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没来得及多想, 就跟人一块跑了。
全炀牵着他的手掌心微烫, 很软, 又握得紧, 加上两人贴在一块的手心出了层薄汗,他甚至担心随时有可能会滑走。
他反扣住了全炀的手。
十指紧扣, 将他们牢牢地锁在一起。
落日的余温使得空气变得闷燥, 两人的影子被无限拉成,拐过弯, 渐渐重叠在一起。
从远处看这一幕还挺浪漫的。
除了在他们身后吐着舌头穷追不舍的高元。
他边跑边向全炀询问:“他们在哪儿?”
全炀:“很远。”
所以全炀才会那么着急,连解释都来不及解释一句。
骆城云:“为什么不等高元?”
全炀:“麻烦。”
他回过头, 高卷起的袖口恰好在此刻滑落,宽敞的袖子随着奔跑的步伐盖在骆城云手背, 全炀略微勾起嘴角:“再说了,他自己不是能追上来吗?”
骆城云越多看他一眼,就觉得自己中蛊越深。
他垂下眼,不再看全炀:“嗯。”
全炀没撒谎,他们跑了四十多分钟, 才赶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找到6号。
为了不打草惊蛇, 在即将撞见人之前, 他们停下奔跑, 缓慢朝前方走去,高元趁这个时机,总算跑到他们身边。
此刻的他已经累到说不出一个字,死死换着骆城云的手臂, 大有此生再不放手的坚定!
高元边走边大喘气,只觉得肺差点没跑出来。
他们知道他为了不被落下,有多努力吗?
“走出这片树林,前面就是了。”望着前方的光亮,全炀说道。
骆城云此刻也缓得差不多,呼吸频率恢复至正常。
穿过这片树林,隔着老远他们就看见了不远处有两个人。
高大壮硕的男人和娇小软萌的萝莉。
一个是他们要找的6号,另一个,则是1号。
他们两个,怎么会凑到一起?
两轮的讨论中,他们表现得完全不认识对方,是恰好相遇,还是他们两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都怪你,我的小裙子都脏了。”
“早叫你别跟着我。”
“哎呀,你怎么这么凶!”符雨晴娇滴滴地抱怨,而后瞬间换了副语气,“有人来了。”
他们三人行踪被发现,6号和1号同时警惕地盯着骆城云他们不断靠近。
在距离还剩不到半米的时候,6号赫然开口:“你们怎么来的?”
“恰好遇见,没什么吧?”全炀表现得状态极为自然,仿佛真是一场由缘分造成的偶遇,“我还想问你们怎么在这儿呢。”
“啊啊啊啊!”1号突然尖叫,声音的威力震得边上的树都在颤抖,她紧捂着眼,埋怨:“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骆城云和全炀同时看向他们旁边的高元。
“啊啊啊!”这回换成了高元尖叫,他像个小姑娘捂着自己的胸口,哀嚎道,“我衣服呢!”
“咦?”1号先前的害怕一扫而空,上演一秒变脸,好奇地歪着脑袋。
“我靠,忘了!”高元记起来他的衣服被落在了河边,骆城云和全炀跑了,他只顾着追人,顾不上拿自己的衣服。
完了,被小姑娘看光了!
高元老脸一红,委屈得有些想哭。
“哦,来的路上遇到了野兽,被咬碎了。”骆城云怕高元露馅,连忙补救道。
“这里还有野兽吗?我怎么从来没看见过。”1号小声嘀咕,勉强接受了骆城云的说法。
“我不管你们遇见了什么,总之,别跟过来。”6号戒备心极强,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我们都是好人,你怕什么?”全炀喊住他,“看你紧张的样子,莫非,你是狼?”
6号果然被戳到痛处:“放屁,你他妈才是狼。”
全炀装无辜道:“我是好人啊,还是预言家发的金水,既然你不是狼,为什么要走,难道你不敢让预言家晚上验你?”
