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很快,直到日升三竿,六扇门的诸人才大致摸清楚清苑县有多少寺庙,多少有度牒的僧人。
顾月息和风剑破回到诸葛霄租好的宅院里。
“人怎么样?”顾月息问。
他问的自然是从殷家带回来的那个疯姑娘。
诸葛霄也像是才忙完,擦干手入座,一面答道:“已经用了药睡着了,头部受到外力创伤,并不是简单的受刺激太大才失常的。”
他说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看向脸色不大好的风剑破:“我记得,昨夜里你挨了那黑衣人两掌,没事?要不要给你一贴药?”
风剑破皱眉,立刻摇头:“不用了,阿月给我调息过,休息几天就好。咳咳。”
顾月息看了诸葛霄一眼,冷情的面容也隐隐无奈:“他这个人自小就怕吃苦药,宁肯多受几天的罪,你还不知道吗?”
诸葛霄微笑:“啊呀,太忙忘记了呢。”
然而以诸葛霄的过目不忘,风剑破一点也不信他会忘,只看出来他故意提出来嘲讽自己的,不由冷冷瞪他一眼。
诸葛霄见好就收,一面筷子夹菜,一面问道:“听说那跑了的黑衣人,你们已经确定是个用佛珠作武器的和尚了,查的怎么样了?”
顾月息沉吟:“清苑县方圆十里,有僧人常驻的寺庙只有三座,其中有度牒的僧人一共二十有八,居家亦或只是修行的有百来多人。暂时还没有头绪。”
诸葛霄淡淡一笑,气定神闲:“那我给你一个消息,听说晏清都前些时日调戏一清倌人,跟一群纨绔衙内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晏家为了他,托岳家找来一个高僧。这段时日,这位高僧一直与他吃住同行,两人形影不离。甚至,晏清都还在向其学武呢。”
风剑破筷子啪一声放在桌上,神情冷厉:“又是这个人,我去会会他。”
“急什么。”诸葛霄神情从容闲适,不紧不慢道,“不过这么一说,我可不肯定他身边的高僧是不是昨夜那个黑衣人。也不肯定,这是黑衣人自作主张,还是受人指使。”
顾月息的脸色也有些冷淡,不知道是不是又听到晏清都胡作非为的消息,勾起了他的厌恶。
“这消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现在才说?”
诸葛霄笑笑,继续夹菜,随意地说:“就是刚刚早出门买早饭时候听来的呀。所以说,你们没事应该出门走走,过过我们闲云野鹤普通人的生活。”
顾月息沉思片刻:“既然这和尚与晏清都过从甚密,昨夜黑衣人是他的可能性就极大。我们追查他的消息这么久,他一次也没有现身过,这次却等不及先冲我们下手,很可能是因为我们发现了什么。”
诸葛霄点点头:“有可能。至今为止我们也不清楚,佛寺灭门案凶手的动机。他好像凭空出现在那里,毫无理由就大开杀戒。这其中必然另有缘由,否则这样的案子也不至于惊扰上面,亲自下令六扇门督办。阿月你怎么想?”
顾月息略略颌首:“我也觉得先不要打草惊蛇。否则,我们没有证据,就是抓了人也结不了案。那个人中了你的蛊毒,暂时应该做不了恶。小风现在受了内伤,我们这边也不宜动手。不若就借着采花贼一案,先通过晏清都探探他的来历。”
诸葛霄笑了,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说:“又要去见我们的晏公子了呢,阿月你这么讨厌他,看来这回还是得我亲自出马了。”
顾月息略略皱眉,却并没有说话。
风剑破冷哼一声,冷声对诸葛霄说:“他倒是很愿意见你,不知道笑面虎才可怕。”
诸葛霄不用对外装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时候,六扇门内就属他最毒舌。
闻言,他微微一笑:“我们晏公子上回那么多句话里,就属对小风你的评价最风趣。比起没礼貌,在下更愿意做招人喜欢的笑面虎。”
风剑破冷冷看他一眼,并不在意口舌上输他。
毕竟,吵架他不行,打架诸葛霄最差。
顾月息自小受着君子之道的教导,食不言寝不语,他说完话之后才起筷。起筷之后,直到用完饭,都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只是听着两位同门言语玩笑时候,眉宇一点涟漪沉浮,直到很久都没有消失。
……
尽管夜里有那段波折,晏无咎起来的时候,依旧是往日习武的辰时初。
他洗漱完毕,不紧不慢来到走廊上,却见原本放在那里的一床棉被连同焚莲本人都不见了。
晏无咎驻足看了看,面无表情走到外院。
穿过垂花门,果然看到演武场上,一袭月白僧衣,好端端在梅花桩上打坐的秃驴。
晏无咎慢吞吞地走过去。
焚莲睁开眼,淡淡看他一眼便移开目光,神情淡漠,只是平静地说:“你迟到了一刻钟。”
哼。就知道这秃驴昨夜是装的。出家人心机比他还深。
“我迟到了,大师要如何?”
