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咎只是禁军十二卫其中一卫的指挥使, 正三品的官职,在权贵宗亲满地的汴京也算不得什么,但身为皇孙慕容辰羲身边唯一亲信,却地位超群。
皇孙年仅七岁, 住在皇宫之内, 父母双方皆亡故,除了老皇帝那一边,连亲眷都无。一个孤儿罢了,在京城那些人眼里,约等于查无此人。
一旦山陵崩, 凤子龙孙诸多的汴京,谁还会在意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子?
老皇帝深知这一点, 怕这孩子被人慢待,可是对于一个住在宫里的小孩子, 也赏赐不了什么, 便只能抬高慕容辰羲身边人的地位。
晏清都比起正三品朱雀卫指挥使,首先是皇孙慕容辰羲的脸面。
他被人礼遇,那便是皇孙被人礼遇, 皇帝嘉善他,就是皇帝对慕容辰羲的宠爱。
虽然皇孙未曾出宫,老皇帝已然赐了一座荣王府邸, 慢慢修缮着,只等慕容辰羲成年后住进去。
府邸内这些事情的打理,自然便交由晏无咎全权负责。
晏无咎一日之中, 除了白日进宫陪伴护卫慕容辰羲左右,晚上的时候基本就在荣王府的燕园休息。平日还要利用闲暇时间,招揽人才,填充荣王府的内属官。
当然,现在慕容辰羲还用不上太多,那些人基本就是晏无咎的人手。
老皇帝执意私下重查当初废太子的巫蛊案,尤其是废太子幽禁到死前,发生了什么,是谁离间他们父子,造成惨绝人寰的悲剧。只有认定了那不知名的奸佞存在,才能淡化老皇帝本人对废太子之死所犯的过错。
作为慕容辰羲亲信的晏无咎,自然也被告知了这件事。
晏无咎的身边依旧跟着樊雷和苏见青两人,经过封庄一事,这两个人已然证明了他们的忠诚,晏无咎需要时常入宫,有些事只能委派他们去做。
燕园是荣王府西南花园的客苑。
晏无咎日常便宿在这里,以方便及时处理王府庶务。
八月十七日这一天,老皇帝全天和孙儿一起,晏无咎难得放了半天假,提早出宫。
苏见青脚步轻快进来,对晏无咎低声汇报着汴京新的消息。
“六扇门五位神捕突然一齐回了六扇门,其中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小楼和乌夜啼。很可能是为了昭太子一案,被门主紧急召回。”
晏无咎早知道六扇门月黑风高夜这五人,但是对其中另两位却所知不多。
他坐在太师椅上,仰靠放松,把玩着冰玉观音的手指,百无聊赖地动了动,眉睫垂敛,淡淡说道:“日后应该要常打交道,说说看,高小楼和乌夜啼,是什么样的人。”
樊雷更擅长和江湖上那些人打交道,苏见青则因为出身名门,更为熟知朝堂之事,自然也包括六扇门诸位捕快的出身来历。
他娓娓道来——
和六扇门其他捕快不一样,高小楼是门主高胜雪的孩子,自小长在六扇门。他的母亲也是当年叫黑道江湖闻风丧胆的一代名捕。从会走路会说话,高小楼就耳濡目染诸多江湖传奇。
比起身为顾太傅义子,一开始是走得是书院仕途的顾月息;身世曲折,八岁才被高门主带回来的风剑破;还有因缘际会入了高门主之眼,被选进六扇门的诸葛霄,自小长在六扇门的高小楼,才是做捕快时间最久,最适合掌管门主令的人。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三年前,高门主将门主令交给了顾月息。
很多人佩服高门主高义,自然也有很多人同情高小楼。
因为,高小楼并不是什么毫无本事,仗着父母威名荫蔽的骄纵无能之辈。
相反,他自小就展露出相当出众的聪明才智,夸一句天之骄子也毫不为过。性格也热情讨喜,深得六扇门上下所有人的喜爱。
他是这一代神捕中最早成名的一个,也是除了神秘的乌夜啼外,年纪最大的一个。
但是,高门主却觉得,高小楼武功不如风剑破,智计不如诸葛霄,大局统筹不如顾月息,连江湖经验也没有乌夜啼丰富。
高小楼幼时母亲早逝,高门主虽然对儿子严苛,父子关系也还不错。
“直到陆陆续续其他三位同门加入,据传,原本性情活泼自信的高小楼,几次和高门主发生争执,被传骄傲自大、好胜心强、不能容人。父子关系一度降到冰点。后来高小楼自请外派,长久不见,便再未听到有什么摩擦。是以,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段纠葛。”
奇怪的是,三年前高胜雪痼疾复发,门主令易主。自小便将门主令当作自己囊中之物的高小楼,这一次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平静的就接受了高门主的决定。
晏无咎听罢,若有所思,缓缓眨了眨眼:“高小楼曾因为同门三位神捕,和门主不和,并且外派多年不归。也就是说,他和其他三位神捕的关系,没那么好?”
