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阁被炸在即,现在出去给六皇子上课已经变成高危活动。
苏慢慢甚至一度思索人家的防弹衣是怎么做的,好吧,作为一个学渣,她能做个糖衣出来,却做不出来防弹衣。
按照惯例,由小太监领着他们往玉髓轩去。
路过一处大如广场一般的殿宇前时,苏慢慢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跪在那里。
他身上厚重的官服被汗水湿透,看样子像是热得不行了,可却依旧摇摇晃晃的坚持着。
中年男子身形纤瘦,气质儒雅,被日头晒得烫脚的砖石之上浸出一层他身上被晒出来的汗渍。
热浪袭涌而来,中年男人晃了晃,让人觉得他马上要晕过去的时候,他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又清醒了回来,继续半死不活地跪着。
偌大一块地,他显得那般渺小,就像是巨大的足球场上一株不起眼的野草。
“那是谁?”苏慢慢忍不住发问。
陆砚安瞥一眼,道:“兵部右侍郎周谦。”
“他为什么会跪在那里?”
前头领路的小太监似乎也心生不忍,小小声的插嘴道:“是为了山西与河南两省旱灾一事。”
大周赋税徭役颇重,山西与河南又连年干旱,民不聊生之际,圣人却要为心爱的雀昭仪建造摘星楼,此举不易于是往民心上捅刀子。
民心不稳,天下必亡。
可圣人却对周谦的劝阻不闻不问,即使这位忠心正直的官员在地上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圣人也没有召见他,依旧躲在御书房内跟小宫娥厮混。
苏慢慢一直跟陆砚安待在荣国公府里,她的世界最大就是剧情。
剧情之外的事情,她真的没有了解过。
直到看到周谦,再听到小太监的话,她才恍然发觉,这个世界还有太多剧情之外的人事物了。
可以这么理解,虽然只描写了主线剧情,但世界已经自我修复成一套完整的大千世界。
它以陆锦泽和江画纱为主,绕着他们运作的同时又会有其它的副本产生,来充盈这个世界。
这些副本可能会被发掘,也可能不会被发掘。
然后能被男女主触碰到的才是剧情,不被男女主触碰到的,即使存在也相当于不存在。
就比如周谦。
如果不是今日苏慢慢看到了他,《称帝》这本里永远都不会出现他的名字。
即使他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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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玉髓轩,六皇子早已开始练字。
苏慢慢呆坐在一旁,总忍不住想起刚才那位兵部右侍郎周谦。
一个存在却又不存在的人。
她觉得有些心酸。
赤城之人,深陷于泥淖之中,努力挣扎这种事情,总会让人产生这种难受的感觉。
其实一开始,苏慢慢只是想着不能让那几千人受难,现在,摘星楼一事不止牵扯到几千人,甚至牵扯到几万人,十几万人的性命。
建造摘星楼的那些银子若能拿出去赈济灾民,活的可不只是几千人。
她都能想到的事情,陆锦泽不会想不到,可他却依旧仗着一己私利,要用摘星楼来搞事,根本就不管什么民生。
因此,不管陆锦泽的目的如何,这摘星楼绝对不能造起来。阻止摘星楼的建造已经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死,而是事关百姓苍生,社会安稳。
“少傅,摘星楼一事,您可有想法了?”六皇子带着一点小奶音的声音突兀钻入苏慢慢的脑中。
苏慢慢下意识看向六皇子。
小少年眉头紧皱,像是一直在烦恼,“我听说周侍郎在殿下跪了一天一夜,父皇都没见他。”
陆砚安一边翻着手里的书,一边询问六皇子,“殿下怎么看?”
