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钊连同全真教的几个弟子将整面墙壁都给拆了下来, 这面看着结实贴着好看墙纸的墙壁比预想中的更加脆弱, 只是稍一用力就能在墙壁上留下痕迹。
动手的几人没有用任何工具, 徒手就将它拆地七七八八。稻草杆子和泥土杂乱地糅杂在一起, 灰蓬蓬地带着一股奇异地腐臭味,灰黑色的瓦罐碎片被细细敲碎,三种不同的材料组成这面特殊的墙壁。
再里面, 是一间仅能容下一张单人床的狭窄空间。墙壁和地面上遍布着深褐色的粘腻痕迹, 厚厚地一层, 仿佛踩上去就能留下一个触感不太好的脚印。
有些痕迹甚至飞溅到天花板上, 雪白色的板面被划出不规则的弧线,隐晦地叙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血腥行为。
墙壁上平行挂着四串铁链, 铁链的尽头有着一个圆形的镣铐,刚好能把一个人轻松地铐在这里。
苏西晏走近几步, 那股浓郁的腐臭味混合着血腥味密封多时的味道就霸道地开始往他鼻子里钻,单手握拳抵在鼻子下方, 他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咳嗽声。
他让白月英护着赵警官他们, 而后在崔钊不认同的眼神里一脚夸进了这个狭小的隔间。脚底的触感黏黏糊糊的, 有点令人反胃,苏西晏身上带着伤走得就格外缓慢些,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局,他总觉得自己一脚踏下去的触感有些奇怪。
像是小时候喜欢捏的塑料泡泡纸, 吧嗒一个, 清脆又爽快。
他还想研究一下,那边崔钊已经忍不住把他扶了过去。他们正围着墙壁研究, 除去那锁人的链条,在这面墙壁上密密麻麻地遍布着许多洞孔,深深地扎下去,每一个都细如牛毛,若不是崔钊眼尖,估计还没人会发现这个。
几人还在研究墙壁上那些洞有什么用,崔钊和苏西晏对视一眼,直接将那串铁链从墙壁里扯了出来。
“啪嗒——”
铁链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末尾被钉进墙壁的那部分却出乎意料地短。
那两个全真弟子轻咦一声,跟着伸手拎了一把那铁链,哐一声那根看着结实的铁链就被他从墙壁里给抽了出来。
银样蜡枪头,都是样子货。
苏西晏听见他们嘀咕了一声“豆腐渣工程”,然后眼神亮晶晶地就望了过来。苏西晏暗自欣慰地点头,总算是遇上两个脑子转地飞快的,省的他们多费口舌。
撑着下巴等他们俩发表言论,谁知道对面的眼神依旧闪闪发亮,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隐约有变成了狗狗眼的趋势,委屈巴巴地一副不知道怎么了的模样。
苏西晏:……
该你们表现了啊!全真同学们!
全真同学们满脸茫然,他们还等着大佬发言呢,怎么突然面前这位就端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崔钊嗤笑一声,早在之前看到那两位弟子看着他的眼神隐隐带着畏惧,就知道他估计是被认出来了。
“做过衣服没?”
俩全真同学继续茫然摇头,别说做衣服了,他们连洗衣服都是靠洗衣机的。
崔钊也就随口一问,没指望他们能答会。他随手捡起一块瓦罐碎片,在墙壁上刮了刮,那层深褐色的痕迹被刮掉之后,下面的底色就露了出来。一边白一边却是一种渗透着油渍般的颜色。
“看见没?尸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女人应该是把那些尸体部件当做衣服一样钉在墙上,再一点点慢慢缝合。等全部的部件都齐全了,她想拼的人也就拼好了。”
“不过我看她的做法,估计也是野路子,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想做个什么东西,所以又弄了这么几条链子四不像地扣着。又希望他复活又不希望他动弹,真是女人的小心思。”
崔钊不屑地冷哼,看透那店主的做法后,他直接就把对方的危险程度降到最低。犹犹豫豫地,还没殡仪馆的陈君利索呢,至少他的尸体宴会是折腾的真恶心。
听得他这话,白月英要抗议了。
“崔大人,你这话说的,不能一棍子打死一船人啊。我们女孩子里果断帅气的多着呢,你身边就有,可不能瞎胡说。”
“我身边有什么女孩子,你吗?”