苏见青想了一下:“可以这么说。高小楼这个人极为奇怪,他本身性格活泼爱闹,极具亲和力,少年时候却性情大变。起先只是喜欢混迹戏院,涂抹油彩上台演戏,后来因为这项爱好走火入魔,竟然自学成才。”
“高小楼乃是天下第一的易容大师。他会缩骨功,不但能变幻成任何人,而且连口音、气息,细微的小动作都能改变。如果他要隐匿行踪,世间无人能找出他的真身。他曾经在西域魔门卧底近乎一年,却无人发现。大人须得格外小心此人。”苏见青的娃娃脸严肃,眼中有些忌惮。
晏无咎似笑非笑:“听上去很有意思,他这么厉害,要怎么小心防备?这个人有弱点吗?”
“有。”苏见青毫不犹豫,“此人自胎里带了病,实际身体并不好。他的皮肤、毛发、乃至于瞳色,都比一般人要浅淡许多,过于白皙,有些畏惧强光。江湖人猜测,他沉迷易容,或许最大的原因是遮掩自己异于常人的外表。”
“白化病?”晏无咎抬起眼睫,有些许好奇,“另一个人,乌夜啼呢?”
苏见青微微抿唇:“高小楼此人朋友众多,但是,最好的朋友就是乌夜啼。”
乌夜啼原本是个黑道杀手。他身世悲惨,曾经被人背叛,导致任务失败,被组织打断四肢,丢在乱坟坑里。
后来,传说他用死人的白骨拼成高跷,重新爬了回来。并且凭借一己之力,灭了整个杀手组织。自此扬名江湖。
有人说他吃过死人肉,有人说他因此得了麻风病,精神和面部错乱。
没有人听过乌夜啼的真实声音,也没有人看到过他的脸,甚至不确定他是男是女。
乌夜啼总是一身黑衣,那黑衣如同夜行杀手,但是做工极为精致,布料昂贵,请江南最好的绣娘,用银丝绣着茉莉花。
有人因此说,他沦落为杀手前,曾是富家公子。
乌夜啼平日里没有别的喜好,除了喜欢穿新衣服,新衣服还都是式样统一的黑色夜行锦衣,唯一的喜好就是皮影戏。
有人说,他的皮影都是用被他所杀的死人的皮制造的。
如果要找乌夜啼做生意,只要找集市里喜欢穿精致的绣着茉莉花的黑色锦衣,戴长长的看不见脸的帷幕,沉默不语,演皮影戏的摊主便是。
乌夜啼唯一的朋友只有高小楼。
以前他只演默剧,认识了高小楼后,高小楼会为他的皮影戏配各种各样的声音。
“乌夜啼和其他神捕不一样,他是黑道上的江湖人,后来不知道怎么便败在高门主手里,自此就在六扇门做了捕头。因为总是一身黑衣,瘦得好似一折就断,高得不像正常人。黑夜里远远看见,会以为是赶尸人的僵尸,常常惊吓到路人啼哭,这才有乌夜啼的江湖名。”
晏无咎歪了歪头,眸光盈着一点温柔笑意,熟悉的人见了便知道,那是笑里藏刀:“真的没有人见过乌夜啼的真面目?”
