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胜不是零咒力。”
五条悟笃定宣布完, 一眨不眨盯着坐在对面沙上,姿态板正且一丝不苟的严胜。
在他的观念里,严胜之所以会在五条家被伤害和轻视, 就是因为不是咒术师。可事实证明, 严胜有咒力, 并且能够看到咒灵。虽然即便六眼没有办判断出他的术式, 但这不影响五条悟在看到缘一之后得出结论,兄长可以是咒术师。
而从五条悟的角度来看,兄长的心理问题和执念有一部分来源就是出生在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却没有成为咒术师的资格。
至于另外一部分, 五条悟是有争取话语权, 改变家族畸形观念想的, 是看过热血漫的了,怎么可能会没有改变界的理想, 更何况他也的确会有那样的实力。
“...我知道了。”严胜淡淡说。
他感到困『惑』, 并不是因为有没有咒力,而是因为他看出五条悟的表情里有期待,他不明白五条悟在期待什么。
但是这样郑重的态度应该有一个更加合适的,能满足五条悟期待的回应。
“是六眼看出来的吗?”严胜问。
他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有什么大的改变,问句其实也是平常说话的语气,不过对话好歹有了继续下去的余。
“不是哦!”得到回应的五条悟这时却没有注意到那些细节,他的语气里骤然多了几分得意,“是那把咒具啦!就是【虚哭神去】那柄妖刀, 它对情绪的影响本质是对咒力的增幅, 完全没有咒力的, 比如那个禅院甚尔,就不会被它影响到,所以严胜绝对是有咒力的。”
“何况严胜你看得咒灵吧。”五条悟意有所指看向了缘一。
严胜下意识看向了坐在沙扶手上边的缘一, 他不确定缘一是否知道咒灵是什么东西,又是否会改口,或许他会直接离开也说不定。
“缘是守护甜心。”缘一双手按住胸口,一字一顿说。
看来这个拙劣的谎言还要继续下去,严胜偏过头,重新看向五条悟,“是,离开族范围之后我就现咒灵了,用【虚哭神去】能够祓除他们。”
作为咒术界顶端的咒术师家族,五条家族族范围内当干净,除了有咒术师资质的族练手的那个训练场之外,其他区域没有哪怕一只四级咒灵,而早早被判定没有咒术师资质的严胜当然也不会进入那些定训练场。
“‘它对我的情绪影响不大,而且我并不需要使用它。’”五条悟迅速抓住了重点,“这句话是严胜在电话里说的吧,如果不需要使用【虚哭神去】,严胜为什么会说用它祓除咒灵?”
严胜的目光游移了一下,照理以他的阅历不应该因为和五条悟的对视而感到有压力,但是......
“有时候,很少会用到。”他解释完,有些生硬得转移了话题,“你要,看看惠吗?”
“不要。”五条悟拒绝得当干脆,就好像一开始说要看禅院甚尔的孩的不是他一样,“我找查了,那个鬼才四个月左右大,这种时候别说术式,根本连咒力还没显『露』,十种影术又不像六眼这样一睁眼就能看得出来。”
‘可你不是因为想看将来会觉醒十种影术的伏黑惠才来这里的吗?’
严胜想这么问,但还是把话咽进了喉咙。
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五条悟的姿态变得愈强势了起来,那双承载了不得了力量的苍天之瞳里跃动着像钻石一样璀璨的光芒。
“哦,电话里是借口。我就是想来看看严胜,而且我很好奇,为什么严胜能判断出那个鬼会觉醒十种影术?虽然一直知道严胜的洞察力还有身体素质不是普通会有的,但能判断还没觉醒术式的孩的术式也太超过了吧。”
“悟......”
“所以是严胜的术式吗?”
“不是。”
“没关系,我可以告诉长老,六眼才能看得出你有术式和咒力,术式是判断其他术式的稀有度——”
“——这样严胜就算回到五条家也不会被轻视了。”
严胜错愕看着这一的胞弟的眼睛,那双蓝『色』的眼睛熠熠生辉,他似乎明白了五条悟所期待的东西了。
“有咒术师资质的话,兄长的生活开销就可以让家族支付了,我知道的哦,兄长肯定对做偶像爱豆之类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五条悟这样说道,他口中的称呼转变成了严胜一向排斥的‘兄长’。
但和缘一口中的‘兄长’‘兄长大’不同,从现在的五条悟口中说出的这个词不含有殊的尊卑的意味,他仅仅是在说一个血缘上的事实而。想到这里,严胜竟有些失神。
“兄长的执念是才能吧,既然兄长并非不具备才能,那么还有必要执着于自欺欺做普通吗?”
