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酒吧!”姜政方笑道, “听说了没有, 咱村也要分地了。说是先分地,地里的庄稼原本是谁的还是谁的, 等倒了出来之后就归分到的人。”
“抓阄分地?”董志兆问,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送菜回来, 在村委门口听人说的。”姜政方道, “按家里的人口分地,我家那两个丫头都有份。”
分地, 就是说江珮也有份,当初结婚的时候,江家就直接把江珮的户口落在了董家。董志兆算着, 两人分的地种粮食也够了。
去石场事,几个伙计都没有去,只能董志兆一个人。没人去做的事, 在别人的眼里总是觉得奇怪,村里的人也这样说。说是董家大儿子莫名其妙的去打什么石头?明明都要分地了,种种地不就行了?
院子西面墙边, 专门拾掇出一块地方, 垒了一个烧钻子的火炉, 旁边支着一个风箱。
要想打石头,铁钻的头要尖一些, 这样才能在石头上凿得动。姜政方拿来的铁钻,因为放的时候有些久,钻头都有些钝, 这就需要打磨一下。
在火炉里烧旺了火,把铁钻的头摆进火里,一旁的风箱拉上几下,火势大了,铁钻很快就烧红了。差不多的时候,用一把长半米的大铁钳夹住铁钻的顶端,然后快速放在厚铁板上,用铁锤大力敲打钻头。
铁钻的钻身一般有六个面,而钻头是三个面,铁锤敲打三个面,使钻头变尖,打石头会更加省力。
江珮在一旁帮着董志兆拉风箱,看他来回敲打着铁钻,锤下有火星子崩出。又见他将打好了的铁钻浸在凉水里冷却,然后放去一旁,如此反复。
董卓因为大儿子的事,不愿意和他再说话,就连见着江珮,也是耷拉着一张脸。两个晚辈不能因为长辈的态度,就忘了自己的规矩,该怎么叫还是怎么叫,至于董卓答不答应,他们只是做好自己该做的。
有时候,江珮和董淑莲会跟着董志兆上山,偶尔帮他推推石头什么的。那根大铁撬就很好用,找好一个支点,然后用力往前推。只是姑娘家的力气小,也就是推一些小的石块。
一块大的石头要分成小的,就先要分离。在大石头上打上小扎(长十厘米的钻子),然后再打,连着一排小扎,到了一定程度,石头便会裂开。接着再把分离下来的石头凿成需要的大小。
整个采石场都回想着“叮当,叮当”的声音,打好的石头被放在一旁。董志兆打的石头,都是三十乘三十的正方体,每条边上都会留下铁钻敲打过的痕迹。完成的石头便整齐的摞在一起。
天稍微热点,便去凉快地里坐一下。董淑莲继续提着篓子上山去挖草药,最近可以明显的看出她爱说话了,尤其是对江珮。
董志兆拍了拍手上的石灰,脚上的胶鞋也被汗浸湿了,“淑莲好像很喜欢跟你说话。”
江珮用手挑着地上的小石子,“那有谁不愿意跟我说话呢?”
“你说得对!”董志兆点头,好像家里的弟妹都喜欢跟江珮说话,连自己那刁钻的小妹都是。“江珮人见人爱。”
歪头看着董志兆,江珮指着堆好的石头,“会有人买吗?”既然凿出了石头,自然是要卖钱的,可是买主总要有吧,不然堆在这里也没有用。
“我晚上去四爹家一趟,他是老师,认识的人多,他那天也提过。”董志兆道,四爹是支持他干一番的,当老师这么多年,他的思想比几个兄弟开化。
江珮拿着小石子在手里玩,没想到这些石头真的被董志兆变成钱了。还有这人的手真巧,手里也出活儿,如果分离的石头大的话,一天能凿出二十多块,是个踏实肯干的。
“我算过了,按外面的价钱算,每块石头七八毛钱,一天就能挣二十块。”董志兆算着账,“很快就给政方还上那二百了。”
“可是很辛苦啊!”江珮知道一天二十块钱很多了,都快赶上城里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当然前提还是要有买主。
“辛苦算什么?不辛苦也没有钱啊!”董志兆的食指蜷起,在江珮额头上敲了一记,“等我从四爹家回来,就给你买糖吃。”
江珮揉揉额头,好像最近董志兆很喜欢敲敲她的头,捏捏她的脸,可是他对自己的弟妹也没这样啊?
