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有丝毫动静,苏慢慢沉默了一下,然后重重地打了一个哈欠,眼尾沁出两颗眼泪珠子。
三更半夜,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折腾啥,想到一出是一出,这么重要的事,她不应该这么急切的,应该谨慎谨慎再谨慎。
明天再说吧。
小娘子打着哈欠回到了外间。
与此同时,躺在床榻上的男人再次缓慢睁开了眼,他面无表情的朝苏慢慢的方向看了一眼,似在回味刚才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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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苏慢慢身上的红疹退了下去,天刚蒙蒙亮,她还赖在罗汉榻上,早起的江画纱就已经过来催促她了。
苏慢慢迷迷糊糊的被她抓起来互换了衣裳,并悄咪咪牵出了清竹园。
两人站在院子门口隐蔽处,江画纱看着还站在自己身边的苏慢慢,
“你怎么还不走?”
苏慢慢难以启齿,“我没钱。”小娘子抬眸,眼泪汪汪,“宋公子在外面挨饿受累,我想接济他一下。”
江画纱:……所以你就问我要钱?
江画纱忍痛掏出五两银子给她。
苏慢慢收好,没动。
“怎么了?”江画纱急死了,“若是错过出府的点,你就出不去了,难道你不想去见宋明理了?”
你猜对了,玛卡巴卡。
小娘子小小声地吐出两个字,“不够。”
江画纱:……
江画纱索性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塞给她了,只求她赶紧走!
“哦,那,那我走了?”苏慢慢嘴上这么说,却眼不错地盯住了江画纱发髻上的金簪子。
值不少钱吧?
“难道这个簪子你还想要?”江画纱气得连声音都变了,她突然觉得这个苏慢慢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蠢。
小娘子双眸一亮,“多谢。”然后立刻伸手取下了江画纱头上的大金簪子。
江画纱:……
江画纱来不及阻止,苏慢慢怀揣着她的全部家当出了院子门,一路快乐的要死。
江画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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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画纱等苏慢慢出府近半个时辰后,猜测她应该是到了地方,便赶紧去找陆砚安。
“公子。”
陆砚安坐在床头,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翻书。
他听到声音,转头看向江画纱。
江画纱学不会古代人那一套,也不屑于给下跪,幸好陆砚安并非那种强迫别人的人,因此,江画纱就那么挺直着脊背站在那里,“公子,苏慢慢出府去找宋明理了。”
男人捻着佛珠的手一顿,他似有些困惑,“宋明理是谁?”
绿帽子都戴上了,这男主还迷糊呢!
江画纱立刻将宋明理跟苏慢慢曲折复杂的关系对陆砚安解释了一番,甚至还说出了苏慢慢愿意嫁给他,都是因为大夫人用宋明理威胁苏慢慢的缘故。
“此事,你为什么会想着要告诉我?”男人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眸子印出江画纱被戳破了心事后略微僵硬的脸。
江画纱看着陆砚安似乎没什么变化的表情,突然表情悲痛起来,“我与慢慢情同姐妹,这种事情我本应该要替她保密,可是我知道,公子是个好人,一定会成全慢慢跟宋公子的。”
陆砚安垂下眼帘,苍白纤细的手指拨弄着腕上的佛珠,叹息似得道:“她若是真的想跟别人走,我自然成全。”
江画纱一瞬激动起来,“公子,不如您写了和离书给我,我去带给慢慢吧?”
夏日微风轻过,从大开的木制后窗里扫进来,略过轻薄帷幔,男人坐在帷幔之中,纤瘦的身型被薄纱所遮掩,不仅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连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
“好啊。”
成了!
