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乔让吕卉卉先走了, 他把剩下的半盒纸巾放在一旁,对她说:“纸巾没有了, 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宁舒抬头看见严乔,把他抓了过来,在他胸口蹭了蹭眼泪和鼻涕。
严乔伸出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宁舒的后背,爸妈刚走那一年,礼礼整天哭闹, 不肯睡觉, 不肯上学,他就是这么哄他的,很有效。
不知过了多久, 宁舒的哭声渐渐小了起来, 变成了低低的抽泣。
严乔抱了抱她, 声音酸涩:“哭完这一次,以后都不要再哭了。”
宁舒擦了擦眼泪:“吕卉卉怎么会跟奶茶店的老板娘在一起?”
严乔弯下腰, 用指腹把宁舒眼角下的泪痕擦掉:“街上遇到了, 正好她们认识。”他本来还在想,把吕卉卉安置在哪里比较合适。
宁舒往后退了半步,靠在走廊墙上:“谢谢。”
严乔跟宁舒并排靠在一起,转头看着她:“跟我不要说谢谢。”
宁舒低着头:“我是不是错得很离谱。”
她原来不觉得自己错,甚至跟陶主任顶嘴。因为吕卉卉胳膊上的伤太吓人了,她怕把她放回去,她爸爸会打她打得会更狠。
在学校门口看着她们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的时候, 她就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严乔抬起手把宁舒又要涌出来的眼泪摁了下去:“你也是被吕卉卉骗了才会这样。”
宁舒低声:“不管什么情况, 正常人的选择都应该是先报警, 交给警察处理。”
严乔:“没有人是完美的,人又不是机器,是人就会犯错。”他揉了下她的头发,溺爱得过分。
他看着她,声音温柔:“下次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好不好?”
宁舒点了下头。
“真乖,”严乔抬起手,手掌碰了一下她的腿,“穿秋裤了吗?”
宁舒往后缩了缩,还没有男人摸过她的腿:“穿了。”
严乔笑了一下:“粉色的,屁股上有蝴蝶结那条?”他在院子的晾衣绳上看她晒过,当时就觉得好看。
宁舒抬脚踹了这个臭流氓一脚,终于不再哭了。
严乔瞟了一眼宁舒的腿:“看来我说对了。”
“对了,”他看着她说道,“我不是有兼职吗,前几天出差耽误了不少工作,接下来的几天,晚上可能不在家里,不过一定会在十一点之前回去。”
“在外面的时候能给你打电话吗?”
宁舒故意说道:“我能说不行吗?”
严乔:“不能,不然我就去告发你私藏吕卉卉的事。”
宁舒这才发现自己留了个把柄在这个人手上:“那我能杀了你灭口吗?”
“不能,”他看着她,见她能开出来玩笑,心情也跟着开阔起来,唇角微微弯了一下,“我要是死了,你不就守寡了吗。”
宁舒哭完之后第一次笑出了声:“你在想什么呢,你死了我就可以把礼礼抢走当亲弟弟了。”
严乔笑了一下:“既然你这么喜欢礼礼,我可以把他当成彩礼送给你。”
宁舒沉默了,她竟然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为了礼礼嫁给严乔,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严乔:“你嫁给我竟然只是图我的彩礼。”
宁舒:“不然呢?”
男人声音低沉:“不图一下我的身体吗?”
宁舒仰头看着严乔,又挪开眼去,片刻之后低声说道:“晚上打电话的时候别耽误我备课。”
严乔点了下头:“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宁舒想了想,觉得可以接受:“大概几点,我给你留时间。”
严乔:“每天晚上十点左右,我那个时候有时间。”
宁舒低头看着脚下灰蓝色的水磨石地面,上面不知道被谁划了一道,露出一片白色,又被人用脚踩过,污得发黑。
她顿了一下,脚尖不停地在那道划痕上磨来磨去,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着一件十分纠结的事情。
她终于还是抬起头来说道:“可是,每天晚上十点,我妈妈都会给我打电话,那不就占线了吗,你能十点半再打吗?”
