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巡在这安稳舒服的环境下像一只晒太阳的猫咪一样小憩了一会儿,可惜他身下是一把硬邦邦的木质靠背椅,不然早都彻底进入梦乡了。
他在那头睡着,陆芸花的积木小教学也结束了,刚开始还用她引导一二,后来几个孩子不用她说都能自己玩起来,你一块儿我一块儿地几下就把呼雷的小屋搭出来。
小屋搭出来后长生雄心壮志想要搭一座高高的木塔,所以卓仪陪着他玩,陆芸花接着拿出四人棋讲规则。
四人棋是陆芸花按照飞行棋设计的,当然里面格子里面什么“停一轮”、“多一次机会”、“骰子甩到六才能出发”的规则也一样。
为什么瞧它现在这么大一箱?
还不是陆芸花为了耐磨耐用特意定了木质棋盘!就算选了最轻的木头,被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棋盘加起来也说不上轻,为了不让用的时候这些小块自己分开,陆木匠还在下面做了卡扣,用的时候把卡扣卡住就是一整块大棋盘。
三个大孩子加上陆芸花一个大人刚好够四个人,陆芸花把棋盘扣好,四人先演练了一局,等确认大家都弄清楚规则后真正第一局游戏开始了。
四人严阵以待,紧紧盯着阿耿扔进正中间的骰子——
“是六!”
柯耿满意把一枚棋子放在“准备”上,好在下一次扔出一个三,叫两个弟弟都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轮到云晏,在心里“给我六”、“给我六”的祈祷下也顺利扔出一个六来。
最让人吃惊的是他又扔一次还是个六,云晏来了精神,变换姿势跪坐在宽凳子上撑起身子,他举起骰子嘻嘻笑起来:“看来我今天最幸运!”
在这个游戏里只要扔到六就拥有了再扔一次骰子的机会,所以云晏高高兴兴地扔出第三个“六”。
“这可了不得啊。”陆芸花惊讶看着云晏:“阿晏今天运气真的不一般!”
每个人也就四个棋,第一次就连续出三个实在算很了不得。
“说不定这个又是六!”云晏冲着手心吹吹气,轻轻一抛——
是个“一”。
榕洋捡起骰子瞟瞟云晏:“不是六哦。”
“嘿嘿,没关系。”云晏调整坐姿坐好,晃晃腿歪头露出一个调皮的笑:“没——关系!我下一轮肯定还会是六。”
“那可说不定。”陆芸花看榕洋抛出一个四后接过骰子,对云晏意味深长地笑笑:“骰子既然是运气游戏就说明玩的人可以幸运……但是不可能一直幸运。”
“啪嗒。”骰子落在棋盘中间,是个开局没什么用的“五”。
但就是这么神奇。
在接下来几轮里面大家都投出来过六,只有云晏,什么数字都能甩出来就是甩不出一个六。
他选了黑色棋子,明明他最先有三个棋子出去,现在却在大家全部棋子都出去了的情况下还有一颗黑色棋子在“家”里。
“怎么会呢……”
白巡动了动身子。
“六!啊……不是……”
白巡挪了挪脚。
“肯定不是六……啊,真的不是……”
白巡睁开眼睛看过来。
几轮下来,云晏的表情逐渐从狐疑到吃惊到焦急,伴随他变幻表情唯一不变的是那个怎么都转不出“六”的骰子。
“这块积木放在……”
“卓哥和陆娘子在不在?”
旁边卓仪拿着一块三角形递给长生,正在引导他怎么建一座塔,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
“二狗?”陆芸花转身一看,正是上次给她带过消息的二狗。
二狗摸着脑袋嘿嘿一笑,先是说了祝福的话:“二位长长久久!”
“我近日来带村村长爷爷的话,他说请县城里奖赏下来了,请你们去取。”
“对了,我有事情所以先走啦!”就和上次一样二狗说完也不等陆芸花回答便走了。
奖赏……大夫!锅!
陆芸花心潮澎湃,一下跳起来就要去找村长,被卓仪无奈拦住:“我去罢,消息我也会带回来的。”
陆芸花和他说过奖励都是什么,他想着那铁锅应该不轻,不如叫她在家等一会儿他快快取回来。
陆芸花愣了一下,她看一眼眯着眼睛打盹的白巡,觉得他们两个人去找村长然后把醒着的朋友扔在家里好像不大好,于是点点头。
“那我在家等着你,一定记得帮我问问大夫消息!”
要说为什么不是她单独去?
