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岐封王后在户部任职,婚假一过他就去当差了, 所以徐柔嘉睡饱醒来, 才发现身边没人。
“王妃, 王爷对您真好, 走之前特意交代我们别叫醒你。”
玉环在铺床,玉瓶伺候徐柔嘉洗脸时,笑着道,“换成别人家的新夫人,早早就得起来去孝敬公婆, 哪像王妃这么悠闲自在。”
徐柔嘉就当过玉瓶口中那样的新夫人, 那时候, 虽然谢晋待她很好, 可英国公一大家子人,便是无需日日给公婆请安,徐柔嘉也必须早起,免得传出去被国公府的其他妯娌笑话。而且, 国公府人多热闹, 总有人过来找她说话, 大多时候, 徐柔嘉都是虚与委蛇地应酬。
这样一对比,嫁给周岐确实舒服多了, 公婆住在宫中,大伯子小叔子各自封了王府,彼此都清净。
但, 嫁给亲王,身上的责任也更大,私底下可以放松惫懒,一旦出了王府,她就只是庄王妃,一言一行都不能出任何差错。而且,就算她知道上辈子周岐当了皇上,但这辈子因为她出了诸多变化,徐柔嘉要更小心,免得因为自己影响了周岐的前程。
涉及到皇位,诸亲王便不是单纯的兄弟,随时可能变成敌人。
梳洗完毕,徐柔嘉汗颜地发现,居然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不过这并非她惫懒,而是周岐太不知节制了,看起来多清冷稳重的王爷,到了晚上就换了人一样。
上午睡得足,晌午徐柔嘉也不困了,逛了逛自己的后院,躲过日头最烈的时段,徐柔嘉带上两个丫鬟,闲庭漫步地去参观整个王府。
婚前周岐陪她逛过一次,但那时徐柔嘉太不习惯与周岐单独相处,再加上两人尚未成亲,她这个女主人名不正言不顺的,徐柔嘉就没有仔细欣赏,如今,这庄王府却是她真真正正的家。
春光明媚,庄王府里花团锦簇,主要以桃花、梅花、海棠为主。
徐柔嘉最喜欢海棠,让丫鬟们铺了席子放在海棠树下,徐柔嘉坐在上面赏花。
坐累了,徐柔嘉左右看看,放心地躺了下去。
头顶是一枝枝粉嫩的海棠花,枝头之上,是碧蓝如洗的天空。
皇宫里的天就没有外面这般广阔,四周都是高高的院墙,威严却又闭塞。
而皇宫外面,连风似乎都自由很多。
徐柔嘉忽然觉得,她可以一直这么躺下去也不嫌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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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衙署,周岐扫了眼窗外。
夕阳余晖洒满门前台阶,红日终于要落山了。
下值时间已到,户部官员陆陆续续回府了,周岐这才起身,理理衣袍,朝外走去。
尚未离去的官员们纷纷朝他点头致意,周岐虽然年轻,但他端肃沉稳,从不摆王爷架子,但也从来不给户部这些老油条们糊弄他年轻经验少的机会,其他部的官员或许还不把这位爷当回事,但在户部,周岐已经立了威。
别的不说,宁王大婚那阵子经常不见人影,周岐这才新婚第二日,却能在户部坐足一天了,若非宝福郡主美名在外,众人还要误会庄王对新婚妻子不满呢。
周岐坐马车回了王府。
在前院换过衣服,周岐径直去了后院。
与幽静的前院比,后院立即多了烟火气息,院子里丫鬟们有条不紊地忙着晚饭,厅堂中,徐柔嘉背对他站着,不知在跟玉瓶说什么。玉瓶先发现他,紧跟着,他的小王妃也马上转了过来,四目相对,她先是浅笑,旋即又微微低头,有些害羞的样子。
周岐就想到了昨晚。
她大胆说那样的话,害他也情.难自禁,失了分寸。
晚风徐徐,周岐忽然觉得有些热。
“王爷回来了。”努力不去回忆昨晚,徐柔嘉笑着来门口迎他。
周岐颔首,一抬眼,发现桌子上摆了两瓶海棠花枝,在碧绿叶子的衬托下,已经绽开的花瓣白里透粉,几点花苞娇艳含羞,像极了面前的表妹。
“今日去游园了?”周岐猜测道。
徐柔嘉扫眼两瓶海棠,笑道:“是啊,上次来逛园子已经入秋,景色略显寡淡,现在草长莺飞桃梅争艳,我逛了一圈,看哪都很是喜欢。”
她兴致这么好,周岐便道:“饭后我陪你再去逛逛。”
徐柔嘉点点头。
时候不早了,她吩咐厨房摆饭。
饭桌上有一道小葱拌豆腐。
徐柔嘉先没吭声,见周岐夹了几口,应该是喜欢了,徐柔嘉才小声道:“娘说表哥喜欢吃这道菜,我就让厨房做了,豆腐是从郭记豆腐那儿买的,葱也是今年地里新冒出来的头一茬,表哥觉得如何?”
