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水到盆里, 江珮把盘碗泡在里面。这种脏法, 可真得好好洗刷几遍。
窗户全都开开, 散去了屋里的阴潮气。外间正北的墙上,还是过年前贴的红红的大福字。
这时, 董志闻过来了,脸上笑着,怀里抱着什么, 不时拿手摸着。
“志闻,一会儿你去下村一趟。”江珮叫了声, 看去董志闻的怀里, 那里探起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 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转着, 有点儿胆怯,又有点儿调皮。“小狗?”
董志闻嗯了声, 把生下才十天的小黄狗放在地上,手摸着它的后背,“这是我二姐跟她同学要的, 我刚从鸽子沟抱回来。”
江珮也蹲下,手指揉着小狗的额头,换来小东西的湿舌头,“是要养在这里?”
说起这话,不免想到大年初四的时候,家里的黑狗就死在那一天。
“养着吧,以后帮着看门!”董志闻站起来, “嫂子,你叫我去下村做什么?”
“我看干活的大哥都没有带饭过来,想着中午准备一些,在这边吃。”江珮道,现在董志兆肯定很忙,有些事难免顾不过来。
就说这帮着清理石场,说明石匠们还是想继续留在这里干活儿,不像当初老两哪里,一出事儿,人全走了。人心冷暖,自然是要管一顿中饭的。
董志闻嗯了声,“好,我这就去。”
“等等!”江珮叫住转身要走的董志闻,“你去老屋拿钱,就在电视的下面,买些好的回来。剩下的钱,你买自己喜欢的。”
董志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走了。”
江珮留在小屋,她拆了被褥,准备重新洗洗;大方桌擦干净,盘碗刷干净,生了炉子,给石匠们烧热水泡茶……
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儿,生活简单充实,然后等着她心爱的男人回来,他会变着法儿的给她买零嘴。
没一会儿,董淑莲过来了,提着一包袱馒头,说是董母让带过来的,中午给石匠们吃。
董淑莲的卷发,被姜政方笑了一通,说是两天没见着,怎么成了绵羊了?
论斗嘴,董淑莲和谁都是赢不了的,但是她现在有了未婚夫。对,胡庆的口才,不是一般人能赶上的。所以,刚到石场的瘦高青年,听到自己的未婚妻被姜政方笑,立马上前反驳。
这下可好看了,两个大男人也不干活儿了,站着面对面的讨论起了绵羊,还越说越起劲儿,直到挣得脸红脖子粗。
临近中午,董志闻推着自行车回来了,后车座的竹筐里,装了大半筐东西。董淑莲帮着上前扶车子。
“我的天。”董志闻支好自行车,一路回来,脸上出了汗,他抬起袖子擦了擦,“我就在那边等着出锅的,都热乎着呢!”
筐里端出一个大盆,里面是各式的熟货,猪头肉,猪肝,猪肺……另外就是火腿,香肠。真是是热乎的。
“那家煮肉的,也不用大老远在送去镇上了,都被咱买了过来。”董志闻找了凳子坐下,伸手去抱小狗。
“石场里的人都没事儿,多高兴的,当然要吃一顿好的。”江珮说着,又从筐里拿出几瓶白酒。
江珮和董淑莲在小屋里忙着备饭,姜政方的媳妇儿从外面进来,手里提了一个保温桶,还有一个饭盒。
“我说真是丢人。”姜妻进来就笑,“两个大男人跟俩孩子似得,挣得啊!我老远的就听见了。”
江珮忙伸手接过,“嫂子,没带小洁一块过来?”
“我就过来送饭,马上回去。”她指着保温桶,“给你炖了一只鸡,以后顺顺利利,大吉大利。”
“谢谢嫂子。”江珮道谢,她是遇到了坏人,受了伤害,但是有更多的是关心她的人。
“我看,还是帮你们忙完了,再回去吧!”姜妻挽了袖子,从灶台上拿起菜刀,开始切海带。
江珮也没有推辞,人与人之间总是相互的。她扭开保温桶的盖子,里面是浓香的鸡汤,“嫂子的手艺真好。”
姜妻抬头笑笑,“我帮你做,你去小间先吃了,等男人们吃完饭可早着呢!”
“是,早上正好没吃饭。”江珮拿着保温桶去了小间,她用碗盛出一些,剩下的放在桶里,那是给董志兆留着的。
中午,石匠们洗干净了手,在小屋里吃的饭。由于是匆忙准备,一桌子的肉,这可是乐坏了这帮大老爷们儿。要知道,过年也吃不上这么好的饭。
屋里一片劝酒吆喝声,董淑莲坐在外面洗被面,看了眼董志闻,“要娘知道了你花这么多钱,又心疼了!”