“不能,”男人语气强硬,“我只有十点才有空。”
严乔转头看着宁舒,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分明是命令的口吻,却让人听出了几分温柔:“每天晚上十点,接我的电话。”
宁舒一直低着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的眼神显出了几分纠结,是真情实意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的那种迷茫。
远处响起了预备铃声,严乔从墙边起身,抬头揉了下宁舒的头发:“下节六班有你的课,去准备一下吧。”
宁舒看着严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她的课程表背了下来。
宁舒去洗手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回办公室拿了书本和卷子,去了教室。
吕卉卉的位子是空的,被她爸爸妈妈带走检查身体去了,请了两天假。
起立之后,班长同学没有坐下来,他皱了下眉问道:“宁老师,吕卉卉没事吧?”
其他同学全都盯着宁舒看,看得出来,他们在担心吕卉卉的病情,也有的人不知道吕卉卉的实际情况,以为她家里人真不管她了。
宁舒让班长坐了下来,对学生们说道:“吕卉卉身体不太好,但她家里人会尽力挽救的,手术会在高考结束之后做。”
“她下周会继续过来上课,大家平时多关心她一下,”宁舒低头拿出期中考试的卷子,“今天讲卷子。”
班长发现宁老师今天的话特别少,没有再唠叨他们上课不要讲话不要吃东西更不能玩手机,也没有盯着错题使劲说他们。
他们平时都嫌宁老师太唠叨,咋一安静下来又觉得非常不习惯。
班长灵机一动,一下子找到了宁老师的唠叨开关,哎呦一声:“今天早上没穿秋裤,冻死了。”
宁老师果然听见了:“班长同学,知道今天多少度吗,要是不穿秋裤感冒了,又得去医院,一来一回耽误多少事,离高考没几天了,爱惜点自己的身体,还有其他同学……”
不光班长同学,其他同学也都感到很放松,第一次觉得宁老师的唠叨声其实也没有多烦人。
下课之后,班长组织了募捐,准备帮助一下吕卉卉。
那么重的病,要做手术肯定需要很多钱。
同学们捐出了自己的零花钱,条件好的多捐了一点,条件不好的也都贡献了一份自己的力量。
严乔打算去一趟医务室,找孙晓倩聊一聊,她有心理咨询资格证书,完全有资质充当一个心理医生。
学校有专门的心理疏导室,主要是用来帮助学生疏导情绪缓解压力的。
但严乔更想找孙晓倩,因为学校心理疏导室的老师是男的,还给宁舒献过好几次殷勤。
他只允许她在最脆弱的时候依靠他,除他以为的男性生物都不行。
医务室的门半开着,里面已经有人了,严乔站在外面等。
看病的是两个女学生,听起来像是感冒了。
孙晓倩看了看那名感冒的女生:“你是穿得太多了,秋衣秋裤都是加绒的,还穿了两件羊绒毛衣,这还有个羽绒马甲。”
“上下学还行,跑操和上体育课千万不能这么穿,一热就得出汗,出汗后毛孔打开,再一吹风,比穿得少的人更容易感冒。”
孙晓倩给女生开了点感冒药,让回去吃,两天还不好就去医院。
“谢谢孙老师。”感冒的女生和她的同学从医务室走了出来。
女生打了个喷嚏,边走边抱怨:“都怪我妈,非让我穿这么多,不穿又得唠叨。”
严乔看了一眼,确信自己见过她。
他稍一回想就想起来了,那天下着雨,他在宁舒家门口的便利店里见过她,眼睛不大,扎着高马尾。
她跟她妈妈出来买宵夜,吃了关东煮和茶叶蛋,后来他照着给宁舒也带了一份。
无意冒犯,严乔往那个女生的胸口扫了一眼。
他走进医务室,反手关上门,问道:“孙老师,刚才那两个女生是高几的?”
孙晓倩:“高一的。”
“严老师是哪里不舒服吗?”
严乔拉了张椅子坐下来,接过孙晓倩递过来的一杯温水:“我没有不舒服,想跟你聊聊。”
他又问:“刚才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孙晓倩不知道严乔为什么这么问,往电脑上看了一眼:“叫宁霜。”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跟宁老师一个姓。”
这个姓其实不常见。
孙晓倩一开始没有多想,因为这个叫宁霜的女孩和宁舒一点也不像,长得不像,性格也不像,不像同一个家庭出来的孩子。
而且她从来没听宁舒说过,自己有妹妹或者表妹堂妹什么的在一中念书。
严乔:“宁舒的确有个妹妹,在一中读高一。”
他可以肯定,刚才那个女孩就是宁舒的妹妹。
孙晓倩皱了下眉,联想到宁舒身上的种种,再看看刚才那个一看就是被家里惯着长大的女孩,隐约猜到了一点什么:“宁老师的父母是因为生了二胎,而忽略了她吗?”
