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硫等人作为前世夺嫡成功的人,从上至下都不蠢,便是比贾赦慢了半步,现在也全明白过来了。
不但司徒硫气得七窍生烟,周骏誉更是吓得六神无主。以前,便是硫亲王府被账目改革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硫亲王集团也都觉得周骏誉的户部尚书依然是稳如泰山。可是一旦彻查各地军队吃空饷情况,这个户部尚书必定难辞其咎了。
现在周骏誉和司徒硫甚至后悔将户部右侍郎推出去顶缸推得太早了,现在连顶缸的人都没有。如果田彦没有这么早落罪,还能将一切推到田彦头上,没有户部右侍郎的缺,林如海也顶不上来。可惜……
司徒硫勃然大怒:“本王总觉得府内还有细作,怎么我们每一步的计划东宫都像提前知晓似的!”
听到细作二字,江怀寿就心理不是滋味,现在崔西还被软禁在硫亲王府呢。下了很大的决心,江怀寿才小心翼翼的道:“主公,这段时间崔师弟跟外界毫无接触,若是消息还是有走漏,是否可以洗清他的嫌疑了?”其实作为谋士,江怀寿知道有些人本就能够料敌先机,未必便是有细作出卖了。但是为了救崔西,江怀寿默认了司徒硫的疑心。
司徒硫沉吟半晌:“你先排查王府可疑之人,崔西也暂时不能放。还有,让刘光即刻去西域报信。”
江怀寿应是。尽管有几分失落,也忙着去办事不提。
甚至朝会上定了要重新复核各地驻军花名册的事,连兵部都跟着提心吊胆起来了。吃空饷是大事,但也不是户部一个部院的责任,每年的军饷计划不也是你兵部在提交,粮饷不是你兵部在分配么?
此事引得兵部也自查起来。
至于贾赦被弹劾孝期议政的事,都察院还真来了两个官员调查。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查的,林如海和贾赦都没打算隐瞒谁发明记账法的真相。至于过程,贾赦还真没参政议政,人家就是给妹妹写了封家书,里面详细记录了荣国府的账目情况。解释为什么要在孝期就争夺掌家权。
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家事,至于林如海看了账本之后,觉得新记账法可以借鉴,引入到工作中,那关贾赦什么事呢?没有谁说过孝期连家书都不能写啊。
致和帝现在桌上放着一份卷宗,说的便是户部新记账法的由来。
致和帝已经翻过了,将卷宗递给戴权道:“你说恩侯是有意还是无心?”
现在上书房里没有别人,戴权便实话实说道:“皇上,奴才觉得贾世子有国公爷遗风。”
国公爷遗风是什么?算无遗策啊。怎么就那么巧,贾赦在贾代善停灵期未满就南下,然后就闹出户部改革这件事了。
致和帝点了点头:“恩侯倒是比小时候更像他父亲了。”但也撂开了此事不再计较。满朝文武相互算计的不知凡几,为君者要有为君者的肚量,不会真让言官牵着鼻子走。
贾赦被参了一本这等都是细枝末节。致和帝不打算追求,事情也就过去了。
却说这日散朝之后,林如海亦是和贾敬一起回来。然后两人一头扎进书房,贾赦已经等在那里了。
将朝会上的事略说一边,贾赦听复核花名册的事进展顺利,便道:“我已经派了人盯着硫亲王府,若是我没猜错,硫亲王府比会派人西去报信。”
林如海略微皱眉:“硫亲王府派人去西海沿子送信能那么容易送达么?”
贾敬道:“西海沿子离京数千里,途经许多荒无人烟处,黄沙漫漫,便是熟悉西域地理气候的商队,也有迷失在沙漠中一去不返的,别的人送信到西域或许只能走驿站或是让商队带信,此事对硫亲王而言却不难。
自本朝立国以来,西海沿子的驻军向来是南安王一系,从未变过,便是因为地形、气候都与中土不同,中原将士去了,或许水土不服。而南安王系将士在西海沿子已经耕战数代,早就适应当地水土。硫亲王府当有探子是从西海沿子军中退役下来的,再是熟悉西进通道不过,要送信给南安郡王却不难。”
贾赦对此不置可否。古时候因医疗落后,一个水土不服有时候甚至会要人性命,所以南安王一系一直驻守西域确然有他的道理。但是前世南安王不也战败被擒了么?
