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钟, 和前几天一样,宁舒准时接到严乔的电话。
严乔听出来,徐美兰没有把赵宇杰的事说给宁舒听。
她没有那么好的心, 放过他们。八成是因为宁霜的头发被人剃光了,哄那位大小姐去了,顾不上宁舒这边。
严乔靠在院墙边,抬头看着二楼窗户映出来的宁舒的身影:“水果吃了吗, 冰箱里有橙子, 多补充点VC,增强身体免疫力。”
他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烧又上去了, 头疼得厉害:“今天可能要更晚点回来, 十二点左右吧,别等我, 先睡。”
宁舒皱了下眉:“为什么今天要这么晚回来?”
严乔:“有点工作。”
宁舒:“你不想我吗?”
严乔笑了笑:“想, 当然想。”
宁舒站在窗边,摸了下自己的嘴唇:“你今天都没亲过我,让你亲你才就亲了一下。”
严乔只恨自己生着病:“这句话敢不敢下次当着我的面说?”
远处开来一辆车,停在别墅门口, 赵宇杰从车上下来, 把自己的手表举到严乔眼前,提醒他注意时间,该去医院吊水了。
严乔心里惦记着徐美兰的事,他不确定宁舒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会不会放弃他。
“宁宁, 叫我一声哥哥吧, 让我心里踏实一点。”
宁舒觉察到严乔不太对劲:“你到底怎么了?”
赵宇杰看严乔腻腻歪歪的, 估计还要一会,回车里拿了件大衣扔他身上,对他比划了三个手指头,意思就是再给他三分钟,三分钟之后再不挂电话去医院,他就把宁舒喊下来。
罗明嫌冷,一直躲在车里没下来,他有点不明白,严乔是哪根筋搭错了吗,发着烧站在风口打电话。
严乔裹了裹衣服,握着手机走到一旁,不给赵宇杰听。
终于等那一对腻歪完,赵宇杰把严乔押进车里:“上次就跟你说了,找个室内暖和的地方再打电话。”
“宁老师在家里,又不是在外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还非得亲眼看着。”
罗明递给严乔一个保温杯,严乔拧开喝了几口水:“赶紧开车,早点挂完早点回来。”
赵宇杰:“您还知道您病着呢。”
罗明笑了笑,调侃严乔:“乔哥,你是不是不太行啊,怎么风一吹就病倒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严乔看了罗明一眼:“你试试你也得倒。”
说起来也是奇怪,以前就算他大冬天穿着T恤出来跑步都没事。
赵宇杰:“因为操心嫂子的事吧,思虑过深。”
嫂子两个字取悦了严乔,他笑了一下,靠在椅背上,眯了下眼睛,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你跟孙晓倩怎么回事?”
赵宇杰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什么怎么回事,我跟她又不熟,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二十句。”
罗明看了看赵宇杰:“这不像你啊,平时不是一见到漂亮姑娘就油嘴滑舌得不行吗。”
赵宇杰没说话。
罗明不知道他在装什么深沉,严乔无奈道:“自卑了。”
赵宇杰笑了一下:“怎么可能,老子可是天堂街一枝花,青柠的生意都是我这张脸招来的,当然,还有礼礼。”
罗明碰了下严乔的肩膀:“乔哥,你跟宁老师怎么样了?”
严乔转头看着窗外,天气越冷,路上的行人越少,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十二月了:“什么怎么样了,这不谈着恋爱吗。”
他九月与她相识,到现在差不多三个月。
严乔弯了下唇角,看着车窗上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居然才三个月,感觉已经认识她很久了。
罗明坏笑了一下:“别装,说,发展到哪一步了?”
“让你破处可能有点困难,亲过吗?”
严乔白了他一眼:“废话。”
罗明:“摸过吗?”
严乔:“滚,跟你这个老流氓说不着。”
到了医院,严乔坐在输液椅子上,挂上水,看着一左一右站在自己眼前的赵宇杰和罗明:“这个架势,我怎么感觉自己跟快要死了一样,站在这儿干嘛,守孝呢。”
挂好水回去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钟了,严乔站在宁舒房间门口,抬起手想敲门,又怕她已经睡了。
宁舒躺在床上,听见严乔进家门的声音,翻了个身。
她想了一整个晚上,发现严乔不太对劲。
具体表现在,一般来说,刚确认关系的恋人恨不得一整天都黏在一起,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严乔似乎有点躲着她。
连亲吻都吝啬。
她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躲她,这么快就变心了吗?