“我凭什么不走,我他妈又知道你们是不是好人。”6号理直气壮。
骆城云:“你放心,我们都是好人,我是预言家,9号是我昨晚验出来的好人,旁边这个8号是女巫,之前向我自证过身份,所以我们三个你不用去怀疑。现在只剩你、1号、10三个人的身份不清楚,今晚我想验你。”
“预言家想要验人,晚上就必须待在那个人身边,这点你们还不知道吧?”
光凭这个还不能完全说服6号:“你想验我就验我?我凭什么乖乖让你验?万一你是狼想晚上方便杀我怎么办?”
“你要走也可以。”骆城云说,“今晚我验1号也行,但如果你走了,女巫的这瓶毒可就逃不掉了。”
“你自己想想吧,是要选择留下来安全地被我验一晚,还是宁愿离开然后在夜里默默吃下女巫的毒药?”他温声威胁道。
6号果然迈不动脚步,为了自证身份,他不得不留在骆城云身边。
“妈的,偏偏找上了老子。”6号怨声咒骂,不情不愿地坐到一棵树下,“老子又不是狼,不怕验,我晚上就在这儿,你随便验。不过那个女巫你可得看好了,别他妈瞎撒毒,要毒毒别人去。”
“我看这个1号就不错,不是说最毒妇人心吗?要毒毒她。”转手间他就把1号卖了,看来他们两的关系不怎么融洽。
“毒我做什么?我也不是狼!”1号用尖细的嗓音据理力争,“我可是平民,你这个人太坏了!验他就验他,我看他就是狼!”
“哼。”似乎是气不过,1号也找了棵离6号距离远的树待着。
看着情况,1号6号两人都不准备走。
这样也好,他们之中,总会出一狼,而狼人睁眼的时候,总会露出破绽,不知道神龙不见其尾的10号,又藏在哪儿呢?
“你们,”1号主动同他们搭话,视线不停往骆城云和全炀两人身上飘,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一直牵着手?”
嗯?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从赶路那刻开始,他们的手就一直没放开。
几乎是同时松开,像是握了块烫手山芋。
骆城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全炀转过身,背对着他们也选了棵自己今晚要待的树。
“哦~”1号发出心照不宣的起哄声,脸上挂着揶揄的笑。
“我懂,不用解释,我都懂。”她笑着说。
系统在此刻突然问道:[为什么?]
骆城云:[啊?]
系统:[他长得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骆城云:[还好。]
系统:[不好看吗?]
骆城云实话实说:[挺好看的。]
系统静默:[所以,你喜欢他?]
骆城云:[没有。]
系统:[你不喜欢他?]
骆城云:[不至于。]
对于全炀的存在,他不反感,反倒因为他的长相,即便全炀性格古怪,做了很多无法解释的事,骆城云对全炀的观感,甚至比其他人要好。
他怎么如此肤浅,骆城云有些烦躁。
系统:[我觉得他喜欢你。]
骆城云:[有吗?还好吧。]
系统:[别装傻了。]
有吗?骆城云迷茫。
他是真没觉得全炀对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排斥、不反驳,这就是喜欢吗?
系统语气越发冷淡:[你别喜欢他。]
骆城云:[嗯。]
他和全炀不过是共同通关一场游戏的关系,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
说完后,系统再度禁声,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夜色悄然来临,所有人心下一揪,他们知道,真正的危险又再次来到了他们身边。
[天黑请闭眼。]
[狼人请睁眼。]
[狼人请决定今晚的击杀目标。]
“嗷呜——”
黑暗之中,骆城云听见了耳边狼的咆哮,有什么东西从他脸侧擦过,冰冷尖锐的爪牙轻触碰他的眉间,他努力睁大眼,却什么都看不清。
他能感觉得到,狼就站在他面前。
果然,要杀他吗?
[今夜你要击杀的目标是他。]
[确定吗?]
