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笑一声, 诸葛霄就像是遇到了什么毫无意义的纠缠, 无奈困扰又不值得太过挂心。
“我们是捕快, 晏清都有嫌疑,所以怀疑他,为什么在你风剑破的眼里,这就是害他?如果你觉得怀疑他就是害他, 那就姑且当作我在害他吧。可是,就算我‘害’他, 只要他当真清白无辜,大家都有脑子有眼睛,难道我还能按着你们的手,去治他死罪?”
风剑破漆黑木然的眼眸顿时一颤,眉骨头颅都刺痛起来, 苍白冷峻的面容开始不稳。
他按着头,视线虚晃,剑影金光割裂黑暗。
诸葛霄并没有说错,前世他也只是诱导自己行差踏错,唤醒饲养他心底的野兽, 最终做下错事, 最终做出伤害那个人举动的, 是他自己。
风剑破低吼一声,用力按着像是要裂开的头,恶狠狠地盯着眸光神秘从容的诸葛霄。
他自然罪无可恕。可是,这不代表他诸葛霄就无辜, 把刀尖磨利,递到他手中,把毒淬到他心上,蒙蔽他的视线,叫他憎恨晏清都的,是这个人!
诸葛霄眸光冷寂、像是不悦又无奈,移向一旁无动于衷冷静旁观他们的顾月息。
“中了雨霖铃的人,心智都已经不属于他自己,我不跟他计较。你可以听他的话,怀疑我。最好也听我的话,对他和晏清都加强戒备。”
说到这里,诸葛霄笑了一下:“当然,如果你觉得如他所言,我有意害晏清都,也可以对晏清都置之不理。”
顾月息的神情不能说冷若冰霜,但绝对不夹杂丝毫个人感情,连一丝犹豫不决都没有。
“风剑破、诸葛霄,你们即刻交出神捕令,不得外出行动,不得参与任何案件侦办,随我一同回六扇门总部,接受隔离审查。等候门主定夺。”
风剑破已然恢复冷静,默不作声交出神捕令。
诸葛霄脸上挂着一丝冷然淡笑,也没有任何异议。
他心下却未必就这么从容平静,事情俨然有些不对劲,包括顾月息的反应。
以目前呈现的事实看,诸葛霄被人重伤,凶手疑似风剑破,而风剑破一面否认自己动手,却又指控诸葛霄隐瞒武功。现在又极端维护晏清都,对诸葛霄警惕敌视。像极了中雨霖铃的反应,而且,他自己并不否认这个可能。
另一边,诸葛霄目前所有的行为却都毫无指摘。如果说此前他对晏清都的指控是有些过于针对,但那都是侦查阶段的大胆假设,而且以现在的证据看,显然是因为当初他就留意到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线索。
风剑破的指控仅仅是,诸葛霄会武功,如果自己中了雨霖铃,下手的是诸葛霄,诸葛霄假造证据陷害晏清都……换做任何人看来,都是站不住脚的。
如果顾月息当真公正决断,就应该只审查风剑破,怎么能仅仅因为风剑破的几句话,就各打五十大板?
难道他当真信了风剑破?
风剑破却知道,顾月息为何这般谨慎,因为他当初和焚莲结盟,回来告诉给顾月息的那些话。
诸葛霄不只是隐瞒会武功,他和各种江湖势力甚至于朝廷势力都有联系。他们几次办案,诸葛霄长袖善舞,不知道和那些人私下做了多少交易。
只这一点,顾月息就不会视而不见。
风剑破冷冷地看着诸葛霄,他不知道焚莲到底是前世就知道这些,所以才会卷入孤禅寺一案,被六扇门追缉,还是说,今生的焚莲也是和他一样,重活一世?
这两个人,他都不打算放过。
顾月息眸光冷静,毫无私心:“诸葛重伤,风剑破有嫌疑,但也只是诸葛一家之言,证据不足。同样,风剑破指认诸葛包藏祸心,也是口说无凭。也许你们当中有一个人有问题,也许两个人都有问题,也可能只是误会一场,遭了别人离间。事情不大,可若是放任不理,你们现在互相不信任,极可能造成六扇门出重大纰漏。不如暂停职务,回去六扇门看看门主,权作休假。”
诸葛霄神情微凉,一点书生意气:“我无所谓。只是你可看好他了,我可不想被人突然戳个窟窿,一命呜呼。就是因为一句认定我会武功。死了都没处喊冤。”
他蹙眉咳嗽几声,脸色还有些虚弱,冷面走出顾月息的房间。
顾月息看着房间里的风剑破,平静地说:“你都听到了。不管他身上的伤是不是你干的,都不要有下一次。一切留待门主面前再论。”
风剑破漆黑的眸光看着顾月息,前世的时候,从头到尾顾月息都一直认定阿月的死与晏清都无关,可是自己却没有听他的。因为,顾月息对晏清都的态度一直都有些奇怪。
以顾月息的冷情冷性,孤洁清傲,自然不会偏袒包庇。那奇怪更像一种怜惜不忍,就像是知道什么独他一人明白的秘密。对那个人既排斥厌恶,却又忍不住想要拉那个人一把。但他到底克制着,没有走过去伸手。
直到最后,风剑破也没有看到顾月息伸出去的手。
这一世,风剑破希望他能因为自己,拉晏清都一把。
“无咎他,不是坏人。他处境很危险。不只是诸葛霄,焚莲也很危险。你帮我,救救他!”
