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紧急联系了剧组团队, 一路追上楼,看着梁宵被推进病房输上液,紧急做了身体检查。
霍阑寸步不离, 攥着他的手, 身形凝得几乎看不出任何动作。
“确实是重感冒……没有肺部感染, 但还是要把高热退下来。”
管家在门外拦着经纪人, 跟他交代:“基础不好, 最近没休息好,劳心劳神, 还是要养。”
管家低声:“医生说,发烧原本也是人体自我保护。不是长期高热,对身体也有一定好处,主要还是休息……”
段明深吸口气, 长呼出来, 向后靠着墙:“知道了。”
梁宵还烧得人事不省,现在进去的人多了也没什么用。
帮不上忙, 反而跟着打扰添乱。
“霍总……”
段明又往病房里看了看, 勉强放下心,尽力扯回些念头:“霍总真的是江南――”
管家苦笑:“真的。”
“原本想靠您给梁先生慢慢渗透。”
管家低声解释:“所以才一直给您讲, 没想到叫那些人抢了先。”
段明神色沉了沉:“是霍氏那些分家吗?”
“不止。”管家说, “这次是龙涛下饵,分家上了套。”
对龙套的并购已经正式提上日程,星冠给的压力越来越大,龙涛已经撑不住, 却还是想在最后挣扎一回, 至少为开价谈判搏些筹码。
不止梁宵一个,星冠不少艺人都被龙涛全面狠且黑地下了手, 公关营销几个部门这些天都在全力周旋应对。
分家手里攥着这个雷,压到霍阑和梁宵公开后点了,说不定真能搅一波浑水混淆视听。但现在被龙涛这么引着沉不住气放出来,放在这些天星冠和龙涛的公关攻防战里,甚至都没激起什么水花。
“所以星冠这边原本也没当回事……就只夹在普通报告里递上来,也没特意标注。”
管家低声:“等霍总看见,已经晚了。”
近几年星冠渐入正轨,霍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震怒过,一屋子的工作团队噤若寒蝉,不敢说话,匆匆忙忙备了去剧组的车。
霍阑在车上一直在给梁宵打电话,始终都没能接通。
段明用力搓了把脸,苦笑:“他拍戏的时候开静音,我们也没注意……”
“我们知道。”管家忙点头,“没有怪您和梁先生的意思。”
“霍总……一直怕梁先生误会。”
管家看了看虚掩着的病房门:“霍总早就想和梁先生说清楚了,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也始终在准备,没想到最后会是这种场合。”
管家犹豫了下,看向段明:“您――”
“我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段明扯了下嘴角,提前截住管家的话:“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就听不进去了,翻来覆去就只记着告诉我不是江南那个人出卖的他。”
段明尽力听了梁宵烧昏过去前跟霍阑的对话,听得一头雾水,现在也没什么头绪:“有可能霍总说了那么多,他也一句没听见……”
管家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摇摇头:“梁先生听进去了。”
段明愣了下:“为什么?”
“梁先生听进去了,才会让霍总不要怪他。”
管家跟了霍阑多年,比旁人看得清楚,静了一阵才又说下去:“梁先生应当是很不希望……当年那个人就是霍总。”
“是……”段明想起来,点了下头,费解,“可为什么――”
“梁先生比任何人都清楚。”管家低声说,“如果当时遇到彼此的就是他们……”
管家:“最不会原谅当年江南那个人的,就是霍总自己。”
-
梁宵烧得昏昏沉沉,身上的难受反而淡了,意识轻飘,混沌着翻来覆去反复折腾翻搅。
营养不好,能被单手撂倒。
罚他抄剧本,管着他坐直,清楚他一定背不下来。
知道他吃药怕苦,清楚他喜欢什么糖。
无论什么问题都一定会给他讲到彻底明白或者崩溃为止。
一丝不苟到几乎死板,别人说什么都信,信了就傻乎乎地帮。饭卡和半个仓库的抑制剂说给就给他,浑然天成的一只肥羊……
霍阑的声音在他耳畔,反反复复回响。
记忆里瘦削单薄戴着眼镜的少年忽然就有了名字。
被名字牵扯着,过往的梦境一个接着一个,画地为牢锢着他,怎么都醒不过来。
……
