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总的电话并没打太久。
管家在门口提心吊胆地守了五分钟, 实在忍不住,想去给梁先生的经纪人打个电话聊聊,霍阑已经挂断电话出了门。
管家有些愣怔:“您是要什么东西吗?”
霍阑并不缺东西, 摇摇头, 合上卧室的门。
管家是看着霍总盯了一天手机的, 好容易盼到梁先生来电话, 对只坚持了五分钟的时长有些不安:“梁先生……生您的气了吗?”
霍阑蹙眉:“梁先生为什么会生我的气?”
管家怎么知道:“比如――您跟梁先生说什么了……”
他们霍总在拿到核桃的时候, 时常会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举动。
第一次,管家没拦住, 他们霍总给梁先生写了封道歉信。第二次,管家没看住,他们霍总把梁先生从剧组休息间直接打横抱了出来。
事情发展到现在,管家已经不大敢预测, 他们霍总会不会直接在电话里把过往跟梁先生坦白了。
霍阑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沉默了下,解释:“梁先生和我谈了工作的事。”
管家愣了愣:“就只谈了工作吗?”
霍阑点了点头。
梁宵给他打电话, 说了剧组对他最近调整人设的需求, 想让星冠这边予以配合。
星冠已经提前做了准备,和梁宵的经纪人也有过交接。
霍阑原本几句话就能交代清楚, 实在忍不住私心, 又用更复杂详尽些的角度,尽力多解释了几遍。
一直解释到梁先生彻底明白了,才挂断了电话。
“您没和梁先生谈些别的?”
管家有点难以置信:“比如――梁先生在剧组适不适应,您在家适不适应, 您想不想梁先生, 您昨晚一整夜都没睡着觉,梁先生昨晚是不是也没睡好……”
管家担心他不会, 几乎想替他写个大纲:“这么多事要问,您――”
霍阑皱起眉:“谈工作,不该掺杂私人感情。”
管家:“……”
管家看了看他们霍总手里的核桃,有点苍凉。
……是真的。
他们霍总一离开梁先生,确实就会进入易感期。
就像没人能真正阻止少年时的霍阑热爱学习一样,没人能彻底阻止他们易感期的霍总沉迷工作。
管家对那个江南小野o的提防放下了不少,暗中松了口气,半喜半忧:“您要定制梁先生的拟信息素吗?”
霍阑微怔:“什么?”
“拟信息素。”管家说,“您和梁先生的信息素匹配度应该是百分之百。”
技术测定只能标定大致范围,他们当初检测的时候,只能确认霍总和梁先生的信息素匹配度高于百分之九十八,具体比九十八高出多少,还不能肯定。
这种只要一分开、alpha就会应激进入易感期的情况,只会在信息素百分百匹配的alpha和omega相遇并多次临时标记之后发生。
完美匹配的情况极为罕有,但也并不是不可能出现。
为了应对这个问题,已经有医院和研究所合作,有了定制某种特定拟信息素的服务。
“和临时抑制剂用起来一样,都是喷剂。”
管家给他解释:“少量使用,可以有效抑制alpha在和匹配omega分开后的易感状态。”
管家:“只要把梁先生的信息素取样,送去模拟人工复制就行了。”
霍阑并没意识到自己又进入了易感状态,被他提醒,沉默了下,将核桃收进西服口袋里:“梁先生不能释放信息素。”
管家几乎忘了这件事,闻言怔了下:“一点点――”
“也不行。”霍阑,“他会难受。”
管家张了下嘴,没再出声。
霍阑:“他说过,在家里很舒服。”
霍阑不想让管家再动这些心思,沉声:“他在家里的时候,只能舒服。”
管家:“……”
管家叹了口气,甚至想去买支录音笔,专门用来录一篇《那些年霍总不敢在梁先生面前说的情话》。
管家尽力了,发了条消息让保镖队长去买薄皮核桃,替他开了办公室的门:“那……梁先生说了,下次打电话是什么时候吗?”
霍阑在电话里没想起来问这个,闻言蹙眉:“没有。”
管家收拾好桌面,帮他倒了杯咖啡:“您问梁先生,他什么时候休息了吗?”
霍阑眉峰蹙得愈紧:“没有。”
管家飞快偷走了看起来不好剥的几个核桃:“那您一定跟梁先生说了,等他忙完,记得联系您……”
霍阑:“……”
管家:“……”
管家深思半晌,忽然悟了:“霍总。”
霍阑抬眸。
管家站在飞舞的小雪花里,叹了口气,跟他确认:“您当初在江南,和您的……朋友。”
管家尽力模糊了个词,继续说下去:“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每次他想跟您说点什么、做点什么的时候,您不是忙着自己学习做题,就是按着他学习做题?”