风剑破紧紧盯着顾月息的眼睛,一字一顿,对他说出自己的请求。
顾月息微微蹙眉,眸光清冷,毫无私心杂念,只是平静看来就有一种居高临下,难以动摇的疏离:“焚莲中了雨霖铃,蛊毒认晏清都为主,对他言听计从。你知道吗?若说危险,也不该是掌握焚莲生杀大权的晏清都。”
风剑破的样子就像是得了癔症,没有表情的面容苍白冷峻,有一种幽昧的森寒,眸光孤绝冷厉地看着他:“那是焚莲该死!”
顾月息不为所动,在那无动于衷的冷静眼神里,风剑破的倒影,就像一只失去理智的困兽:“雨霖铃,真的有这么大的作用吗?还是晏清都,比蛊毒还惑乱人心?”
风剑破激荡的热血慢慢凉下来,是了,顾月息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与他无关。”风剑破的眸光像是沉入冰河的遗迹,“我不会再见他。我所做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为我自己犯下的罪,接受惩罚。你不帮我也没关系。”
既然晏清都说,最好再不相见。那他就,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
顾月息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苍白锋利,阴山孤魂一样的身影走出去,他眼底神情幽远清湛,如同风雪写意的山水墨画,缓缓闭眼。
……
诸葛霄走的并不快,至少风剑破轻易便堵在他回房的长廊前。
见到执剑抱臂而立的风剑破,诸葛霄神情从容淡然,只眉梢一丝冷意,毫无畏惧。与其说有恃无恐,不如说是在意的轻忽无视。
风剑破的脸上只有冷峻无情,一丝多余的情绪也无。
“为什么是晏清都?你恨他?”
诸葛霄背对着他,停下脚步,声音温润,如书生君子:“无冤无仇,何来恨。”
“这里只有你跟我,何必再装模作样?”
诸葛霄极淡笑了一下,风度翩然:“宋兄说笑了。我从不讨厌晏清都,而且,我跟他的关系,比起你们跟他要更好一些。”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千方百计为他网罗罪名,让所有人都恨他?”
诸葛霄回眸,他一贯是毫无锋芒的,谦谦君子,温雅无害。纵使在六扇门自己人面前甚少有表情,有什么甚至话少冷言,看着很有脾气,但也没有任何叫人觉得难以相处的地方,连脾气也是兄弟之间的玩闹抱怨。
此刻,一席书生袍服,长身玉立,回眸而视,那脸上甚至还带三分笑意,眉眼天生清俊雅致,自带风骨亲和。然而,纵使眉梢眼角波澜不起,却给人一种不屑一顾的傲然。
仿佛不止是面前的风剑破,也不只是六扇门,整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值得他高看一眼。
那傲然淡淡的,隐在温雅谦和之中,甚至不屑于展露。
风剑破静静地看着,这样的诸葛霄,他前世其实是见过的,但是从未留意,只当是文人自来就有的清高。
但这一刻他知道了,某种程度上,这就是诸葛霄的真实面目。
“宋兄这话有趣,在下也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给晏清都网罗罪名,叫人恨他?就算我所有的怀疑都被证实是对的,晏清都从一开始就是旭王的人,指使焚莲做下孤禅寺一案,为旭王暗杀崔权,此次力挽狂澜,保下旭王。那也只能证明,这个人和旭王是一伙的,需要格外警惕罢了。还能如何呢?”
风剑破一眨不眨看着他,诸葛霄神情从容,游刃有余,眸光似笑非笑,毫无讥嘲。
“不过。假如真有人这么无聊,持之以恒的陷害一个人。我猜,或许他只是想看看,六扇门的办案能力,看看闻名天下的神捕们,是不是当真秉承公义,绝不冤枉一个好人,绝不纵容私欲私情。想看看,这天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人心是清白无暇,毫无阴暗的。”
诸葛霄微笑,长眉微扬:“宋兄,不,应该是风神捕,你有私心吗?”
他的眼神惋惜漠然,在说,你有,那件藏起的衣服就是证明。
风剑破脸色苍白,瞳孔不稳,咬紧牙关冷冷地看着那张无害温雅的笑脸。
他的心被切割成两半,一半在愤怒狂杀,想要立刻拔剑叫这个人碎尸万段。就是因为这个人这么一个无聊玩笑的念头,于是,所有人就被他玩弄在手掌心。晏清都就要被诬陷,他就要错恨所爱!
另一半身为捕快的理智却在叫他冷静,在警惕质疑,真的就是这样吗?这个人会这么简单就说实话吗?不要中了他的计,冷静下来。
诸葛霄笑意冷却,冷锐的眸光从他脸上收回,背对着他离去。
区区一个风剑破,诸葛霄并不放在心上,就像风剑破说得那样,纵使所有人发现他的真面目,也无济于事,他们拿他毫无办法。
即便是顾月息不说,他也想找个借口回去六扇门总部了。
毕竟,晏清都在汴京。
而他在封庄的事情也都已经忙完了,该轮到汴京了。
你看,就算风剑破盯着他,顾月息怀疑他,又能怎么样呢?他想做的事还是能做完。
唯一的变数,只有那个逃走的小坏蛋。
诸葛霄眸光温柔,他们才是一国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相似的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狡诈的狐狸建了一个迷宫,将啾啾猫骗进去,但他不知道怎么让啾啾猫留下来陪自己玩。
于是,
第一天,他骗了一个猎犬进去,看猎犬追着啾啾猫跑。逃生游戏,有趣吗?
第二天,他骗了一只灵鹿进去,灵鹿生病错乱的时候会不会咬啾啾猫?加点翻转,有趣吗?
第三天,他骗了一只恶犬进去……
啾啾猫在迷宫里跑来跑去,玩得很开心,但是从来不在狐狸面前停留。
狐狸只能看着他们玩,一生气,将迷宫毁坏了。
最后,只剩坏了的迷宫和一开始那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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