阖着的眼皮外光影闪动,梁宵蹙紧眉,尽力侧过头,往静处避了避。
熟悉的手掌探过来,干燥暖融,细细替他罩住眼睛。
梁宵一点点放松下来,重新坠进梦境。
刚被少年霍阑带回家的时候,他还很静不下心。
书实在太难背,小梁宵趴在窗户边上往外看风景,折着纸飞机百无聊赖地想往下扔,被少年霍阑一丝不苟地拦住,说是会污染环境破坏绿化。
小梁宵实在想玩,怏怏地在屋里飘来飘去,终于把在桌前做题的人逼得没法了,放下笔起身。
怕他要把自己从窗户扔下去,小梁宵未雨绸缪,拽着窗帘就往自己身上缠。
少年的霍阑戴着眼镜,还远没有现在那一身冷厉的气势,抿着唇角,严肃又头疼地把他从窗帘上摘下来,问他又在折腾什么。
小梁宵哆哆嗦嗦,问他是不是要谋财害命。
小梁宵嘴快,一顺口就承认了自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意识到露馅想要改口,却发现霍阑根本没听他胡言乱语。
外面还有些冷,少年霍阑穿上外套,就要去开门。
小梁宵被他吓着了,以为他要走,跳下来跑过去拽着他,可怜巴巴地耷着头认错:“不闹了……”
少年霍阑被他拽得趔趄,愣了愣,伸手摸了下他的头。
……
那天傍晚,少年霍阑在楼下帮他捡了一晚上的纸飞机。
天色渐渐暗了,日光西沉,晚霞把世界都染得泛着橙红。
瘦削的少年扶了膝盖轻喘着,仰头认认真真地看他扔飞机的方向,跑着去追。
梁宵眼底微烫,侧了下脸,在覆着眼睛的掌心轻轻蹭了蹭。
霍阑对他其实一点都不严厉。
他不清楚家是什么样,少年霍阑也不知道怎么交朋友。除了对他的学习一丝不苟从不放松,其余的只要他多磨几次,都会放弃原则配合着他做。
他胡乱挪屋里的家具,霍阑就帮他一块儿抬。他想给家里添点布置,买了贴画抹了胶水,霍阑就帮他扶着凳子,让他往窗户上贴从路边砍价买回来的大甩卖红双喜字。
他突发奇想要钓鱼,楼下保安不让,闹了两天自己都忘了。霍阑依然尽己所能买了一鱼缸锦鲤,又去买了副四米五长的钓竿,到了半夜,神色局促地敲开门给他扛到了桌上。
小梁宵看得出霍阑并不开心,又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尽力带着他折腾。
都是半大的少年,再定得下心沉稳早熟,被同龄玩伴拐着,也难免会有一起玩的念头。
小梁宵尽力拐着他不务正业,拖着少年霍阑往外跑,出门绕两公里吃久负盛名的豆花,去夜市吃一点都不健康的小吃,撬开锁上天台,坐在楼顶上晃着腿一块儿看太阳落山。
这些年,梁宵每次回头想,都觉得那段时间过得尤其开心。
开心到即使后来再觉得煎熬难过了,闭上眼睛假装回了那个时候,就好像还能好好过得下去。
但这样的日子又好像确实太短也太少了。
他甚至没来得及好好和霍阑道别,一件接一件的意外裹挟着他们,他自身难保,又豁出去拼了命想保霍阑,最后好像做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能保住。
梁宵难以自控地一遍又一遍在梦里回忆,他当初走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带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
他留给霍阑了什么,他让霍阑一个人面对了什么。
霍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找不到他又被分家算计的时候,父母过世的时候,身边没一个人能信任、步步危机如临深渊的时候。
霍阑说,他是他的天街草色。
梁宵从没细想过这句话,这会儿却忽然明白了。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近却无。
霍阑从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可不光不生他的气,甚至还想抱抱他。
梁宵眼角沁出滚烫水色,呼吸粗重,摸索着想要找到那个被他丢在了江南的少年alpha。
霍阑坐在病床边,俯身把他整个抱住,一下下亲着鬓角小心安抚。
梁宵分不清梦境现实,急喘着找他:“霍阑……”
“我在。”霍阑握紧他的手,“没事了,我在。”
