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教真人, 靖元真君求见。”值守弟子在殿外道。
靖明真君道:“请进来。”
靖元真君入殿时就看到堂堂罗源宗掌教和大乘尊者苦大仇深看着横放在两人中间的一把剑。
而他的外孙女,正站在一旁, 满脸无辜。
可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把剑分明是他的外孙女从藏宝阁中取出的。
他满心疑惑,先安抚看了一眼安然, 上前见礼道:“见过闻尊者、掌教师兄, 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闻尊者对靖明真君示意,然后侧首盯着安然直看。
靖明真君抓了抓头发, 觉得迟早有一日他得上药峰找靖云师妹要生发丹,“师兄, 你该知道咱们祖师昔年一把二两铁剑纵横修广虚界无敌手?”
“自是知晓,我亦知此是夸言。”靖元真君点首,向来平静少有波澜的眼眸露出崇敬之色。
虽是夸言,但祖师依旧是万千罗源宗弟子的偶像。
罗源宗祖师天一尊者是广虚界一位传奇, 哪怕到了万载之后的今日,传颂天一尊者的故事依旧不少。
天一尊者长于凡俗, 心慕仙道,凡俗因果了却之后,天一尊者干脆背着一把二两银子买来的铁剑,寻访名山大川, 企图拜入仙门。
但事实上真正的修仙界与凡俗两隔,看似咫尺,实则天涯,上古之时有大战爆发, 为给修真界留下后路,有大能划分界域,设下结界,唯有手持令符的修真者才能打开结界,去往凡俗。
因而凡俗之中根本没有真正的仙门,便是有资质非凡凭借着凡俗流传的只言片语道诀入道的,修到筑基便会被自动传送到修真界。
天一尊者便是如此,在凡俗蹉跎三十多载,踏遍千山万水,在心灰意冷放弃之际却突破至筑基,然后被传送到修真界。
许是看多了凡俗之中自称仙门之士的做派,天一尊者对加入修真界宗门并无兴趣,他资质非凡,又屡有奇遇,竟做为散修一路修持到渡劫期。
靖明真君道:“祖师修为通玄,身上法器无数,却一直留着那把从凡俗陪伴他到修真界的铁剑,渡劫之后,祖师一日有感,用北海玄铁,伴以南离之火,将那把铁剑重新锻造,取名争流。”
横放在两人中间的争流剑发出一声轻鸣。
靖元真君面露恍然:“原来这便是争流剑。”
世人流传天一尊者一把铁剑纵横广虚无敌手,可实际上不过是世人臆测,天一尊者成名之后世人寻到他早期的事迹,在初到修真界后,天一尊者身无半块灵石,自然只能用从凡俗带来的铁剑做武器,后来修为渐高,铁剑承受不住灵力,便不得不束之高阁。
但即便如此,争流剑做为天一尊者第一把佩剑,后来又被他重铸,意义重大。
“祖师飞升之时未曾携走争流剑?”靖元真君看向靖明真君。
靖明真君苦着脸点头,“祖师飞升之时未有言语,我等后辈都以为祖师将之携走,多年来也无有人发觉,谁知道——”
他看着乖巧站在一旁的安然,哪怕在大乘尊者注视下也没露出一丝一毫异样,叹道:“谁知道今日被你家娃娃带出。”
靖元真君很快便想明白靖明真君的顾虑,无论祖师到底为何没有带走争流剑,但其曾是祖师佩剑,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祖师佩剑,给小辈用,不太合适。
别人可以不考虑这些,但靖明真君是掌教,却不得不思虑此事被人知晓会造成的影响。
而安然此时看似在原地乖巧站着,实则却在与争流剑沟通。
争流剑离化形只一步之遥,沟通不是问题。
【你也听到了,你为争流剑,天一祖师佩剑,我不方便持有你。】便是拿着,也麻烦多多。
她没有质问争流剑为何不早早道出自家来历,安然清楚,自己也有责任,是她没问,只以为藏宝阁中都是一些无主之宝,哪会料到还有一把祖师佩剑混在其中。
她不计较,小五却不同,冷笑道:【不准要它!谁让它从一开始就隐瞒我们?不就是一把破剑吗?还提条件!】
它本就不满再来一人和它争安然,何况这家伙还不是认主,反而提条件交换,更让小五嫉妒的是——安然竟然答应了!
小五快气坏了,它堂堂系统,不仅有系统商城,还能带着她穿梭世界,更能帮她收集功德,哪点比不上一堆破铁!
【吾非是有意。】
争流剑传出意识,声音飘渺,听不出男女。
【吾不知天一后人会不允。】
【吾为争流,天一所铸,非其佩剑。】
它说得模糊,安然却若有所思,问道:“你何时得名?”
