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乐乐,多吃点,这些是补血的。”
不大的餐桌上,秦路使劲给秦乐乐夹着菜,筷子上是一个大鸡腿。
“啪——”林晓红把木筷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阴阳怪气的说,“路子,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大人了，也是该出去挣钱了,不要老是伸手问家里要钱。”
秦路手一抖,把筷子上夹着的菜掉在黑漆漆的木桌上,他怕浪费，连忙把菜捡到了自己碗里。
“我知道，乐乐的手术费我会还的。”
桌子上除了坐着林晓红和秦路父子,还有一个老人和一个跟乐乐差不多大的胖嘟嘟的小男孩。
那小孩不满的嘟着嘴,“妈,我也要吃肉，我也要吃鸡腿！”
瓷碗边上映着具体鲜明年代的红花，碗里只有几块鸡肉，这还是他们家省着余下来的。
鸡腿自然只有一块,可是已经被秦路夹给了秦乐乐。
林晓红心疼自己儿子，摸着儿子的胖脸，“是啊,这几天你都瘦了。”
秦路推了推秦乐乐的手臂，让他快吃。
林晓红本来想让秦乐乐把鸡腿给自己儿子，可是秦乐乐惨白着脸，头上还有染血的纱布，她又是罪魁祸首，张了张嘴，不太好意思。
于是她看向一旁的秦老头，让秦老头出面。
秦老头今年都五十九了，跨过年就是六十，他老来得子，对林晓红的这个儿子非常重视。
同时也对这个退伍回来生性木讷不会说话的大儿子横竖都看不过眼。
“老大，小君身体不好，他才五岁，是你亲弟弟，你得对他好一点。”
秦路沉声说，“爸，乐乐的头刚刚被小妈打破了。”
秦老头身体干瘦，脸上的褶子就跟风吹干的陈皮一样难看，他混沌的眼底划过一丝精光，“老大，这是两码事。你和小君两兄弟要相亲相爱。”
林晓红可不背锅，不乐意的说，“老大，我可没有打他，是他自己摔倒的，自己站不稳路，关我什么事？”
“你的擀面杖……”秦路不善言辞，从来也辩驳不过那个牙尖嘴利的小继母，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匆匆打断。
“要不是你那小杂、崽子在我电饭锅里撒尿，我会这么做吗？他生下来就跟我不对盘，我天天在家供你们吃喝住伺候你们，结果你们还这么不满足！”
林晓红越说越觉得自己伟大，一筷子就把秦乐乐碗里的鸡腿夹了过来。
“这个调皮捣蛋的家伙，就应该受一次教训，活该！还想吃鸡腿，呸！”
秦路皱着眉，“小妈，乐乐他失忆了。”
林晓红反驳，“谁知道是真的是假的，我看就是骗人，怕我打他。”
说着她就把桌子上唯一的肉菜鸡肉通通放在了自己儿子面前，把炒的黑不溜秋的青菜给了秦路父子。
秦路猛的放下筷子，拳头紧握，手背青筋暴起，胸膛重重起伏了几下。
“你想干什么？你想打人？！”林晓红尖利的叫了起来，扯着秦老头的手臂，哭诉道，“你看看你的好儿子，在你面前就敢这么对我了，你不在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欺负我的！”
秦路咬着牙，背部有些佝偻，“乐乐是个好孩子，他绝对没有做过你说的那些事，而且他刚刚出院，身体需要营养。”
“我说了，我借的家里的钱我会还，小妈你不用这么排斥我。”
秦老头不满大儿子，当然也对这个孙子看不上眼，“够了，吃饭，叫些什么，不就是一个鸡腿，给小君又怎么了？”
“爸……”秦路不敢置信的看向秦老头，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之前他还以为就是纯粹喜欢小儿子多一点，没想到竟然偏心到这个程度了。
而一旁的胖小子秦君刚刚的昂起头，对着秦乐乐露出一个胜利的阴笑。
秦乐乐看着自己面前的瓷碗，碗边上还有一些细小的缺口，用着发黄破裂，而对面的胖小子的瓷碗却是最新的。
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爸爸，秦路似乎更加颓然了，察觉到自己儿子的视线，嘴角强扯出一抹沧桑的笑容，“没事，吃吧。”
秦乐乐收回视线。
在刚刚几个人的对话中，他似乎明白了几个人的关系。
坐在最中间的老头是他爸爸的爸爸，也就是爷爷，旁边坐着的女人也就是之前追他的女人，是自己的奶奶。
再旁边的小胖子是爷爷奶奶的儿子，是自己爸爸的弟弟，那是他的谁？
秦乐乐眨了眨眼，他从心底里就不喜欢这三个人。