梁宵怕他不肯原谅被留在当年江南的那个少年,喘得有些咳,挣着拽他:“你别罚他,怪我,是我错了,别罚他……”
霍阑喉间滚热,抱紧梁宵,低头埋在他颈间:“不是。”
“不是你的错。”
霍阑按着梁宵教的,哑着嗓子,一点点念给他:“阴差阳错,天意弄人。”
梁宵原本挣扎得厉害,被他贴着耳畔念了两边,颤了颤,隐约平静了几秒,胸口反而起伏愈促。
霍阑担心他不舒服,急着揽住梁宵,伸手要去按呼叫铃,被梁宵挣扎着死死拽住了袖口。
梁宵喉间动了动,眼泪顺着紧阖的眼皮淌下来,发不出声的哽咽呢喃。
霍阑抱着他,把人贴在自己身上,忍着疼屏息靠近了听。
梁宵在他怀里,发着抖,哑着嗓子反反复复地念:“不闹了……”
霍阑胸口疼得几乎喘不上气,阖上眼睛。
在江南,小梁宵很喜欢惹他生气。
每次都胡闹折腾,真把他惹出脾气了又耷着头可怜兮兮地认错,转着圈把他从门口哄回来。
少年霍阑后来也隐约被拐出了些脾气,学会了被闹得实在头疼,就放下笔去拿外套,作势要走。
小梁宵每次都断然认错从不走心坚决不改,每次不让他走,翻来覆去都是这一句。
“你闹。”霍阑用力揽住他,哽声,“你闹,我不走,我不会走。”
霍阑不知道他梦见了哪一次,尽力回忆着,哑声解释:“我出门是去买东西……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买,你不要怕,我很快就回来――”
梁宵被梦境现实死死逼着,蜷在他胸口,终于崩溃:“我想家……”
霍阑脑海中嗡的一声,心里疼得几乎失去知觉。
梁宵又要咬手腕,被霍阑轻轻拢住,把他揽在自己颈间。
梁宵挣扎半晌,被他牢牢箍在怀里,无从下口,用力咬住了霍阑的肩膀。
梁宵打着颤,胸口激烈起伏,支离破碎的哽咽声终于再压制不住,断断续续从喉咙里溢出。
霍阑阖上眼,一遍一遍顺抚着梁宵的脊背,静了半晌,尽力稳着手替他小心拭净了眼泪。
“我也想。”霍阑喉结哽了下,“家还在。”
“家还在,我不放心留给他们,都带回去了……就在别墅。”
霍阑不知道他能听见多少,贴着梁宵耳畔低声说给他:“拍完了戏,我们就回去。”
“有一个池塘,我叫他们养了鱼,都给你钓。”
霍阑:“想叠多少纸飞机就叠多少纸飞机,不破坏环境……好看。”
霍阑阖上眼,嗓音发哑:“那天晚上我就觉得很好看,只是因为要面子,不肯和你说。”
“我很喜欢你带我吃的东西,喜欢你带我做的事。你恶作剧,我其实并没有生气,只是喜欢你闹。”
霍阑几乎说不下去,哽声:“我――”
梁宵喘得有些呛咳,霍阑小心地替他轻轻拍抚,叫梁宵靠在自己胸口。
霍阑低头吻他:“我很想你。”
梁宵再撑不住,死死埋在他肩头,放声痛哭。
-
不管不顾痛哭过一场,梁宵终于摆脱了这些年噩梦的纠缠,在霍阑怀中逐渐平静下来。
烧不难退,只是这些天梁宵心里都积着事,越攒越多无处排解,终于找到缺口一举反噬,轰轰烈烈折腾得格外难受。
霍阑始终牢牢守着他,冷敷降温喂水喂药,守到凌晨,梁宵身上的高热终于开始渐渐回落。
“问题不大,烧褪到38.5℃就不用再给药了。”
医生仔细检查过,松了口气:“慢慢退热,以物理降温为主,多喝些水。”
管家守在边上,帮着追问:“会难受吗?”
“不舒服是难免的。”
医生点点头:“高热的时候身体感觉不明显,退热过程反而要难受些,尤其在38℃附近范围,身体不适会比较严重。”
医生想了想,大致介绍:“可能会有头疼,身上酸痛乏力,畏寒,有些人会有胃肠道症状,不太愿意吃东西。”
管家忧心忡忡:“用给些药吗?”
“这倒不用。”医生笑了笑,“这是人体自然的保护机制,主要靠家属陪护和人文关怀就行了。”
管家稍微放了心,同医生道了谢,客客气气把人送出了病房。
霍阑坐在床边。
从昨晚到现在,除了冷敷时换洗毛巾,他几乎没离开过病床,视线始终落在沉沉睡着的梁先生身上。
管家怕他没心思听,带了助理送的早饭过来:“霍总……医生说梁先生不要紧了。”
霍阑没什么胃口:“不用。”
管家不跟他争,点点头,把饭盒放在一旁:“医生说到38.5℃就不用药了,但梁先生可能会觉得难受。”
霍阑蹙了下眉,抬眸看他。
“是人体的自然反应。”管家熟练成自然地复读机,“主要靠家属陪护和人文关怀。”
霍阑心神都在梁宵身上,帮梁宵慢慢揉着输液的淤血,几乎没跟上这种过于拗口的表述方式:“……什么?”
