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午夜,不管这场考试的内容是什么,对于考生来说都不会太友好,毕竟这个时间是人间阴气最重的时候。
秦玖临出门前先联系了沈卿玉,确定对方也收到了考试通知,又对了对地址,的确是同一个地方。
秦玖孑然一身,虽然已经入了两位掌门的眼,但终归还没有加入他们的门派中,就算被人陷害至死,那两位掌门也不可能为他出头,毕竟人已经死了,没必要为了一个无名小子和别人大动干戈,至多说一句可惜。而沈卿玉就不同了,她是普真的首徒,又是普真捡来从小养大的,和亲生的孩子没什么两样,谁要是敢动沈卿玉,普真肯定会和对方死磕到底。
这场考试来的突然,如果真的是个圈套的话,实在没必要冒着激怒普真的风险,把沈卿玉也设计进去,除非这背后的利益巨大,对方宁愿得罪普真也要这么做。
秦玖心中一动,又给沈卿玉发了条信息,得到她的回复以后,才不慌不忙的前往考试地点。
老宅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院子里的槐树看着更茂密了些,四角的灯笼也稍显昏暗,没有第一场考试时那么明亮。
这一次秦玖是第一个到的,沈卿玉紧随其后,赵陵飞却姗姗来迟,和三位考官同时踏进大门。
林正风和普真的装束并没有改变,庄庆国却换了一身做工精致的玄色道袍,头上戴着九梁巾,脚下是一双云履鞋,穿戴完全是道门中人的样子,整个人看着正经了许多。
“这一场考试的内容,和第一场考试的差不多,需要各位破除幻境,只不过,这一次的幻境会印照出你们的心魔。”庄庆国说完,微微眯眼,笑容意味深长,“这是最后一场考试,希望各位得偿所愿。”
他的话音刚落,秦玖就像被人敲了闷棍,意识瞬间就模糊了,清醒时,就发现自己蜷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四周冰冷又坚硬,还有淡淡的霉味,这应该是个木质的矮柜,柜子里摸不到其它东西,只装着他自己,柜门的缝隙处透着一点弱弱的光。
“老公,你醒一醒,你看清楚她的样子,她是鬼,是鬼啊!”隔着厚厚的柜门,也能听得出女人的崩溃。
“胡说八道!你不要张口闭口污蔑铃儿,我看你这副模样才像鬼!我和铃儿是真心相爱的,你为什么阻拦我们在一起,为什么,你算什么东西?!”男人越说越愤怒,仿佛对面的并不是他相濡以沫的妻子,而是有生死大仇的仇人。
秦玖小心翼翼的贴近柜门,从缝隙处向外看,清楚的看见争执的双方,女人倒在地上,手脚并用的往后退着,她的脸上有几道清晰的巴掌印,头发散乱,满脸泪痕,模样十分狼狈,而男人赤红着双眼,手里握着一把生锈的斧头,凶神恶煞的一步步逼近。
秦玖呼吸一窒,那个女人,是断头女鬼!
秦玖立刻就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赶紧去推柜门,可是柜子被从外面锁住了,任他怎么用力都推不开,不仅如此,借着缝隙的微光,秦玖惊觉自己的手变成了孩童大小,他上下摸索了全身,身上的衣服变成了背心短裤,鞋子也是简单的凉鞋,手脚稚嫩,胳膊和腿都细细瘦瘦的,他现在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小孩子。
“啊!”
女人的一声惨叫把秦玖从满腔疑惑中又拉了回来,他明知道这一切是已经发生过的,但是眼睁睁看着悲剧上演,也还是拼尽全力想阻止,他在狭小的空间里艰难的挪动着,调整好姿势,弓起身体,双脚猛地踢向柜门,一下又一下,柜门剧烈的晃动着,可仍然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救命,啊,你疯了,你疯了!”
柜门的缝隙扩大了一点,秦玖看到男人此刻已经走到女人面前,一只脚狠狠的踩在女人的右手上,女人的右手并不是完全张开的,此刻被男人用力踩着,手指从中间的关节处弯折着,有几处明显已经折断了,秦玖突然想到第一次见断头女鬼时,她给自己指路的那只手,就是这样蜷曲在一起,废了很大的劲才张开的手指。
“我疯了,是你疯了!你这个疯婆子,为什么不让我和铃儿在一起,你该死,你该死!”男人明显已经没有理智了,表情扭曲如恶鬼,手里的斧子高高的举了起来,接着猛地朝女人的脖子落了下去。
“住……妈妈!”