这便是五条悟的想了,他不否认有是甘愿于普通平凡的,但严胜所执着的分明是才能,那他会说要做普通,自然只是逃避和无可奈何的自欺欺而。
严胜怔怔看着坐在对面穿着连帽衫卫衣,丝毫没有被家族束缚住的五条悟。五条家的神子,自己这一的胞弟就坐在对面,而缘一则坐在现在自己的左手边。
他忽然有了一种吊诡的错位感,此刻的五条悟就好像当初自己知道缘一住在三叠大的屋子里,吃穿用度和自己无一不天差别,甚至还『性』格软弱且无开口的时候一样,心里怀揣的大概也是类似的对同胞兄弟的,高高在上的拯救使命。
这个念头让严胜忽然觉得自己是在接受某种惩罚,他低垂着眼眸,视线落在一片虚无之中,恍惚间似乎看了熊熊燃烧的炽热的火焰,深红『色』的火舌毫不留情『舔』舐着其中挣扎的死魂灵......
“你说得对。”严胜到自己这样说,他确实是执着于才能到化身恶鬼的步,“确实没有必要。”
思来想去,五条悟所期待的应当就是自己被有成为咒术师的才能这件事拯救。
“那就麻烦你了,悟。”严胜低着头,勉强扯出了一个微笑。
不对劲,严胜的反应完全和预想的不一样,五条悟本能察觉到古怪,但他也想不出缘由,在他看来,严胜就算没有咒力也并非没有才能,只不过是因为畸形腐朽的家族而尤其执着于某些东西而。
现在的情况是,兄长似乎重新接受和自己兄弟的关系,可真正的心结却完全没有好转,一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部分......
想到这,五条悟身上那种接近咄咄『逼』的压迫感散去了不少,语气也带了撒娇的成分:“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家族里那些老橘子现在也话多了,兄长要是想回去看母亲和我,什么时候可以哦!”
他说着,又做出了少女漫女角一样的姿态,那双可以很凌厉的苍天之瞳也皮卡皮卡的闪闪光。
“兄长不会因为我忽然过来生气吧?我只是太过担心兄长的情况了!”
五条悟口中以高频词出现的‘兄长’一词,让一旁因为害怕暴『露』真实身份而只能闭麦的缘一狠狠emo了,他那双和严胜如出一辙的赭红『色』眼睛变得湿润了起来,像是无害的鹿一样望向严胜,但除了『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之外,缘一什么话不敢说,同五条悟比,一下子就落了下风。
“没有生气,母亲...我会记得去看望她的。”严胜是说不出悟你让我为难之类的话的,于是只能顺着五条悟的问句出没有生气的答案。
至于母亲,严胜其实不觉得母亲会想要看自己,在御三家这样的家族里边,母亲这个身份不如代换成另外一个冷漠残忍的词——母体。家族里女『性』的价值以生下的孩子的天赋来定,没有咒术师天赋的自己其实算是污点,好在和自己一起诞生的五条悟是六眼,于是这个污点也就可以被忽略了。
不过既然悟要回去自己‘正名’,那母亲身上的污点大概就彻底洗脱干净了吧,如此的话,‘正名’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
“多谢,悟。”严胜说,“我很高兴。”
他言不由衷,但只能沉默呆在沙扶手上,并且狗狗眼没有对上目标的缘一却柠檬到下意识想要去抓曾经放在胸前口袋里的短笛,在触碰前的瞬间才想起那支短笛经不在那里了,就连口袋也早就没有了。
缘一再次狠狠emo了,兄长有了新的弟弟,而且新的弟弟还明显比自己更加吃香,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对兄长也没有尊敬可言,却能够得到兄长如此真挚的回应......现在缘一不需要快速眨眼压迫泪腺,那双赭红『色』的眼睛湿润得近乎楚楚可怜了。
“该惠泡『奶』粉了,现在经四点半了!”
终于,缘一找到了合情合理的打断对话的余,他揪着严胜的衣袖摇晃了好几下,然后在严胜看过来的瞬间,用现下正湿润的泛着水光的眼睛看了过去。
“惠一个很久了,他才四个多月。”缘一补充道。
严胜的心里几乎是立刻涌上了自责和歉疚的情绪,他竟然因为自己的事情忘了刚刚准备出门的时候就该惠泡『奶』粉的,又想到之前在打电话的时候自己和五条悟拿惠做借口的事,自责又多了几分。
“我知道了。”
幸好缘一还记得,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