周岐本就喜欢吃,听出这豆腐融合了母亲与妻子的两重关心,周岐笑了下,看着徐柔嘉道:“豆腐嫩滑,小葱鲜美,表妹有心了。”
说完,他用勺子给徐柔嘉舀了一小勺。
拌豆腐用的酱也是郭记特制的酱,清清凉凉的,微微有点咸辣,徐柔嘉也觉得味道不错。
一桌山珍海味,最后居然只有这道最普通不错的拌豆腐被夫妻俩吃了个精光。
吃饱喝足漱了口,周岐要带徐柔嘉去游园了。
玉瓶提着灯笼要跟着。
周岐却接过灯笼,不必丫鬟们随行。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天边尚留一片青色,庄王府里一片宁静,只有偶尔鸟雀从外归来,扑棱着翅膀隐入了枝丫间。
徐柔嘉就被一处枝丫间的动静惊到了,情不自禁朝周岐走了几步。
周岐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掌心温热,徐柔嘉仰头,看见灯笼光晕里周岐俊美的侧脸。
“表哥要带我去哪儿?”微微靠着他,徐柔嘉好奇问。
周岐指着前面莲花池中央的亭子:“到那里坐坐。”
池面开阔,没有树荫那么容易让她害怕。
徐柔嘉就这么被他牵进了凉亭。
凉亭三面都有美人靠,徐柔嘉松开周岐,坐在了景色最好的那一面,稍微仰头,就能看见亭外的漫天星斗。
周岐将灯笼放在中间的石桌上,转身,看见徐柔嘉慵懒地趴在那儿,臻首后仰,明亮的杏眼沉醉着遥望星空,露出一片白皙的脖颈。
周岐默默地看了会儿,才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一阵风吹来,周岐马上问徐柔嘉:“会不会冷?”
徐柔嘉摇摇头,问他:“表哥搬过来两年了,晚上来过这里吗?”
周岐颔首:“来过几次。”
徐柔嘉歪着脑袋问:“一个人?”
周岐还是点头。
他说话的时候,凤眸对着湖面,似乎在回忆独自来游园的情景。
夜凉如水,他坐在夜色中,更显得冷漠,反复天生便是如此。
徐柔嘉咬咬唇,问了一个她特别好奇的问题:“表哥,据我所知,怀王宁王他们婚前身边都有通房,而且早早就有了,表哥为何没收个丫鬟?”
上辈子周岐直到登基都不曾娶妻,京城中各种传言都有,徐柔嘉也曾揣度过。她不太信那些过于荒唐的猜测,只猜周岐性情如此,天生冷淡拒人千里,冷得连女人都没有兴趣。可是,嫁给周岐后,徐柔嘉才切身体会到,周岐其实很喜欢那样。
既如此,为何周岐一直不近女色呢?