六皇子知道,这是少傅在考自己。
他站起来与陆砚安拱手,然后才道:“《孟子》在《尽心章句下》中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父皇不该耽于享乐,而放弃百姓民生。”
小小的少年,已经知道百姓民生了。
虽然稚嫩,但满眼的真诚岂是陆锦泽那等心狠手辣之辈可比。
其实苏慢慢也学过这句话。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历史课上,语文课上,政治课上,都提到过。
苏慢慢以前不太理解这些话的意思,现在身处其中,逐渐明白了其中含义。
可这份责任实在重大。
她自己的一言一行能改变百姓命运,救下千人万人的性命。这种翻手一条命,覆手又是一条命的感觉让她不太好受。
太难了。
她就是条咸鱼,非要让她咸鱼翻身,这还不得粘锅啊。
她唯一的梦想就是给苏打饼干插眼,吃喝混到死啊!
苏慢慢面露惆怅。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承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现在的她,每做一件事,每说一句话,都胆战心惊的很。
虽然她总是告诫自己那些都是纸片人,她只管吃吃喝喝就好了,但相处久了,连纸片人都有感情。
“慢慢,你怎么看?”
“啊?”苏慢慢回神,略有些呆。
“摘星楼一事。”陆砚安提醒。
苏慢慢想了想,道:“我觉得可以从雀昭仪身上下手,摘星楼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如果能让她自己松口说不要盖了,应该是最省事的吧?”
不然那位恋爱脑老皇帝为了博得美人欢心,一座摘星楼造不起来了,他说不定要换一座摘太阳楼,摘天堂楼。
陆砚安听罢苏慢慢的话,修长漂亮的手指轻叩案面,“可是,要如何才能让那位雀昭仪松口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身为后宫女子,最渴望拥有的就是那样东西。”
“什么东西?”六皇子好奇。
“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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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昭仪每日都要饮下一碗能调节身体机能,尽快怀孕的汤药,可即使她三五日就要跟圣人厮混一回,这肚子也没见有个动静。
难道是皇帝太老了,不行了?
雀梅这样想着,心中瓦凉。
可六皇子也不过才八岁而已,还是一次就中的。
雀梅想着,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再多试试,她后半辈子的幸福可都指着她自己的肚皮了。
老皇帝迟早要死,如果她没个皇子傍身,日后可不得死在冷宫里?
要是有了皇子,就算斗不过皇后和贵妃那边,起码能封个藩王什么的,带着她离开这京城,吃喝不愁。
雀梅是如此打算的,虽然她才刚刚获宠不久,但非常的有忧患意识,这也就是她为什么能牢牢抓住圣心的原因。
这日,太医院的人按照惯例过来给雀梅请脉。
雀梅坐在榻上,垂眸看向跪在自己身侧的老太医。
“娘娘身体康健,并无大碍,只是有些燥热之气,臣替娘娘开些润肺去火的方子,稍微调理一下便可。”
雀梅整日里为皇嗣烦恼,当然上火了。
可这老太医这样说,定是她又没怀上!
“太医觉得,我这身子,何时才能怀上龙嗣?”
这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想要为圣人开枝散叶,想要有个龙嗣傍身,可惜,不随愿的人太多了。
老太医用套话回答道:“娘娘身体康健,只要好好调养,日后必能为圣人怀上龙嗣。”
又是这套老话,雀梅都要听腻了。
“算了算了,退下吧。”
雀梅虽不耐,但依旧照例让贴身宫娥给老太医封了银子。
这是暗地里的规矩也是好意。
老太医受了,拎着箱子步出凝翠宫。
雀梅拧着眉坐了一会儿,刚想起身去看陛下,就见外面走来一个拿着拂尘的老太监。
“雀昭仪,陛下说今日要在御书房看奏折,就不能过来了。”这是圣人身边伺候的贴身大太监。
雀梅面色微变,却并未发作,反而是让身边的贴身大宫娥给这老太监送了红包银子。
老太监拿着银钱,笑眯眯地走了之后,雀梅才突然发作起来,她一巴掌打上贴身大宫娥的脸。
那宫娥被抽地倒在地上,面颊红肿,唇角流血。
雀梅却依旧觉得不解气,上去就踹。狠踹了十几脚,觉得累了,这才踉跄着坐回到凳子上。
宫娥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口鼻流血,面颊红肿。
“还不滚下去!碍眼的东西!”