兵者,诡道也,善战与否终究看的是将领的指挥能力和士兵的士气。南安王若是为了骗取军费谎报花名册,导致朝廷对西海沿子的战斗力错误估计。战争开始初时,南安王又怕谎报花名册的事败露,不敢向朝廷求救,前世的战败和亲倒是说得通了。
战争初始若是西海**先声夺人打了几场胜仗,又因南安王不敢求救,必然影响守军士气;而西海沿子又离京几千里,等守军终于抵挡不住的时候再求救,以古时候的交通,光是情报都要在路上耽搁许久。战场局势瞬息万变,等西海沿子抵挡不住的消息传到京城,南安王部都不知道又退守多少里地了。
再等援军到达,又是时日。或许这些时间里,南安王便被活捉了。又因南安郡王和司徒硫的特殊关系,朝廷同意和亲。
不然无论是论国力,论人口,论人才储备,朝廷没有输给西海国的道理。便是打持久战,也能将西海国拖垮了。所谓战败,不过是想换回活的南安郡王。毕竟若是司徒硫登基,这位可是有从龙之功的。
贾赦冷笑道:“所以,咱们须得将送信人拦截下来。”
不趁这次将南安王拉下来,难道等他再吃一次败仗么?
说了一回花名册的事,三人有说回清积欠上。要将周骏誉拉下马,清积欠也是重要一环。而且此时还牵扯到许多朝臣。
此事倒是在朝会上定下来好几日了,但欠了银子的人家暂且都没有动静。
无他,当年借了这笔银子的人家皆是有功之家,而且皆将这笔银子当做了赏赐。别说银子已经花出去了,就是当年的借据都没几家能找得出来的。这都几十年前的事了,知情人不少已经离世,现在欠银人家的当家人都不见得知道自家还欠着这笔钱,还?怎么还?还多少?
许多人家两眼一抹黑,索性观望。反正欠银的不止自己一家,都打着法不责众的主意。等着别家都还了再说吧,自家去做那出头的椽子,没得白得罪了人。
贾赦听林如海说完清积欠的进度,站起身来道:“是时候还银了。妹夫别急,不出半月,包管许多人家拉扯银子来户部求你收。”说完,贾赦从书房出来,贾赦直接去了贾母房里。
贾母是个糊涂人,至今觉得哪怕贾赦有千万般的理由,自己都是做母亲的,贾赦应该孝顺自己。但是贾赦偏是个心冷无情的,甚至晨昏定省都不来。
但是每当贾赦真来的时候,贾母又发自内心的恐惧,比如此刻,贾母戒备的盯着贾赦道:“你又来做什么?”
贾赦也不用丫鬟服侍,直接拉了一张椅子坐了,道:“不过是来告诉太太一声,上回朝会上定了户部催还各家在户部借银子的事。我让账房查了旧账,翻了几日竟没找到借据,也不知道咱们家究竟欠了多少。”
贾母一听顿觉天旋地转。她嫁入贾家是从重孙媳妇做起的,虽然欠户部银子这事也不是贾母经手的,但是贾母还真记得这回事,而且贾母虽然也忘了借据在哪里,但是清楚的记得荣国府欠了整整八十万两,这笔钱对现在的荣国府而言,可是天文数字:“这都几十年前的事了,怎么好端端的,又要催这笔银子了?现在咱们家哪里还有这许多钱?”
贾赦道:“既是朝廷定了要还,咱们家只得还上,难道还能不服不成?太太这样说,便是记得了,咱们家究竟欠了户部多少?”
