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岐离开后, 徐柔嘉精神不济又睡了, 迷迷糊糊中被两个丫鬟扶起来喂了药, 然后继续睡。
再醒时, 天真的暗了，已是黄昏时分。
玉环服侍她洗脸，玉瓶第一时间去知会白日里来看了四趟的淑妃娘娘。
干侄女终于醒了, 陆氏急忙忙赶了过来。
“姑母。”徐柔嘉没有力气, 靠在床头低低地唤道。
小姑娘脸色微红，眉眼憔悴, 陆氏坐到床边，先摸干侄女的额头，确定烧已经退了，她才后悔道：“早知到了围场会出这么多事, 一个胳膊受伤一个惊吓过度, 我才不带你们来凑这热闹！”
徐柔嘉笑：“姑母别急，草原跑马还是挺好玩的，等我好了就陪您去。”
陆氏听她还有心情惦记玩，看来那场惊吓是真的过去了，这才放心。
“两顿都没吃了, 饿不饿？”陆氏关心问。
徐柔嘉点头。
陆氏就让丫鬟们去传饭。
病中饮食忌油腻，厨房给徐柔嘉准备了山药红枣粥。
陆氏接过汤碗，亲自喂徐柔嘉。
玉瓶、玉环互视一眼，忍不住偷笑。
徐柔嘉低头喝粥没看见，陆氏瞥见了, 纳闷问：“你们俩笑什么？”
玉瓶轻声道：“回娘娘，我们是替郡主高兴呢，别府姑娘出嫁都担心遇到恶婆婆，您待郡主这么好，我们郡主是不用操心那个了。”
徐柔嘉：……
这俩丫鬟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她红着脸瞪了过去。
陆氏却觉得两个丫鬟说的挺对的，笑着扶正干侄女的脑袋，一边喂粥一边道：“阿桃放心，在姑母这儿，你比你四表哥还亲，将来他敢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我，我肯定替你做主。”
徐柔嘉能说什么？
只能安静喝粥了。
.
第二天，永嘉帝带领其他亲王、文武大臣去巡视草原了，陆氏闲来无事，带着因为箭伤无法伴驾的儿子来看未来的儿媳妇。
过来的路上，陆氏悄悄提醒儿子：“虽然你的伤比阿桃重，可阿桃是姑娘，胆子小身子娇，这会儿最需要人哄，等会儿见了面，你多陪她说说贴己话。”
周岐不懂什么叫贴己话。
但他还是点点头。
陆氏前后看看，突然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再迅速塞到儿子手里，低声解释道：“这是山楂糖，阿桃这两日饮食清淡，肯定想吃有味道的，你就说是你准备的，她吃了糖肯定高兴，一高兴就会喜欢你了。”
周岐：……
难道母妃觉得现在表妹并不喜欢他？两人已经赐了婚，她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
不过，记起之前她并没有马上答应他的提亲，周岐默默地接过了那个荷包，收进袖子。
儿子肯听话，陆氏很满意，前面就是帐篷了，陆氏最后道：“其实女人啊，尤其是本身不差钱的女人，喜欢甜言蜜语更胜过金银珠宝，这半年你多学着点，婚后就派上用场了。”
周岐又想到了她的那些金叶子，确实不差钱了。
可甜言蜜语……
周岐说不来。
丫鬟通传后，母子俩前后进了准庄王妃的帐篷。
徐柔嘉今日精神好了些，因为魏太医建议她有力气的话尽量去外面走动走动，所以徐柔嘉换了一身外出的衣裳，只等日头高些阳光暖了再出门。
“姑母来了。”徐柔嘉朝陆氏笑了笑，然后再向陆氏身后的周岐行礼。
周岐一如既往地俊脸清冷，仿佛昨日脸红离去的男人并不是他。
徐柔嘉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轻声询问道：“王爷伤势如何了？”
周岐看眼左臂，正色道：“已然无碍，多谢表妹挂念，表妹今日可有好转？”
徐柔嘉笑着点头：“好多了。”
陆氏看到两人这客套的样子，牙都快酸倒了，或许周围人少了，小两口会放开些？
在里面坐了会儿，陆氏提议大家去河边走走。
徐柔嘉正有此意。
周岐自然要同行。
玉瓶习惯地要跟着主子，被陆氏留下了：“我们就在附近逛逛，一会儿就回来了，用不着你们都跟着。”
能偷偷懒，玉瓶还有点小窃喜。
于是，除了周岐、徐柔嘉，陆氏就只领了她身边的一个丫鬟，还有侄子陆定。
营帐临河而搭，一行人出了徐柔嘉的帐篷，慢悠悠地往北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河水粼粼，如碧绿草原上的一条银色长带。
