,姜云琛好整以暇地?追问:“你就?怎么?不?走了吗?”
赵晏与他对视良久,得出结论:“你怎么比我喝的还多?”
“……”姜云琛见她露出真情实感的疑惑,逗弄心起,也顾不?得计较,“赵晏,你不?要走了吧,你留下,我就?不?会娶她了。”
赵晏想了想,认真道:“我留下,你就?不?娶她,反之,你必定会娶她了?”
姜云琛:“……”
这是什么非黑即白的逻辑?
赵晏深吸口气:“阿瑶说得对,你的眼光可真差。”
姜云琛:“……”
阿瑶什么时候说的?她们两个又?在?背后讲他什么坏话?
“不?会吧,难道你真喜欢她,被我平白无故破坏了好事?”赵晏自言自语道,姜云琛无法再?容忍自己名声败坏,正待解释,岂料她话锋一转,“但你想都别想。你自己说,和离之前你是我的,那你就?不?许勾三搭四、拈花惹草,否则我就?不?要你了。”
她郑重其事地?宣誓主权,神色间没有?半分含糊。
姜云琛乐不?可支,配合道:“在?下万万不?敢,请太子妃娘娘高抬贵手,莫将?在?下逐出家门。”
“这还差不?多。”赵晏满意地?点点头,不?一会儿?,再?度出声,“我直接说破她的如意算盘,是不?是太不?给她面子?但她活该,整日想些旁门左道,自己也不?嫌丢人。”
姜云琛附和:“她不?怀好意算计我,多谢太子妃娘娘出手相救。”
“可她是你的表妹,我落她脸面,你不?会介意吗
?”
“她算哪门子的‘家人’?论资排辈,你是我妻子,她连你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她受了这么大的气,你当心她之后传闲话,说你惧内。”
“赵娘子,你才发现我惧内吗?我一直都很怕你……怕你会离开?我。”
“……”
酒意上涌,赵晏的思?维有?些涣散,话匣子打开?便收拾不?住,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
“我虽然三年没回京城,却?还记得谁跟她关系亲密,那些人接二连三过来劝酒,她当我是傻子,不?会起半点疑心吗?我什么时候跟她们这么熟了?但我不?怕,我就?要喝,她们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最后全部被我放倒。今晚她赔了夫人又?折兵,只能去?和一群醉鬼行酒令了。”
姜云琛心想,这是喝了多少?
“她这个人也真是执着,你拒绝过她多少次,我都数不?清了,她还一厢情愿地?凑上来。”
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要能像她一样就?好了?你扔我字条,我却?压根不?以为?意,隔天就?再?写一张送给你?不?可能,你知道为?什么吗?我不?是她,我要脸。”
……他竟无言以对。
“三年前……子时已过,四年前吧,上巳节那日,我和阿瑶藏在?假山后面,看到你拒绝明德郡主亲手绣的荷包,还出言维护我,我以为?你喜欢我。所以我等了几天,在?三月十二的时候给你……”
“我确实喜欢你。”姜云琛不?想听见“十二”两个字,忙不?迭打断她。
却?不?由自主地?搜寻记忆中久远的片段。
她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吗?
“赵晏,你……”
“别打岔。”赵晏抬手捂住他的嘴,“你混蛋,听到没,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失望,还不?如打从?一开?始就?别对我好。”
许是醉酒的缘故,她的话音里多了些许委屈,眼尾不?觉染上红痕。
姜云琛握住她的手腕,缓慢却?坚定地?挪开?,旋即将?她拥入怀中。
“是我的错,我混蛋。”他闻到她发间的香气,轻声道,“你留下来,用余生罚我可好?”
“留下
还怎么罚?”赵晏理直气壮,“我应当做一些让你印象深刻之事,待你永远忘不?掉我,我再?离开?你,叫你一辈子念着我,永远活在?后悔中。”
姜云琛:“……”
她究竟是醉了还是没有??
他下意识抱紧她:“我已经永远忘不?掉你,也已经后悔了。”
“我不?相信。”赵晏抬起头,“等过个三年五载,甚至一年半载,你娶了别人,跟她生了小孩,转头就?会忘记我,除非——”
她思?索让他印象深刻的方式,可惜脑子不?听使?唤,翻来覆去?只想着……他可真好看。
他一袭盛装礼服,愈发不?似凡间人,她倚在?他怀中,看着咫尺之遥的精致面容,不?禁抬手,像是作画般,轻轻地?顺着轮廓游移。
她的指尖划过他的眉梢眼角,摸了摸羽扇似的睫毛,沿高挺的鼻梁往下,停留在?温软的唇上。
“赵晏。”姜云琛擒住她的手,“别胡闹。”
“你凶我?”赵晏睁大眼睛,姜云琛手一松,她又?得寸进尺地?触及他颈间。
美色当前,她可不?想白白浪费。
以往只是看,如今上手碰,感觉大不?相同。
肌肤的触感宛如细腻的白玉,温度却?有?些滚烫。
也不?知数九寒天,他热个什么劲。虽说礼服厚重,但她却?觉得刚刚好。
熟悉的熏香侵入嗅觉,是她早已习惯的味道,但不?知为?何,今晚格外好闻。
她忍不?住仰起脸,轻轻吸气,企图分辨其中是否掺杂了陌生的香料。
少女的鼻尖陡然凑近,芳香与温热扑面而来,姜云琛如坐针毡,心中堪称喜忧参半。
佳人在?怀,是平时做梦都不?会有?的待遇,但这佳人醉得不?浅,若自己予以回应,她明早醒来想起一切,他恐怕永远都摘不?掉“登徒子”的帽子了。
权宜之计是把她敲晕,他却?舍不?得动手。
好在?马车及时停住,姜云琛如蒙大赦,哄劝道:“赵晏,下车回去?睡觉了。”
赵晏充耳不?闻,扒拉开?他的手,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姜云琛深吸口气,试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喜爱我的熏香,我送你一些就?是,或
者?等你酒醒了,我保证一动不?动,让你闻个够。现在?已经太晚,你再?不?休息,早上要起不?来了。”
说着,不?甘示弱地?去?抓她的手。
酒精作用,赵晏的反应比平日慢了不?少,被他三下五除二抓住,便再?也挣脱不?开?。
“你打我?”她气冲冲地?指控。
“……”姜云琛觉得自己实属千古奇冤。
但前车之鉴摆在?那,他不?敢松开?,只得耐心与她讲道理:“我怎么会打你?我扶你下车,送你回承恩殿。”
赵晏看着这张线条优美、触感柔软的嘴一开?一合,喋喋不?休地?说着恼人的话,心中烦不?胜烦,奈何双手受困,只能任由他继续道:“让锦书给你准备一碗醒酒汤,你喝过之后睡一觉……”
话音终结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
姜云琛蓦然一怔,呼吸和心跳仿佛在?刹那间静止。
赵晏终于不?堪忍受,倾身堵住了他的嘴。
用她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天地良心,是她先动手的。(我决定了,以后东宫要多准备些酒)
赵晏:闭嘴,烦死了你。
所以应该算作初吻吧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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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太子最近表现还不错,给他点甜头尝尝——并不,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是什么,看得到吃不着,嘿嘿嘿,赵小姐表示撩完就跑可真刺激,第二天还能拔嘴无情(?)忘得一干二净。
这周榜单要求一万五,我更新三万八,说的爆更不算食言吧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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