[狼人请闭眼。]
一道狂风从他身边经过。
狼爪插进肉里的声音,动作干净利落,骆城云下意识闭起眼。
不疼。
他摸摸自己胸口,没有受伤。
“唔……”不远处传来吃痛的闷哼,有人受伤了。
听声音是个男人。
鼻间弥漫着的血腥气息,鲜活而浓重,久久不曾散去。
液体滴答声响,有什么东西打湿了地面的枯草,是血,流出来的是血。
被狼人杀害的人生命缓缓流逝,不安的感觉始终围绕着他。
是谁?
狼今晚没来杀他,去杀了谁?
[女巫请睁眼。]
骆城云睁开眼,正对着的是一片血色,刺痛了他的双眼。
全炀!
狼杀了全炀!
入夜前怡然靠在树上的全炀此刻倒在了血泊中,脸色死白,因为疼痛脸上呈现出的痛苦之色,他双目失神地望着上方的树,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骆城云快步来到全炀身边,把人扶起,这时他才注意到,全炀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空洞狰狞的伤口,狼人直接把他的心给挖走了。
除第一夜,夜里被狼人杀死的玩家没有遗言,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狼人残忍的手段,一旦被狼袭击,就不可能活。
全炀此刻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双唇失去血色,只留下一双眼睛还像往日般灵动。他对自己的死亡并不意外,反而对骆城云露出个很淡的笑容,眨了眨眼,似是高兴骆城云没有骗他,他真是女巫。
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他,也不错。全炀释然。
他怎么会死?
全炀怎么可能会死?
他明明都算好了,今晚最有可能死的人是他啊!
他一个明面上的预言家,所有玩家都深信不疑的预言家,狼怎么可能不来刀他?
除非,狼知道他不是真的预言家,他们笃定,全炀才是跳了一半又退缩的那个真预言家,骆城云是出来替全炀挡刀的。
狼猜对了一半,他的确是想让狼来刀他,他也是为了帮预言家挡刀,但他们没能想到预言家不是全炀也不是他,而是高元。
直到今夜之前,他都怀疑过全炀,他觉得全炀有可能是狼。
他可能会死,高元可能会死,他唯一没想过的就是全炀会死。
或许他自始至终都不认为全炀有死亡的危险。
因为他觉得全炀就是那只藏得最好的狼。
狼警长带队,他在白天投票时便掌握了所有话语权,所以全炀才会那么顺利地想推谁就推谁,也没有一个狼人出来冲票。
这个可能性很大。
至于全炀用了什么方法骗过了预言家,这就无从得知了。
在此之前,骆城云一直不排除这个可能。
既然全炀是狼,在所有人以为女巫没了解药的情况下,夜里他一定是安全的。
解药都没了,狼怎么可能还傻到去自刀?
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可今晚死的是全炀。
他活生生被狼人挖出了心脏,虚弱地躺在他怀中。
他甚至能感受到全炀的生命体征在一点点消散。
心脏不受控地开始刺痛,整个人犹如沉进冰河,冻得他不自觉颤抖。
奇怪,心怎么开始痛了?
为什么全炀的死,会让他这么难过?
这份疼痛有些不同寻常,他向来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在别人眼里过于冷漠,可全炀的死,却让他不自觉失控。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
骆城云死咬着唇,不经意间咬破了嘴唇,口中满满的铁锈味。
全炀的目光凝结在骆城云唇上的伤口,很轻地皱了下眉,似有些不悦。
别咬这么狠,都破了。
他松开口,握上全炀的手,和白天温热的感触完全不同,如今的手没有任何温度,冰冷一片,仿佛已经丧失了所有生机。
在这么下去,全炀很快就会死。
他是女巫,手里还有一瓶解药,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游戏还不问他是否使用解药?
全炀都快死了。
只有解药能救他。
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问他?
他心下一寒,想到了个可怕的猜测,莫非是游戏为了惩罚他头一晚作弊,自行拿走了他的药?