那岂不是,很好假冒?
“有。”刚刚升起的坏水,便被苏见青无情按破了泡泡,“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知道乌夜啼的真面,那个人一定是高小楼。”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都很神秘,都与世俗格格不入,也都喜欢演戏,所以最能理解彼此。
在六扇门里,乌夜啼唯一的朋友只有高小楼。
他们两个人常常一起行动,孟不离焦。
有乌夜啼的地方,一定有高小楼,反之,亦然。
……
六扇门,高胜雪的净斋里。
一阵微风而过,冷面寒霜的风剑破身边便出现了一个雪白身影。
他一身白衣,冰纱雾绡,如同薄雾堆雪,不仅衣服是柔和的白,长发眉睫肌肤都是,整个人如同笼罩在风雪之中,若隐若现的梦。
唯有一双眼睛,一泓清泉一般,莹润清透,长在那张五官淡淡的脸上,显得那张温柔的面容,清澈见底,格外好骗。
这双眼睛安静柔和地看着眼神冷冽的风剑破,语调缓慢地说:“好久不见,小风、阿月。”
顾月息轻轻颌首:“好久不见,小楼。”
高小楼是所有人里年纪最大的一个,看上去却比年纪最小的风剑破更不谙世事。
然而,他已经在江湖上办案多年,甚至独自一人深入过臭名昭著的魔门,长达一年。
风剑破移开目光,看向四周。
既然高小楼在这里,乌夜啼自然也不远了。
果然,门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走进来一个高个瘦长的黑衣人,脚不沾地,头上戴着长长帷幕的斗笠,一声不吭坐在离他们最远的角落里。
正是乌夜啼。
打过了招呼,白衣微动,眨眼之间,高小楼便坐回到乌夜啼身边。
尽管少年时期性情大变,高小楼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轻易便能结交许多朋友。
但是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不会叫乌夜啼冷落,就算乌夜啼根本一句话也不说。
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一黑一白,简直就如同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高小楼看着堂前的高门主,语速格外缓慢轻盈:“父亲,我没有偷听。”
这个儿子自小叫他忧心,行为一日比一日古怪,不知道今次又在扮演什么身份玩法。
高门主无暇管教,脸上忧色不改,对风剑破说:“你跟诸葛之间的矛盾,都在这个晏清都身上,诸葛对他的怀疑由来已久,而这个人是你的心上人,你觉得诸葛冤枉了他,是也不是?”
风剑破冷着脸,沉声道:“不是冤枉,是构陷!”
高小楼微微偏头看向乌夜啼,不知道用腹语沟通了些什么,只见乌夜啼微微点头,帷幕长长的坠子风铃一般轻轻相击。
高门主皱了皱眉,脸色微沉,但仍旧平心静气,甚至露出一点微笑:“那我跟你一起听听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楼,你来说。”
“是。”高小楼语速慢吞吞的,声音柔和,条理分明。
“我们查到,旭王的财政除了明面上那些封邑税务之外,还有大量来历不明、去向成迷的银钱。顺着这条线索,排查到旭王身边一个不远不近的人,此人便是洛阳柳家的柳珣。柳珣虽然出身洛阳柳家,但自小脱离家族,直到上个月才回到柳家。可他手中却有源源不断的财富涌向旭王。这笔财富与柳家毫无干系。”
高小楼冰雪一般淡淡的面容神情始终安静,声音柔和又疏离,缓慢道来:“这时候,诸葛叫我们替他查一个人。这个人很奇怪,他外祖父是富甲一方的皇商,自小以金珠弹玩取乐,根本并不缺钱。可是这个人私下里却另起台子,买卖做得很大,入伙之人,都是些家世显赫的衙内公子。柳珣,便是借着他的台子,隐秘地为旭王赚取钱财。”
高门主看着风剑破,口中问道:“这个人是谁?”