崔钊奇怪地瞟过来一眼,眼神里非常直白地写着“你醒醒,别忘自己脸上贴金。”
白月英被他气得直翻白眼,要不是深知自己不是崔钊的对手,恐怕她直接操家伙揍人的心思都有了。她的身手也是经常被师兄弟夸的,怎么就不能说帅气了。
要是有人教训这家伙一顿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起就压不下来,白月英立刻就望向她眼中帅气无比,几乎能把无数小姐姐帅弯腰的苏西晏妹子。
苏西晏:???
恩?他什么也没说啊,白月英看他干什么?
思及她好歹也是个女孩子,苏西晏伸手戳戳崔钊的后腰让他稍微收敛点。下一秒手被某人抓住,放手里就当橡皮泥开始搓,半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不过好歹没有再给白月英弱小的心灵添加打击了。
白月英嘻嘻一笑,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感觉背后一股大力传来。她本来就是探头探脑的姿势,这下重心不稳愣是被直接推进了隔间。
还好隔间小,她踉跄两步,硬是稳住了身形,没啪叽摔地上。
刚站稳,她立刻想都不想地转头怒吼。
“哪个王八羔子在后面推我?不知道我衣服鞋子都是刚买的吗?!”
顺势趴在地上的女生:……
“对,对不起,”她怯生生地看着白月英,“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看看然后腿软就……”
“姐姐你没事吧?”
白月英刚想说没事,眼神在对方的脸上和脖子里盘旋一圈,突然动作快如闪电地伸手在对方的胸口一摸,而后原地一个大跳缩到苏西晏身后。
“来人啊啊啊啊啊!抓住这个男扮女装的变态!”
众人:……
那女生楞了两秒,脸上立刻挤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他转身后退两步,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小罐子直接砰地一下砸在里头的隔间地面上行。
“哎呀,被你们发现了呢。”
他的声音蓦地变得粗犷起来,像是成年男子的声音偏偏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尖锐。因为害怕而一直瑟缩着的身体此刻展开来竟然高大了几分,他身上不断传来咔哒咔哒骨骼展开的声音,同时嘴里也不断发出尖锐恐怖的笑声。
地上的小罐子被摔碎后,几只黑色的虫子迅速爬了出来,飞快地钻进了那层黏糊糊的东西里。
苏西晏能感觉到脚下的那层东西活跃了起来,它们发出咔擦咔擦啃食的声音,密密麻麻的组成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调子。它们在垂涎地看着他们,只要他们一有异动,它们就会立刻扑上来,将他们的身体血肉啃食一空。
“蛊虫。”
全真弟子低声呢喃了一声,手掌紧紧地握着他的桃木剑。
苏西晏能听见他们自然也能听见,这种古怪的动静分明就是一大群蛊虫从休眠中醒来,准备猎食的声音。
自从灵气衰竭之后,类似蛊虫这种诡异的手段也越来越饲养。倒不是不能养,而不是噬主的可能性太大,除了苗疆的那群人,现在的玄学界很少有人去养这东西了。
他们这些刚下山没多久的新弟子自然也没面对面见到过蛊虫,但这不妨碍他们知道蛊虫这东西有多么可怕。哪怕只是最常见的那种吞噬血肉而生的血蛊聚集起一定数量之后,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他们吞噬。
他们这次唯一活下来的可能就在那位地府的大佬身上了。
全真弟子眼神期待地望过去,还没来得及发送求救的狗狗眼光波,就发现被当他们当成救命稻草的人正怒视着白月英。
“你给我下来!”
“我不!”
白月英拽着苏西晏的衣角鬼哭狼嚎,“妈呀有虫子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
白月英,龙虎山弟子,擅长道术,杀鬼不眨眼,被同辈弟子称赞过多次。唯独一点,此生最怕虫子,看见虫子就能被吓得丧失理智,恨不得操起一瓶雷达喷灭方圆百里的蚊虫。
她扒着苏西晏的衣服不放,脚直接踩在墙壁上腾空而起,要不是崔钊拦着,她能和树袋熊一样挂苏西晏身上去。
崔钊怒火中烧地看着他的人身上挂着这么一个异性,这种情况他能忍吗?