他看起来不像那种人,他一直对她很好。
可是,当年爸爸妈妈也对她很好,把她当成宝贝一样宠着,最后还不是变心了。
她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梦见当年离家出走的自己,醒来已经一身汗。
已经上午十点钟了,宁舒吃好早饭洗好衣服,准备去学校找严乔,算好了下课时间给他打电话,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严乔上好课刚回到办公室:“今天中午有点事,组长说开会,你乖,自己去青柠吃,菜单我已经发给小周了,都是你爱吃的。”
他今天还有两瓶水要挂,要去医院挂水。
宁舒嗯了声:“那你今天下了班早点回来啊?”
严乔听出来宁舒的声音有点不开心,逗她道:“那我要是不回来了呢?”
宁舒低头看了看挂在胸前的那颗白色口哨,是上次严乔挂在她的脖子上的,说只要她一吹口哨,他就会出现:“那我就吹口哨。”
说完,低头含住口哨,使劲吹了一下。
严乔的耳朵差点被震聋,等哨声停下来了:“你的肺活量是不是变好了,我记得你以前跑两步就喘。”
他低声笑了一下:“你一喘我就难受。”
宁舒:“你难受什么?”
严乔勾了下唇,声音低沉沙哑:“你说呢?”
宁舒反应过来,脸颊渐渐变红了,低声骂他:“你是一会不浪就难受吗。”
她低头拿起口哨,站在窗边看着学校的方向,从这儿只能看见几幢教学楼和宿舍楼,看不见操场,更看不见他。
“你上次不是说,我一吹口哨你就出现吗,那你怎么不出现,大骗子。”
严乔拿起办公室衣架上的外套,准备去医院挂水,被电话另一头的女人一句大骗子挠得心痒:“宁宁,你等着我。”
他有点后悔,没早点听赵宇杰的话去医院挂水,总以为睡一觉就能好,导致现在要挂好几天水。
没法亲近她,没法陪着她。
挂了电话,宁舒在书房备了会课,中午十二点准备出门去青柠吃饭。
她站在衣柜前挑了挑,跟严乔在一起久了,她也有点会搭衣服了,实在不会,就按照之前严乔帮她搭配过的穿。
先挑内衣,她平常最喜欢那件粉色波点的,浅蓝薄纱的也不错。
但她今天拿了一件黑色蕾丝的,套装。
她站在镜子前穿上照了照,她本来皮肤就白,黑色衬得人更白,像雪又像白色的绸缎,摸上去滑滑的。
很性感。
她以前不喜欢丰满和性感这两个词,觉得是骂人的,是侮辱人的,徐美兰给她灌输的思想就是胸大等于浪荡。
刚开始发育的时候她吓坏了,怕被徐美兰发现,也怕被别的同学发现。
她半夜躲在被窝里,偷偷上网查资料,怎么能让自己的胸变小。
网上说,已经长出来就缩不回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做切除手术。她当时只有十一二岁,什么都不懂,一心只想把自己的胸变没。
于是她开始存钱,想着等存够了就去切掉。
她偷偷去医院咨询,医生非常严肃地告诉她,除非有病变,不然不会给她切的,任何一家医院都不会给她切胸,还问她为什么要切掉,家长怎么没来。
听到家长两个字,她直接吓跑了,怕医生打电话把徐美兰叫来,那样的话她就死定了。
于是她用存下来的钱买了束胸衣,这样就不会被别人发现她胸大浪荡了。
束胸衣要换要洗,她不敢晾在家里,半夜去洗手间偷偷洗,洗好了带到学校,在住宿生晒衣服的地方挂起来,干了再收起来。
后来她慢慢懂事,试图跟徐美兰沟通一下,她不想穿束胸衣了,勒得难受。
徐美兰把她的衣服扒掉,看见她的胸,打了她一巴掌,骂她浪荡、**,整天想着勾引男人。
从那以后,除了晚上睡觉,宁舒再也没把束胸衣脱下来。直到那次和陶主任在操场抓早恋,严乔把她背进校医务室。
宁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挺了挺胸,怪不得孙晓倩一见到她就想摸,因为确实挺好看的。
她像戴项链一样把严乔送给她的那只口哨挂在脖子上。
白色的口哨,黑色的胸罩,押韵又出挑。
宁舒穿上衣服,去青柠吃饭,远远看见赵宇杰蹲在门口,笑着打了声招呼:“赵老板。”
赵宇杰从地上站起来:“嫂子,大嫂,以后别这么叫我了。”
宁舒笑了笑:“那叫你什么。”
赵宇杰抬了抬下巴:“天堂街一枝花。”
宁舒看见赵宇杰手边放着一盒餐巾纸,又不停吸鼻子,问道:“你感冒了?”