高小楼慢吞吞地说:“晏清都。”
诸葛霄负手而立,眉宇微微凝重:“他外祖父蒙难,家里资金冻结,他却依旧能眨也不眨,一夜花掉几十万贯家资。这一点,小风当时失踪在外,并不清楚。我对这个人的怀疑,从来都有据可查,并非出自个人好恶。只是有些事情,时候未到,我没有将证据点明。”
风剑破冷面不语,无动于衷,眉目神情凛然,非但不信,反而愈发警惕。
诸葛霄平静道:“宋兄。晏清都与柳珣私下借由他人名目,悄悄为旭王赚取钱财,最少已经三年。待他加冠成年,便杀了崔权,顺势回到旭王身边。不仅如此,他还懂如何用雨霖铃控制焚莲。这次,更是危急关头,力保旭王无事。此人俊美天成,然而言行轻佻放荡,为他倾倒之人不知凡几,宋兄为他动心不难理解,但莫要迷失了本心。”
风剑破冷冷地看着他,颇觉荒唐可笑。
前世陪陵炸毁,旭王全身而退,最后是被晏清都反手一刀,这才揭破罪行。晏清都怎么可能是旭王的人?
风剑破满眼桀骜,讥诮道:“你不是说,只是怀疑吗?为何口口声声却已经为他定罪?这点模棱两可的证据,还不如我指证你诸葛霄的证据可信。继续编,让我听听看,下一步你怎么坐实,孤禅寺一案也是晏清都做的。”
诸葛霄抿了抿唇,眉宇微蹙。
“够了。”高胜雪眼底不可抑制浮现出失望,看着偏激桀骜的风剑破,语气黯然失落,“晏清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诸葛不惜一切代价去构陷?小风,你怎会这般糊涂?”
风剑破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冷如寒冰霜剑:“门主,这句话我也想问你们,诸葛霄到底有什么特别,叫你们所有人都对他深信不疑?难道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为什么六扇门许多次的行动,明明万无一失,我们的对手却总会有一两条漏网之鱼?究竟是敌人太狡猾,还是六扇门里有人神通广大,为他们通风报信?”
诸葛霄脸上毫无笑意,也没有任何被质疑的愤怒,他平静极了,甚至有些置身事外,恹恹的冷淡。
高门主已然动怒,比起愤怒更多却是自责,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诸葛霄神情木然,先一步请罪道:“负责掌管消息情报的人是我,出了事,自然是我的责任。风剑破没有说错,门主何必动气?”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月息忽然开口,冷静道:“研案之中,任何人都值得被怀疑。诸葛怀疑晏清都也罢,小风怀疑诸葛也是,便是门主怀疑我顾月息,也不在话下。保持怀疑和警惕是一件好事,最终只有证据能断定真相。我更在意的是,今次难得小楼和乌月啼也回来了,关于孤禅寺灭门案,是否有了新的进展?”
高小楼慢吞吞地说:“是,查到了一些新东西。”
诸葛霄点头:“我这次率先回来,也是为了此案。”
风剑破冷冷地:“真巧,我也是。”
顾月息颌首,冷情冷性的面容,在这种情景下,显得尤为理智可靠:“从小楼开始。”
高小楼伸手,身旁一身黑衣,带着黑色手套的乌夜啼,很快递给他一套账册。
高小楼那缓慢柔和的声音,不紧不慢陈述道:“虽然孤禅寺三百多人无一活口,但是,我们往前追溯,从寺院突然兴起,查到了一些寺院开支往来。但是,没有用得上的。”
顿了顿,见没有人催促质疑,高小楼才继续慢吞吞说道:“这一点很奇怪,正常寺庙是不可能这么干净,什么也查不到的。欲盖弥彰,反而证明这所寺庙问题很大。”
高小楼看了眼风剑破:“差不多是六月初,失踪的小风突然传信给我,说他怀疑,孤禅寺参与贩卖妇孺,让我查查江湖上那些神秘的销金窟,里面的人员流动和来历。顺便,替他保守行踪秘密,尤其不要让顾月息和诸葛霄他们知道。”
风剑破:“……”
高门主脸色一黑:“当时小风失踪,他们急得到处寻找,你就真的替他隐瞒?”