爷爷好像很不喜欢他，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他，也没问过他的伤。
而奶奶也不喜欢他，头上的伤就是她造成的，他们更喜欢他们的儿子。
那个小胖子更是对自己横眉冷眼，还在不时的炫耀他的受宠。
这个爸爸好像很听爷爷奶奶的话，爷爷说话都不敢反驳。
林晓红得到了胜利，趾高气扬的给儿子夹着菜，“乖，多吃点，你瘦了好多啊。”
小胖子扒了几口饭，嘴巴上还有不少油渍，周围还有一些白色的饭粒，“妈，隔壁那小子他家新买了最新版的玩具车，我也要！”
林晓红连连点头，“好好好，只要你喜欢，我们就给你买。”
秦老头的眼神面对自己老来得子的小儿子也是柔和许多，“多少钱，明天我就让你妈给你去镇上买。”
小胖子想了想，“好像是三百多，最新版的呢！”
“没问题。”林晓红一口答应。
秦路低声说，“小妈，明天你去镇上给乐乐带根糖葫芦回来吧，才三块。”
林晓红立刻脸色都变了，“三块？那么贵，凭什么给他买？”
秦路翻了翻自己的衣兜，他穿的还是几年前的旧衣服，又因为要做事，一天到晚的忙，衣服上的补丁破了又补，补了又破，陈旧的不行。
他翻了一阵，才想起来去给交手术费的时候身上所有的钱都交出去了，现在是一分钱都不剩。
林晓红冷眼看着，“要我买也可以，算我借你的，不过借钱可是有利息的，不多，一天涨一块，直到你还清为止。”
秦路咬咬牙，正准备答应。
“爸爸，我不吃糖葫芦。”秦乐乐突然出声。
秦路心疼的看着他惨白的小脸，“没事，爸有钱，给你买。”
秦乐乐摇摇头，脸色在青菜的映衬下更加蜡黄干瘦，“不了，爸爸，我是真的不喜欢吃。”
林晓红冷哼一声，摸了摸自己头上新买的发夹，“不买就不买，以为老娘我愿意给你买。”
小胖子得意洋洋的咬着筷子，显然非常乐意看秦乐乐的笑话。
这个小杂种，就因为长得比他好看，好多小女生都喜欢和小杂种玩，可气坏了一群男生。
小胖子的身体不自觉的左右晃动，开心的狠狠咬了一口眼里的大鸡腿。
秦乐乐否决了爸爸给他买任何东西的提议，筷子没伸出去，秦路就给他夹了很多青菜。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枯黄的脸上垂下了一层阴影。
手里动作没停，脚下动作也没停。
“砰——！”
“哎哟！！！”
“哐当——！”
瓷器掉落在地上碎裂，碗里的米饭也全撒在了地上，同时还有那个小胖子刚刚抢过去啃了两口的鸡腿，鸡腿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裹上了厚厚一层灰。
坐在秦乐乐对面的小胖子突然一个身形不稳向后摔倒在了地上，庞大的身躯一下子溅起了地上的尘土。
“好痛……”
小胖子屁股先着地，手又去衬。
林晓红也不顾的什么吃饭不吃饭，连忙跑上去扶起自己的儿子，“儿子，你没事吧？怎么好好的就摔下来了？”
小胖子的手肘出了血，林晓红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秦老头缓缓的用拐杖撑起自己的身体，咳了两声，“还愣着干什么，带他去村医那里看看。”
林晓红六神无主，“对对对，去村医那里，都出血了，伤的好重。”
说完，饭也不吃了，林晓红拖着小胖子就要出去。
可是小胖子的体重她一个女人拖不动，“路子，还不赶快来帮忙？！”
秦路没动。
当时乐乐都要死了，出了那么多血，作为罪魁祸首的她也没见急过，现在不过就是破点皮，就急成这个样子……
秦老头低声怒骂，“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背着你弟弟去村医那里看看！”
秦路不愿意违背自己父亲的意志，只好不情不愿的站起来。
“爸爸！我头疼。”
秦乐乐软软的叫了一声，秦路立刻停下了脚步。
“乐乐，怎么了，哪儿疼，告诉爸爸！”
秦乐乐的双肩被秦路死死的握着，他眨了眨眼，“爸爸，我头疼。”
秦路看向他的额头，纱布上似乎还真的渗血了。
他急得不行，抱着秦乐乐就往镇上的医院跑，从头到尾都没看过门口的林晓红母子。
林晓红气急败坏的喊道，“回来！你给我回来！”
小胖子被摔的疼死了，就差左右打滚，“妈！我疼！”
秦乐乐被抱在秦路的怀里，脸正对着小胖子，小胖子的视线不经意的对上秦乐乐黝黑平静的黑眼珠，突然背后打了一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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