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渐缓。
金琦摔在地上,少了?她的操控,雨水又很快变得哀婉起来了?,拂在人的眼角发?梢,就像是?悲凉的挽歌。
她浑身?剧痛,她本?来也只?是?炼金术士,体能跟不上驰骋疆场的驾驭者,连绵的泪水终于从她的眼眶滚落。金琦伸出手,泥水中,她徒劳地抓向娜塔莉娅的方向。
“娜塔……莉娅……”她咬紧牙关,呜咽都压抑在喉咙里,“别死……不要死……”
阿什泰尔停在娜塔莉娅身?边,他?的肩膀那么宽阔,脊梁那么挺直,仿佛能为她遮挡所有的风雨和困苦。过去无数个日子,娜塔莉娅就是?这样看着他?的背影,想象自己总有一天能跟他?肩并肩,能够达到他?的高度……
“娜塔莉娅。”阿什泰尔叫了?她的名字,娜塔莉娅黯淡的眼神闪了?闪,她忽然想起来,父母和长辈亲人,她的朋友,包括那些想要讨好她的外人……全部用尽了?各种各样的语气去叫她的小名,只?有阿什泰尔,从来都是?完完整整地称呼她,淡漠而板正。
“今天的雨很大。”他?低声说。
他?垂头看着她,两?双瞳色相同?的眼睛相互对视,这一刻,她似乎一下想通了?许多东西。
世上是?没有秘密的,即便长辈再怎么严防死守地隐瞒,她也有自己的渠道去探知关于阿什泰尔的往事。他?坎坷的童年和青年时?期,他?的爱与恨,他?的沉默和隐忍,他?的汗水与荣光……他?的孪生姐姐。
父母忧心忡忡地劝告她,长辈若有若无地提醒她,作为家主的爷爷同?样语重心长,不止一次对她说过,阿什泰尔天赋卓绝,是?倾国的锋锐宝刀,但?他?的刀刃横贯反骨,随时?都有噬主的危险。
为什么呢?她不止疑惑地问过一次,他?是?黑龙啊,和红龙是?王座上双生的统治者,一方手握权杖,另一方就去做拱卫权杖的尖刀,他?的姐姐离开了?,可?我还?是?他?的妹妹,难道我不是?他?的亲人吗?
阿拉暮的死亡并非赤红龙家族的推波助澜,她用了?很长时?间去查证事实。阿拉暮遭遇迁跃事故,完全是?
一个巧合的意外,她在不应该的时?间,出现在了?不应该的迁跃点,这完全是?她自发?的行动,而不是?出于谁的指使。
但?爷爷看着她,只?是?叹了?口气。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一个人的心那么小,可?以装下的东西也是?有限的。他?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人死了?,于是?再有更多的其他?人想要进到那颗死寂荒芜的心,都是?可?以被?随意抛弃的替代品。
他?的恨始终熊熊燃烧,犹如永不止息的烈火,如果不能烧死这天下,就要烧死他?。爷爷看透了?这可?怖的恨意,却不知道该如何劝阻自己寄以厚望的小辈。
“其实你也是?我的亲人,”阿什泰尔忽然说,语气在雨幕中轻而温柔。他?看着仍然挣扎着不肯死去的女孩,娜塔莉娅身?上有很多保命的底牌,但?他?捅向肚腹的那一下,给?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再怎么急于修复人体的,高级的炼金药剂,此刻也不过是?在徒劳地加剧伤者的痛苦,“你问的确实没错。”
娜塔莉娅眼中的光彩明明灭灭,她张开嘴唇,血就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原来……你……都、知道……”
“我怎么能不知道?”阿什泰尔反问,“你对诺尔斯特大公问完这话的第二天,他?就亲自接见了?我,并且用尽手段,把一块生物起爆芯片送进我的心脏,在那里繁殖了?两?万一千二百枚子体。”
他?笑了?起来。
“他?一直是?这么多疑又敏锐的领导者啊,”阿什泰尔看着她,“就像你一直是?这么天真的继承人一样。而且你的天真如此昂贵,你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有人替你买单,替你实现,不管那有多不切实际。”
他?压低声音:“不过,只?是?心脏被?控制而已,未必就没有其它?方法?脱困。”
娜塔莉娅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力气说话了?,巨大的贯穿伤一直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她不会死于伤口感染,最大的可?能是?死于过度失血。
她只?是?凝视着阿什泰尔,那么用力,仿佛要把他?的面容、他?的神情、他?的眼神,乃至他?的背叛一同?纂刻在视网膜
上。
“还?有什么遗言?”阿什泰尔终于蹲下了?身?体,近距离地同?她说话,“只?是?不一定会帮你实现。关乎家族的存亡,关乎族人的性命……这种愿望就不用提了?,你是?第一个,却不是?最后一个。”
娜塔莉娅的眼神悲哀,雨水打进她的眼心,又从她的眼角滑落出来,不断往上涌的鲜血堵住了?她的咽喉,令她的声音就像挤出来的蛇嘶声。
“你……去死吧……阿什泰尔……赤红龙……”
阿什泰尔直视她良久,最终点点头。
“我会的。”他?说,“我活得够长了?,其实早在二十?五岁那年,听到她死讯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死了?。这么久的时?间,不过是?一直等待着下葬……或者死无葬身?之地而已。”
他?伸出手,按向女孩纤细的脖颈。
“住手、住手!”奥利弗声嘶力竭地怒吼,金发?被?雨水浇透,湿漉漉地粘在面无血色的脸上,“她是?你妹妹,阿什泰尔!她是?你妹妹!”