高小楼慢慢地说:“如果我不答应,下次他就不会跟我说实话了。”
高门主:“那你现在又说什么?”
高小楼语速更慢了:“现在他不是回来了吗?自然可以说了。而且,我也很好奇他为什么要隐瞒。”
在高门主被气得发火前,顾月息冷静打断:“你查到了吗?”
高小楼点头:“迂回倒查,我们发现,孤禅寺在黑道上名声很响,是有名的销金窟。表面是寺院,实际经营青楼、酒馆、赌坊。他们手段大胆,一面宣称寺庙香火求子灵验,吸引大量出身良好的女眷来上香,从中挑选猎物。会选择时间间隔很久,地理位置很远的地方,再对猎物下手。所以,尽管上过香的人大量失踪,也没有怀疑过孤禅寺。”
“不止如此。对于有些特别的客人,他们还会提供特殊服务。比如,允许客人在香客中挑选中意目标,再由他们想办法将人留下过夜。用特质药物迷晕,有的人一夜之后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有的人会就此被带走,由孤禅寺的人易容替换,然后过段时间,或私奔,或意外横死……合情合理消失。”
众人听罢,脸色都极为难看。
高小楼递出账册,柔和的声音也一点低沉:“这账册,记录了自孤禅寺流出的受害者。活着的全都在这里了。可以让下面的捕快开始行动。”
高胜雪尽管在六扇门几十年,见过的猖獗凶案无数,此刻也难以保持平常。
他接过账册翻看,呼吸深沉,看向风剑破:“小风你是如何知道,孤禅寺在做这种阴损买卖?”
风剑破的脸色只会更难看:“我们当时在追查孤禅寺灭门一案,锁定了嫌犯焚莲。那一晚,我按照计划去试探焚莲。不料反而被他引进圈套。此人武功高强,走火入魔之后,功力反而大增,我一着不慎被制,被他打断了右手、右脚。他本要杀我,不知为何一见月光便神情错乱。我趁机逃走……”
“在我们决战的时候,我曾逼问他孤禅寺一案,他说他只是杀了几个作奸犯科、拐卖妇孺的山贼,并不承认杀害孤禅寺满门。我想,他当时既然有机会杀死我,就没有必要对我撒谎。便联想到,孤禅寺是否在做某些见不得人的买卖。”
高门主脸色稍霁,又皱了眉:“那你为何不及时回去告知阿月他们?反而躲着他们?”
风剑破冷着脸:“因为焚莲说,我们之所以追着他不放,是因为六扇门中有人和幕后之人沆瀣一气,故意栽赃给他,掩盖孤禅寺灭门背后的真相。”
风剑破自从猜到焚莲也有前世记忆,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将六扇门诸人引去封庄。
因为孤禅寺一案背后之人,就是旭王。而当时,旭王正在封庄搞新的阴谋。
焚莲一直认为是六扇门害死了晏清都,此举无疑是祸水东引,想要旭王和六扇门两败俱伤。
前世,揭破孤禅寺一案的人,是晏清都。他就是以此,彻底扳倒了旭王。
但是,晏清都将事情移花接木,嫁祸给了焚莲,说是焚莲和旭王合谋。
当时,焚莲身上背的恶名已经太多,至少有一大半出自晏清都,六扇门一听就知道他在胡说。
可是焚莲自己毫不在意,不管晏清都泼了什么毫无根据的脏水,他都默认接住,过后便私下去找晏清都的不痛快。
正是因为如此,洛月惨死,晏清都说凶手是焚莲,风剑破才会被诸葛霄误导,相信这是晏清都所为。为了借六扇门的手对付焚莲。
风剑破看了诸葛霄一眼:“孤禅寺的幕后之人,就是旭王。因为焚莲无意撞破杀死那一伙歹人,惊动了他们背后的主子,旭王唯恐事态暴露,索性将所有涉世其中的人尽数灭口,销毁一切证据。并将此灭门案嫁祸给焚莲,借六扇门的手杀人灭口。”
诸葛霄沉吟:“小楼,你那边有证据证明孤禅寺和旭王的关系吗?”