“那我也只有买这些啊?又不能跑到镇上去。”董志闻有些冤枉,他也想省着点儿,可是这不是贵吗!
江珮在小碟子里泡了饼干,那只毛茸茸的小狗崽低着头吃着。“挺好的,现在这时候,正是菜少的时候。难得大家吃得开心,无所谓。”
这边忙完了,董淑莲便回了村里,董志闻帮着一起去清理石场。人多力量大,一天快过去,那石坑也快清理出来了。
阳光明媚的一天即将过去,下午起了风。春天的这个时候,风很大。董志兆回了石场。
今天忙了一天,董志兆让石匠们早早的回去了,说是自己跟要石头的买家说了情况,可以晚几天交货。
姜政方晃晃手臂,“那就回家吧!”他披上自己的衣裳,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志闻,你不走?”
董志兆疑惑,“我等着我大哥跟嫂子,一块儿!”
姜政方摇着头叹气,折回来走到董志闻身边,手搭上他的肩膀,“志闻,听哥的,跟我先走。你现在小,有些事儿不懂!”
这话,董志闻听了好生奇怪,有什么懂不懂的?一起回个家,还有那么多讲究?以前也没听说啊!
尽管这样,董志闻还是被姜政方给拉着走了。
董志兆和江珮进了小屋,看着重新变得规整,他揽上江珮的肩膀,“辛苦了,有媳妇儿真好。”
江珮拉着董志兆到小间,指着炕头的保温桶,“我给你留的,是政方家嫂子炖的,肉都软了,我给你倒一碗。”
“自己吃了就行了,还给我留着。”董志兆双臂环住江珮的腰,“还是你想给我大补?”
江珮不客气的用手推开那张坏笑的脸,“说说,怎么样了?政方哥说我也会被叫过去询问。”
“没事儿的,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董志兆的额头顶上江珮的,“没想到,你纤纤弱弱的,却是有胆识的。”
“不然呢?”江珮双臂攀上董志兆的脖颈,“大哭大闹,那样有用吗?”
“走,咱们上山一趟。”董志兆啄了下江珮的唇,手拉上她的,拽着往外走。
江珮快步跟着,“一会儿天就黑了,去山上做什么?”
董志兆看看西面昏黄的日头,回头对江珮一笑:“不要紧,来得及。”
沿着上山的大路一直走着,这条路江珮早已经熟悉。先是一起上山,见到了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色;再是去旧石场,那时候是董志兆开始做买卖迈出的第一步;再后来,好像很多很多,全是和身边的这个男人。
“昨晚咱俩走了之后,警察让苏巧见了大海。”董志兆走在前面,拉着落下一步的江珮,他就像在前面引导的探路者。“今天,苏巧也承认了所有的事。”
“大海的确可怜,整件事里,这孩子最无辜吧?”江珮叹气,那个孩子比别的孩子老实一些,父母现在都被抓了,跟着闫父能过得好吗?闫父的年纪也不小了。
“警察也是看大海一直哭闹,就让他们母子见了面。”董志兆道,“不过,苏巧为了她的孩子,倒是也忍住了。”
“她怎么说的?”江珮问。
“苏巧对大海说,她要去外面的工厂上班,然后挣了钱就回来接他。”董志兆看着前方,“大海就是苏巧心里唯一的柔软了。”
“大海不知道吗?”江珮觉得孩子虽然小,可是有些事情应该能看出一点儿吧,毕竟母子连心。
“不知道。之前,大海的爷爷就已经想搬走了,北山村应该是待不下去了。”董志兆又道,“但是,他这个年纪,到了外面能做什么?年纪大,还带着个孩子。”
“怕留在村里,大海会受不了吧?”江珮道:“人有时候换换地方,说不定心情也会好点儿。”
“嗯。”董志兆点头,回头看着江珮,“我想让胡庆在外面,帮着找一个活儿,不算太累,到时候让大海爷爷去做。”
“对,苏巧说过的。她答应承认所有的事,来换大海的安稳。”江珮攥着温暖的手,低头踩着山路上的小石子,“大海离开北山村,挺好的。”
“胡庆说在外地有个伙计,正好有地方找看门的大爷,就说回去再问问。”董志兆道,“包吃住,其实还不错。大海不想上学,到时候让他去学个手艺。”
江珮点头,看着眼前的山峦,是她熟悉的地方,“你来破庙做什么?”
董志兆松开江珮的手,往前走着,最后站在两棵大银杏树前。他突然脱了自己的外套,撸起袖子,抱着树就往上爬。
江珮几步跑到树下,抬头看着,“你要做什么?”