在雀梅的怒斥声中,那宫娥捂着脸下去了。
雀梅尤不解气,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冷哼一声,“呵。”
圣人是个老色批,年纪大了,越发贪恋年轻貌美的小宫娥。什么在御书房办公不能过来了,实际上就是在跟年轻的小宫娥厮混!
可雀梅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干什么。
圣人虽宠爱她,但也是有底线的。
这种事情连皇后和贵妃都不敢管,她一个小小的昭仪,当然更是管不了。
“江画纱怎么还没把东西送来!”
上次的旗袍装确实让圣人宠幸了雀梅很多日子,可总有腻味的时候,尤其是面对美女如云的后宫。雀梅又并非生得倾国倾城,她只是运气好,抢了王美人的机会罢了。
若是想留住这份机会,她要做的还有很多。
“快去催!”雀梅将身边另外一个宫娥吼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有小太监端来药碗,“昭仪,该用药了。”
雀梅闻到那腥苦的药味,忍着恶心,一口喝掉。
她一定要调理好身体,尽快怀上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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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雀梅打的鼻青脸肿的宫娥名唤婉莹,她一边跟身旁的宫女诉苦,一边气愤道:“她不也是个从宫女上来的?如今得了势,动辄打骂,不拿咱们当人。”
“轻点,小心被她听见了。”一旁的宫娥劝她。
婉莹却不肯罢休,“她不拿咱们当人,就是不拿自己当人!”
“好了,别说了。”一旁的宫娥想去捂她的嘴,可看到她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到底还是没下去这个手。
“人呢?人死哪去了?”里头又传来雀昭仪的声音。
那宫娥赶紧起身,“我先去了,你赶紧去上药。”
婉莹点点头,捂着自己的脸回屋里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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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伺候的宫娥是与贵人们住在一起的,方便伺候。
婉莹住在凝翠宫里的一个小角落里,她上完了药,趁着夜色,拿起包好的糕点走了出去。
揽月阁拆除工作是二十四小时轮班制的,因为马上就是雀昭仪的生辰了,摘星楼是圣人要送给雀昭仪的生辰礼物,所以必须要在生辰前规划好。
雀昭仪指明要九十九层高的摘星楼,这样的工程,没个三五年是不可能的。
因此,即使造不好,也要有个底座出来亮相,工期很紧。
婉莹偷摸着溜到揽月阁附近,然后站在一个角落里焦急的等待。
等了一会儿,揽月阁内出来一个工人。
那个工人一眼看到婉莹,面露喜色,赶忙跑了过来。
“婉莹。”
婉莹面色微红,将手里的糕点递给他,“你怎么满头大汗的?”
“我多干点,多挣钱,你以后出了宫,我们就能过的好点。”这个工人名唤大柱,因为手艺不错,所以被召进宫来。
婉莹与他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后来因为婉莹家里穷,所以家里托关系把她送进宫当了宫女。
这些年,两人都没联系了,直到前段日子,大柱进了宫,花银子托了人,找到了婉莹,两人这又才联系上。
“这些年,我一直记着我们的婚约呢。”
古代人结婚早,婉莹被送入宫的时候已经有十二了,她在十岁的时候跟大柱定下了亲事,可惜,她被送进宫了,这婚事自然也没成。
婉莹以为大柱早将自己和这个婚约忘了,可他没有,他还惦记着自己。
婉莹知道,等自己二十五岁被放出宫,定是找不到家的。就算找到了,她也不愿意回去。
她是被家人卖进来的,只为了给大哥娶媳妇。
那个家,婉莹是真一点念想都没了。
她原本想着若是能留在宫里老死也好,可现在碰到了大柱,她的生活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人活着,总得有些盼头,在这个无尽的黑暗世界里,大柱就是支撑着婉莹的那束光。
“你的脸怎么了?”