赵宇杰点了下头:“有人不舍得传染自己的女朋友,就传染了我。”
宁舒:“罗明病了?”
“不对,罗明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怎么没见他带来过。”
“不是,”赵宇杰对宁舒说道,“已经让小周把饭菜端上去了,快去吃吧,不然凉了。”
宁舒上了楼,严乔帮她点的都是她爱吃的,荤素营养搭配也很好。
她看了看时间,不知道他们体育组开会开完了吗,不明白体育老师那么闲,为什么非得挑中午的时间开会。
她吃好饭从青柠出来,看见从对门奶茶店走出来的体育组组长,疑惑道:“你们不是在开会吗?”
体育组组长喝了口奶茶:“什么开会?”
跟他在一起的另外一位体育老师也是一脸懵逼:“开什么会?”
体育组组长一下子反应过来了,赶忙说道:“啊,对,是在开会,觉得口渴,出来买杯奶茶,这就回去继续开会了。”
说完拽着另外一位体育老师走了。
那位体育老师还在继续懵逼:“开什么会?”
体育组组长踹了他的小腿一下,低声道:“闭嘴,再不闭嘴,我们的语文小秘书就要跑了。”
宁舒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体育老师嘀嘀咕咕地走远,敏感地意识到,严乔骗她了,他根本没在开会。
像是赌气一般,她去了学校,在操场上使劲吹了声口哨。
严乔没有出现。
他说只要她一吹口哨他就出现的。
陶主任听见口哨声,以为是哪个熊孩子调皮捣蛋,直接就从办公室跑过来了:“宁老师?”
宁舒转头看见陶主任,赶忙把口哨藏了起来:“陶主任。”
她没把严乔吹来,把陶主任引来了。
陶主任看了看宁舒:“大中午的,你还在放假,不在家里休息,也不出去旅游散心,在这干什么呢。”
“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可以跟我抓早恋,不然去学校后门看看有没有打架的也行,还有前门,又开了一家黑网吧,去那边蹲点卧底也行,网费学校给你报销。”
宁舒随便找了个借口:“今天太阳好,我过来晒太阳,顺便看看班里的学生。”
“对了陶主任,六班的学生这几天还行吗,有没有给您添麻烦。”
陶主任:“麻烦倒是没有,就是学习氛围不太行,得好好抓一抓,离高考没几天了。”
陶主任走后,宁舒去了班里。
下午的课还没开始,学生们已经吃好午饭回到教室了,有的在午休,有的在写作业,有的在吃东西,干什么的都有。
本来就是休息时间,宁舒没有多管。
正当她准备回去的时候,发现后排一个男生不太对劲。
这名男生叫秦可,班里有名的调皮大王,活跃分子。
平时这个时候不是在教室里玩,就是偷跑出去玩,此时竟然乖乖趴在桌子上午睡。
宁舒看见他的手放在肚子上,推开门走了过去:“秦可?”
秦可抬起头来,脸色发白,额头冒了汗,声音有气无力:“宁老师。”
宁舒赶忙问道:“怎么了,肚子疼?”