严乔:“八成是这样。”
忽略这个词都算是好听的。
孙晓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这两个女孩,宁舒和她妹妹,宁舒穿了很久的束胸衣,说是怕妈妈不开心,可宁霜没有穿。
宁霜难道就不怕妈妈不开心吗。还是说,这个妈妈只有在看到宁舒的时候会不开心。
两人聊了一会,在需不需要带宁舒去看心理医生的问题上,孙晓倩说道:“严老师应该也看出来了吧,从始至终,宁老师都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经过理智思考之后的选择。”
严乔深以为然,他一直都很了解她,没有任何人能控制她。
让她一个人行走在自欺自人的道路上,没能让她有足够的安全感,没能让她完全信任和依赖他,是他的失职。
“工作上,宁老师教书五年,只犯过这一次错,还是因为被吕卉卉欺骗了,”孙晓倩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教师是个要求严谨严肃的职业,保险起见,应该给她做一份心理测试,根据测试结果看看她需不需要调岗。”
“放心,她教语文完全没问题,主要看还适不适合继续当班主任。”
孙晓倩看严乔紧锁眉头,笑了一下:“严老师,不用太紧张,不要把宁老师当成病人看待。她这种情况是安全感的缺失造成的,这种心理病征在现代社会中很常见,十个人里面八个人有,程度深浅罢了。”
孙晓倩打开抽屉,把自己的心理咨询资格证书拍在桌子上:“可以让宁老师找我聊聊,免费,就像跟朋友聊天一样。”
严乔打开支付宝,要给孙晓倩转钱,孙晓倩坚决不肯要:“我要是收了钱,性质就变了。”
严乔十分耿直:“我不会举报你的。”
孙晓倩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跟宁老师像朋友一样相处,而不是一个医生和病人。”
严乔想了一下,觉得孙晓倩说得有道理,问她要了一张A4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这是青柠的VVIP卡。”
孙晓倩接过来看了看,费了半天劲才把字认全,下面居然还跟着一串数字编号:“很高级,不过,你这是手写的,你们那的服务员认吗?”
严乔:“她们认识我的字,拿着这个去,没人敢收你的钱。”
孙晓倩看了看上面的字,干笑两声:“辨识性是挺强的。”
临走的时候,严乔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有空可以多去找宁老师玩玩吗。”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好像一直都没什么朋友。”
她身边的那些人,办公室里的老师,郭老师年龄偏大,有自己的家庭。教英语的林老师跟她不是一路人,陶主任更不适合天天找她玩,
剩下的赵宇杰、罗明和小周他们,虽然已经跟她熟悉了,但其实这些都是他身边的朋友。
她没有属于自己的朋友,也没见她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有自己的闺蜜,或者关系亲近的女性朋友。
男性不行,他不能接受她有什么特别亲近的男性朋友。
孙晓倩看着严乔像一个老父亲一样操心宁舒的交友问题。
她想起自己刚上小学的时候,妈妈担心她在学校交不上朋友,整天孤孤单单一个人,会私下里拜托其他小朋友,请他们多找她玩玩。
孙晓倩让严乔重新坐下来:“你知道宁老师今年多大吗?”
严乔想都没想,看着孙晓倩的眼神甚至有点防备:“我不介意姐弟恋,你不要对姐弟恋有什么偏见。”
“找一个比自己大的女人没什么不好的,我就喜欢比我大,大的会疼人,比我小的我还就不要了。”
孙晓倩笑了起来:“别激动严老师,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严乔早就算过来了:“能来一中当老师,起码本科毕业,加上五年教龄,她今年至少27了。”
他是一个26岁的老龄应届毕业生。
孙晓倩似乎料到严乔会这么说:“我跟宁老师,还有秦老师,我们是同一年进一中的。我和秦老师今年都是27。”
严乔皱了下眉:“她难道不是吗。”
孙晓倩摇了下头:“我入职之后没几天,宁老师来医务室看病,我那时候不知道她是学校的新老师,还问她为什么不穿校服,被陶主任逮到要挨训的。”
“她当时被我说懵了,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对我说她是学校的老师,不是学生。”
“我就很生气,心想这个学生怎么撒这样的谎,为了教训这个没大没小的学生,我指着电脑屏幕给她看,”孙晓倩指了指电脑屏幕,竭力还原当年的场景,手指在上面点了点,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来,“宁舒,年龄,18。”
“你跟我说你不是学生,是老师,是这个电脑信息出错了,还是你其实是个平平无奇小天才,18岁就大学毕业当老师了?”