【铸成之日。】
云拨雾开,安然霎时明了,天一尊者之前的佩剑是一铁剑,渡劫之后重铸的才是争流剑。
剑有名,方有灵。
争流之前,非是争流,它也只承认有灵之后的自己。
她问起天一尊者为何将它留下。
在争流剑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安然才明白原来它是在铸成被命名的那一刻有了意识,当即天一尊者便察觉到了,他不忍磨灭这个小小的、却极有灵性的意识,毕竟是跟随自己至今的佩剑,意义非凡。
他此后再没有用过争流剑,飞升之际,将其投入了藏宝阁。
藏宝阁并非简单的放置法宝的地方,其中被天一尊者施过手段,极有益法宝温养,他心想,也许千万载之后争流剑当真能化形,成为广虚界第一个化形的法宝。
【天一尊者也是用心良苦。】
安然道。
跟着他飞升仙界,前途未卜,天一尊者自己都无法确保自己能活多久,但在罗源宗藏宝阁温养,无有外力相扰,争流剑总有一日能够化形。
而且只有它不主动出现,连罗源宗的人都寻不到它。
只是天一尊者没有想到,只是简单的温养并不能使争流剑化形,数万载时光,它依旧还是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犹如天堑。
道阻且长,不经一番磨难,岂会那么容易得见大道。
争流剑已入瓶颈多年,它隐约知道自己前路何在,首先就是要出了这藏宝小界。
它在一众入内寻宝的弟子中寻觅,但它曾经见过天一尊者那般的人物,罗源宗弟子中并无使得它甘心认主之人。
而且它也知晓,一个修士是不可能允许自己的法宝化形的。
天一尊者是因多年感情,心下不忍,这才容忍它保持灵性。
它在藏宝阁等候许久,终于等到了机会。
……
闻尊者无趣皱了皱鼻头,“小娃娃怎么和你外祖一般无趣?”
他看了这丫头许久,这丫头竟是一点都没有色变。
“无趣无趣,”闻尊者摇头,起手凝了两道法符,倏忽飞出金明殿,“行了,别皱眉头了,靖明小子你本就老,再皱眉头看着比老头子都老了。”
靖明真君不知此时该是黑脸还是赔笑。
宗门师长需有师长的模样,其他人也就罢了,可常年苦修不理俗事,他却不行,他是掌教,要有威严。
久而久之,靖明真君就将自己的样貌调整到了这般中年修士模样。
“师叔。”他无奈道。
“多大点事啊,”闻尊者嫌弃极了:“你都是掌教了,还拿不定这点主意?”
“师叔,”靖明真君又唤了一声:“师侄我……”
两道金光飞了回来,是闻尊者之前的传出去的法符,他扫了一眼,手一挥,扔给了靖明真君,“行了吧?这下可能拿定主意了?”
靖明真君起手一探,发现是罗源宗另两位大乘尊者的法符,都是表明并不反对此事。
闻尊者道:“既祖师留下争流剑,本就是给后人的机缘,真不知你在纠结什么。”
这话说得好像之前和靖明一般苦大仇深的不是他一样。
靖明真君心中叹了一声,面上还是好脾气认错:“是师侄太迂腐了。”
他思忖着道:“然师侄既已得争流剑,便是机缘,望然师侄日后不负祖师光辉。”
靖元真君忙携安然拜下道:“领掌教法旨。”
安然发现自己自得了争流剑后待遇更好了,明显的就是罗源宗诸位真君对她更重视了。
靖元真君本不是个张扬的人,不爱办什么宴席,但自安然归来,却有不少真君借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来含光峰绕一圈,看看得了祖师佩剑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别说是靖元真君不堪其扰,连安然对着诸位真君看稀奇的目光都有些受不住,她几次想问这群渡劫尊者怎么那么闲?不去参悟大道以求大乘反而来闲逛?
没多久,安然选定了金丹之后的功法,便在含光殿的修炼室闭关了。
修道无岁月,寒来暑往,含光峰上始终四季如春,草长莺飞,百花齐放。
“轰隆隆——”
值守弟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此间闭关的修士出关了。
“宋、宋师姐!”值守弟子忙传了一只纸鹤,另一边机灵拜下。
“师弟请起,”柔和的女声响起,同时一道无可抗拒的力量将其托起,值守弟子听到她说:“有劳师弟多年看守,我先去拜见外祖。”
值守弟子手心一沉,已是多了一只玉瓶。
他心中一喜,不必去看,这熟悉的玉瓶里装的该是金丹期所服丹药。
……
安然已是到了正殿,道童站在外面相迎:“宋真人,真君有请。”
“多谢童儿,”安然口中客气,一只手却极不见外的捏上了道童两颊。
道童躲也没躲,淡定道:“宋真人莫要看我年纪小,我只是长不大而已,论年岁比你还长。”
这些道童皆是自愿服用了一种丹药,寿元堪比元婴修士,有千载寿命,但却无一丝修为,并且外表定格在服用丹药的那一刻。
但他们也不需要什么修为,在高阶修士门下,也无人敢欺辱他们。
安然笑道:“无妨,我心智比你长。”
道童淡淡瞥她一眼,嘴角轻抽,那可未必。
他也不好和真君外孙女计较,只俯身强调:“宋真人,真君已知你出关了。”
安然遗憾入内。
靖元真君高坐云床,容颜不改,眼中含着淡淡笑意,想是已知了外间之事。
“外祖,”安然行礼道。
靖元真君一抬手,将她托起,这一刹那便感知到了她身体情况,颔首道:“甚好。”
安然显示的修为已是到了元婴期。
靖元真君问道:“下来可有打算?”
