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早上冷的不行，呼出的气体都清晰可见。韩野早早的起来把早饭做上，家里有两口锅，一口熬粥一口热包子。
今年干旱少雨导致地里收成不好，队里分下来的粮食也比往年要少，他又不想让叶栩吃粗粮，直接阔气的抓了一把米下锅，等粥熬煮了米油了他才去卧室里喊叶栩起床。也就是他家里条件还算不错，又有一个门路能弄到粮食家里才能让叶栩吃上细粮，现在很多家庭连过年都是吃粗粮饭了。
也是因为红星大队管理严格对山上的山珍野味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管理制度，又没有“放卫星”的情况发生，因此红星大队的人算是在整个陵城县都算是情况比较好的那一拨，至少交了公粮之后还能给队员分粮食而不是倒欠，也不用申请救济粮。
用大队长和老支书的话来说就是：我们要竭尽所能不给国家添麻烦，要努力给国家增砖添瓦。
现在整个省都在受灾的情况下，红星大队可以说是非常省心了。
叶栩起来之后裹着厚实的棉袄就着韩野倒好的热水洗漱，然后两个人才坐在桌前吃早饭。大米熬出来的粥奢侈的放了糖，暄软胖乎的荠菜猪肉大包子一口咬下去满嘴留香，就是城里吃供应粮的都没有那么丰盛的早餐。
“家里还有多少细粮？”
“还够吃一段时间，爹上次回来带了一些回来，岳父那边也送了不少。”韩野说道：“放心吧。”
叶栩嗯了声也不再问了，她现在粮食倒是多，就是不方便拿出来，毕竟韩野和韩父都不相识叶家人，知根知底。如果没有想到好的方法拿粮食回来，就只能借着叶家的手给韩家送了，不过这还不知道会不会伤害到韩野脆弱的少年心。
两个人吃过了早饭后就去叶家借自行车。叶家那辆女式自行车是原主的，结婚之后也没有带过来，叶家重新给陪嫁了男女两块手表，都是浪琴的，就是放到后世也会增值。
借了车之后韩野细心的给后座上包了一件破棉袄到铁杠子上，等叶栩坐好之后才跟叶奶奶说了一声一蹬踏板一溜走远了。因为路是土路叶栩又怀着孕，韩野也不敢走太快，他挑着相对平整的路段行驶在上面，生怕自己走快了把叶栩颠出个好歹来。
叶栩小心翼翼的扶着自行车后座上的铁杠杠，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红星大队离陵城县城骑车差不多要一个小时，沿途除了稻田，房屋之外就是山山水水。因为陵城县地处南方是陵区，从红星大队到陵城县的路上也没有太过巍峨高大的山脉，因为天还早，叶子上和屋顶上还有霜。叶栩看了一会儿就收回目光没有在看了，她怕看太久了霜眼睛会不舒服。
路上叶栩还看到了站在路口挎着篮子或者背着背篓的老乡，一个个穿着打着补丁的棉袄裹得严严实实的，相熟的人之间还会说说话，一张口就是一股白气，看到她们还会忍不住打量。
叶栩知道，这是等班车去县城的人。
她们这一条道每天都有一趟去县城的班车，早上早早出发，下午从县城返程，原主没买自行车之前去县城都是坐班车或者是大队了的牛车去。体验效果一般，这个时候还没有水泥路，土路坑坑洼洼的车子又人挤人，原主一下车就吐了，后来班车也就坐的少了。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又左右瞧了瞧，想要跟韩野说说话，又想起出发前韩野说的在车上最好不要开口说话，不然一张嘴就是一嘴冷风她又把话憋了回去，整个人无聊的不行，好在没过多久就到了陵城县县城了。
韩野骑着车拐到叶大姑家，叶大姑和大姑父都上班去了，家里只有已经退休了的文奶奶在。叶栩和韩野跟她说了声把车放到她家里，后者笑眯眯的叫她们喝糖水，被叶栩用要去医院检查的理由拒绝了。
这年头谁家都不宽裕，就算是叶大姑一家都是工人有工资还有城镇户口供应，可是今年供应也相对应地减少了一些，哪怕是城里户口也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吃顿饭都得数着米来，更别说是白糖红糖这种精贵东西了。
文奶奶热情好客，见他们真的是赶时间去医院又让他们中午来吃饭，再次被拒绝之后才一脸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唉，你们就是太客气，都是一家人吃顿饭怎么了，我们家小槿还经常去你家吃饭呢。”
这哪能一样，文槿怎么说也是她爷爷奶奶的外孙女她的亲表姐呢。
叶栩眉眼弯弯，知道文奶奶并不是嘴上说说，而是真心想要让她和韩野吃饭，她笑了笑：“文奶奶，我们中午得和我爸还有我爹一块儿吃呢，等下回空了你去我家找我奶奶玩，我请你吃红烧肉。”
文奶奶笑呵呵的：“好，等赶明儿空了就去你家和你奶奶说话。”说着她摆摆手反而催叶栩她们：“不是赶着去医院吗？快去吧，晚了怕人多。”
人多是肯定不会人多的，这个时候人人都穷，有个小毛病什么的就是自己用偏方治，再不行就是队里的赤脚大夫看，是在赤脚大夫也看不好的才会往医院里头送。不过叶栩和韩野还要去显百货商店，到时候还要去钢铁厂，也是要赶时间，当下也就没有多留，直接告辞往医院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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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的医院离学校那边挺近的，旁边还有许多的筒子楼和平房，叶栩看着在医院和学校之间的平房有些馋，只想快点攒到钱找到合适的房源买房。