孙晓倩回想到当年的场景,视线突然变得有点模糊,鼻子一阵发酸:“她转头就跑了,跑得还很快,把她的教师证、入职通知书、身份证,一样一样摆出来给我看。抬着下巴,得意洋洋地看着我,对我说,她是个特别厉害的学霸,一路跳级跳上来的。”
孙晓倩叹了口气:“现在想想,她当时应该在等我夸她。”
孙晓倩见严乔一直没说话,敛着眉,视线落在同一个地方没挪开过,叫了他一声:“严老师?”
聪明的人之间的对话不需要说太多,严乔很快明白了孙晓倩的意思。
宁舒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不是因为她人不好,大家不愿意和她玩。
是因为她一直跳级,不断进入新的学习环境,适应了之后又开始跳级。
她的年龄永远比周围的同学小。
她永远在学习。
她一直都很孤独。
孙晓倩对严乔说道:“其实我挺喜欢宁老师的,但她好像不太愿意跟人深交。”
孙晓倩垂了下眉:“我当时以为她不太喜欢我,毕竟第一次见面就被我骂了一顿,我只能断了跟她结交的心思。”
她的声音有点发酸:“其实平时看她跟别的老师说说笑笑,我心里可难受了,跟失恋了一样。”
“有一次,我偷偷在她办公桌上放了一瓶牛奶,结果怎么样,她直接拿着去找教化学的柴老师了,让人帮她验验,她怀疑有人给她投毒。”
孙晓倩哭笑不得。
门外有学生敲门,严乔起身,随口问了孙晓倩一句:“她当时来看的什么病?”
孙晓倩:“好像是例假肚子疼。”
下午放学,严乔在教学楼下等宁舒,想带她去青柠吃晚饭。
宁舒从楼上下来,看见陶主任从一旁走了出来。
她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陶主任了。
昨天陶主任骂她了,陶主任以前从来不骂她。
但陶主任今天为了她,点头哈腰地给人递烟,让她既难受又感动。
陶主任正在楼下检查学生的仪容仪表问题,小本子上记了一串需要剪头发的男生的名字,看见宁舒,朝她招了下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新的小本子递了过去:“愣着干什么,跟我一块抓。”
他看中的年级主任接班人,要从小培养起来。
“头发太长的男生、染指甲的女生、染发的不分男女,还有不穿校服的,都记下来,”陶主任指了指从教学楼涌下来的一大批人,“看那边,男的偏着头傻笑,女的看着自己的脚尖笑,那样的得赶紧拍照留存,不是在早恋,就是在早恋的路上。”
陶主任说着,拿出手机,“咔嚓”一声给人拍了下来,专门建了一个相册,叫“重点观察对象”。
宁舒拿着小本子站在旁边,转头看了看严乔,冲他喊道:“加班,你先带礼礼去吃吧。”
严乔站在一棵枫树下面看着宁舒。
她的头发长长了很多,到肩膀下面了,穿着那件黑色的羽绒服,低着头,认真地在小本子上写字。
她好像变瘦了,身材愈发娇小,很多女学生都比她的个子高。
宁舒记好一个违纪的学生名字,听见陶主任对她说:“你先休息一个礼拜,五班和六班的语文我来带,六班的班主任也由我暂时代理
宁舒一下子慌了:“陶主任,我……”
陶主任道:“别激动,就是看你这两天状态不好,放你几天假,又不是不让回来了。”
他看了看宁舒:“趁这几天放假,好好玩玩,化个妆谈个恋爱什么的放松放松。”
宁舒转头看了一眼严乔。
离得远,学生声音又大,严乔没听见陶主任说的什么,只看见宁舒一直在偷看她,被他的视线抓到了,又飞快地别开眼去,悄悄红了脸。
严乔带着严礼去青柠吃饭,赵宇杰和罗明也到了。
严礼放下书包,拿出期中考试的卷子让严乔签名,语气骄傲:“哥,签名。”
赵宇杰接过来看了看:“英语145分,可以啊礼礼,你看英文电影是不是不用看字幕。”
严礼又拿出来其他卷子让严乔签,他这次考得还不错,毫无悬念地考了年级第一。
在全市排第二,只比第一少了五分,因为他一共被扣了六分卷面分。
严礼把好几张卷子,一张一张摊开放在桌子上。
赵宇杰蹲在椅子上,盯着看了半天,冲严礼竖了个大拇指。
罗明要送他一台新款MAC,被严乔制止了,年初送的那台都还没开封。
就连端菜进来的小周看见了,都给严礼抓了把糖放在书包里,说是给他的奖励。