“要杀就来杀我!”厄休拉疯狂地尖叫,雷暴射线同?样洞穿了?她的四肢,所幸没有毁掉她作为机械师性命的双手,她浑身?是?血,“她对你毫无防备,你却从背后袭击了?她!阿什泰尔,你这不得好死的贱种,她又做错了?什么?!”
尤金·霍尔通体冰凉,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置身?事外,确实可?以想到更多事情。
——阿什泰尔为什么选在这时?候叛变?
——按照他?们的对话内容看,赤红龙家族对这把锋利却叛逆的尖刀可?谓百般防范,甚至把生物起爆芯片这种只?会用在大罪犯身?上的违禁品用在一个S级驾驭者身?上,可?是?他?是?怎么解除芯片钳制,还?能不被?赤红龙家族发?现的呢?
——是?谁帮了?他?,和勾结金鹿团的是?同?一拨人吗?
“加布里埃尔,我们先走!”尤金急促地低声说,“赤红龙的继承人死了?,霍尔的继承人不能死!在这里全灭……那就真完蛋了?!”
这时?,视线中又是?一动……居然还?有人站了?出来!
“喂!”李有灯脸色
沉肃,“那个叫阿什泰尔的,停止你的违法?犯罪行为。”
舍心眼珠子瞪大,拼命在后面拉她的衣角。
你在干什么,天谴指令还?没送达!
阿什泰尔手指一顿,没有回头。李有灯手持长杖,决然地捋下胳膊上的臂缠金。
金圈犹如缠绕的蛇,冰冷而灿烂地依偎在少女光润的肌肤上,从大臂滑到玲珑的手腕。人皆有爱美之心,尤金看着她,脸不由皱成了?苦瓜,黑龙的刽子手已经在沉默中变态了?,没有丁点儿怜香惜玉之心的,美女你又何必上去找死呢?
“虽然但?是?,要看着一个活人死在我面前,还?是?太困难了?。”李有灯叹了?口气,臂缠金当啷坠地,“舍心,帮我拿好。”
空气中没有风,她散落下来的长发?却在妖娆地舞动。舍心瞠目结舌地望着她,李有灯已经持握那根乌黑的长杖,仿佛古来的武者持握一人多高的薙刀,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劈向阿什泰尔的后心。
她带起的风声已经不能算呼啸了?,简直是?在咆哮!无从想象世上能有此等吞噬城与国的攻势,舍心曾经暗暗地思索这根其貌不扬的木头是?不是?用来增幅精神力的法?杖,而现在李有灯手持他?心目中的法?杖,就像拿住了?一根攻城槌,她将阿什泰尔的脊背作为她要攻打的城门,朝目标当头斩下!
局势瞬间逆转,阿什泰尔不曾料到这帮少男少女中居然还?埋伏着这样一尊人神共惧的大杀器,间不容发?之际,他?变指成手,猝然撑在娜塔莉娅脸侧,竟然生生地吃下了?这一击。
不要说这是?人体的后背,由骨头和血肉构成,就是?真实的厚重城墙,也要被?李有灯一下打到粉身?碎骨,老娘都认不得了?。但?阿什泰尔不负他?S级的身?体素质,以他?为中心,半径五十?米的地面,轰然往下塌陷了?几十?公分,冲击波圈圈飞荡,细细的骨裂声从脊梁处传来——他?竟然只?被?李有灯捶裂了?骨骼。
一下不成,李有灯抡起长杖,就要给?他?来第二下,这下对准的不是?他?的脊背了?,而是?他?的脑壳。
阿什泰尔出手如电,他?抬臂格挡了?