韩野像是知道叶栩在想什么，他轻声说道：“现在虽然城镇户口每个月能领到的供应比平时少，但是县城里想要卖房的人应该也少。”
怎么说每个月领的供应都是个进项呢。而且想要在县城买房子，他们家暂时也还没有那么多钱，至于他媳妇儿的嫁妆他是想都没想的，那是他媳妇儿的东西，哪能用媳妇儿的东西养家呢。
叶栩点点头：“我知道，就看看，说不定将来能买得起呢，到时候也能吃上供应粮。”
“那你先让大姑二姑她们打听着，我和爹赶紧攒钱。”韩野好脾气的说到，然后护着她上了医院的台阶。两个人找到妇产科，妇产科里有人排着队，几乎都是穿着没有补丁的衣裳肚子鼓鼓的快要生了的女人。
妇产科办公室没有关门，队伍排到了门口，里面只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女大夫坐诊。叶栩站在队伍最后，听见里面孕妇和大夫的对话。
“大夫，能帮忙看看我这胎是儿子还是女儿吗？”
女大夫声音温润：“我这里不看是男是女，只检查孕妇的身体情况和胎儿的情况。”
孕妇苦苦哀求：“我已经生了三个女儿了，我婆婆说要是我这胎还是女儿，她就要送我回娘家了。大夫，求求你了，你就帮我看看吧。”
“是男孩又怎么样是女孩又怎么样？不都是你和你丈夫的孩子吗？同志，就算是男孩生出来也得十来二十年孩子才会长大成为你的依靠，要是女孩流产比生产还更伤身体。胎儿很健康，但是你不要多想要放宽心，等过几个月之后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来。”
“大夫——。”
“行了，出去吧，下一位。”
叶栩听着这医患两人的对话微微默了默。这个女大夫思想在这个时候都可以说是前卫了，真是——比她还更像是穿越的。
韩野也听到了那个孕妇和女大夫的对话，他一脸紧张的看着叶栩：“媳妇儿，我不在意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叶栩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但是也没有大庭广众之下直接问，而是点头：“我知道，我信你。”
从妇产科办公室出来的女人闻言看了他们一眼，她一脸憔悴的捧着自己硕大的肚子一脸苦笑，也不知道是跟叶栩说还是跟她自己说，她轻声呢喃着：“当初我家那个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可后来我连生了三个女儿之后他就不这样说了，每天对我非打即骂不说，要不是我又怀上他都要和我离婚了。”
她说完又抹了把眼泪，捧着自己的肚子离开了。
身后的韩野整张脸都黑了下来，他气鼓鼓的看了眼那个女人一眼：“媳妇儿，我肯定不会跟她丈夫一样，真的，你信我。生女儿又怎么样呢，要是我们的女儿跟你一样漂亮聪明，那我希望我们一直生女儿。”
叶栩：“……。”
大概是有人碰了壁知道女大夫不看男女，很快前面的几个人也都检查完了，队伍直接轮到了叶栩。她坐在女大夫对面，女大夫示意她伸出手来给她把脉，一边把脉还一边问了一些叶栩怀孕之后的身体情况。每一次女大夫一问完都是韩野抢答，事无巨细的把叶栩怀孕之后的反应都说了一遍，完事儿后还紧张的问女大夫：“大夫，我媳妇儿她没事儿吧，身体好不好？需不需要吃什么补一补？”
那女大夫直接就笑了：“小伙子是新婚吧，可真疼媳妇儿。”
韩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好在女大夫也没有想要继续打趣他的意思，直接说了：“胎儿和产妇都很健康，两个孩子发育的都很好，因为是双胞胎到时候会提前生产，要是你们家有条件的话可以提前住到医院里来，最好是每个月来检查一次。”
“双胞胎的话孕妇的营养要跟上，但是别补过头了，不然头一胎又是两个不好生。”
“等月份大了之后可以每天走一走，可以从现在开始慢慢的少吃一些盐，不然坐月子怕不习惯。”
女大夫边说韩野边点头，他还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个本子一支笔，正把女大夫说的要点往本子里面记。这幅认真的模样看的女大夫又是好笑不已，她做了几十年的妇产科大夫，见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夫妻，也不是没有过一开始就跟韩野一样对媳妇儿那么好的，只不过女人生了几个孩子之后身材走形了或者是生了女儿没生儿子，很多人也就变了。
她的笑意微微落了下来，目光落在韩野身上又像是透过他怀念着谁。
“行了，我这里忙着呢，你平时把你媳妇儿照顾好了，定时来做个检查就行。”
韩野一叠声的应了，又把本子和笔收进衣服的口袋里，这才扶着叶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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