江画纱激动不已,她赶紧搬来桌案,类似于现代那种床上小桌似得替陆砚安安排上,并殷勤研墨。
陆砚安手持毛笔,缓慢落下第一个字:和。
似乎是长久没有握笔,所以男人的速度很慢。
江画纱站在一旁,略有些心焦,可当她望着陆砚安那张浸满了平和宁静的出尘面容时,忍不住心中一荡。
手持毛笔,一身素白亵衣的男子苍白纤弱,他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像极了转世而来的佛子。
她即将拥有这样如神袛一般的佛子。
江画纱的眼中迸发出炙热的欲望。
这苏慢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会为了宋明理那么一个渣男放弃多好的机会。
“你怎么在这?”晚星端着早膳进来的时候看到站在陆砚安床边的江画纱,眉头一皱,“你家大奶奶一大早去大夫人那里请安,被大夫人折腾到现在,你倒好,在这里偷懒!”
“什么?”江画纱面露震惊,“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耳朵聋了?”
正在写和离书的陆砚安手一顿,他微微偏头看向晚星,语气温和,“慢慢去哪了?”
面对陆砚安,晚星的脾气立刻收敛,她像一只收起了所有刺的刺猬,只对着陆砚安露出柔软的肚皮。
“听说大夫人嫌弃苏慢慢不恭敬,今天她一大早就过去敬茶了。”晚星放柔了声音,跟陆砚安说话的时候一副生恐吓到自家柔弱不能自理的大公子的模样。
“不可能!”江画纱急急看了陆砚安一眼,然后猛地一下撞开晚星跑了出去。
“你没长眼啊!”亏得晚星是有点武艺在身上的,她赶忙托住自己手里的托盘,才没让早膳洒了。
“大公子,您这一大早上在写什么呢?”晚星放下早膳,正欲瞅一眼的时候,陆砚安早已将那份写了一半的和离书塞进了床头的绣球灯里。
绣球灯燃起来,将那份和离书烧成了灰烬。
男人似乎心情不错,连眉梢眼角那份阴沉的戾气都如雨后云雾般消散了。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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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画纱一口气直接跑到了荣国公夫人的院子里。
彼时,苏慢慢已经来了半个多时辰了,她一边想着江画纱怎么还没来,一边正在跟荣国公夫人说昨日陆砚安吃了几根香菜。
听说苏慢慢有重大情报,一大早被李妈妈唤起来的荣国公夫人:……
可孝死我了。
“我让你去盯着他,不是让你记这些东西的!”
正在说陆砚安一日上了几次厕所,是怎么上的苏慢慢顿了顿,然后小心翼翼的询问,“大夫人,奴婢不太懂您的意思。”
荣国公夫人盯着苏慢慢那张虽然漂亮,但看起来实在是呆滞的脸,努力压下自己心口的火气。
一开始她觉得苏慢慢好摆布,才会挑她给陆砚安冲喜,可现在周氏却觉得她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跳啊!
太笨了!
连个间谍都做不明白!就这么一点点小事,也能给她捣鼓成这样!猪都比她聪明!
“大夫人不想听了吗?”小娘子的声音紧张又害怕,一副“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的表情。
“夫人,她就是这样的,您一开始,不是也知道吗?”李妈妈在旁边劝慰。
荣国公夫人头疼的厉害,可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她摆摆手,让苏慢慢继续说。
苏慢慢赶紧继续,“昨日晚间,大公子一共就吃了小半个馒头,那个馒头也不大,只有奴婢巴掌,不,半个巴掌那么大,可是大公子呀,他实在是胃口太小了,就只吃了半个……”
荣国公夫人伸手掩住脸,生怕自己看到苏慢慢的傻脸,会忍不住骂她。
李妈妈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她原本以为这苏慢慢一大早上过来是有什么重大情报,没想到都是在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过至少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里能知道,陆砚安确实是身体不好,不然怎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大男人,才吃那么点东西?
荣国公夫人想到这件事,原本郁闷的心情才总算是好了一点。
“苏慢慢!苏慢慢!”
外头突然传来吵闹声,荣国公夫人睁开眼,面色一沉。
苏慢慢现在已经是荣国公府的大奶奶了,除了晚星会在清竹园里面没大没小的叫她名字之外,整个荣国公府上下在外人面前都会恭敬地唤她一声,“大奶奶。”
像江画纱这样肆无忌惮的,还是头一个。
本就因为早起,而且还被苏慢慢弄得头疼,暴躁脾气无处发泄的荣国公夫人猛地一拍桌案。
“是哪个没规矩的!”