秦可点了下头。
宁舒叫了两个男生,带着他一块去了校医务室。
今天值班的不是孙晓倩,是另外一名校医。
校医怀疑是阑尾炎,让赶紧送医院去。
宁舒让跟过来的谢成成和方瀚宇回班里,打算自己带秦可去医院。
谢成成不愿意走:“秦可块头这么大,宁老师您一个人肯定不行,我陪您去吧。”
宁舒吃力地把秦可扶起来:“不行,下午有数学和英语,谢成成你的英语期中考试连平均分都没到,方瀚宇你数学好像没及格吧。”
“都别想着找借口不上课,预备铃响了,赶紧走吧。”
谢成成只好说道:“那我去叫严老师吧。”
宁舒摆了下手:“不用。”她知道,严乔根本不在学校。
宁舒带着秦可上了出租车,在车上给他的父母打了个电话。
到了医院,宁舒跟秦可的妈妈汇合,带着孩子做了检查,医生安排了阑尾手术。
秦可妈妈一个劲对宁舒道谢,宁舒见情况基本稳定下来,秦可的其他家人也陆续赶到了,她便先走了。
临走之前宁舒不忘对秦可说:“手术做完在家里休息也别忘了学习,林婷家是不是离你家挺近的,让你同桌把发下来的作业和卷子给她,请她带给你。”
“不要一天到晚躺在床上玩手机,多做点作业,又不会的题目可以打电话问我。”
秦可同学生无可恋地点了下头:“知道了,宁老师。”
宁舒走出医院大门,上了一辆公交车。
车上的车载电视正在播放本市新闻,有学生家长向教育局投诉,说自己读初中的孩子被教导主任辱骂,骂得很难听。
家长认为这样的老师不配当老师,要求教育局和学校给个说法。
记者连线学生家长,电话里传出来家长的声音:“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女儿有错在先,她不该偷期中考试的卷子,对于这方面,学校要怎么处分我都没有意见。”
家长的声音愈发愤怒:“但你一个老师辱骂学生,说人小时候偷东西,长大了还不得偷人,你们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这是人格侮辱!”
宁舒想到上次带严乔回家,听到徐美兰讲的那通电话。
如果没有意外,当事教师应该就是徐美兰。
宁舒拿出手机,调出徐美兰的电话,想问问她怎么了,就像小时候她摔倒了生病了,会被徐美兰抱起来细声安慰一般。
她最终也没有把这通电话拨出去,这件事情的的确确是徐美兰错了。
从爸爸出轨那次以来,每次遇到关于小偷的话题,徐美兰的情绪都不好,对她尤其不好。
她其实一直都想劝徐美兰去看看心理医生
宁舒收起手机,转头看着窗外。
这儿是市中心,又是医院门口,高峰期的交通一向拥堵,从她上车到现在,已经六七分钟了,车子还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车窗外面是一排餐厅,快餐店居多,吃饭的人也很多,都赶着看病或陪人看病。
只有一家环境很好的港式茶餐厅人少一些。
隔着餐厅橱窗,宁舒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一睁开,看到的还是那张熟悉的脸。
严乔斜靠在椅子上,对面是红莓那位风情万种的老板娘。
林秋涵脱掉了外套,穿着一件黑色一字领毛衣,雪白的肩膀露出小半,长卷发披在肩后,长腿交叠,翘着二郎腿,黑色高跟鞋又尖又细,鞋尖险些蹭上对面男人的裤腿。
她正笑着对严乔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宁舒看见严乔偏过头笑了一下。
宁舒呆呆地看着,直到公交车开了出去,那副画面开始倒退。
她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口哨,拿起来放在嘴里,没吹响,因为这是车上,是公众场合。
更因为她知道,就算吹得再响,他也不可能听见,更不出现在她面前。
公交车在学校门口停了下来,宁舒往回家的方向走。
她的脑子昏昏沉沉,一方面不相信严乔会背着她跟别的女人约会,另一方面又在想,要是他真的变心了,抛弃她了,她该怎么办。
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可是,她放假之前还有道理解没讲完,那是重点题型,万一高考考到了怎么办。
红莓奶茶店门口停着一辆送货的车,工人搬运完,拿出一张资料单,冲店里喊了声:“老板娘,货清了,签一下字。”
奶茶小妹从店里跑了出来:“我们老板今天去医院了,我来签。”
工人随口聊道:“怎么去医院了,要紧吗?”