安然思索了一下,说道:“外祖,孙女修为增长稍有些快,接下来想去外游历,巩固修为。”
靖元真君眉头微蹙,“你苦修二十载,有此成绩,修为并无不稳。”
安然面露犹豫。
靖元真君温声解释道:“你之前修行的乃是罗源宗基础心法,基础打得牢固,之后转修乃是水到渠成,无需担心。”
不过他看出安然所想,还是松口道:“元婴修为在外行走也是足够,不过你出门之前先往典籍阁一行。”
做为道门七大派之一,罗源宗的典籍阁收录有广虚界众多秘闻,不过靖元真君想要她看的不是那些,只是一些寻常常识,或者说,宗门弟子该知道的常识。
安然带着靖元真君给的玉筒去了典籍阁。
典籍阁是一座洁白玉塔,高茸入云,共有七层,顶层掩在白雾之中,她去的是第一层。
典籍阁内有洞天,第一层一眼都望不到边界。
安然收敛浑身气机,踏步入内,尽管如此,单单她穿着一身青蓝道袍,而非宗门发放的道袍,便使得第一层的弟子对她恭敬执礼,退至一旁。
安然在典籍阁一连待了半月,直到把靖元真君列的书单给看完,这才迈出典籍阁。
看守典籍阁的长老将她的身份玉牌递过去,笑呵呵道:“小安然要出门历练?老头子跟你说,你外祖那书单没什么用,只要修为足够,还怕出门遇险不成?”
他假假的四下环顾一圈,招手让她靠近,神秘兮兮道:“老头子跟你说,你外祖当初就爱抱着书看,结果师兄弟几个外出游历,遇到宝贝了,你外祖还没认出来宝贝叫什么,你师伯我就把宝贝抢到手了。”
他洋洋得意道:“要我说啊,管它是什么,瞧着像宝贝就抢呗,用得着的就用,用不着就卖给宗门,嘿嘿。”
安然:“……”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靖河师伯,您和晚辈说这些,怕是不合适吧?”
靖河真君没收获小辈敬仰的目光,心情不愉,一瞪眼,挥手道:“赶紧走赶紧走,没瞧见挡着后面弟子的路了吗?”
翻脸不认人的速度贼快。
而听得这话,安然后面排队的小弟子们疯狂摇头,一退三尺。
笑话,宗门内能不穿宗门服的最差也是亲传弟子,不然就是出窍长老,他们虽没听到这位师姐或者长老在和另一位前辈聊什么,但明显两个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
靖河真君老脸更黑。
赶在他生气之前,安然笑吟吟朝他行了一礼,然后迈出典籍阁。
安然回到含光峰,拜见靖元真君,没提之前靖河真君的事,这群渡劫尊者,修为到了这等地步只能等机缘,苦修已经没多大作用了,因而一个比一个闲。
靖元真君赐了些法宝下来,安然在含光峰又待了几日,便离开了山门。
……
蔚蓝天际突然裂开一条缝隙,露出仿佛能够吸收一切的浓郁黑色。
一道穿着青蓝道袍的身影从中走出,抬首打量四周,露出秀丽面容。
“该是此界了。”
来人轻声道,正是离开罗源宗的安然。
安然此行早有目的,要去的是一方小千世界,为寻于安然生母。
于安然生母宋绮之所以连大乘尊者都寻不得,原因便在于那是一处毫无灵机的小千世界。
当年于曲江算计将宋绮引往那处,宋绮无有渡劫修为,撕裂不开小千世界的界垒,又被封禁了修为,无法寻到传送法阵,自然无法离开此界。
不过于曲江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只伪造了宋绮陨落的假象,实则她并未真的陨落。
安然落到地上,左右看了看,好像是在山道上,她刚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左右跳出来两个大汉。
“此路是我栽!此树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安然:“……”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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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鼒尐月半~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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