李妈妈朝守在门口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这两个丫鬟立刻就把站在院子里大喊大叫的江画纱给带了进来。
荣国公夫人看到江画纱那张艳丽的脸,登时就想起来她是谁了。
另外一位阴年阴月阴时阴日的候选人,当时周氏嫌弃她锋芒太过,不好掌控,因此便选了苏慢慢。
荣国公夫人对江画纱的第一印象极差,她当时还想着要好好治治这丫鬟,后来因为事情太多,所以忘了。
现在,她再次看到江画纱,总算将这件事情给想起来了。
江画纱被两个丫鬟带进来,她一眼看到坐在周氏下首处的苏慢慢,人都傻了。
她不是应该去见宋明理吗?
她还拿了她很多银子和一支大金簪子!
苏慢慢看到江画纱,立刻摆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她双眸含泪,紧紧盯着她,一副想走又不敢走,被周氏扣在这里的样子。
难道是有什么隐情?
正当江画纱思索间,那边周氏开口了,“李妈妈,像这样不懂规矩的丫鬟要怎么罚?”
李妈妈站出来道:“打二十棍。”
“嗯,那就打吧。”
江画纱慌了。
“你们凭什么打我?我做了什么事情你们敢打我!你们凭什么打我!”江画纱虽然使劲挣扎,但还是被膀大腰圆的嬷嬷们按在了长凳上。
苏慢慢赶紧站起来道:“夫人,不是纱纱的错,她只是没找到我着急了……”
周氏慢条斯理地看她一眼,“你性子软弱,让手底下的丫鬟爬到了脑袋上撒野,我这是在替你好好教她规矩。”
小娘子急红了眼,眼睁睁看着江画纱被捆住了手脚。
这么细的绳子结实吗?
厚实的板子被拿了过来,江画纱看到那板子,原本还十分嚣张的态度立刻就怂了。
“我错了,夫人,我错了……”江画纱发髻散乱,胡乱喊着。
苏慢慢也赶紧扑过去道:“夫人,都是我不好,纱纱的规矩是我教的,您若是要打,那就先打我吧。”
苏慢慢纤弱的身体将江画纱护在身下。
江画纱看着苏慢慢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心中却并没有感动,反而都是怨恨。
如果不是她抢了她大奶奶的位置,她为什么会被周氏绑在这里打?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假装善良!
“都是你的错!”江画纱恶狠狠地瞪着苏慢慢,像是要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苏慢慢:哦豁?
“把她拉开。”周氏朝身边的李妈妈道。
李妈妈上前,使了十成的力气想将苏慢慢拉开,没想到自己刚刚拽了一把,还没使劲,这位瘦弱不堪的大奶奶就如同纸糊的一般倒在了地上。
李妈妈:???
“夫人,大奶奶晕了。”
“那就让她晕着。”
“打!”周氏一大早的怨气在此刻终于发散出来。
手持厚板子的嬷嬷用力往下打上第一板子。
“啊!”江画纱一声凄厉惨叫。
啧啧啧。
晕在地上的苏慢慢忍不住在心中发出感叹声。
不是她没有同事爱,实在是江画纱太狠,她跟宋明理“私会”的事情如果曝光出去,她可是会被浸猪笼的。
虽然在《称帝》中因为荣国公夫人留着她还有用,没有让她浸猪笼,但原主苏慢慢可是足足被打了二十板子。
现在,这二十板子被送到了江画纱身上,也算是因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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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十几下,江画纱的后背已然血肉模糊一片。
她面色惨白,奄奄一息。
正在此时,门口的帘子被人挑起,陆锦泽一脸笑意盈盈的进来,看到屋内惨状,眉头一皱,赶忙让嬷嬷停手,然后与周氏道:“母亲,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丫鬟不懂规矩,我教教她。”
陆锦泽皱眉,“母亲,我跟你说过了,我刚刚成为吴首辅的学生,他最是个看中品德的人,你这样做让他知道了,不是要毁儿子的前途吗?”