转眼间,到了收地瓜的时候,地里到处是收获的人们。脸上有丰收的喜悦,更多的是对于分地的期待。
江珮也跟着董家的人到了地里。董卓这日正好不上班,由他负责刨地瓜。
董卓先把地瓜蔓从根部用镰刀割断,然后剩下的人把蔓藤拖去地边上。
董志闻只呆了一会儿,便说有事跑没了影儿,剩下董母,董淑莲和江珮。可能早已经习惯,董卓只是嘟哝的骂了几声,回头拿着镢头到了地边上。
从第一排地瓜岭开始,董卓高高的举起镢头,然后找准地方落下,再轻轻一提,地瓜便被带了出来。
一棵地瓜会结不少,一个个的粉红色的外皮,大的小的抱在一起。
“今年的地瓜收了。”董母拿起一个掂了掂分量,“这个得两斤了。”
江珮和董淑莲一人拿了一个篓子在地里捡着,没一会儿工夫就满了篓子。然后,董卓便挑去山坡下面,那里停着小推车,把篓子里的地瓜倒进小车的大竹筐里。
从外面回来的董志兆没有上山打石头,放下车子就来到地里,把满了的小车推回家去。一个上午,董家两块地里的地瓜全收完了。
几个人一起往回走,董卓扛着镢头,还是不和大儿子说一句话。倒是董母问着,“这两天怎么瘦了?”
“没有,我吃的很多。”董志兆道。
“你四爹怎么说的?”董母又问。
“四爹说让我回来等着,有信儿就跟我说了。”
总觉得大儿子这次的事做得和别人不一样,董母还是有些担心的,“等分了地,先把地种好。当年闹饥荒的时候你还小,记不住,这什么时候都要有粮食。”
“娘,我知道了。”董志兆点头。
董母嗯了声,慢了脚步和最后的江珮一起走着,“淑莲的身上好了不少,她说是你给的偏方?”
“我有个认识的人,当时也是发烧烧起的皮炎,用了这方子,后来就好了。”江珮道,“我就给淑莲试了试,想着或许有用。”
这个媳妇心里有自己的闺女,董母有些欣慰,“好几年了,怕是血液里都带上这病了。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就是别让她受那么些罪就好。”
听着董母的叹息,江珮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的面前,母亲总是笑着,可是背后她看见母亲哭过,叹息过,以至于美丽的她早早地生了白发。
“其实我这心里不好受,我悔恨的不行,要是那天她没上山……”董母又是一叹,“到现在找个人家,心里都怕人家会不会嫌弃她?”
看来到底是亲生孩子,就算平日里董母多偏心小儿子,心里还是疼另外几个孩子的。
因为分家单上写着,所以董志兆和江珮分了一些地瓜。今年收成好,院子里堆了不少。接下来就要给地瓜分分类。
好看的,没有伤痕的地瓜要单独捡出来,留着做明年的地瓜种;再好一些的就是平常吃的,这些的话放在院子里晒一晒,会更甜,然后存放进家里的地窖;剩下的有伤痕的,小的,白瓤的就用来切地瓜干。
由于在等四爹的信儿,董志兆没有上山,在家里帮着江珮整理地瓜。他坐在院子里,手上戴着一只猪皮手套,准备切地瓜干。
擦板上,中间镶着一把倒着的刀刃,刀刃和板之间有着不到一公分的缝隙。董志兆带着手套的手抓起一个地瓜,便在擦边上上下切着。
厚薄一样的地瓜干从擦板上滑下来,掉进篓子里。切完了以后,便去到村后把地瓜干晒开。
村后是一大片裸着的大石邦,因为经年日久的风吹,地表上的那层沙土已经吹掉,露出了埋在地底下的花岗岩石层。这是一处连着后山的斜坡,由于大而且干净,村里人都把地瓜干晒在这里。
找了一处位置,江珮和董志兆将篓子里的新鲜瓜干,一片片的铺在石头上,秋日里日头好,又干燥,没几日功夫,就会将瓜干晒透。中间闲着可以过来翻一翻,晚上便过来收回去。
干完这些回到家,董四爹已经来了董家。下午正好没有课,便请了假过来,说是已经联系好了石材的买主,明日人家就过来看看。
这是好消息,证明前几日的劳作没有白忙活。董志兆很高兴,连着本来担心的董母也稍稍松了心弦。
第二天到了,董志兆和江珮早早的去了石场等着。
看着那一堆摞得整齐的石头,董志兆心里有字儿紧张,万一人家买主看不上怎么办?有好几次都紧张的搓着手心。
上午十点左右,并不宽的上山土路上,想起了拖拉机的声音,回荡着山间。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