“你在下面等着,我一会儿就下去。”爬到了树杈上的董志兆,对着下面的江珮挥了挥手。
董志兆又往上爬了爬,从腰间取下一把修枝剪刀,剪下一截树枝。他对着江珮喊:“媳妇儿,帮我接着。”
树上落下了树枝,江珮捡到手里,抬头看着董志兆。却见那人身体灵活的很,几下就跳到地上。
还不等江珮开口相问,这树枝是用来做什么的,董志兆又爬上了另一棵,同样选了一根树枝剪下来。
夕阳落下,山林寂静,地上落着厚厚的松针,几颗陈年的松果躺在地上,是**的灰色。
山风大,董志兆为江珮盖上了她的衣帽。牵着她暖暖的小手,重新回到了石场小屋。
天色开始朦胧,董志兆在小屋前面不远处,挖了两个坑,每个坑里插上一截银杏树枝。
“你要栽树?”江珮问。
董志兆给两截树枝浇了水,“一棵雄的,一棵雌的。让它们以后在石场里生根发芽。”
“你能分出来,哪棵是雄,哪棵是雌?”江珮笑。
“笑什么?”董志兆一把搂住江珮,故意抓着她怕痒的地方,“分出来还不简单?能结果子的就是雌的,你个小傻瓜!”
又被他给笑话了,江珮抓住董志兆的手,不再让他痒自己。“怎么想到要栽树?”
“因为想和你长长久久,永不分离。”董志兆拉着江珮的手,看了眼地上的两根小树枝,“像它们一样,历经风风雨雨,相守千年,彼此融为一体。”
总是听到这种情话,可是每一次听,心里的甜蜜总也不减,江珮笑出两个梨涡。
“还有,以后咱俩的孩子,想吃白果就不用花钱买了。”董志兆笑道,“然后,咱们的孙子也会知道,当年他们的爷爷奶奶是多么恩爱。”
“你又胡说,谁会跟孩子说这些?小孩子教什么恩爱?”江珮憋住笑,责备着。
“对,不教他们,让他们自己学本事。”董志兆蹭蹭江珮的鼻尖,“媳妇儿,都说到孙子了,咱是不是要做点儿什么?”
“什么……啊!”江珮的身子腾空而起,待反应上来,已经被人迈着坚定地步伐抱进了小屋,“董志兆,你别胡来,娘还在家里等着咱呢!”
“我觉得咱娘更希望抱孙子,孙女!”董志兆抱着人,穿过门帘,小间里的炉火还烧着,暖暖的。
炕上的被子,还没有缝起来,江珮轻轻落进白色的棉花里,散开的头发上沾了一丝白絮,衬得她白皙纯净,犹如精灵。
“珮儿真美。”董志兆踢了鞋子,上到炕上,手指卷着江珮的头发,眼中深深的痴迷。
“别,你不喝鸡汤了?”江珮护住自己的衣扣,眼神看着炕上的保温桶。
董志兆笑,轻轻摇头,“不喝鸡汤,要吃珮儿。”
每次都是这样,江珮很无奈,屋里已经黑了下来,外面也没有一点儿光线。外间的小狗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怕黑,发出哼哼声,可是她自顾不暇。
耳边是热热的气息,以及那从未断过的,她的名字。每听到一次,便会感到彼此间更深的眷恋。
身下是软软的棉絮,娇嫩的肌肤落在上面,一层薄薄的汗珠,带着淡淡的幽香。
外间的小狗哼哼个不停,小爪子绕着坚硬的低面,毛茸茸的小脑袋缩着。
“大兆!”一声喊叫传来。
小屋里没有动静了,不管是外间的小狗,还是里间的……
“是娘!”江珮惊恐的想从棉絮上坐起来,伸手在黑暗中找寻着自己的衣裳。
“怎么会……”董志兆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董母怎么就跑来石场了?
“怎么办?”江珮急了,这要是被董母知道了可怎么办?一定是这老人家被昨天的事惊到了,所以不放心,来到石场找人。
董志兆首先镇定下来,“没事儿,咱们不出声,娘就会以为咱俩不在。”
可事实证明,这次是董志兆自作聪明了,因为小屋没有上锁,是从里面插着的,所以肯定是屋里有人。
照着董志兆说的,江珮连气都不敢出,埋怨的推了一把身边的男人。
外面没了声音,董志兆笑嘻嘻的捞起江珮的手,张嘴去咬,“我就说……”
“砰砰砰”,巨大的敲门声传来,董母干脆上手,用力敲着,似乎不听到回音不罢休。“大兆!你在里面不?”
“这次,真的没办法了……哎!”董志兆无奈,他将身边的人抱到怀里,“我只能承认了。”
“你别……”江珮慌忙伸手去捂董志兆想张开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咯,我准备番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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