霍阑肩背微绷了下:“是。”
两人那时并不是全无交集,霍阑沉默一阵,低声解释:“我还监督他学习、给他讲了题。”
管家:“……”
第一次联系起在分家的那些糟心事,听霍总说起当初那些过往的时候,管家还很心疼当年孑然一身、又被唯一信任的人背叛了的小霍阑。
人有亲疏远近,站在霍总的角度,管家对那个骗人感情的小渣o也不无怨气。
事情发展到现在,管家甚至有些同情那道被题海淹没的白月光了。
“您不能这样。”管家深吸口气,吃力地劝,“您和梁先生是在……交往。”
这个词对他们霍总似乎很有效,霍阑攥了下拳,视线彻底离开了文件,抬眸看他。
管家犯愁地薅了把头发。
看他们霍总在机场送梁先生的优异表现,管家原本还很放心。
现在霍总有没有前缘、和前缘有没有未了情,都不很重要了。
梁先生真正的情敌是工作。
“交往的时候,没什么东西是泾渭分明的。”
管家低声给他解释:“不是……工作的时候就不能交往,不能说关心体己的话,不能告诉梁先生您很想他。”
霍阑自幼受的教育都是必须专注、决不能三心二意,闻言蹙眉:“但是――”
管家飞快打断:“您分心的话,处理基础的工作会出问题吗?”
霍阑:“不会。”
管家:“梁先生分心的话,就会演不好戏,发挥不好被导演满片场追着打吗?”
霍阑本能不喜欢他这个假设,蹙眉:“不会。”
管家急死了:“那您――”
霍阑低声:“我会忍不住。”
管家愣了下。
霍阑攥了攥拳,没有解释,把核桃从西服口袋里取出来,放回抽屉锁上。
当年……他其实也并不是不想理小梁宵。
他其实很想和小梁宵说话,聊聊天,甚至干脆什么事也不做,就只一起窝在沙发里打个盹。
小梁宵实在看不下去书,跑去兴致勃勃挪他的家具,一定要给他房间换个新面貌的时候,他其实也想放下书本过去帮忙,告诉小梁宵书架放在门口很可能会磕脑袋。
霍阑阖眸,压下后来小梁宵真的磕了脑袋的歉疚:“我并不喜欢工作。”
当年的少年霍阑,也并不是多热爱学习。
管家怔住,张了张嘴,下面的话没能再说出声。
管家静默半晌,轻声问:“当年――您和先生说您想报考传媒大学,做话剧演员……”
霍阑没有应声,将要处理的报告放在一旁,拿过一份翻开。
“夫人是话剧演员。”
管家嗓子哑了哑,低声:“我们还以为……您是因为太想夫人了。”
霍阑摇摇头:“我并不很想做。”
管家皱眉:“您――”
霍阑不想再谈这件事,重新将心神放回工作上。
他没试过做演员,也不清楚自己的兴趣在不在这一项上。那个年纪的少年,原本就会有很多种对未来的期望和计划,并不一定每个都会实现。
当时的小霍阑也一样,其实也并没完全确认自己想做什么,真正的兴趣在什么地方,面前有无数条路,都是新鲜的,等着尝试探索。
但从他选择了回到霍家,接过这一项必须要做、无从推脱的责任起。
在少年霍阑的眼前,就再没剩下其他任何一条路。
管家从没意识到过这件事,这时忽然想明白了,低声:“对……先生和夫人都不喜欢这些。”
哪怕一天都没长在父母膝下,霍阑的秉性依然不可能不留存着父母的影子。
这才是霍阑不准自己高兴、不准自己放纵,始终毫不留情逼迫自己的原因。
霍阑批复过一份报告,看了管家一眼:“不必再想。”
管家心底酸涩,低头轻声:“是。”
霍阑:“我和梁先生……会越来越亲近。”
管家还没涩完:“……”
“等我们更亲近了。”霍阑说,“就不会再在电话里只谈工作。”
霍阑:“梁先生想家时就会找我。”
管家有点担心梁先生根本还没想家,沉默了下,尽力咽回去:“是这样。”
霍阑分析清楚,不再盯着手机看,将心神重新放回工作上。
这些年来,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活法,霍阑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但和梁先生在一起,是他最依从本心的一件事。
如果不克制自己,他很可能现在就会放下工作,去剧组找梁先生,抱着梁先生一起睡觉。
他暂且还掌握不准这条界限,所以可能要稍微多克制些。等日后两个人更加亲近了,梁先生的存在就会成为必然,到那个时候,自然就不会再影响任何事。
管家靠在门边,忧心忡忡看了他半天,悄悄合上了门。
-
梁宵放下剧本,揉揉眼睛,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今天早点睡。”
段明帮他简单归置了行李,看他还挺宝贝地揣着手机:“霍总都跟你说什么了?”