“没,没事。”
婉莹特意找了昏暗之地,想着将糕点送给大柱就走。这糕点是她花了银子买回来的,虽然只是一些做坏了的,但宫里头的东西哪有不好的呢?
婉莹自己舍不得吃,都想留给大柱。
天热,糕点留不住。
婉莹就想着自己找块昏暗的地方,将糕点给了大柱之后再走,可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
“是我不小心摔的。”
“这怎么能是摔的呢?”
“大柱。”婉莹一把拉住大柱粗糙的手,“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一定会好好的。你好好挣钱,我还有几年就出去了,到时候我们,我们好好过日子。”
“好。”
大柱激动的面红耳赤,他似乎是想抱一下婉莹,却又觉得唐突。
“你回去吧。”
“哎。”
大柱走了,婉莹在原地静静看着他离开,这才转身欲走,不想竟看到不远处立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婉莹吓得面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那个身影缓慢走过来,是个看起来不过只有七八岁的孩子。
六皇子垂眸看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娥,“你是雀昭仪宫里的人?”
婉莹虽不认识六皇子,但从穿着和气势上来看,也知道这孩子身份地位不低。
“是,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天黑了,你怎么还呆在这里?”
婉莹面露喜色,赶忙连滚带爬地跑了。
六皇子站在原地,望着面前几近揽月的揽月阁。
高高的揽月阁,犹如伫立在黑暗中的一座高塔。等它炸毁,崭新的摘星楼将被重新造起,听说为了摘星,它将被造到九十九层。
雀昭仪说,等摘星楼建造完成,便能与圣人在那上面看到月宫嫦娥跳舞,亦能吸收日月精华,长寿绵延。
最重要的是,九十九层高,一百丈外,百里外都能看到。
这样的高度,古今未有。
是大周繁荣昌盛的象征。
呵,狗屁象征。
人都要饿死了。
这摘星楼吸收的不是日月精华,而是人民的血泪。
少傅跟他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干旱之地,粮食供应不足,将会导致饿殍遍地,易子而食之相。六皇子虽还不是很懂,但他想,那一定不是个令人好受的画面。
六皇子想罢,转身要走,突然脚下一咯,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挪开鞋子,看到地上是一块劣质白玉,上面雕刻着观音像。
观音的面容已经模糊,却依旧能看出主人的细心呵护。
它静静躺在那里,散发出淡淡的,温润的白光,那是一种圣洁的信仰之力。
六皇子没有捡,转身走了,片刻后,婉莹又悄悄的回来,看到地上那块劣质白玉,赶紧宝贝似得捡起来贴心放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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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玉髓轩。
“少傅,我昨日撞见凝翠宫的一名宫娥,有个想法。”
六皇子比寻常儿童聪慧很多,可越是聪明的小孩越难驾驭,他心中会有很多奇怪的想法。
年纪小,是非不分,善恶不明。
没有人教授他完整的道德体系观念,很容易仗着聪明的头脑走上犯罪道路。
初见这位六皇子时,苏慢慢还记得他眼中带着的戾气。小小年纪,竟说出了要打断自家母妃腿这样的话。
好吧,虽然最后并未实践成功,但苏慢慢觉得,若是王美人真要去找圣人争宠了,为了阻止自家母妃,六皇子说不定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正因为才八岁,所以想法多,胆子大,甚至比成年人更凶恶残忍。
可自从陆砚安开始教授他读书之后,这位六皇子的脾气慢慢被收敛。
他脸上那份与年纪不符的戾气也被藏匿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与陆砚安如出一辙的清冷面具。
一个师傅,一个徒弟,越来越像。
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什么想法?”陆砚安开口询问。
“那名宫娥名唤婉莹,经常受到雀昭仪毒打。”
“你是想让她反水?”苏慢慢接话。
六皇子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除了仇恨,还有一些更让人在意的东西。”
陆砚安眸色平静地看着六皇子,静静等着他后面的话。
“婉莹有个相好的叫大柱,在揽月阁做工。”
八岁的孩子,说相好不相好,实在是有点早熟了。
可让苏慢慢更加震惊的是他对人性的拿捏。
撞到这个叫婉莹的宫女和工人大柱在一块,他就立刻能联想到这个计策。
八岁的孩子。
她的侄子还在玩泥巴呢!
