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晏无咎说冷艳绝美, 贺兰凛的神情也没有波澜, 他抬脚走到晏无咎身前。
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指轻轻在锁链上一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那玄铁锁链钥匙明明在木枫那里, 却自行打开了。
晏无咎垂眸看了眼:“怎么办到的?你这一手都能去当盗神了。”
贺兰凛手指拎着那玄铁锁链,他气质端庄贵气,丰神俊朗的面容却并无倨傲。虽不至于喜怒不形于色,却也向来淡淡的。
即便如此,却并不叫人觉得亲切,只觉得生畏。
“眼力不错, 就是在盗神手下学的。”贺兰凛慢条斯理地说着,另一只手轻轻握着晏无咎的手指看了看他的手腕,发现没留下什么淤痕便松开了。
他看着眉眼末梢晦暗冷淡的晏无咎,真是少爷脾气, 这么久也没半分改变。
贺兰凛轻声淡淡说道:“你的身份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叛徒在龙鳞卫天地不容, 怕他们没有分寸, 这才派了最是稳妥的木枫去。这东西的确是我给木枫的,特意为你准备的。你搅风搅雨的本事这么大,他们若是严加看管, 怕你受罪。有了这个玄铁锁链, 其他东西就不必了。”
晏无咎平静地看着他,只唇边缓缓扬起:“那我还得多谢你了。”
贺兰凛看到他眼底一抹晦暗凛冽,不由淡淡一笑, 在他身旁落座,手指把玩着锁链,自然地换了话题:“封庄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贺兰凛谈起正事,晏无咎也放下交叠的双腿坐正,下意识摸了摸骤然一轻的手腕。
“简单说就是,旭王命人盗走陪陵机关钥匙,想逼那位下令炸开陪陵,然后暗中做手脚,让废太子被炸得尸骨无存,气死那位。封庄之人表面上为旭王做事,实际上想借旭王的手隐藏陪陵里的秘密。秘密就是废太子的遗孤。”
晏无咎眯了眯眼,平静说道:“被我发现这个秘密后,封庄之人与我合作。我跟旭王说,陪陵里的秘密是女人和孩子的尸骨。他听了觉得这个更能气死那位,于是决定不炸了,顺利开棺。谁知道,旭王留在封庄的人好像知道了真相,忽然倒戈一击。我没办法,只好假借旭王之令,先一步公布慕容辰羲身份,搅乱局面。之后的事你应该比我清楚。”
贺兰凛听罢,脸上也没有多少波澜,略作思索:“慕容旭被人摆了一道,现在看来,那些人最可能是云妃的人。慕容旭现在水深火热,唯一翻盘的希望在你身上。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晏无咎偏了偏头,眸光清澈宁静,透着心灰意懒生无可恋:“洗澡、换衣服。”
贺兰凛忍不住浮起一点笑意,很快便冷淡如常:“我若是你,就这样去见那位。”
晏无咎静静看着他,不慌不忙:“我把慕容辰羲弄丢了,空着手去见他老人家,没问题吗?”
贺兰凛眸光凛冽,微笑淡淡说道:“这不正好,借他老人家的势,亲自去接皇孙进城。明明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却偏要我替你说出来。哪里学来的口是心非?”
晏无咎的眼睛微微睁大,圆润的眼睛愈发无辜:“若不是大人什么都不跟木枫说,我也不至于和人走散。大人是崔家的小舅子,万一你并不想多个人回来跟小皇子抢椅子,我这个做下属的自然要问过大人的意思了。”
贺兰凛一瞬不瞬看着他的眼睛,俊美的面容喜怒不显,愈发威重。
他声音很轻,又冷又像是宠溺:“过问了,然后自作主张是吗?比起那个小孩子,我更在意的是,你准备怎么处理慕容旭。”
就像之前贺兰凛说得那样,旭王现在冰火两重天,就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伙叛逆公然借旭王的名义行事,如此高调嚣张,陷旭王于不义,显然是旭王的对手更合理。
但是,那些人到底明面上的身份是旭王的人,最次旭王也是个用人不明失察之罪。
更何况,云妃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必然是要力证炸毁陪陵的事情是旭王的手笔,只不过事情败露,这才唱了一出苦肉计,故意伪造自己被人陷害。
局面一片混乱,对旭王并不利。
而晏无咎则是决定事情走向的关键。
如果他这次面圣,直言真相,旭王必然一蹶不振。可若是他咬定自己是奉旭王之令保护慕容辰羲,那之前的指控就是不可能存在的。
在贺兰凛叫人倍感压力的眼神下,晏无咎缓缓眨了下眼,眸光清凌,不以为意。
“我要是再公然反口,在所有人眼里便是背叛旭王。而且是二度背叛,三姓家奴的名声可不好听。”
贺兰凛手指轻敲:“你有我给你的密旨,可以证明从一开始你就是我的人。我倒要看看,谁敢污蔑你?”
晏无咎敛眸又缓缓抬起眉睫,淡淡一笑:“龙鳞卫未雨绸缪,在凤子龙孙手下派卧底,你是嫌自己在宗室内的名声太好?还是觉得局面不够人人自危?”