管家心直口快:“让您多疼疼梁先生。”
霍阑:“……”
管家:“……”
梁先生没绷住,闭着眼皮咳嗽了一声。
管家吓了一跳,正要查看,霍阑已经揽住了梁宵肩背,轻声:“醒了?”
梁宵其实醒了有一会儿了,就是对自己咬着霍总肩膀嚎啕大哭的事很没脸,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新的现实,一直没敢轻举妄动。
梁宵有点不好意思,掀开一点眼皮小心瞄了瞄:“嗯。”
霍阑视线终于跟着稍微亮起,摸摸他的额头,揽着梁宵坐起来。
病房安静,管家自然消失在了场景里,还体贴帮忙合上了病房的门。
梁宵张了下嘴,已经烧得滚烫的耳朵不很明显地热了热,轻咳一声:“我――”
霍阑静静等着他说。
梁宵看着霍阑,小心确认:“肥羊?”
霍阑:“……”
霍阑想让他高兴,阖了下眼,尽力朝他抿了下唇角:“嗯。”
梁宵敏锐,不很放心地看着他,摸索着握住霍阑的手:“不高兴吗?”
霍阑实在不太能对这个外号高兴得起来,静默半晌,反握住那只手,摇了摇头:“没有。”
霍阑尽己所能,不着痕迹引开这个话题:“你走之后――”
梁宵:“我就去帮你逐梦演艺圈了。”
霍阑怔了下,抬眸看着他。
“科班出身,我考得特别好。”
梁宵其实已经很满意,一直想和他显摆:“比六百分的一半都高了,我们那一届一大半都不如我,第二年我还带了个考前冲刺的文化课补习班。”
霍阑凝注他半晌,眼底渐渐融开暖色,点点头,安静听着。
“用你那一套铁腕手段,效果特别好。”
梁宵到现在依然记得当年的荣光:“哀鸿遍野,每天都得拿挂锁锁门,不然人都跑光了。”
霍阑绷不住,轻轻笑了下。
梁宵喜欢看他笑,也跟着咧了下嘴角:“真的……不骗你。”
梁宵看着霍阑,目光认真:“你听说的都是我难受的事,其实也有高兴的,我想给你讲。”
霍阑握着他的手,倾身在梁宵唇角亲了亲:“嗯。”
梁宵烧得看不出来脸红,被他亲得晕晕乎乎,摸到床边酸奶拧开,把瓶盖举给霍阑:“看。”
霍阑微怔:“什么?”
梁宵咧着嘴:“再来一下。”
霍阑微哑,看着那个什么都没写的酸奶盖,接过来放回去拧好,揽着梁宵,低头在另一边唇角也仔细碰了碰。
经纪人匆匆走到门口,隐约看见里面两个模糊人影,堪堪刹住,转身蹑手蹑脚走了。
……
梁宵发着烧,体力原本就不怎么足,轻而易举就被亲成了一小团,奄奄一息轱辘回霍阑臂间小口喘气。
霍阑摸摸他的额头,换了块备着的毛巾,坐回床头,揽着梁宵靠在自己身上。
梁宵舒服得忍不住眯了下眼睛,蹭了蹭霍阑的颈间:“你呢?”
霍阑低头:“什么?”
“我……走以后。”
梁宵含混:“你干什么了?”
霍阑尽力想了想,找了件最高兴的给他讲:“我把我们的房间……搬回了家。”
梁宵:“??”
霍阑猜着他昏睡时大概没听见,静默了下,继续说:“就在别墅里。”
管家说过,两个人互相倾心,这种多年后对于过往记忆的珍藏,是能让梁先生高兴的。
霍阑尽力低声给他讲:“我一直藏着,没让别人进。”
梁宵:“……”
梁宵按了按额头,吸了口气:“就是……三百二十七把钥匙都打不开的那个房间。”
霍阑点了下头。
梁宵:“里面装的是咱们当年住的那个屋子……”
霍阑点头。
梁宵喃喃:“……屋子里的所有东西。”
“都带走了。”
霍阑肩背微绷了下,低声:“什么都没留给他们。”
梁宵在心里哭号着可也什么都没留给我,看着霍阑垂着视线神色诚挚,一腔郁卒活生生憋回去:“干得……漂亮。”
霍阑难得的也敏感了,蹙了蹙眉,轻声:“不高兴?”