被陆锦泽一点,荣国公夫人才猛地回过味来,赶紧让人停手。
陆锦泽心中有气,目光一移,看到了晕在地上的苏慢慢。
荣国公夫人赶紧解释道:“她是自己晕的,身子弱,看到这丫鬟受罚,没拦住,被吓晕了。”
是的是的,被吓晕了。
小娘子安安静静地晕在地上,眼睫浓密纤长,肌肤瓷白透亮,像极了现代最漂亮的人型娃娃。
陆锦泽没有心思去看血肉模糊的江画纱,反而将视线全部都放到了苏慢慢身上。
夏日的裙衫纤薄,小娘子平日里看着瘦弱,前后一样,可如今一躺下来,才显出那婀娜姿态。
“母亲怎么能任由嫂嫂躺在地上?”说着话,陆锦泽弯下腰,正要将苏慢慢从地上抱起来。
突然,原本还晕着的小娘子急叫一声,“纱纱!”然后猛地一下就醒了。
差点吃到豆腐的陆锦泽:……
“二,二公子?”小娘子满脸怯意地看向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陆锦泽。
“嫂嫂醒了?”陆锦泽温柔一笑,伸手想把人牵起来。
没抱到人,牵个小手也行。
可没想到,小娘子透过陆锦泽的胳肢窝看到烂泥似得瘫在长凳上的江画纱,霎时面色惨白,戚戚苦苦地扑了上去,“纱纱,你怎么了,纱纱!”
苏慢慢哭得极其伤心,眼泪鼻涕都往江画纱身上蹭。
幸亏江画纱现在处于半昏迷状态,不然估计要跳起来打她。
“李妈妈,赶紧把人送出去,送医士过来看。”陆锦泽道。
“是。”李妈妈差人将江画纱抬了出去。
陆锦泽看着一副要跟江画纱一起出去模样的苏慢慢,浅笑着拦住她道:“嫂嫂不必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是,是吗?”美人泪眼婆娑,陆锦泽兴趣更浓。
“行了,时辰不早了,李妈妈,送大奶奶出去。”荣国公夫人突然横插一杠进来。
李妈妈打了帘子,送苏慢慢出去。
见人走了,周氏才起身与陆锦泽道:“儿啊,你刚刚成为吴首辅的学生,可不能做出什么违背伦理的事情来。”
周氏毕竟是女人,还吃过几十年的盐,她哪里看不出来陆锦泽对苏慢慢的兴趣。
陆锦泽笑笑,不加解释。
他并不觉得这样一位柔弱不能自理的嫂嫂能坏他什么事,反而是他这位母亲,做事实在是太不过脑子了。
“母亲,下次不要再发生刚才的事了。”
陆锦泽总裁做久了,说话做事的时候多了几分指挥下属的意思。
周氏一愣,继而点头,看向陆锦泽的视线多了明显的复杂之色。
“母亲歇着,我走了。”
陆锦泽拱手,转身要走。
周氏唤住他道:“不在这里用早膳了吗?”
“约了人。”
陆锦泽走了,那边李妈妈正好送完苏慢慢回来,就看到一脸落寞之色站在屋内的周氏。
“夫人,怎么了?”李妈妈上前询问。
周氏摇头,“我只是觉得,安随好像变了很多,变得我都……觉得他像是换了一个人。”
安随是陆锦泽的字。
李妈妈安慰道:“夫人,您想多了,二公子永远是您的儿子。只是这人总要长大,二公子现在做事可比之前稳妥多了,您是时候该放手让他自己去干了。您瞧瞧,二公子不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了吴首辅的学生吗?”
一提到这事,周氏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骄傲之色,“公爷还总说我儿学识平平,现在安随成了吴首辅的学生,他总该高看安随一眼了吧?”
李妈妈赶紧道:“那可不是,老奴听说公爷这几日跟二公子也亲和不少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走了,我又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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