周岐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徐柔嘉缩缩脖子,马上补充道:“我就是随便问问,表哥不说也没关系。”
周岐却平静地给了答案:“枕边之人,我不想随便将就,以前没遇到合适的,故不曾考虑。”
也许大多数男人都对美色来者不拒,可周岐不习惯与人亲近,连同桌而食都不行,更何况肌.肤之亲。这么多年,也曾有丫鬟对他动过那种心思,周岐只觉得恶心,发现一个撵走一个。
徐柔嘉明白了,周岐眼光很高。
她轻轻地抓了抓手下的木板,斜他一眼,又问:“那表哥,是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这个……
周岐也说不清楚。
最开始,她在他眼里就是个外表娇憨心机颇多的干表妹,他不喜她,可母亲疼她,她被人欺负了,周岐便不能坐视不管。渐渐的,她胆子越来越大,频繁的接近他,周岐既厌烦她的纠缠,又不得不承认,她长得真的很美。
等到被她骂了一顿,发现她只想促进他与母亲的关系,根本没想嫁给他时,周岐反而有些失落。
所以,到底何时动的心,周岐真的不知。
他坦诚地摇摇头:“说不清。”
徐柔嘉笑笑,望着湖水道:“以前表哥冷冰冰的,还经常训我,我还以为你讨厌我。”
周岐抿唇,他哪有经常训她?
不过,确实训过两三次?
“你很生气?”他低声问。
徐柔嘉本能地道:“我哪敢生你的气……”
话未说完,徐柔嘉反应过来了,这意思,好像如果敢的话,她真的会生气?
她紧张地看向周岐。
周岐一直都在看她:“你很怕我?”
徐柔嘉低下头,小声道:“以前是怕,现在还好。”
周岐注视着她长长的睫毛,也问了她一个问题:“那你,可有喜欢我?”
徐柔嘉:……
她脸上先是一热,跟着心里就犯难了。
说心里话,周岐很好,文武双全仪表堂堂日后又前途无量,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值得女子喜欢,可周岐太冷了,没订婚之前,徐柔嘉根本没想过她与周岐会发生什么,谈何喜欢?后来虽然订了婚,但她也不可能以前还没感觉,一订婚就来了感觉吧?
所以,如今徐柔嘉对周岐的感情,更像,刚刚在一起的陌生夫妻。
他对她好,她心里甜蜜,愿意体贴回去,试着与他做恩爱夫妻,但要说男女那种感情,目前怕是没有多少。
但徐柔嘉再傻也不会说实话。
问题是,她撒谎说喜欢,周岐就会信吗?他可不像那么好糊弄的人。
假装很扭捏的样子,徐柔嘉侧身,背对他嗯了声。
女人爱听甜言蜜语,男人应该也一样吧?
其实周岐问出口的时候,心中便有了答案。
她肯定是喜欢他了,不然夜里怎会那般大胆,直接说了出来?
再看徐柔嘉这副娇羞的模样,周岐目光一沉,握住她手道:“不早了,咱们回去歇息吧。”
他手上变热的温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徐柔嘉心跳加快,慢吞吞随着他站了起来。
来时清心寡欲,去时却嫌路长。
回到内室,周岐直接抱起身边的小表妹,大步朝床榻走去。
纱帐落下,遮掩了里面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周岐忽然俯身,在她耳边喃喃唤她的闺名:“阿桃。”
徐柔嘉喜欢他迷醉的声音,却不喜欢这个称呼,因为她叫柔嘉。
“阿桃太土了,表哥还是叫我表妹吧。”徐柔嘉一开口,声音就像浸了蜜,娇软甜濡。
声音娇,人更娇。
周岐便重新唤了她一声:“娇娇。”
徐柔嘉:……
天啊,她外表冷峻威严的四表哥,居然能想到如此令人肉.麻的昵称!
“娇娇。”周岐又叫道。
徐柔嘉直接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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