怪不得,皇二代真是没一个简单的。
苏慢慢震惊于六皇子的智商,她转头看向陆砚安。
男人表情平静道:“那这件事就交给殿下吧。”
六皇子蹙眉,刚才侃侃而谈的样子瞬间消失,“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做。”
苏慢慢:……敢情您刚才都在装逼呢?
“慢慢有什么想法吗?”陆砚安将视线转向苏慢慢。
苏慢慢皱眉想了想,“我之前说过,雀昭仪最渴望得到的是龙子,如果将摘星楼和龙子的事情联系起来,我相信她一定会选择龙子。不过具体要怎么做……我还没想好。”
路又死了。
三人大眼瞪小眼。
夏日阳光正烈,玉髓轩的窗子半开,陆砚安坐在窗下,他手持书卷,神色淡然地迎着光。男子一袭白衣如雪,墨发红唇,肌肤白到几乎透明,气质干净到如同最纯粹的白玉。
像高山之雪,松上浓霜。
突然,六皇子“咦”了一声。
“昨日那宫女掉了块观音玉,与少傅真是……”颜狗六皇子努力寻找措辞,“一般圣洁。”
观音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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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自己跟大柱的事情被发现了,所以婉莹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去找大柱了。
今天,她终于忍不住了,抱着自己刚刚买到的糕点,偷偷摸摸又去了揽月阁。
这次,她还没等到大柱,就先撞见了一个男人。
男人静静地站在角落里,整个身体都陷在黑暗中,像一团无头无踪的影子。
婉莹被吓得直接跪到了地上,怀里的糕点散落一地。
“别怕。”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穿着白衣,语气温和,脸上含笑,因为姣好的容貌和那身尊贵的气质,所以有那么一瞬间,婉莹觉得自己看到了天神降临。
甚至,四周黑暗之下,还有一束光追随着男子!
夏日晚间易是无风的,可男子衣袍竟无风自动!
这,难道真是神袛临世!
“那边点……”
高高的墙头上,苏慢慢举着琉璃灯替陆砚安打光,六皇子用力扇着手里的扇子,因为运动量太大,所以憋得小脸涨红。
雀梅呆呆地跪在那里,看着陆砚安的脸和他身上的那束光,忘记了所有。
“您,您是……”男子给人感觉太过神圣,婉莹看向他的时候连眼神都带上了几分虔诚。
“天上人。”男人声音缥缈,犹如从天上落下来的梵音。他微微仰头,“那是揽月阁吗?听说拆除后要重新建造一座摘星楼。”
“是。”听到男子的回答,婉莹立刻伏跪于地,面露虔诚。
古人最信奉神鬼之说,婉莹已经被彻底整迷糊了,对于自己遇到天神降临的事情深信不疑。
最重要的是,那天神的容貌不似凡间所有,额间一枚观音痣更是给他增添了一份神仙气质。
婉莹下意识攥紧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枚观音玉,紧张到面颊涨红,浑身冒汗。
是观音显灵了吗?
“听说摘星楼建成之日,要用血替它开路升天,如此,方能触到顶空之星,真正成为摘星楼。”
以血开路升天?
这是什么说法?
