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沉一直在纠结怎么回去的事情, 他趁着休眠系统还在待机情况下,偷偷登录上去查询了一下, 离开的日子就在这几天。
他可怜的小晏啊, 他还想多待一段时间在这里。毕竟小晏前些天报了烹饪的网上课程, 每周几次晚上对着电脑做菜。
顾沉沉实在汗颜, 这个世界的人怎么这么热衷和沉迷做菜?小祝做菜好吃, 小晏也不甘落后。
晚上睡觉的时候, 听着身旁的人终于呼出绵长的气息, 顾沉沉才伸出一只手来,搭在了旁边睡过去的小晏身上。
缓缓地想环过他的胸腹和手臂,抱住他。
小晏睡眠轻,顾沉沉也是收着力气来抱着他, 不敢多放下手,怕压醒了他。侧着身体,窗帘没有拉拢, 卧室里淌着一地的月色。
借着房间里昏暗的光线,看见小晏那张英俊的脸,浓黑的眉眼合着, 只剩下了微微起伏的胸口。
每天夜里深了,小晏一般是等自己睡着了他再去睡。顾沉沉今晚装睡了好久,小晏才慢慢睡去。
感受小晏搂住自己放柔的力道,以及他抑制不去多动自己的自制。放在平时, 小晏搂住他肯定对他又亲又啃, 但在睡觉时间他就不这样做, 收敛住地让自己多睡会儿。
感受到枕边人就连呼吸都是轻微的。
顾沉沉想着以前半夜里他翻进自己家,没声息地点了熏香,等自己睡着了就进来,像这样自己搂住他那样地搂住自己。
或者还会轻轻拍着自己的背,再或者拉着自己的手。
顾沉沉伸长的手,几乎可以探到了小晏的手腕位置,按着他手腕上略微突出的筋管,想去牵住小晏的五指。
但是手还没有动的时候,黑暗里低低的一个声音:“老板,干什么呢。”
顾沉沉吓了一跳,也没有动,手反而被小晏柔柔地握住了。
“大晚上不睡觉,”小晏熟悉地吻了一下枕边的人。
顾沉沉窘迫,是这个时候反转吗?他没有多少时间逗留了。
“不是说了按小本本计划的来,每周四次,一三五还有一次周日吗?”小晏牵着顾沉沉的手,向身边的人转了个身体,将他离得本就不远的腰往怀里拢了一把。
黑暗的环境中,顾沉沉脸倏地涨红。是的,小晏做了一个“房`事记录本”,并且计划了每周只能四次,安排了日子。节制得让这个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他涕泪涟涟悲怆不已。
“今天周四呢。”小晏声音低低的,顾沉沉跟他相处多了,虽然小晏说话的音色如此,但还是被他听出了这带着几丝没睡醒的惺忪。
脸上又被吧唧地一口,小晏翻了个身,将自己压在身下,从腰下游进了手,拢住了自己的背。
就这样压在自己身上抱着自己,头颅垂在自己的肩上,趴在自己的身体上似乎不干别的,只是睡觉。
“是闷了吗。”
对方试图摆脱睡意地询问自己不睡觉的原因。但他也没有多大的睡意,贴着顾沉沉的背,摸到了他微微出汗的睡衣。
“原来空调开太高了,我记得你以前在家都是开18度的。”小晏又伸出手,摸到了床边的空调遥控器,把26度的空调往下调到了18度。完完全全按照顾沉沉以前的生活习惯。
心微微怦然了一下,顾沉沉更舍不得他貌美心细的小职员。
“你应该是闷了,”毕竟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过几天坐我的私人飞机去旅游吧。”
顾沉沉哑着声音,半天,动了下身体,“小晏。”
平平淡淡的一声,小晏心中微颤了一下,意识中不是幻觉,老板自从在这里被他囚禁后,很少跟他说过话,更别提是叫他小晏。
小晏听着黑暗中的寂静。
顾沉沉缓缓地开了口,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小祝是我发现的,也是我一手提拔的。她是我见过最有潜力的艺人,她会大红的。”所以我才关照她。
小晏默默地听着,不解的都在内心,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空气是长久的安静,小晏才意识到话不多的顾沉沉说完了话,问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顾沉沉不回答了,只是淡淡的:“睡了。”