铁锅那么大一个,她不想一路上叫人问来问去,村人对卓仪这个外乡刚来没多久的人比对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还是要客气一些。
“晓得的,我走了。”卓仪把手里积木递给长生,快步出了院子。
听着好友走远了白巡又睁开眼,果然陆芸花四人已经再次开局,云晏心灰意冷地扔出一个“五”。
“阿娘你说得对,不会有人在赌运气的时候一直幸运。”云晏鼓着包子脸长长叹息一声,颇有点看破世事的沧桑。
“我来!”
棋盘边四人扭头看去,就见白巡提着凳子过来了。
“阿晏运气不好,叔叔来替你!”
云晏这段时间没什么游戏体验,早想结束游戏了,现在正好有个替他的人来哪有不愿意的?
他心甘情愿把凳子往侧面搬了搬,去陪着长生一起做那做了一半的“高塔”。
“白郎君要不要听听规则?”陆芸花笑眯眯问道。
白巡挥挥手不以为然:“不用不用,这看你们玩一轮就懂了。”
陆芸花想想也是,这游戏真不用什么脑子,看别人玩一玩也就会了。
她根本不知道白巡在刚刚打盹的时候一直听着他们这边动静,听得都有些按捺不住了,为什么不干脆过来玩?就因为他觉得自己刚在卓仪那里说过看不上陆芸花的话,现在对她想出来的游戏这么感兴趣就显得十分……丢脸。
少当家嘛……还是很要面子的,现在卓仪不在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又说骰子这东西白巡实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毕竟漕帮鱼龙混杂,大赌小赌身边总是常有,虽说白巡不沉迷这个,但这么多年下来没有两手是不可能的,他看云晏这一直不“六”的情况很感兴趣,就不信自己上场还能一直投不到六!
一圈又轮完,摩拳擦掌等待多时的白巡扔出骰子。
白巡信心满满把骰子轻扔进棋盘,他想:这不是个六也该是个大数字,如果扔到一个四我就可以走那边那个棋子,四步刚好是……
“是二。”阿耿出声念出,又叫白巡快走:“白叔叔,你接下来走哪一个棋子?”
白巡:?
对自己运气自信满满的白巡马上受挫,他不可置信的端坐起来,调整表情严阵以待,就不信下一个还是这么小一个数!
白巡的第二轮——
榕洋眨眨眼:“是一。”
白巡的第三轮——
陆芸花笑着提醒:“是三呢。”
白巡的……很多很多轮,大家的棋子几乎都到了终点前,白巡手里那颗停在家里的棋子还没出门。
他哪还有刚刚那贵气优雅的模样,整个人身子前倾双手压在桌沿上,要不是面前放着的是老少咸宜的“飞行棋”,陆芸花甚至以为这是什么赌场赌徒红眼现场。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连沉迷积木的长生都张着小嘴吃惊看着事情发展。
在万众瞩目中,白巡终于扔出手中骰子——
众人寂静。
半晌,白巡不可置信地拿起骰子检查翻看,但他已经看了好多好多次了,这就是个普通骰子。
云晏哀叹一声靠回椅背,对着白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悠悠劝阻道:“白叔叔,运气是最不可信的东西,下次……算了,你还是往后都不要玩有关运气的游戏了吧……”
白巡也颓然跌坐回座位,口中喃喃:“这不可能啊……”
大家对他都已经从吃惊变成同情了,都贴心等着他缓过神,谁知白巡又一次站起,神情十分坚定:“不!我要再试一次!”
.
等卓仪扛着东西到了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里面的巨大欢呼:
“是六!!”
“哇!白叔叔好棒!”
“六!”
卓仪从肩上两个锅中间看过去,就见白巡像个毛毛躁躁的少年人一般兴奋地跳起,口中大声呼喊着:“六!我是六!”
卓仪:?
他又听到白巡志得意满对云晏慢悠悠说道:“小阿晏,做什么事都不要放弃才能有好结果,知道吗?”
云晏很是佩服地望着他,点头表示信服:“白叔叔说得对,虽然我还会是最后一名,但是要是我不坚持,我的黑色棋子就永远不可能出去。”
白巡骄傲的表情一僵,他低头看棋盘,果然,这次其他颜色棋子全都回到家里了,只有他那一颗黑色棋子孤零零站在家门口。
我在干什么啊……这种山野游戏居然叫他如此投入?白巡失魂落魄地坐回椅子,虽说没人知道他的心路历程,他还是觉得很丢脸。
“你回来啦?!”
陆芸花不经意往门口看一眼,就见卓仪稳稳扛着两个大木箱子站在门口,还以为他是刚刚到的,满眼惊喜地冲向卓仪……手里的铁锅。
“这是……两个?”陆芸花不可置信看着两个木箱子,她只是讨价还价时候学着大家的方法,先提一下掀房顶好让对方同意她打碎窗户,没想到人家这么干脆,真的给她把房顶掀了!