“哎我累了，老四你陪阿桃沿河逛逛吧。”作为一个非常担心儿子讨不到媳妇欢心的未来婆婆，陆氏随便找了片草地坐下，就赶紧给儿子创造机会了。
周岐看向徐柔嘉。
徐柔嘉对陆氏的这种招数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微微低头，率先朝前走去，杏眼瞧着河水。
周岐走在她外侧，飒爽的风从河对面吹过来，她红色的裙摆迎风而动，偶尔会碰到他的长袍。
风好像有点大。
“冷吗？”周岐低声问。
徐柔嘉摇头，阳光这么暖，白日草原的风只会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周岐看着她因为生病颜色都没有平时那般红润的嘴唇，耳边不知为何想到了母亲的话。
沉默片刻，周岐疑惑道：“自从搬出王府，表妹对我似乎没有从前亲近了。”
在王府的时候，她每次见他都会甜甜地喊四表哥，会主动嘘寒问暖送糕点送吃食，离开王府后，她的态度就疏远了起来。
徐柔嘉认真地思考了下这个问题，笑着道：“一来，在王府的时候我年纪尚浅身量也矮小，与王爷亲近些别人也不会妄加议论，及笄后可不行了。二来，以前咱们经常见面，后来王爷搬进庄王府，咱们见的少了，时间一长，就没了以前的亲昵吧。”
周岐却道：“你待陆定从未变过。”
徐柔嘉：……
她掩饰般往后看了眼，回头的功夫临时找到了理由：“我与他做了十几年的兄妹，与王爷……”
周岐终于接受了这个解释。
“吃糖吗？”趁着现在氛围还算融洽，周岐取出荷包，递给她道。
徐柔嘉呆呆地看着他手里的荷包。
前一刻他还在追问她为何不肯与他亲近了，怎么一眨眼就送她糖吃了？
两件事完全没有一点联系啊。
不过，嘴里淡了两天，早上还喝了一碗浓浓的汤药，徐柔嘉确实想吃点开胃的。
“多谢王爷。”徐柔嘉笑着伸手。
周岐便将荷包放到了她手心。
徐柔嘉打开荷包，往里一瞧，是圆圆的山楂糖。
她往外面倒，想倒一颗，结果滚了两颗出来。
就在徐柔嘉犹豫是两颗都吃了还是放回去一颗时，徐柔嘉忽然记起陆氏说过，周岐爱吃山楂糕。
正好周岐好像不太满意她之前非刻意的疏远，徐柔嘉杏眼一转，仰起头，笑盈盈地对周岐道：“我记得王爷也爱吃山楂，你也吃一颗吧？”
周岐错愕，她怎么知道的？
思忖间，徐柔嘉已经捏了一颗山楂糖递了过来。
周岐只好接了糖。
徐柔嘉先吃了，圆溜溜的糖放进口中，脸颊立即鼓出一块儿。
徐柔嘉早有准备，提前用袖子挡住了侧脸。
周岐一直在看她，看得入神，随口问道：“表妹为何要挡住？”
徐柔嘉自然是为了仪态。
周岐问完就发觉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了，再瞥眼她宽大的袖口，周岐攥紧手里的糖，方道：“在我面前，表妹不必如此见外。”
虽然母亲有些姿态不符合贵女贵妇应有的举止，可每每忆起幼时母亲大口吃饭的样子，周岐只觉得亲切。
所以，私底下，他也想与表妹那般相处。
冷漠久了的男人突然话多，徐柔嘉飞快咽了糖，这才尴尬地道：“那样太丑了。”
她脸有点红，周岐下意识地道：“怎会，表妹……”
表妹什么？
周岐说不下去了。
徐柔嘉却大概猜到了他要说的话。
本来山楂有点酸的，这下子全变成甜了。
她扭头看向河面。
周岐则掩饰什么般望向另一侧。
谁都没看路。
于是，徐柔嘉更倒霉点，再一次抬脚的时候，鞋尖儿不小心撞到了一块儿石头。
疼倒不疼，只是绊了下。
她惊呼一声，身子刚往前扑，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及时将她拉到了怀里。
徐柔嘉本能地抬头。
周岐瞄眼她脚下冒尖儿的石头，发现前面还有很多，正色道：“河边石多，回去吧。”
徐柔嘉眨眨眼睛，“哦”了声。
周岐便松开了她腰。
徐柔嘉情不自禁加快了脚步，有点羞，又很想笑。
就在刚刚，被周岐拉到怀里的瞬间，她真的心慌意乱了下，未料周岐会那么严肃。
也是，他堂堂亲王，怎会像谢晋一样与她在一起时满脑都是风花雪月？
她身后，周岐跟着未婚妻走了十来步，视线慢慢就落到了她纤细的腰上。
可惜方才抱得时间太短，短到他已经忘了表妹在怀的滋味儿。
想到还有半年才到的婚期，周岐忽然后悔了。
他该稍微多抱会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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