小晏把刚才老板的话翻来覆去地在心中想了百来回,想出了十几种的猜想这句话的含义,但没有得出结果,更多的他猜想,可能是老板睡觉时忽然而已的梦话。
第二日,小晏的计划里是要回公司一趟。
小晏走了后,顾沉沉从床上坐起来,手上多了根不知从哪里弄回来的小铁丝,解开了白天里会拷着一条铁链子的手铐,从床上起了来。
这种小儿科,对他这种训练有素的堪称特工的业务员没有一点难度。怎么样的环境他也能逃出去,只是愿不愿意以及装不装人设的问题。
顾沉沉最后看了眼这装横跟他一模一样的卧室,走下了一楼。一楼这几天他待在这里,不少他的人形立牌和地上桌上摆放的相册清了不少,主要是晏则道怕他太过厌恶这满别墅的关于他自己的照片。
但是墙上依旧留有了不少他的照片海报。
顾沉沉从一面鳞次栉比满是照片的墙上,摘下一角不显然的照片,照片的背影是他参加一个朋友的宴会,他黑色西装白色衬衫,坐在沙发上被偷拍的侧影。
顾沉沉对这照片有些印象,因为那晚上还有个披着红色浴袍的女人坐在他身上亲了他一嘴红唇印。
但不是那个女人对他最印象深刻,对他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他发现这个宴会上有个极为年轻英俊的男子,微微倚在墙边,拒绝了来往的男的女的对他的搭讪,只偶尔地向一处投去目光,刚好对上顾沉沉的视线,一瞥惊鸿。
顾沉沉把照片从粘贴的墙上撕下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门关上,一别两宽。
……
晏则道回到家的时候,发现人去床已空,被打开的手铐没有半点撬开的痕迹,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办到的。
他再追出去,潜入路迢之的别墅,发现人也不在。大势所去,他心中念头只剩下一个,他失去了最爱的人。
唯二的念头,还是逻辑和没有自身控制的下意识让他预测:接下来几天里将有警`察上门告诉自己涉嫌多个罪名,非法拘禁,以及路迢之不想公开的被强`暴的罪名,来逮捕自己。
但是都不要紧,他早预料人逃出去后或者自己失手会有这个代价。
令他心死的是,他的离开。
失魂落魄,在客厅里坐了四五天。
胡茬短青,衣带渐宽。晏则道心里一遍遍地徘徊着那个人,想象着一遍遍他是怎么从卧室走出来,然后下到楼梯,或许唾弃一口这间囚禁了他的别墅,或者连咒骂都没有,离开了这里。
想着这几天里喂着他吃饭,他稍有胃部不舒服的情况,他都会轻轻推开自己,再等自己过去看他的时候,他会继续吃回饭。
他的老板本就是温柔和容易谅解的人,如果不是自己监`禁他,他的老板会是一直温柔下去。与他骑马,看赛马,有时候还会接到小祝的电话和庆功消息,会会心一笑。或者欣慰地跟自己聊起她来。
别墅里到处都是他的海报相册,仿佛千万个破碎的碎片散落在自己的视线里。动作都僵硬,坐姿也冰冷。
他的老板是走了,如果再给他几天,或者再多一些,他的老板走的时候会不会不会这么彻底,这么毫不犹豫?
没有假设了。
窗户都开始飘起了雨花,晏则道耳中出现了那首《Remember rain》,重复的歌词,然后是快速快进的声音。
眼前是近来几日的红色,亲吻他嘴唇的红。是浸泡在浴缸上衬衫浮起来的白。也是夜里窗帘翻飞起来的蓝。视线一团糟,铺天盖地是飞来的断续画面。
或许给他的老板打电话,不要离开,不对,不是这句话,是,是什么呢,是我,是我真的好爱你,还是道歉或者是什么。
凌乱的念头盘旋在几天的脑海里,手脚冻到没有知觉,忽然的冲动想要去打电话,站起身来,却摇晃了两下扎在了地上。
……
晏则道醒来的时候,他没有被拘捕,还是在别墅里。
然后他从电视和网络上得知了前几日路迢之的死亡。
《华伦老板死于家中,警方回应排除他杀可能》、《路迢之密友:绝不相信他会自杀》、《华伦将于8号举办哀悼会,祝娉婷等华伦艺人将出席》等。
晏则道关上了电视和网络,走上四楼阁楼的高度。
……
祝娉婷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说道:“听说路迢之生前身上的遗物你拿走了?”祝娉婷初听这声音,只觉得低沉得没有温度,像是一种没有生命的东西在发出。
“你是谁?”