一下,就知道这不是?人类该挡住的东西,于是?他?疾速变手,捅向李有灯毫无防范的腹部。李有灯冷笑一声,抬膝上顶,她的一招一式堪称动如风雷、静若磐石,力道大得可?怕。阿什泰尔的手刀硬是?被?顶偏了?方向,李有灯以膝盖和一双肘关节为钳,一下夹住了?他?的小臂,甩杖横扫!
她的招式不像武技,可?如果有个专业人士在场,他?就会高兴地认出,此乃棒球运动中标准的水平式挥棒,球棒由上往下挥击,棒首的高度不低于手腕,这样打出去的球是?最有力的,值得全场的起立喝彩。
不过现在没有人为李有灯喝彩,所有人的眼神皆是?震悚而惊恐的。尤金说不出话,他?正在心中不住惨叫,这个女人居然自称是?精神治疗师,这是?哪门子精神治疗师啊精神恐吓师还?差不多吧!哪有精神治疗师能一下把S级驾驭者捶吐血的?!
阿什泰尔自然不会让她把自己的脑袋当球打。
他?的骨骼犹如流水般波动,从李有灯的钳制下快速脱离,身?体亦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向后跃出,瞬间掠出了?三丈远。李有灯随之追上,趁这个机会,艾灵从角落里扑出去,一把拖走了?娜塔莉娅。
阿什泰尔目光一凝,沉声道:“原来是?罗刹女……”
李有灯并不说话,她的肌肤再次结出了?蛛网般密麻青黑的血丝,眼球和嘴唇也逐渐变得血红,她是?美的,但?这美中同?时?充满了?修罗般的凶暴。阿什泰尔说:“和碎骨星人一样,罗刹星人也是?快要灭绝殆尽的种族了?,昔日再怎么强大,最终也不免落到这种结局。说不定你就是?最后一个罗刹女呢,就这么想死在这么?”
他?改变了?策略,并不同?李有灯正面作战,彼此追逐片刻,阿什泰尔忽然说:“原来你也是?不完整的,少了?抑制的东西,你的罗刹血已经在吞噬你作为人类的部分了?,我要是?再拖一会,你会不会直接爆体而亡?”
李有灯并不说话,她也确实撑不下去了?,即便她是?纯血的罗刹女,与S级作战尚且要押上所有筹码,更不用说她只?是?个混血。她抓住那根乌黑的长杖,犹如抓
住了?风暴鱼|雷的尾端,朝着阿什泰尔飞掷!
产自罗刹星人的故乡,战争天马星系的金刚木,需要一千年,才能从幼苗长成小树,它?们的分量重逾千斤,密度高过铂金,也只?有这样刚强古老的造物,才有资格做罗刹星人的武器。
但?阿什泰尔完全可?以硬接金刚木的长杖,他?不仅接下了?,而且把它?朝着李有灯返投了?回去。
比起一开始的雷霆万钧,时?间只?是?过去了?两?分钟,她的身?体便像扎破的气球般垮了?下去。那神魔般的种族与人类仿佛相隔着天堑,李有灯是?罗刹星人和人类的后代,她的体内亦装载着天底下最长的长板和最短的短板。长板足以支撑她和黑龙的刽子手交战,还?把他?打到喷血,可?短板同?时?决定她只?能无敌这么一两?分钟,时?间再长一点,她就会被?体内沸腾的罗刹血活活烧死。
——倘若她没能躲过,长杖将直接穿透她的胸口,再无回圜余地。
李有灯的瞳孔骤缩,随即又无力地涣散了?,舍心惊叫:“有灯!”
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一发?小型追踪导弹猛然打来,正正击中长杖,在半空中炸开了?无数烟尘火花,令它?打着旋,擦着李有灯的太阳穴飞过去,拦腰撞断了?一排碗口粗的树。
“李有灯!”舍心也顾不上战场不战场了?,他?抓着臂缠金,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暴戾的流光从天而降!阿什泰尔的追击被?迫停止,来人的速度在他?眼中不算顶尖,力量在他?眼中也不算顶尖,但?S级的直觉告诉阿什泰尔,他?不能直接用身?体去抵挡对方的攻势。
他?霎时?后撤十?几米的距离,与易真拉开了?距离。舍心将李有灯翻过来,使劲把臂缠金往李有灯紫胀充血的胳膊上套,“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不远处,天演堪堪停在原地,已经恢复作战状态的玫瑰诗篇和怒涛狂客也跟着停下了?。
张九字愣愣道:“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而且那不是?、那不是?……”
露娜惊骇道:“娜塔莉娅……小姐?她……黑龙的刽子手?!”