当然不能!
他出手就想把人给撕下来丢出去,但手刚一伸出去就被苏西晏给拦住了。
“算了,女孩子怕虫子正常。”
苏西晏非常有绅士风度的帮白月英在墙上站稳,半点不介意自己的衣服已经几乎被抓成抹布。有他拦着,崔钊没办法对白月英采取暴力行动,只能兜兜转着试图把人给摘下来,三人在满是蛊虫的隔间里纠缠,就差没打起来了。
被晾在一旁的女生:……
“你们都给我停下,主人说了,她要你们……”
一样坚硬的东西抵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几乎被全程遗忘的赵警官持枪顶着他的脑袋。
“举起手来,不要轻举妄动!”
“咯咯咯”,他抖动着笑了起来,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和之前那个娇俏女孩的形象判若两人,被强行压缩的骨骼被解放,宽大的身体直接撑破了衣服。
那张看上去还有几分清纯的脸挂着诡异的笑容,在赵警官惊恐的眼神中,他咯哒咯哒地原地一百八十度旋转,把脑袋转了一个圈面对着他。
“警察叔叔,我好害怕啊。”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的脑袋一转过去,刚刚还怼在一起,就差自相残杀的三人瞬间解体。崔钊的拘魂锁快如闪电,目标就是那颗背对着他的脑袋,白月英的桃木剑只比他迟了一瞬,狠狠地就扎向对方心口。
脑袋和心脏,两大要害处,不管对面是什么东西,只要中了这两招立刻就得扑街。再不济也会被打成烂狗头,撕开外面的人皮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伴随着一阵枪响,三处攻击全都击中了那“女生”。
他发出嗬嗬地声音,挣扎一瞬后直接倒地,脆弱的像是拼起来地小娃娃。崔钊手疾眼快,锁链一卷直接把他给拖了进来,白皙修长的手轻轻一撕,像是撕零食包装那样异常简单地就把他给撕开了。
有血腥的味道溢出,全真派的两个弟子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崔钊的眼神像是看魔王。
直到现在他们才能把他和在众弟子中传闻的那个地府大魔王给联系起来,从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听说过他的事迹,他动手残暴狠厉,脾气很差,不小心惹到了他,不管你是谁都得挨一顿胖揍。
他们俩年纪小,辈分低,刚入门的时候经常被师父威胁不乖乖学法术看典籍就要被送到地府大魔王那里去被打屁股。可谓是他们当时年幼的心灵中最畏惧的阴霾,差不多就和狼外婆有的一拼。
“狼外婆”崔钊看着那具壳子被撕开后里面空荡荡的样子,冷笑一声,直接伸手转向他五脏六腑唯一拥有的器官,心脏。
白月英的桃木剑正扎在上面,直接将它串了个透彻。
那颗心脏已经呈现青黑色,上面还散发着一种腐臭的味道,明显是快要腐烂了。崔钊手伸到一半的时候被苏西晏给拦了下来。
“别乱捏这种脏兮兮的东西,多恶心啊。”
他顺手就抽出桃木剑一劈,心脏里头掉下来一个手指大小的稻草人。被桃木剑劈成两半后落到地上,被切割开的身体还微微往外渗血。
全真弟子又开始倒抽凉气了。
“诅咒稻草人。”
诅咒稻草人是一种带着诅咒的阴邪东西,动了它的人都会受到诅咒,很快就会因为诅咒的力量不幸死亡之类的巴拉巴拉。
能制作这种东西的只有祭司,亦或者是那种喜欢玩诅咒的巫女,因为制作繁复失败率还高,已经很少有人会去做这种东西了。又是一种在玄学教科书上才看得见的东西,全真弟子们在觉得长眼的同时,担忧地望向苏西晏。
那稻草人可是单独被他给劈开的,砍地那么恨,估计诅咒都被他给接下了。这种玄乎的东西最不好解除了。
同时他们也明了为什么那个店主要留下这么个脆壳一样的傀儡丢在这里,就是为了阴他们一把。
崔钊捞过苏西晏的手腕看了看,一道若隐若现地黑线已经缠绕着他的手腕开始向上蜿蜒,俊脸顿时就沉了下去。但是责怪苏西晏莽撞他也不舍得,只好迁怒地瞪一眼白月英,谁让她一剑捅上去的!