赵宇杰十分欣慰,连说话都挺直了腰杆:“街东头的老张整天吹逼说自己找了个多漂亮多漂亮的女朋友,还嘲笑我,说我是光棍。”
“我他妈明天就把礼礼的成绩单甩他脸上去,他有这么好的弟弟吗,没有!”
罗明笑了起来。
赵宇杰继续感慨:“我这辈子反正就这样了,此生的吹牛逼资本全靠我们礼礼。”
严乔在严礼的试卷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他想到了礼礼小时候。
爸爸妈妈去世之前,礼礼的成绩很差,每次考试都是倒数,还经常跟同学打架,没少被叫家长,被爸爸拿着鞋底在院子里追着打,整天鸡飞狗跳。
后来,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最初的时候礼礼整天哭,被妈妈和保姆阿姨伺候着长大的小少爷连自己的衣服都不会穿,鞋带也不会系。
他当时也不过十五六岁,还不太会照顾小孩。
这小孩什么都不会,吃饭还得让人喂,嫌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好吃,还不愿意去上学。
他自己也要上学,要躲避债主,要赚钱,要养这个小孩,他很累,有时候会变得没什么耐心,被小孩的哭声弄得头疼,吼过他两次。
小礼礼终于知道害怕了,怕哥哥有一天会把他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扔了,毕竟他除了哭闹一无是处。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会不会是因为他太不乖了,爸爸妈妈不想要他了,才会离开他们。
他开始努力让自己变得好一点乖一点,这样就不会被哥哥带出去扔了,要是哥哥也像爸爸妈妈一样抛弃他怎么办。
后来他开始懂事,变好的动力变成了让哥哥活得轻松一点,不成为他的拖油瓶。
严乔把严礼的卷子叠好,放在书包里,揉了下严礼的头:“我们礼礼真厉害。”
赵宇杰又把严礼的卷子拿了出来:“不行,我忍不了了,现在就得拿给老张看看,一雪前耻,好好羞辱羞辱他。”说完就跑了。
严乔起身,站在窗边,指端捏着一根烟,没点着。
楼下,赵宇杰抓住老张,把严礼的卷子往他脸上一拍,怕老张脸上有油,又赶紧把卷子拿开,趾高气扬地指了指上面的分数:“看见没,我家孩子!”
严乔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
不管礼礼的成绩好还是差,乖还是不乖,他都不可能抛弃他,他会好好把他抚养长大。
他是世界上最不可能抛弃他的人。
有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她必须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变成大人们会喜欢的样子,好讨大人的喜欢。
一个小孩会干什么,又不能赚钱,唯一能做好且最有用的就是学习。
于是她拼命学习,没有童年,没有朋友也无所谓,所有这些都比上被抛弃的恐惧。
严乔看见宁舒从校门口的方向走了过来,似是有所感应,她抬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隔着人群和街道,他和他喜欢的人遥遥相望。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他却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这一刻离她这么近过。
她今年23岁,他26岁,一切不过刚刚开始。
他看见她对他笑了一下,眉眼温柔,露出一对甜甜的小梨涡,心脏像被某种大型又可爱的动物重重地撞了一下。
这比过去的每一个瞬间,比护城河边的亲吻,比她偷偷舔了一下他的唇缝,更令人心动。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