高小楼摇头,声音柔和微凉:“没有。”
风剑破盯着诸葛霄,直接至极:“那个替幕后之人出主意,一心一意钉死了焚莲的六扇门内应,是你吗?神通广大的神机子。”
高门主叹息一声,眉宇忧思极深:“小风,在你们没有回来之前,诸葛就已经告诉了我他调查出的真相,与你所言,不谋而合。”
风剑破意外,神色却毫无动摇:“怎么,这次不嫁祸晏清都了,改替旭王开脱了吗?”
诸葛霄也看了眼风剑破,不以为意移开,平静说道:“我认为孤禅寺一案,与旭王无关。”
风剑破冷冷地看着他。
诸葛霄继续说道:“因为孤禅寺灭门,焚莲出现的时机都太巧了,我的确从一开始就认定他是凶手。但我从不认为,这就是一起单纯的江湖灭门案。不管如何,我也想先抓住焚莲,从他那里问出真相。”
“我也的确,因为晏清都对焚莲的维护包庇,怀疑他,私下请小楼调查了他。甚至,因为焚莲出现在封庄,我一直怀疑焚莲与旭王有交易。甚至一度认定,链接他们两个人之间合作的,是晏清都。到现在,我对晏清都的怀疑都没有解除。”
“我之所以对晏清都的怀疑更甚,就是因为,孤禅寺一案太多证据指向旭王。如果旭王就是幕后之人,试问被他嫁祸的焚莲,怎么会好端端出现在封庄行宫?除非,焚莲本就与旭王达成协议,替他扫尾。但以焚莲对风剑破的说辞,这一点可以排除。那么,我自然怀疑,是晏清都用雨霖铃控制了焚莲,做下了这些事。此事,旭王也知情。这才能容忍焚莲在他身边出现。”
风剑破眼里寒意肃杀如剑,没想到他到这一步都没有放弃害晏清都。
诸葛霄说:“但是,封庄之事提醒了我。这几日我去调查了一下,孤禅寺不仅仅是表面看上去那样,它不是两层,而是三层。表面是一座佛寺,私下里的确是旭王的一个联络点。但是,仅仅如此而已。有了柳珣这个财使,旭王根本不缺钱,他没有必要做那些阴损生意。旭王的势力也根本没有涉足江湖。最黑暗的那层,根本不是旭王的生意,也与晏清都毫无关系。”
风剑破:“……”
诸葛霄又看了风剑破一眼:“我对晏清都的怀疑,并不是所有都成立。如果有人掌握了更精确的证据,反过来怀疑我,也无可厚非。”
顾月息平静地说:“不是旭王,那是谁?”
诸葛霄说:“还要再查。但已经有些眉目了。”
高门主眉宇略有忧思,但微微放松一些,看向风剑破:“小风,你是捕快,应该知道,查案之中难免会冤枉某些人,但证据不会说谎。事情未有定论之前,莫要冲动。既然是误会,希望你和诸葛之间能摒弃前嫌……”
“不可能。”
风剑破没有想到,诸葛霄会来个以退为进。
但他早在今日看到诸葛霄的时候就明白,这是一场硬仗,对方快他一步,但是,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冷冷地看着诸葛霄,脸上没有动怒,只有坚定:“你能骗过所有人,但是骗不过我。等着瞧,迟早我会将你的狐狸尾巴,一根一根斩断。”
“小风!”高门主满面忧虑,但这次,风剑破一意孤行,站起来头也不会离开了。
高小楼坐在那里静静地看了看,对身旁的乌夜啼说:“我们也走吧。”
很快,净斋之中就只剩下,顾月息、诸葛霄、高门主三人。
高门主忧思满面,精神有些灰败。
顾月息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直到这时候,突然开了口。
清冷的声音,冷静肯定:“门主和诸葛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没有说?”