按照娜塔莉娅的家世,诸星联合
大学?少有不用尊称她的学?生,露娜一扫战场,众人伤痕累累,其中还?夹杂着一个鹌鹑般瑟瑟发?抖的尤金·霍尔。
“阿什泰尔……黑龙的刽子手叛变了?!他?要杀了?娜塔莉娅!”尤金·霍尔跳起来嘶声大喊,“别来送死,赶紧带着赤红龙跑!跑!”
三人皆是?惊呆了?:“什么?!”
易真没有说话,他?活动着戴好了?甲套的十?指,冷冷凝视着阿什泰尔。
迟了?吗?他?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往这边马不停蹄地赶,结果还?是?迟了?吗?
他?的视线慢慢转过生死不知的西川弘树,双臂血肉模糊的奥利弗·暴风眼,齐嘉佑不住呕血,厄休拉四肢洞穿,金琦瘫倒在地上,望着娜塔莉娅小声哭泣。
而娜塔莉娅·赤红龙……她的腹部仿佛有血泉在涌,艾灵把她从战场拖到边缘,泥水中也随之拖出了?一道殷红的血道,落雨不止,血道也幽幽地闪动。
他?的视线重新凝聚在阿什泰尔身?上。
阿什泰尔的目光在他?的双手处停留片刻,又去看易真的脸。
“为什么不用真容示人?”阿什泰尔问,“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这种情况下还?要蒙着脸,不觉得欲盖弥彰么?”
易真的声线没有起伏:“别说的好像你跟我睡过一样,不熟,少攀交情。”
阿什泰尔沉吟片刻,居然跟易真拉起了?家常:“你的手套是?大黑天送给?你的吧?肯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你,他?确实动了?真情了?。但?矿精再好,你不会相信能用它?打败我的,对不对?”
易真只?是?盯着他?,阿什泰尔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内力笼罩范围内,这毕竟是?S级的至强者,假如易真身?具无双buff,还?能有底气跟他?一战,可?惜他?没有,因此他?唯有戒备,用尽所有的警惕心去戒备。
“其实我们未必要这样,”阿什泰尔平静地说,“娜塔莉娅得罪过你,她是?什么性格,相信你也深有体会。现在是?我和她的私事,换句话说,这是?赤红龙家族的内务,真要插手,你又有什么资格,用什么理由来管?我没有想杀在场的人,我只?是?想
要她的命而已,出去之后你们完全可?以大肆宣扬我的罪行和恶德,我不介意的。”
早在易真刚刚进到这个世界,在容氏的宅邸中转悠过一圈之后,他?就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本?书里正常的人实在不多……或者说压根就没什么正常人。
不过想想也是?,一本?肉搏情节大过发?展逻辑的黄书,有两?个外表优越的人形生物这样那样你来我往在暴雨中上演离合悲欢四处做活塞运动不就够了?,谁管脑子有多奇形怪状呢,爽就完事儿,要什么自行车啊?
然而这一刻,听见阿什泰尔不疾不徐地同?他?打商量、谈条件,易真竟然再无话可?说。
他?的神情真是?平和,语气充满了?退让的温吞,假如这是?他?在菜市场砍价,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好男人。可?这是?他?刚刚背后手刃了?自己的妹妹,还?想割下她的首级之后说出来的话,他?的指缝间尤留有娜塔莉娅的血。
易真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你,这世上所有的人和事我都有资格管辖操控,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借口。因为我不让她死,所以她必须活着!想从我手上抢人么?那你试试看。”
何等狂妄的说辞,即便是?俯瞰万事万物的神明,只?怕也不敢夸下如此海口,但?易真就说了?,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如同?践踏着千军万马,也践踏着所谓注定的宿命。
阿什泰尔应该要嘲笑这种自不量力的狂徒,可?不知为何,他?笑不出来。
他?说:“好。”
他?只?说了?这么一个字,劲风已然冲易真扑面打去。
易真甚至没有想要抵挡,只?是?摆出了?进攻的姿态,他?的眼神直视前方,瞳孔中空无一物,阿什泰尔真正动起手来,压根不会让别人看见他?的身?影。
他?消失的瞬间,易真便扬起眉梢,极其自然,同?时?带了?点意外地叫道:“阿拉暮!”