这是什么意外之喜?
从今往后我陆芸花就是皇帝陛下的忠实子民!
陆芸花看着两个铁锅,严肃在心里宣誓。
卓仪好笑看她一双眼睛都快黏在箱子上面取不下来了,他扛着两个巨大的箱子也站得笔挺精神,放大了些声音提醒她:“芸花,这两个锅子要放到哪里?”
“哦哦。”陆芸花这才如梦初醒般巡视了一圈院子,卓家厨房还没收拾出来,案板上都放着东西,现在用来放陶锅的灶需要修改才能放铁锅,所以铁锅只能放在外头院子。
陆芸花终于选定院子唯一一颗大树下的大石墩,指着它们给卓仪看:“卓哥先放那边去,那两个石墩上面。”
白巡过来接过一个大箱子,锅子纯纯用铁打出来的,大多要两人才能抬得动,瞧着这两人一人扛一个轻轻松松的样子,普通人一眼能看出他们很不一般。
白巡自然也知道这点,他悄悄观察着陆芸花的表情,可惜的是真能“倒拔垂杨柳”的神力陆芸花不是普通人,她已经习惯了自己这种超出常人力气,甚至有时候会不自觉认为大家的力气都和她差不多,完全没发现他们的异常。
卓仪和她说了以前的事情?还是只说了身份的事情?
白巡心神不宁地在心里琢磨着,瞟向目不斜视朝着石墩走过去的卓仪,心里实在像长了草一样想马上问一问他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把手上东西放在石墩上,陆芸花惊叹地从卓仪让开的地方走到箱子前,摩拳擦掌就要打开看一看。
大家都聚在她后面好奇围观,这里除了卓仪以外没有知情的人,所以众人都不晓得这两个木箱里是什么,包括白巡。
白巡是扛过这箱子的,知道它的分量,所以也是最好奇的。
他的目光随着陆芸花的手向箱子里面看去——
白巡惊诧:“铁?”
陆芸花欣喜:“铁锅!”
“没错,是铁打的锅子。”陆芸花用手摸了摸锅壁厚度,补充一下白巡的话,她感觉十分满意,只要用铁锅的尺寸做一个正正好的灶台……往后就能炒菜啦!
“这么多铁……嫂子是怎么得来的?”白巡不知道田家一系列事情,他皱眉严肃地看了一眼卓仪,他当然清楚卓仪有这个能力为妻子做两个“被批准”的铁锅,但是卓仪从前不是最厌恶这样的人,怎么会成婚后滥用手里的权利呢?
他又看向陆芸花,眼神中有隐藏地很好的警惕,他想起今天死活扔不出来的六……似乎也是在陆芸花对着云晏话里有话般说了什么才出现的。
莫不是,她真是个有些邪……
“当然是皇帝陛下的奖赏啦!”陆芸花爽快回答道。
邪门的……等等,皇帝陛下的“奖赏”?皇帝有什么可奖赏一个村女的?
白巡飘到危险地方的思绪被陆芸花一句话拉回来,但是也给他带来了新的疑惑。
“……”卓仪看陆芸花嘴巴轻轻抿了抿,眼神一直盯着铁锅,就知道她有些不耐烦了,无奈对白巡说:“让芸花带着孩子们看这锅子,我们去桌边坐下说罢?”
现在也不是说大夫消息的时候,总之是个好消息,等着她把两个锅子安置好、他们两独处的时候再说也无妨。
至于白巡……他了解白巡这个朋友,所以白巡的眼神变化、白巡可能想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卓仪也知道白巡有些看不上陆芸花。
白巡是个“天之骄子”,在江湖习气很重、等级森严的地方长大,寻常人都难以入他的眼,更不用说陆芸花这样不会武功、可能不识字、没有家世、仅仅是相貌好看的女子。
他在那种环境长大,有一些想法是刻在骨子里没有办法改变的,比如“慕强”、比如“居高临下”,当然他不会恃强凌弱,对待平民也客气有礼,但要他把他们当做“平等”来相处就有些难了。
卓仪尊重每一个朋友的想法,也不要求别人和他有一样的思想,所以只要朋友们没有踏过他的底线,卓仪就算不怎么赞同他们的一些观念,也不会因为这个和他们疏远,至多有时候觉得过了提醒一番罢了。
所以卓仪现在就要好好和白巡聊一聊关于陆芸花的事情,他也有一点恶趣味,想看白巡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样子。
谁叫他一天到晚叫人家“村女”?:,,.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