闻言,诸葛霄侧首抬眸朝顾月息看来。
黯然低头的高胜雪也是。
诸葛霄微微一笑,眉梢从容傲然:“就知道,瞒不过你。关于孤禅寺一案,有一个秘密消息,只有门主和我才知道——焚莲不是无意路过孤禅寺,是有人特意约了他在那里见面。目的不明。”
顾月息的瞳眸微微一动,再难保持无动于衷:“是什么人?”
“朝中之人。”诸葛霄神情微微冷肃,“此人身份只高不低。我也是暗中查找这条线的时候,无意发现,孤禅寺的销金窟,赚取的金银并不是给旭王的,而是给宫中某个贵人所用。”
顾月息眉睫微动:“陛下老迈,宫中的贵人不多了。”
“再贵,也贵不过艳冠六宫的云妃娘娘,独占圣宠几近二十载。”诸葛霄平静感叹,“我本来一直以为,孤禅寺背后是旭王。直到封庄叛乱给了我提醒,我才发现自己忽略了这一点。”
顾月息冷静地听着,忽然说:“小风说,你趁机私下刺杀他灭口,你的解释很牵强,门主也有意袒护你。小风反应偏激,门主虽斥责他,反倒更内疚。到底怎么回事?”
高胜雪神色黯然:“小风受委屈了。”
诸葛霄看了眼高门主:“我来说吧。早在封庄时候,有人假扮风剑破行刺我,其实当时我就已经生了怀疑,顺势便叫他刺了一剑。后来风剑破回来,对我多有怀疑。我便认定,这是有人想要挑拨六扇门的关系。”
“就在昨天,风剑破与我私下发生争执,那时候我发现有人在旁窥视,是个高手。我便心生一计,故意跳出来,装作被风剑破揭破隐秘,要杀他灭口。之后,顺理成章不敌逃走。果然,不久便遇到了某个好心的神秘人。”
诸葛霄笑得智珠在握:“这个人是崔家的高手,在封庄之变后,隐匿未走。他果然意图招揽我,这段时间一直百般试探,多亏了风剑破对我的怀疑,叫他对我背叛六扇门深信不疑。我顺势答应,提出需要他为我提供些线索,重回六扇门,取信你们。他答应了,推出孤禅寺一案始末,并答应伪造证据,证明旭王是幕后之人。这样,我破获孤禅寺大案,他们解决一个政敌。想得倒美。”
高胜雪神情凝重:“崔家竟是如此狼子野心。事从缓急,只好暂且委屈了小风。”
诸葛霄微笑从容:“实在对不起宋兄。可是,只有他越怀疑我,崔家那些人才能越信我。有些事,我也好顺理成章搞砸。这件事阿月知道了就好,有你替我背书,我也不至于,日后跳进黄河洗不清。”
顾月息眸光冷清,一瞬不瞬地看着诸葛霄,颌首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猎犬:我已经掌握了证据,狐狸根本和我们不是一窝的。
狐狸:略略略,有人信你吗?
警用驯养中心负责人(违心):狐狸怎么会和你不是一窝的呢?一定是有误会。
猎犬:要离家出走~愚蠢的两脚兽。
灵鹿:可是,狐狸、鹿和猎犬,本来就不是一窝的。
狐狸:是呀没错,我们骗猎犬的,因为我是卧底。我故意露出狐狸尾巴,叫猎犬发现哒。
灵鹿:……
狐狸:啦啦啦,今天又是光明正大做坏事的一天呢~爽~可惜啾啾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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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洗白的究极武器就是——我是卧底。但是,局面铺得越大,狐狸尾巴露的越多,离翻车越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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