贺兰凛眸光微冷,神情淡淡:“所以,你是要保慕容旭了。”
晏无咎靠近他耳边,漫不经心说道:“主要是,待在龙鳞卫里太闷。不如做卧底来得有趣。”
说完,也不在意贺兰凛是什么反应,晏无咎起身向外走去:“我饿了,吃完再见他老人家吧。”
贺兰凛坐在那里,看着晏无咎的背影,锐利的眼眸微微一锁。
真是野心勃勃。
晏清都留着旭王,自然不可能是因为还想做什么卧底,他这是怕旭王倒了,云妃一家独大,留着旭王和云妃抗衡。
若不是忌惮崔家报复于他,就是所图更大。
“难道你还想扶持慕容辰羲上位不成?”
……
八月十二,帝重葬废太子昭于皇陵,銮驾归于汴京。
是日,龙鳞卫指挥使悄悄带着一个囚犯进宫面圣。
明成殿里闲杂人等皆屏退于外,殿内灯火通明,直到三更。
贺兰凛以龙鳞卫抓捕逃犯,无意抓到一个自称晏清都之人,事关皇孙慕容辰羲,自己不敢擅断,故而将其带到御前,请陛下亲自审问。
老皇帝原本就揪心于慕容辰羲流落在外、生死不明,这几日睡不好吃不好,频频梦见已故皇后和太子昭,一听这个人就是保护慕容辰羲的晏清都,自然立刻叫他回话。
“皇孙如何?既然你已到此,为何不一并将皇孙带到朕面前来?”
晏无咎被贺兰凛修饰过,一副历经千难万阻,终于跋涉到此的憔悴虚弱状。纵使老皇帝脾气不好,面对一路艰难险阻护佑慕容辰羲的功臣,也难得压着火气。
“皇孙安然无恙,现下被臣安置在一个友人身边照拂。只是我们一路遇到太多危机,臣奉旭王之令护送皇孙,却连旭王也遭小人算计。臣不敢再信任何人,更不敢带着皇孙冒险,故此臣假作逃犯被贺兰大人抓住,得以面见陛下。恳请陛下给我一队禁军,亲自接皇孙回京。”
老皇帝气极:“你这是连朕的人都不信?”
晏无咎单膝跪地,微微低着头,形容虚弱,却声音果决:“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事关皇孙性命安危,臣除了自己,谁都不信。”
老皇帝再气,自己心里也知道,储位不明,当年巫蛊案若真如慕容昭血书所说,有人在他和自己之间搬弄是非,恐怕还真的会想尽办法对慕容辰羲不利。
看到阶下那虚弱却跪得笔直的人,老皇帝脸上愠怒,眼里却一丝赞赏。
第二日,圣旨出明成殿,赐晏清都正五品千户之职,将迎接皇孙归京一事,全权交由晏清都接管,任何人不得干涉阻扰,否则,令其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那就是只要晏清都觉得有必要,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八月十三日,晏清都手执圣旨,率领一队骁骑卫,上千人马,浩浩荡荡离京,惊动了整个汴京城。
幽静深庭之中,有人不慌不忙拂开茶末,淡淡地说:“把人叫回来吧。”
八月十四日,殿前司千户晏清都带着一对僧人回京。
马车里,晏清都摸摸小沙弥的光头,笑着说:“记住了吗?以后不能叫我义父,尤其不能在爷爷面前叫。”
小朋友眨巴着眼睛,并不明白,但还是努力点头:“叫哥哥吗?”
“叫,晏清都。”
“晏、清、都。”嘟着小嘴巴,努力叫着晏清都名字,像撒娇一样可爱。
晏无咎眯着眼睛笑了笑,亲亲他的小脸:“就是这样,真乖。爷爷很想你,很喜欢你,你也要喜欢爷爷,对爷爷好,知不知道?像对义父这样。”
小朋友乖乖用力点头,一下一下:“记住了。”
晏无咎又亲亲他的小手,缓缓眨眼:“还有,如果不知道说什么,就什么都不要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别怕。”
慕容辰羲清澈的眼睛顿时睁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马车里另一个僧人半阖了眼眸,静静地看着他们说话,周身的气息极淡,若有所思着什么。
一只手落在他的后颈,焚莲半敛的眼眸微颤。
晏无咎摸了摸焚莲后颈上舒展的水绿色叶脉,那是雨霖铃蛊毒发作的症状。
他散漫随意地凑过去,微微歪头看着焚莲的眼睛:“莲莲是不是有小尼姑了,对我这么冷淡?”
焚莲眼眸温润,没有一丝阴翳和棱角,专注地看着他:“只有你。”
晏无咎眨着眼睛笑,一只手捂着小沙弥的眼睛,一只手揽着和尚的脖颈,缓缓凑过去,亲了亲焚莲紧抿的薄唇。
“和尚,你六根不净。不过,刚好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焚莲眉睫静静垂敛,那张无欲无求、宝相庄严的面容古井无波。
就像是于苦海之中迎接那仅有的一滴蜜,他抬手温柔地按着晏无咎的后脑,阻止他退去,缓缓加深了这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师:众生皆苦,只有你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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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没有小剧场,因为孤孤感冒发烧头疼。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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