梁宵挺满足:“什么都没说。”
“……”段明:“啊?”
梁宵已经迅速融入了新剧组,今天跟着讲读了一天的剧本,做了不少标记,还要再整理出来便于理解。
梁宵把剧本收好,兴致勃勃给他分享:“霍总跟我说了足足五分钟话。”
段明看了他半天,抬手摸摸他额头:“你是已经睡了吗?”
“……”梁宵拨开他手:“没有。”
虽然内容彻底没什么营养,但能听霍阑低声认认真真说话,梁宵就已经挺知足。
尤其……内容还没什么营养。
对霍阑来说,能耐下性子跟他说五分钟的废话,说不定已经是做到最极限的地步了。
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情感表达方式,梁宵对他们霍总这一款很熟,拍拍段明的肩:“霍总很在乎我了。”
他的态度过于沉稳有把握,段明恍惚看着梁宵,几乎信了:“这样……”
梁宵点点头:“对。”
梁宵还特意录了音,准备没事就自己听听,有这五分钟的电话录音回血,估计就能顺利续航一个星期。
段明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梁宵的气势实在太稳健,一时甚至找不出什么破绽。
段明憋了半天:“所以……你就准备这么睡了?”
梁宵摇摇头:“我准备听着霍总的录音、枕着霍总的糖、抱着霍总的外套就这么睡了。”
段明:“……”
段明喃喃:“那霍总这恋爱岂不是谈得过于容易……”
主要流程全靠另一方全程自行脑补解决。
段明暂时找不出这套理论的问题,看着梁宵抱着霍阑的外套不撒手,还是觉得不大对劲:“你都――不想霍总吗?”
梁宵高高兴兴了两秒,耳朵忽然泛上点红,咳嗽一声,没说话。
段明一眼看出来:“根本睡不着吧?”
梁宵脸上烫了烫:“段哥!”
“都这么想了。”
段明探索发现:“为什么不给霍总打电话?”
梁宵犯愁:“没理由了。”
段明愣了下:“什么理由?”
“我之前给霍总打电话,用了五个理由。”
梁宵给他数:“第一个是剧组让我联系星冠调整人设,第二个是我没听懂星冠想怎么调整人设。”
梁宵:“第三个是我还没听懂……”
段明按住额头:“第四个是你依旧没听懂,第五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听不懂。”
梁宵:“……对。”
他已经尽力了。
再听不懂,就不是感情有问题,是脑子有问题了。
段明大致理解了,揉了几次额头,尽力帮他想主意:“有什么东西忘在别墅了,需要送过来……能行吗?”
“试过。”梁宵怏怏,“星冠团队当时就给我买来了。”
段明一阵头疼:“你水土不服,信息素有波动,带的抑制剂不够。”
梁宵:“飞扬药业给我又送了两箱。”
段明麻木:“你心系霍总,出门摔了一跤,磕在了门框上。”
梁宵:“医疗团队束手无策,急需霍总过来帮我吹口气。”
“……”段明:“你在合同上发现了一些不懂的地方,想让霍总解惑……”
“一样的。”
梁宵很熟练:“霍总就会再针对合同,给我详细讲解五分钟。”
段明快疯了:“霍总为什么要给你讲合同?”
梁宵:“因为我有地方没看懂啊。”
梁宵小时候还不大习惯这种待遇,后来发现身边全是这样的人,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自己,就高高兴兴地朝命运低头,接受了这个设定。
梁宵愣了愣:“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吗?”
“不是啊!”段明抓狂,“交往的时候打电话!怎么有人会在交往的时候给你解释工作的!你小时候想找人聊天,人家也会按着你逼你听讲题吗?!”
梁宵茫然:“会啊。”
段明:“……”
段明深吸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拿了衣服摇摇晃晃往外走。
梁宵有点担忧:“段哥?”
“没事了。”
段明冷酷关灯,回手关门:“一个人睡吧。”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