越想越有可能,游戏是公平的,第一晚既然是平安夜,那么女巫的解药自然是用了,不可能留在手里,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他以为自己钻了游戏的空子,到头来,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不一定。
游戏还没问话,前一夜怎么着都会问他的。
等等,再等等。
骆城云在漫长的等待中,等来了全炀的死亡,穿着黑衣的人安静在他怀中断气,眼里的最后一丝亮光,悄然消逝,全炀死了。
他、死了?
骆城云脑海中的那根弦骤然断裂,心脏剧烈抽痛,他用颤抖的手轻碰了下全炀的睫毛。
没有反应,不会动了。
全炀,真的死了。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有人问他什么。
下一秒,游戏再度重复:
[今晚死的人是他,你有一瓶解药,你要用吗?]
解药!
他还能用解药!
骆城云僵硬地点着头,指了指全炀,无声做了个口型:用。
当然要用!
既然他还有解药,怎么可能不用?
空中浮现出一瓶绿色的药剂,略微倾斜,发光的药水撒在了全炀的伤口处。
用了解药后,全炀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游戏仍在询问:
[你有一瓶毒药,你要用吗?]
女巫每晚只能使用一瓶药,用了解药,他的毒药便没法再用,不需要骆城云给任何反应,游戏默认了他开不出毒。
骆城云今晚本想盲毒10号,但只要能救回全炀,用不用毒药都无所谓了。
[预言家请睁眼。]
[预言家请选择你要查验的对象。]
[他是这个。]
[预言家请闭眼。]
……
当骆城云从黑暗中再度恢复视力时,整个人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短暂的静默,6号挑衅般朝他开口:“喂,验得怎么样,老子是不是狼啊?”
“嗯?”骆城云表情呆滞,他下意识往全炀的方向看去。
发现骆城云在看他,全炀对他微笑。
没有。
伤口、地上的血迹,什么都没有。
“你看我干吗?”看的时间久了,全炀不禁问。
狼人杀规则中,夜间被救起来的好人并不知道自己昨夜的死亡信息。
骆城云语气中流露出轻松:“没什么,看你长得好看。”
他救回了全炀。
真好。
骆城云头一回庆幸自己女巫的身份。
全炀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也好。
他就不会记得自己昨夜死亡的痛苦。
“喂,你不会和警长串通好了,然后夜里派狼人来杀老子吧?”见骆城云迟迟不回话,6号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
骆城云没什么心思搭理他,冷淡说道:“我要是狼,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径直走到全炀跟前,握住了全炀的手。
全炀发出疑惑的声音。
“没事,夜里风大,我摸摸你的手,看冷不冷。”
“还好,是热的。”
骆城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么做,他只知道,现在的他迫切想要碰一碰全炀,感受这个人是真实活着的。
全炀讶异,一时竟忘了挣脱。
骆城云接着问他:“晚上,你听见过什么声音吗?”
全炀敏锐道:“有狼叫,是不是狼来过了?不过,要真是狼,为什么我们都活着?狼杀的是10号,刚好从我们身边经过?”
看来他的记忆停留在了死前的那段。
“这不是很好吗?大家都活着。”骆城云问。
全炀别扭地抽回手:“你今晚怎么这么奇怪?”
“有吗?可能是太害怕了。”
“死gay。”1号见不得他俩腻乎,轻声骂了句。
系统:[你果然喜欢他。]
骆城云手里空落落的,他握了握拳又很快放开,最终说道:[抱歉。]
经过昨晚全炀的死,身体自然做出的反应让他再无法欺骗自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全炀有了这么深的感情。
系统:[我很遗憾。]
骆城云沉默许久,而后说:[对不起。]
系统沉默的时间比他还长,深深叹了口气,冷静自持的声音中带了几分苦涩:[你无需道歉。]
系统:[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他。]
[很不喜欢。]
[不过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
系统生气了。
骆城云感到一阵头疼。
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多动脑多思考,不要被表象迷惑,要用心去感受!用心!(恨铁不成钢地戳戳你们小脑瓜),,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