婉莹不明所以,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天神会突然下凡跟她说这些事。
她呐呐询问,“请问仙人,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垂眸,脸上露出悲悯之色。
那一眼,直望进了婉莹心底。
“名剑出世,要以铸造之人血肉殉之方能展其锋芒。”
婉莹的脸霎时变得惨白。
天神的意思是,等摘星楼建成,建造摘星楼的工人们,也要用生命来为摘星楼开路?
婉莹立刻就想到了大柱。
她呆坐在地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早已没有了那名白衣男子的身影。
那男人如仙如神,飘忽而来,又飘忽而去。
婉莹觉得,自己是真遇到了神仙。
神仙下凡来提醒她了!定是她的虔诚感动了上天,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婉莹?你怎么坐在地上?”大柱跑过来将婉莹从地上扶起。
婉莹踉跄着起身,一把抓住大柱的胳膊,“快,快出宫去,不要再碰揽月阁了。”
“婉莹,你在说什么呀?进宫的工人怎么还能出宫呢?”
是啊,出不了宫了。
那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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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柱看婉莹状态不好,便先让她回去歇息了。
婉莹将自己脖子上的那块观音玉留给了大柱,让他一定要好好保管,注意安全。
“好。”拿着婉莹心爱的观音玉,上面似乎还带着女子馨香。
夜深无人,大柱终于羞怯地伸手,一把抱住婉莹,然后又怕冒犯到她,迅速松开。
婉莹也跟着红了脸,只是看向大柱的眼神之中满是悲伤。
大柱没有注意到婉莹的情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抱到了心爱的姑娘。
两人恋恋不舍的分开,婉莹一人失魂落魄的往回走,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婉莹回头,便见一宫娥装扮的女子蹲在角落,碎碎念着什么话。
四周空寂,婉莹能清楚的听到宫娥在念,“恭喜姐姐喜得麟子,恭喜姐姐喜得麟子……”
如此熟悉的话,不禁让婉莹联想到了雀昭仪。
这位雀昭仪想要皇嗣想入魔了,天天念着想要皇嗣的话。
是啊,雀昭仪,若非她偏要建造什么摘星楼,她的大柱怎么会入宫?怎么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要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
“姐姐。”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婉莹瞪着一双眼回头,便见那穿着宫娥服的少女正一脸单纯地看着她。
少女生得极好看,双眸清润而无害,“姐姐,我只是在给我姐姐还愿。”宫里规矩多,宫女们总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婉莹素来不是个喜欢闹事的性子,“放心吧,我没听见。”
小宫娥听到此话,展露笑颜,然后一把挽住婉莹的胳膊,自来熟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姐姐就觉得亲切。我家中的姐姐好几年了都怀不上孩子,找到算命的说是因为家里造了太多的楼,所以压住了福气。”
造楼?压住了福气生不出孩子?
婉莹灵光一闪,像是突然被人从脑子里硬塞进来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呀,我到了,姐姐再见。”
小宫娥一蹦一跳地走了,婉莹喜笑颜开,正欲跟那小宫娥道别,转头一看,四周黑黝黝的,只剩下一口枯井。
枯井……到了。
婉莹刚才一心想事,被那小宫娥挽着走,没注意路,竟越走越偏,到了一个废弃的宫殿边。
四周黑黢黢的,野草漫长,阴森之气萦绕不去。
婉莹吓得面色惨白,连滚带爬地跑了。
看着婉莹消失在宫道处的背影,苏慢慢从枯井里爬出来。
这口枯井已经被填满了,大概半米高吧。苏慢慢是蹲在里面的,不然就会暴露出自己。
“拉我一把。”
苏慢慢朝身后的陆砚安伸出手。
男人抓住她的手,把她从井里拉出来。
“我看你这个神棍装扮的还挺像。”
男人一袭白衣,眉间的朱砂痣刻意沾了一点朱砂,变得越发鲜艳出尘。
好吧,人家那是自身条件好,赢在了罗马。
再看她,穿了件宫娥服,因为不合身,所以身段暴露无遗。
胸好勒。
“你说这个婉莹会顺着我们的意思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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