奶茶小妹签好名:“不要紧,就是普通的感冒。”
宁舒走了过去,把得到的信息串联起来,普通的感冒,严乔带林秋涵去医院看普通的感冒。
她失魂落魄地走回家,在家门口看见了徐美兰。
因为被家长投诉,电视台曝光,事情闹得有点大,徐美兰被暂时停职了。
宁舒打开门让徐美兰进来:“我看到新闻了,您这几天好好在家休息,就当给自己放个假,等学校的处置下来再说吧。”
徐美兰一听就恼了,满腔怒火找到了发泄口:“我又没做错没说错,学校凭什么处置我。”
宁舒给徐美兰倒了杯水,不想跟她谈这个问题,因为没法谈。
徐美兰情绪激动,她自己也不在状态,满脑子都是在医院门口看见的严乔和林秋涵吃饭的场景。
她看得很清楚,严乔脸上的笑很温柔,偏着头笑的,带了几分羞涩。
那是恋爱中的男人才会有的。
徐美兰想到今天过来的目的,语气毋容置疑,像在下命令:“你跟严乔还是分手吧。”
宁舒皱着眉:“我为什么要跟他分手。”
哪怕亲眼看见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想到了不理他,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始终也没想过跟他分手。
徐美兰把包放在沙发上,走到宁舒面前,眼里涌着没由来的恨意,声音依旧带着威严:“他跟一个小偷在一起,说那个小偷是他的朋友,家人,我们家没有跟小偷做朋友的道理。”
宁舒皱了下眉。
徐美兰把当年赵宇杰偷面包的事讲了一遍。
宁舒想到昨天在青柠门口,赵宇杰一看见她和严乔就躲。
她解释道:“这件事严乔跟我讲过,赵宇杰不是小偷,他是个很好的人,帮助过我班上的一个学生。”
徐美兰突然想到了什么,紧紧盯着宁舒的眼睛看:“你跟妈妈说实话,当年带着那个小偷逃跑的人是不是严乔。”
宁舒继续解释:“他们没偷东西,是您的袋子破了个口子,面包掉了出来,他们才去捡的。”
徐美兰认定了赵宇杰和严乔是小偷,语气毋容置疑:“你必须和严乔分手,这事没得商量。”
宁舒紧紧抿着嘴唇,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我不会跟严乔分手的,就算他是小偷,是杀人犯,我也不跟他分手的。”
徐美兰用手指了指宁舒,气得脖子通红,直接喊宁舒的大名:“宁舒,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连基本的是非观都没有了是吗!”
宁舒被徐美兰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多年来形成的条件反射,在家里小心翼翼惯了,只要徐美兰一大声说话她就害怕。
徐美兰看见宁舒吓得抖了一下,很满意她的反应,语气稍微软了一些:“这套房子看起来的确很好,但你别忘了,他还有个弟弟,房子有他弟弟一半。说是弟弟其实就是养儿子,养了个拖油瓶。”
“再说了,他一个体育老师,工资恐怕还没有你高吧。”
“听妈妈的话,跟他分手,离那些小偷远一些,妈妈不会害你的。”
宁舒抬起头来,声音依旧很低,只是人不再吓得发抖了:“礼礼不是拖油瓶。”
严乔说严礼的礼是礼物的礼,是上天留给他的礼物,还是她的彩礼。
徐美兰本来就因为学校要处置她的事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耐心有限,见宁舒不听她的话,火气顿时窜了上来,吼道:“你是不是不想回家了,你干脆滚出家门算了!”
徐美兰知道宁舒最怕的是什么,她最怕的是没有家。
宁舒低着头,垂着眼睫:“妈妈,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像是早已经知道答案,以为不说出来,就不存在。
她自欺欺人了那么多年。
徐美兰皱着眉:“只要你乖乖的,妈妈就不会讨厌你。”
“那能像小时候一样疼我吗,给我买进口巧克力,生病了会守一整夜,会唱歌给我听,”宁舒抬起头,眼泪不断往下流,“妈妈,能吗?”