“太高兴了。”梁宵奄奄一息,“怎么不把锁也换了……”
霍阑低声:“你教过我,反抗时锁门没有用。”
梁宵给了少年时的自己一个头槌。
“要引君入瓮,让他自以为轻松开了门,其实什么都得不到。”
霍阑:“我接手霍氏时什么都不懂,这是我学会的第一件事。”
梁宵憋了半晌,心一点点软了,抬头亲了亲他的颈侧:“也行。”
牺牲他一个,估计也坑了不少当时敢惦记少年霍阑的王八蛋。
梁宵觉得挺值,又有点高兴了,握着霍阑的手在他怀里挪了挪:“等回去了,带我去看看吧。”
霍阑轻声:“都是你的。”
梁宵眼睛不争气地一热,咳了一声,继续趁火打劫:“我还想装修主卧……床离桌子太远了,不方便。”
霍阑点头:“好。”
梁宵飞快顺势往里夹带私货:“我还不想抄剧本……”
霍阑:“……”
梁宵还记得医生在床边的医嘱,忽然就不太舒服了,奄奄一息顺着他手臂往下滑:“头疼。”
霍阑抿了下唇角,低头想说话,看着梁宵枕着他无声无息阖眼,心口却忽然狠狠一紧:“梁宵。”
梁宵应声醒了,精精神神保证:“就发烧这几天。”
霍阑:“……”
霍阑静了一阵,平复下激烈心跳,视线落在他仍然发着热烧得通红的耳廓上,点点头:“好。”
“不想抄就不抄了。”霍阑说,“我给你念。”
梁宵鼻子一酸,咧嘴笑了下。
小梁宵实在被抄课本逼疯到揭竿而起在房间里气势汹汹□□的时候,霍阑实在哄不了他,只能把他从桌子上抱下来,换成一遍一遍地给他念。
苦归苦,结结实实背下来的东西都进了脑子。
梁宵现在回想,要是没有少年霍阑逼着他学的这段时间,他现在真不一定到了什么地方。
霍阑听他不说话了,又有些不安,低头碰了碰梁宵的眼睛:“不舒服?”
“感觉不太出来。”梁宵说,“就是累。”
他平时也常这难受那不舒服,眼下状态和平时没多少区别,只是格外打不起精神,困得依然很想好好睡一觉。
梁宵不舍得睡,还想和霍阑多说说话,撑着眼皮:“你回家以后想我没有?我每次上舞台对着镜头,其实都想你,就是前段时间一直都不太发光……”
“很想。”霍阑试了试他的额温,把梁宵小心放回床上,仔细扶着他躺好,轻声,“药业的从业名单,我也每次都会看。”
梁宵迷迷糊糊:“我为什么会去药业?”
霍阑也不很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同他说过想当演员,静了一阵,半蹲下来握着他的手,轻声:“世事弄人。”
梁宵侧头,笑了笑:“世事真烦人。”
霍阑摸摸他的头发,跟着抬了下嘴角,阖眼点了点头。
梁宵困得厉害,摸索着握住他的手,眼皮一点点坠沉下来。
……
梁宵睁开眼睛,皱了皱眉,握着霍阑忽然激烈的脉搏:“怎么了?”
霍阑定定凝注着他,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梁宵摸摸他颈间的一手冷汗,隐约猜出了怎么回事,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我没事了,不是每次闭眼睛都要出事。”
霍阑心里清楚,但心神依然艰难甫定:“我知道。”
梁宵灵机一动:“霍阑。”
霍阑抬眸。
梁宵咳嗽两声,把他袖口缠在指间,格外逼真地吐了口气,慢慢阖眼没了声息。
……
管家来给梁先生送粥的时候,梁宵针对霍总短期应激反应的脱敏治疗刚进行到第十七次。
管家推开门,眼睁睁看着梁宵上一秒还在和霍总说话,下一秒就喘不上来气似的艰难抬手攥胸口,张了张嘴没出声,整个人脱力往后倒。
管家吓疯了,拔腿就往里冲,扑到床边,看着他们霍总沉毅冷静地坐在一旁,哆哆嗦嗦:“您――”
霍阑轻叹口气,熟练地把软在怀里碰瓷的一滩梁先生摆回去。
俯身揽着肩背,把人裹进怀里,格外细致地做了个长达半分钟的人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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