电话里头只继续他要问的,“我只想知道你从警`察局拿走他身上最后一件东西是什么。”
“你是小晏吧,”祝娉婷的笃定的语气,她拎着电话,“我知道你。老板跟我提过你。”
电话里还是那句:“遗物给我。”
“把地址给我。”女声干脆的回答。
电话挂断了。
晏则道从别墅最高阁楼跳下来,没有死,在草地里翻腾了两下,折断了腿,想起来再来一遍,却站不起来。
草地遍地都是流淌的红色。
然后后来,他从调查中发现路迢之身上唯一一件遗物暂时留在警局,但是去取的时候,却告知被祝娉婷拿走了。
他冷冷瞥了一眼那个警`长,问及拿走的祝娉婷是以路迢之什么关系身份拿走的。
警`长回答:“她说是死者的学生兼挚友。”
晏则道则没了言语。
路迢之尸体是在自家别墅卧室发现的,通过现场和尸检等调查,排除他杀的可能。
检验报道出来,说是路迢之前期患有了某种病,难以痊愈,突发而身亡的。
而他老板的死因民间传言很多,疑压力过大,疑吞安眠药,还有小报编出某祝姓女艺人下属买`凶`杀`人。但这些都是博人眼球制造舆论话题的莫须有。晏则道更会不相信这些。因为他知道老板的死是因为自己。
受这么大侮辱,怎么还苟活于世。
因为自己。
晏则道决定要在看到遗物后才趋赴死亡。
收到遗物的那日是一天傍晚,跟自己中暑醒过来的时候一样。天边是波澜壮阔的晚霞,姹紫嫣粉,倒映在窗前,叠翠流金。
天边夕阳半轮,静静地淌着余晖的酡红。
拆开了快递的信封,看见了一个塑料的袋子。把袋子取了出来,看见里面是一张薄薄的纸片。
拿出来后,看见了纸片的正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是一个男人的身影,坐在一条长沙发上,黑西装,裤子修长,半张脸在暗淡的背景里衬托得尤为的白。白得像是淬玉,淡淡的。
西装裤有些长,可以看出他修长的腿,没有交叠的姿势,只是懒懒地踩在名贵的地毯上。
指间夹着香烟,只露半张脸,背影是虚化的宾客。是从那人身后拍的照片。
角度像是抓拍的,更多的,晏则道相信这是一个偷拍的画面。
因为——这张照片出自他手。
他还没有得到路迢之的时候,把所有有关于他的照片,都翻来覆去看过千百回。尚且这张照片还是他拍的,他怎么不会认得。
但是他老板身上的遗物怎么会有他偷拍的照片?难道老板是从网络上下载的吗?他却从来没有上传过网上。或许老板是在这里用他的电脑下载的。
视线再细扫过,照片中有一条被处理过的水印,在一块没有路迢之身影的地方,写着一个缩写英文。
晏则道认出来,这是他处理照片,特别是洗照片的时候会打上的他晏则道名字字母的缩写。
晏则道忽然站起来,冲到客厅某一堵墙上,找寻了几分钟,终于看见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见空缺了一个照片大小的空间。
把手上那张照片对上,发现刚好尺寸一样,没有一丝不吻合。
晏则道手开始不稳,照片在手指里细微地在摇,为什么,为什么老板会带走这一张照片?为什么?
想起了路迢之离开的前一个晚上,跟他说祝娉婷。祝娉婷只是他发现的潜力艺人。潜力,会红……为什么他要跟自己说这些话?
他在告诉自己什么吗?或者是在解释些什么?
晏则道身体都在颤抖,他有些想出来,但是还是在剧烈颤抖,不相信,要去证明。立马去翻查监控。
在路迢之别墅里的监控在路迢之回到去的那天,他的老板已经安排了人拆除了,画面只有这些。
晏则道立马又翻出了这里别墅的监控,他在路迢之“入住”的这些天,早为这间别墅布满了监控。
但是他没有整日查看,因为人就在身边。
现在他为数不多地打开监控,去看路迢之离开那天。卧室里,平静地打开了手铐,下了楼。逗留在客厅里。
看见监控画面里的人,缓缓地看完了整间别墅里大小不一,或新或旧的照片,然后走近一个地方,蹲下来,看了好久。
慢慢地从墙上撕下那张照片,晏则道看见画面的人,把照片放进了衣服的口袋里。
晏则道颤着手指,再把监控调回了前一些,看见路迢之,慢慢地看过来这面墙,看到某一块地方,认真地看了好久。
很久后,他蹲下身体,从墙上轻轻地摘下了照片,放在手心里,再放进了衣服的袋口中,再站起来。
泪倏地下来,视线模糊,眼前又摇晃。
慢慢地以及手脚忙乱地调出了以前路迢之被“囚”在房间的视频,看见他在看着电视。全神贯注,每天晚上,如此。视频下方,是夜里20点到22点之间的时间,而且就那么固定的一段日期,一个频道。
看着画面那个熟悉却再也见不到的人,手指滑动键盘和鼠标都在剧烈颤抖,抓不稳,放大画面中的某一角落来。
看见电视屏幕,是模糊的人影。
再放大就看不清楚,满是不清晰的方格子。接着泪眼朦胧地盯着画面几分钟,他终于看到了似乎一个人影的出现。
那个身影,衣着,都酷像他在一部古装剧里扮演的人。
画面背景是黄沙漫天,是国家朝堂,是子民朝拜,是尸横遍野,是万人尸骨之上,是九五权力之下。
画面缩小,调回刚才大小。画面上的那个人,坐着看着自己的电视剧,每晚如此。或动容,或伤感。或不忿,或愉悦。
太模糊了,直至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
视线的消退,脑海的浮现。
手上的那张照片,是某一次的宴会上他偷拍老板的。这张照片对他来说在这之前有着一个特殊的珍贵和纪念价值,因为那次宴会上,老板第一次目光与他交接。
也是他跟踪了路迢之这么久,路迢之对他的第一次偶尔“目光”。
他知道路迢之是不会对这么一个只是仅有那么一次视线对上的陌生人有过深的印象,他没有抱有憧憬,只是抱有贪图。
再看多一眼。
再看多一眼之后,贪图更大,能注意到我一下。
注意到一下之后,贪图更大,能和他说上一句话。
于是,于是。
变成了能占有他。
晏则道全然没有了话语,泣不成声到痛心疾首。
以及在万念俱灰下存有一丝温暖的爱意。
窗外,斜阳如红,遍地金晖。
波澜云海,谲紫殷红。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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