焚莲轻功运起,如一片叶子落到他面前不远处,声音淡然无情:“伸手。”
晏无咎气闷,目光狠厉地盯着他,但昨晚他那般戏弄这秃驴,又见了他那么丢脸的高光时刻,这秃驴要报复,他也无话可说。
但要他乖乖把手伸出去被打,无疑于是让狼学狗摇尾巴,他是死都不可能干的。
晏无咎不动,焚莲直接伸手,晏无咎下意识偏过头咬牙闭眼。
掌心却并没有被重重打下,而是有什么珠子缠着他的手腕,片刻便松开了。
晏无咎睁开眼睛,发现那和尚已经离他三尺远,神情沉寂淡漠,并不看他。
手腕上也没有什么痕迹,晏无咎不禁迷惑起来。
焚莲捏着脖子上的舍利子佛珠,他昨晚去找六扇门的人晦气,不料前世走火入魔的痼疾复发,中了诸葛霄的算计。
后半夜发生了什么他记忆全无,只记得自己天明的时候在晏无咎门外的走廊上醒来,身上裹着一床衾被。
他忧心自己走火入魔时候进过晏无咎的房间,唯恐自己的蛊毒传染给他,刚刚才借着这串舍利子,隔空用内力查看了一下晏无咎体内的脉象。
好在并无蛊毒迹象。
尽管这蛊毒在白日阳光之下沉睡不动,焚莲也不敢随意碰触晏无咎。
他淡淡道:“昨夜睡得可好,又听到什么动静吗?”
晏无咎明白了,这秃驴傻了以后的记忆,他自己大约也不记得。
这就好。
“有啊。”晏无咎挑眉恶劣地说,“看到一只被猫追着慌不择路的老鼠,算吗?”
焚莲略微锁眉,静静看他几眼,并没有看出任何不对来。
“有问题吗?大师。”晏无咎隐隐不耐地声音传来,冷淡疏离的样子。
以他在这个人眼中的印象,这个人是不会看见他躺在地上,就主动拿衾被给他的。
焚莲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也罢,今后记着避让开他就是了。
“没有,继续练武。”
晏无咎当着他的面,一招一式有模有样打了一套掌法。
在焚莲开口指导他的时候,晏无咎不着痕迹瞧了瞧他的脸。
记得昨夜那里还有几道血痕,这会儿却毫无痕迹了。也不知道那个什么毒解开了没有。
一上午很快过去,跟往常一样,没有任何插曲。
中午用过午饭,是晏无咎的自由时间,春暖花开的,出去赴宴喝酒,赏赏美人怼怼狐朋狗友也是一桩乐事。
然而,自从有了焚莲后,晏无咎的这些爱好就都搁浅了。
现在,他的心里只有学好武功,不求成为武林高手,有朝一日能欺师灭祖就够用了。至于谁是这个师,谁是那个祖,还用说吗?
这一日,晏无咎午睡起来,却见院子里管花木的小丫鬟进来通禀,说是晏无咎有好友来访。
晏无咎的狐朋狗友在得知晏无咎沉迷武学后,也曾隔三差五来勾搭他,但不是被晏夫人皮笑肉不笑给怼走了,就是被焚莲那阵仗给惊吓到主动退避三尺。晏无咎自己也明确表示了最近不要来烦他。
所以,乍然听闻,他还有点意外。
晏家人口简单,家里人都不习惯用仆人,除了晏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嫁,晏县令自小不离的老管家一家子,就没什么人了。
晏无咎的书童阿厮,就是管家的儿子。花园里管花木的小丫鬟,是晏夫人丫鬟的侄女。
连厨娘一家子都是季家为了调养晏夫人的身体,专门送来的。
怪不得晏家私下戏谑,说晏家父子俩是靠夫人给养着的,跟入赘差不离了。
晏无咎软饭吃的理所当然,一边吃还要对他娘撒撒娇,对这些话很以为然。
他这样想,但外人看来,晏家这一大家子未免就有些不和谐了。
比如,登门拜访的好友诸葛霄,啊不对,他在晏无咎面前的时候,叫东方肖。
诸葛霄坐在花厅,见了迎面走进来的晏无咎,便眸光清湛春风和煦地一笑:“我本以为,似无咎这样的富贵闲人,应当是豪家多婢仆,门内颇骄奢。谁知竟是这般简朴,晏县令当真是廉洁之士。”
晏无咎嗤笑:“你可以直接说穷。”
诸葛霄弯弯眼睛:“我若是这么说了,你不介意吗?若是你生我的气,可怎么好?”
晏无咎径直坐到他旁边,端了小丫鬟送来的茶,用茶盖拨开浮沫,百无聊赖地回他:“不介意。我娘不穷就行了。”
诸葛霄哑然失笑:“晏夫人娘家是皇商季家,自是不穷。”
岂止是不穷,简直是豪奢。
不等晏无咎说什么,诸葛霄便道:“贸然上门叨扰,只是此地我人生地不熟,我一个读书人,公门那些事若不需要成文整理,他们也用不着我。白日寂寥烦忧,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还望无咎不要赶我。”
“不会。”晏无咎唇角扬起笑了,眨了眨琥珀茶色的眼睛,那矜傲的笑里很难说有几分笑里藏刀,“因为我也很无聊。但愿你不会失望就好。”
诸葛霄也笑,笑得温润雅致,风姿翩然:“自当不会。比如现在,我一见你心情莫名的就舒畅许多。无咎是个有趣的人,跟你一起聊天不自觉就会轻松许多。大约是两个无聊的人一起,好过一个人独自沉闷。”
晏无咎放下茶盏起身,笑容似有若无:“真巧,我见你也觉得轻松许多。大约是你这个人说话的时候,不那么讨人厌。就算无趣,至少也无趣得别具一格。”
别具一格的无趣,诸葛霄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他,翻来覆去思量了好几遍。
晏无咎已经往外走:“我要去做功课了,你来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啾啾:我笑里藏刀阴险记仇,平生最爱艹轻佻恶霸西门庆人设~
诸葛:我两面三刀玩弄人心,人前喜好艹温润无害谦谦君子人设~
啾啾:有趣,我跟你玩了。
诸葛:糟糕,是心动的感觉……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