贾母手都是颤的。先国公夫人一直把持着掌家权不放,直到实在年纪大了,才将库房钥匙交给贾母。当时老国公夫人还特地嘱咐说家里还欠着朝廷八十万两,这笔钱无论如何要留着,不能花了,已备不时之需。
可是贾母虽是史家小姐,史家也和贾家一样泥腿子出身,随时鱼跃龙门显赫了,贾母幼时可不是什么贵族小姐。等一朝做了国公夫人,掌着那么大的家业,便奢侈享受了起来。
况且贾母一来和婆婆不和,二来觉得就是凭着两代国公爷的功绩,那笔欠银也是不必还的,库房又存在那么大一笔银子,便大事挥霍享受。不但吃的穿的,家中摆的都要用最好的,贾家嫡出的公子小姐也是排场极大。体面的下人不但月钱高,也身着绫罗绸缎,处处花钱,婆婆交代无论如何不许动的八十万两便花出去一大截。
张氏入门之后掌家了几年,颇置办了些产业,荣国府渐渐收支平衡,每年还有所进益。也就那几年,贾家没用库房的银子维持体面。
至于王氏掌家之后,前段时间账目已经核对清楚了,贪墨的,送娘家的,挥霍的,总之大库中那八十万两又花出去一截。贾母自己也看过账目,荣国府出不起这八十万两了。
左右是还不起,贾母索性不管了,瞪着贾赦道:“你来跟我说这些做什么。现在你才是世子,才是荣国府的继承人。便是欠债还钱,也应该是你想法子。我不过是被夺了诰命的民妇,连供奉都没有,朝廷催债,与我何干?”
贾赦也没跟贾母争执,只对外面道:“陈嬷嬷,你进来一下。”
候在外间的陈嬷嬷应是,捧着一份账本进来递给贾赦。
贾赦接过账本道:“这是祖母将库房交给太太时的账册。当初我查王氏掌家这几年账目的时候,原是想着太太是长辈,怎么也要给太太留着体面,所以没提这茬。但是现在荣国府要还那么大一笔欠银,太太掌家时候祖母留下的八十万两又短了不少,我少不得来找太太对一对旧账。”
贾母怒从心起:现在二房什么都没有了,元春在冷宫服侍甄家那个倒霉婆娘,珠儿南下一趟丢了性命。唯有自己眼珠子般宠大的宝玉自己舍不得,原想着将自己的梯己留给他,日后也能富贵一生。至于贾环和探春,贾母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
风光的时候,贾母自然可以将探春的身份抬得跟迎春、惜春一样,但落魄的时候,唯有宝玉才是心肝儿。谁知贾赦竟然连自己这点东西都不放过。
“贾恩侯!你但凡有点良心,看在我生养你一场的份上,也不该逼迫我至此。你现在一心在朝政上钻营,你也有那个心狠手辣的本事,我不拦着你上进。但是你逼死了我,在朝上再无半点前程可言!”
哎哟,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用上了,贾赦道:“太太不妨仔细想想,皇上为何夺你诰命,太太总骂我心狠手辣,但是夺诰命这样的事总不是我能做主的。太太你多久没在人前露面了?你若病故,有无人彻查,有无人替你做主?
我今日来,是告知太太我要查你的私库,不是来征求你意见的。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这私库我查定了!我劝太太不要再闹,若是太太明事理,我总会将太太的嫁妆留给太太,若是太太不依,太太私库里多出来的东西便是贪墨夫家财产,犯了七出盗窃之罪,我代父休妻,你猜皇上会如何?”