秦玖想喊住手,可是脱口而出的话并不受他的控制。
随着这一声妈妈,他的意识仿佛被从年幼的躯体上抽离,变成了第三视角,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重新看到了这场悲剧的真相,柜子里哭泣的男孩子,眉眼间和原主十分相似,再联系庄庆国那句心魔,他瞬间就明白,现在的一切,都是原主年幼时的记忆。
此刻暴行还在继续。
凶神恶煞的男人,用一把生锈的斧头,一下一下劈砍着女人的脖子,因为斧头太钝,连着好几下才堪堪把女人的脖子砍断一半,女人这时还没有死,剧烈的疼痛让她控制不住的失禁,眼睛里流淌着血泪,口鼻耳三处也缓缓渗出鲜红的血液来,她痛苦到极点,知道自己已经活不成了,眼珠滚动着看向藏着原主的柜子,全部的力气都用来说话,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女人不断开合的嘴里不停的呛出鲜血,她就要死了,还是在重复着同样的话,秦玖终于看懂她在说什么。
闭-上-眼。
不要看,闭上眼。
柜子里的孩子,已经被吓得不会哭了。
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
女人身亡之后,男人并没有收手,他提起血淋淋的斧头,笑容诡异的走向了关着孩子的柜子,秦玖费尽力气也没能踢开的柜门,被他用斧子轻巧的劈开,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呆坐在柜子里的孩子,恶劣的一笑,再次举起了斧子。
这一回,他被拦住了。
“秦哥,不要。”拦住他的是一个俏丽又恐怖的女鬼,她半张脸貌美如花,让人心动不已,另外半张脸,却被撕掉了脸皮,血管和肌肉完全暴露在外,看起来格外骇人。
看到她,男人的表情瞬间变了,眼睛里是掩不住的欢喜,他一把丢开斧子,搓了搓手:“铃儿~”他轻声唤着,小心翼翼的去搂抱女鬼,却被对方躲开。
“秦哥,没想到你是这么残忍的人,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吧。”女鬼面无表情,声音冰冷。
男人立刻慌了,结结巴巴的道:“不,不行,铃儿,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铃儿……”
“想和我在一起,也可以。”女鬼用手指拨弄着他的衣领,粲然一笑,“不过……”
“不过什么,铃儿你说,不管是什么要求我都可以做到,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要我怎么样都行!”男人被女鬼迷了心窍,见状连忙表忠心。
“不过”,女鬼指了指女人死不瞑目的尸体,“你做了这样的坏事,总要赎罪的吧,你把罪赎干净了,我就答应和你在一起。”
杀了人,要怎么赎罪,当然是一命偿一命。
“赎罪,赎罪……”男人嘴里不停嘟囔着,魂不守舍的左右看看,在看到女尸旁边一团沾着血迹的麻绳时,突然眼睛一亮,踉跄着走过去,把麻绳捡了起来。
“赎罪,赎罪……”男人踩着凳子,把麻绳挂到吊灯的灯架上,在下面打了一个结,系成死扣,接着义无反顾的把头伸进了绳结里,踢开了凳子。
从头到尾,男人都没有挣扎过,他的颈子被绳子死死勒着,头部充血发紫,都还一直冲着女鬼谄媚的笑,直到死亡真正降临那刻,他才突然清醒过来,浑浊的眼球慢慢变得清明,看向血泊中妻子的尸体,眼里满满的悔恨和痛苦。
之前那些琐碎的线索,全都串联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真相。
断头女鬼之所以对秦玖的态度那样奇怪,对家里其他的鬼也那么照顾,她异乎寻常的热情,是因为她是原主的母亲,是那个家的女主人。
而原主的记忆里没有父母的脸,也没有自己成为孤儿的前因后果,并非是这些记忆对他来说不重要,而是因为这段记忆太过惨烈,所以受了刺激的原主才选择了遗忘。
年幼的原主缩在柜子里,看着自己的双亲接连惨死在眼前,一下子昏了过去。
在他晕过去的一瞬间,秦玖的视角再次发生变化,这次他正站在女鬼面前,不远处是倒在血泊里的女人,身后是吊在灯架上没了气息的男人,而柜子里的孩子却不见了。
女鬼一脸惊愕的看着他,脸上的得意还没有完全褪去,阴谋得逞的笑容也僵在了嘴角。
“杀了她。”
一个声音在秦玖的身后轻轻蛊惑道,同时,一把刻满咒语的桃木剑被递到他的手里。
秦玖愣愣的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他的手已经恢复成成人模样,而且他习得了一身的法术,要杀掉这个害他家破人亡的女鬼,简直易如反掌。
“还等什么,杀了她,给你的父母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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