徐美兰果然给不出任何承诺:“你妹妹上高中了,正是关键的时候,你已经长大了,学不会自己照顾自己吗。”
宁舒擦了下眼泪,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您能抱我一下吗,就一下?”
徐美兰慢慢往前走了半步,伸出手,还没抱到人,喉间突然涌上来一股呕意,恶心得差点吐了出来,转身在一旁干呕了几下。
宁舒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也被无情碾碎,再看向徐美兰的时候眼神变得悲恸,像被抽走了灵魂:“妈妈,您是不是觉得我挺恶心的。”
徐美兰往后退了半步,她从来没在宁舒眼里看到过这样的神情,有点慌张地说道:“我没那么说过。”
宁舒往前走了半步,靠近徐美兰,又往前走了半步,身体几乎要贴上她。
徐美兰再次干呕了起来,抬起手挡住宁舒,发出一声尖叫:“你别过来,别过来!”
宁舒没再过去,一粒一粒解开自己的大衣纽扣,脱掉扔到一旁,分明是一双天真水灵的眼睛,却透着不符合她年纪的苍凉,她悲伤又冷静:“是因为陈茹吗?”
“您怀宁霜那年,爸爸送我去舞蹈班上课,认识了当时在机构当前台的陈茹,出轨了。”
“您不想跟爸爸离婚,不敢跟他吵,就把对陈茹和爸爸的怨愤转移到了我身上。要不是送我去上课,他们就不会认识,都是因为我,都怪我,对吗?!”
徐美兰指着宁舒,声音颤抖:“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疯了,疯了!”
宁舒一件一件脱掉身上的衣服,大衣、毛衣,然后是秋衣,露出丰满的胸部。
徐美兰像疯了一样大声尖叫:“你这个荡.妇!”
宁舒低头看了看自己,眼泪一直往下流,打湿了黑色的文胸,呜咽道:“孙晓倩说好看,严乔也说好看。”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一把将文胸扯掉,赤luo地站在徐美兰面前,大哭着质问道:“怎么就碍了您的眼!”
徐美兰被宁舒刺痛了,想到当年勾引自己丈夫的那个女人,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贱人,你这个贱人!”
宁舒把自己的裤子也脱了,指了指膝盖上的疤痕:“您知道我离家出走被混混欺负过吗,您知道他们是怎么欺负我的吗?”
那时候宁霜刚出生,她从备受宠爱的小公主一下子变得没人管没人问,好几次看到徐美兰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她。
她当时只有**岁,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心理落差,带着自己的小书包溜出家门离家出走。
第二天下午回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离家出走过,从那时候开始她就知道,她被抛弃了。
之后的十几年,她心里一直清楚,她只是不愿意醒来。
她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想无家可归。
宁舒走到徐美兰面前,哭诉道:“我好好学习,从不闯祸,您喜欢什么样,我就变成什么样。我以为只要这样,您就会重新喜欢上我。我以为,有那份血缘关系在,您迟早会像以前一样爱我。”
徐美兰突然冷笑一声:“血缘关系?”
“你也不看看,你跟家里哪个人长得像!”
宁舒呆滞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什么意思妈妈?”
“别叫我妈妈,”徐美兰看着宁舒,彻底撕破了脸,“只有宁霜才是我和你爸亲生的,你是领养的,是被人扔在福利院门口的野种!”
徐美兰走到门口,转过身,声音又低又冷,像说着一句诅咒:“你天生就是被抛弃的命。”
说完砰的一声甩开门出去了。
宁舒呆滞在原地,她突然变得不会动也不会说话了,身体像被冻麻了,没有任何知觉。只有不断落下来的眼泪提醒她,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想把眼泪擦掉,再把衣服穿上,发现自己的手不停地发抖,怎么都止不住。
她开始用牙齿咬自己的手背,试图用疼痛止住颤抖,直到咬出一道道血痕,鲜血顺着手腕滴到地板上。
喉咙里的呜咽声被痛苦淹没,她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只有垂在她胸前的口哨是清晰的。
她低头咬住,在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中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了口哨……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