白月英:???怪我喽?
祸不单行,这段时间他们是真的背,还没想好怎么解决诅咒,那些蛊虫又开始了暴动。他们这边有崔钊的威压顶着,一看就是难啃的硬茬子,所以好啃又香的全真弟子们就先收到了攻击。
他们嗷嗷喊着,疯狂地使用符纸和桃木剑防御,勉强没让自己被咬地满身是包。
“别乱嚎,静心执剑,你们当自己刚刚布好的阵法是抹布吗?”
崔钊嫌弃他们吵,恼怒地训斥。
被斥责的对象眼泪都要飚出来了,他们也想用阵法防御啊!这才刚一会儿他们刚刚布好的阵基就已经被咬穿了洞,要是敢挪到边上没阵法覆盖的地方,那分分秒秒就得被啃成白骨。
“大人,救命啊!”
“这我没办法,”崔钊光棍地一摊手,“我也没办法对付蛊虫,你没看我们还在这里站着没敢出去吗?”
“啊?”全真弟子投来绝望的眼神,“那我们该怎么办?”
“扛着自己挣扎一下吧,”崔钊友好的建议,“反正它们估计是想把你们吃掉之后再对我们下手。”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没被啃掉我们就暂时没事。
这种光棍精神吓得两位全真弟子亡魂直冒,手里的桃木剑舞地飞快,都快出现残影了。他们没发现,在这种生死之间,那些平常他们根本用不出来的剑法已经如行云流水般从他们手中使出。
符纸和剑法的配合更是丝毫不漏,半点不见懈怠。这搭配都已经快追上在山下历练半年多的白月英了。
对比方白月英羡慕地看着他们,这飞一样的进步真是让人眼热,不过看看他们现在的处境她就又有点羡慕不起来了,还是抱着苏西晏放置掉落比较好。
苏西晏一直微笑地看崔钊欺负后背,直到看他们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才伸手轻拍,一个黑影从窗口翻了过来。
“主人。”
一号脸上带着个黑色面具,面不改色地踏进了这个充满血腥味和蛊虫的隔间。
自从上次吃了帝流浆后,一号就在挪出来的小书房里睡到了现在,一直没起来过。他的身体状况和之前相比,已经发生了非常大的改变,以前他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壮汉形身材,膨胀的肱二头肌,八块腹肌,结实的肌肉和那张标准壮汉脸。
现在嘛……
肌肉还是有的,就是已经变成了流线型身材,头发半长地垂下来,皮肤白皙。那双独特的竖瞳在面具后面,携带着一种摄人的威势。
单从身材看已经成功,壮汉变美男,就是不知道面具下的脸长成什么样子。
苏西晏非常好奇这个,但是一号一副无脸见人的模样不给他看,崔钊这人还瞎吃飞醋,每次都把自己的脸递过来说看他的就好。再俊的脸,天天看着也会看腻的好吗?
全真弟子看到他走进来,张口就想拦,白月英及时地冲他们做了个嘘的动作,他们乖巧地捂着自己嘴巴,一边手上的动作还不停顿。
令人惊讶地是,那些蛊虫遇到一号之后,就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迅速撤退,丝毫不敢靠近他。
苏西晏摸摸他的脑袋,笑着嘱咐。
“这里的东西就交给你了,多点长肉哦。”
“恩恩,”一号飞快点头,满眼都是地面下藏着的蛊虫,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他最近瘦了超多,都已经变得不好看了,是应该多吃点补补!
苏西晏冷静地牵着崔钊走了出去,脚下的蛊虫毫无动静。不知何时,那些咔擦咔擦的啃食声就已经停了下来,白月英将看傻的两全真弟子也一块拎了出去。他们刚跨出那道新拆掉的界限,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非人的嘶吼声。
一个庞大的蜘蛛黑影浮现,尽情地捕食着那些在他眼中看起来有点小的美食。
赵警官呆滞地抬起头,嘴里轻声呢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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