仿佛他?真的认识这个名字的所有者,也真的见到了?她,神情惊奇,眉眼微动。
阿什泰尔的拳风骤然停在易真的鼻尖,他?居然从易真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个人影,却不是?自己!
春风拂面而来,大片的桃花盛
放如那天黄昏的云霞,那么温柔,那么哀艳。阿什泰尔瞳孔颤抖,有轻快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女人在他?身?后停住,笑意晏晏,呼唤明晰。
“阿什泰尔!”她叫道,“我……”
易真五指成爪,爪尖流淌锋利的墨绿色光芒,与阿拉暮的呼唤一同?重袭向阿什泰尔!
“……我好疼啊!”
刹那间,春风转寒,桃花枯谢,阿拉暮惨白染血的面容朝阿什泰尔四面八方地包围过去,铺天盖地,无所遁逃。
易真从来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对手,以命搏命的死斗不需要道德和底线,唯有活下来的那一方才是?最大的真理!
阿什泰尔放声咆哮,状若癫狂,易真的五指同?时?揸进了?他?的咽喉,另一只?手突进他?的心口,将那比合金还?要坚不可?摧的血肉摧毁殆尽。蝎毒横流,阿什泰尔的血肉发?出刺耳的嗤啦声响——胜负已定,他?必死无疑。
易真刚刚松懈下来的神情忽然一僵,和容鸿雪的交手毕竟不是?白费,他?也有了?一些对付S级的经验。易真警觉地想要疾速抽手,并且抽身?,但?阿什泰尔的肌肉一瞬间如群蛇暴起,死死绞住了?他?的双手!
这是?绝无仅有的事,矿精的硬度和牢固程度独步天下,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压过这皇帝般的物质,于是?易真戴着它?,也像是?取得了?君王的旨意,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但?此时?,他?狩猎的对象居然仅凭肌肉的运动,就将他?锁死在了?原地。
后背冷汗浸透,他?和阿什泰尔的位置霎时?倒转了?,他?从猎人,一下变成了?猎物。
“干得好,”黑龙森冷地说,“现在,我才真的想要杀了?你!”
他?暴虐地攫住了?易真的双手,或者说易真戴着甲套的双手,易真瞬间发?动摩罗幻身?,他?的摩罗幻身?已经从身?见身?修炼至身?见转,全身?化雾基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内力消耗得飞快而已。
可?饶是?易真反应迅速,暴怒状态下的阿什泰尔仍旧是?可?怖如鬼神的生物,就像在易真耳畔炸了?个霹雳雷火,无坚不摧的矿精甲套竟轰然四分五裂,数块残片溅进了?他
?还?未来得及化雾的上半身?。
易真脸色突变,满嘴血腥,登时?喷在半空中。
他?的余光扫射到阿什泰尔的现状,他?的喉咙鲜血淋漓,胸膛鲜血淋漓,两?处致命伤都是?深可?见骨,而阿什泰尔毫不犹豫,生生剜出了?那里的毒肉,伤口不见愈合的迹象。
易真忽然明白了?,就像当时?在擂台赛与响尾蝎暨青的战斗一样,他?连打了?八个死穴,暨青都完好无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道理眼下的阿什泰尔就会被?蝎毒了?结。
毒素的即死概念,对S级并不是?完全有效的!概念杀死个体,而S级完全达到了?能够随心所欲操纵全身?的地步。正如易真可?以控制身?体变为雾气,S级同?样可?以将沾染毒素的部分隔离成单独的个体,然后抛弃。
来不及痛心,来不及后怕,自己误判了?战局,此时?此刻,只?有跑为上策。
大地震颤,极端的狂怒和杀欲下,阿什泰尔终于召唤了?他?的座驾,那尊名震天下的黑龙的刽子手。早在易真与他?缠斗的时?候,三个恢复机甲作战能力的A级就已经瞅准机会带着伤员头也不回地逃远了?,但?阿什泰尔丝毫不担心他?们能跑出自己的手掌心,掌握着S级机甲的驾驭权,哪怕来的是?一整只?军队,他?都不会退缩。
现在他?要做的,是?直接炸碎方圆百里的丛林和土地,彻底抹消这个真正激怒他?的人!
机甲开动的轰鸣声响中,忽然就有一个淡而清晰的声音传出。
“天谴。”舍心墨绿色的眼瞳中,盘旋着机械精密的银光,他?凝视着飞在空中,如龙一般的机甲,再次平平地吐出两?个字。
“——天谴。”
作者有话要说:大章!我看哪个大饭桶说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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