所谓七出之条的盗窃就是女子不得存私房钱,这一条在贾赦看来十分没有道理。不过这些钱财本来也不是贾母挣回来的,凭什么让他拿着补贴二房?为了还欠银,贾赦不介意将古人的‘婚姻法’借来用用。
听了贾赦这番话,贾母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被夺了诰命这么久,加上贾敏回京之后耐着性子跟贾母解释过几回关于后宅连累前朝的事,贾母也算回过味儿来了,自己这诰命是被谁夺的,为什么夺,贾母也隐隐心中有数。
这是皇上迁怒了自己了,若是贾赦代父休妻会如何?皇上只会快意。
至于自己拿命逼迫贾赦,就荣国府现在这一丝消息传递不出去的样子,自己死了除了让贾赦父孝母孝一起守了,对他没有任何别的威胁。
贾母终于体会到了被人拿捏的无力感,不再挣扎。甚至为了维持最后的体面,自己将私库钥匙交给了贾赦。
贾母知道便是不交,贾赦也会毫不客气的将自己的私库砸开。
直到进了贾母的私库,贾赦才发现贾母竟是个奢侈品收集狂,好的家具、摆件、料子、成衣等等,贾母搜集了一大屋子。这些东西若是平日还卖得上价,现在许多人家都要筹银子,怕是不值钱了。
至于现金现银,贾母私库里自然不少,原著里王熙凤形容:金的银的,圆的扁的压塌了箱子底。不过离八十万两还是有差距的。
这些本就是荣国府大库摸过来的财产,贾赦不客气的命人抬走了。至于贾母的嫁妆,贾赦还是没动。
虽然他瞧不上贾母这个人,但是作为一个现代男人,贾赦还是不屑于去动女人的婚前财产的。
有了从贾母大库里寻回来的东西,加上荣国府大库剩下的,贾赦也筹集了四十多万两。其实加上之前查抄赖家、周瑞家的,差距已经不大了。若是加上老国公夫人和贾代善留给贾赦的私库,荣国府还上这笔欠银绰绰有余。
但是凭什么呢?贾赦可不想动属于原身的东西。荣国府在外还有一笔钱呢。
就在京城需要归还欠银的各家都在观望的时候,贾赦特地挑了大朝会的前一日去户部还银。
林如海清积欠的工作展开了好几日,这是收到的第一笔银子,自然要重视啊,林如海第一时间就入宫向致和帝汇报了。
致和帝听到贾赦只送到户部五十多万两,顿时皱了眉头,但是致和帝过问过通灵宝玉一案,知道贾家娶了两个败家媳妇呢,说不定还真一下将荣国府的家底掏空了。于是对戴权道:“你派人去传贾恩侯入宫。”
戴权应是,打发戴元去了,自己依旧在上书房伺候笔墨。
这是贾赦第二回入上书房,致和帝依旧很亲切,赐坐之后道:“恩侯归还欠银之事是否有困难?”
困难倒是没有,不过贾赦依旧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道:“此事若说不难也难,若说难也不难。臣家还有一笔银钱流落在外,只是被人巧取豪夺已经过了明路成了良民之财,若是臣拿回这笔钱,再折卖些家私,这欠银就能还上了,只怕到时候又有言官要参臣一本。”
致和帝略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参贾赦的言官确然不少,笑问:“你少跟朕在这里诉苦,就你那满肚子主意,此事能难到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贾赦便将贾母因为赖昌之死,放了赖尚荣的身契,又对赖家贪墨荣国府钱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说了。末了叹道:“臣也不知赖尚荣名下到底有资产几何,但有了这笔钱,总能凑上不少。”
致和帝听了这种事,一是觉得匪夷所思,二是觉得光听一耳朵都觉气愤:“你只管去办就是,两代国公爷征战沙场,拿命挣回来的家私不是给狗奴才享受的!”
贾赦领命谢恩,从宫里出来,当晚就动了手。
当初贾赦决心查王氏的账,便将荣国府门户控制了,几家豪奴都派人看着。别看这段时间没空收拾赖尚荣,却也将赖尚荣看得紧紧的。
赖尚荣知道祖母、父母尽皆落罪,早就吓得惶惶不可终日,逃了几次都被抓回来,这简直是钝刀子割肉啊。官府终于上门抓人的时候,赖尚荣竟然觉得有一丝诡异的轻松。
正如贾赦所料,赖尚荣名下还有近二十万两的财物,加上这笔钱,离欠户部的八十万两便不远了。
不过赖尚荣名下财产多为良田地契,贾赦可舍不得将其变卖。最终将从赖家抄来的金银清点清楚,又送了五万余两到户部,如此,荣国府作为第一户归还欠银的人家,总共还了六十三万多两有余。
贾赦这一手,连整天在一起的贾敬瞧了都觉得妙啊。当初贾赦收拾奴才的时候特地将赖尚荣留着,人家现在不但得了致和帝首肯才动手,直接捂了言官的嘴,还顺便在致和帝面前卖了个惨。
荣国府还银之后,宁国府也拉着成车的金银上户部销账了。
这下观望的人家都着了慌,宁荣二府相继还银,自己是逃不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春节快乐,新的一年平安、顺遂,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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