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山水半黔中,黔中独美于铜仁,铜仁之雅趣集于锦江。锦江之美,仿佛仙境,远处青山如黛,眼前碧波荡漾,潾潾水波泛着银光,载起几叶扁舟,逍遥于碧水之上,如诗如画。
毛问智和罗大亨脱了鞋袜,把脚浸在清澈的湖水中,针似的鱼儿游过来,欢快地游荡在他们的脚底,痒得二人不时缩一下脚,举止出奇地相似。
华云飞坐在二人中间,看看左边这个夯货,再看看右边那个呆萌,很无奈地对他们道:“你们想出办法了么?”
罗大亨双手托着肥肥的下巴,像两片南瓜叶芽儿托着一颗圆滚滚的南瓜,他憨态可掬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毛问智却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双脚一抬,挂着一节碧绿的水草扬出了水面:“我有办法了!”
华云飞和罗大亨一起瞪大眼睛看向他。罗大亨兴奋地道:“格哚佬是一寨之主啊,咱大哥是他女婿,他能不救?不如咱们去找格哚佬,说服他发兵神殿,把长老们一股脑儿抓起来,众长老一旦成了瓮中之鳖,咱大哥再以尊者身份出来发号施令,纵然长老们还有党羽,还能反了天去不成?”
华云飞皱了皱眉道:“这么简单的法子,你以为我们想不到么?既然你我都能想得到,那些长老们又岂会想不到?他们对格哚佬一定防范的很,很难得手的。”
罗大亨托着肉乎乎的圆脸蛋儿,唉声叹气地道:“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我现在终于发现,以前读过的书全是狗屁,没有一点用处,所以我当初不读书是对的!”
华云飞瞪眼道:“你想了半天,就得出这么一个狗屁不通的结论?”
大亨道:“不然不然,你莫着急。我是想不出办法,不过如果我们和大哥易势而处,你说大哥有没有办法救我们?”
华云飞道:“那是自然!我还没见有大哥解决不了的事儿!”
罗大亨道:“这就是了!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想一想,如果我们是大哥,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破局呢?”
毛问智摊手道:“这种事就连大哥都没遇到过啊,我们如何借鉴?””
罗大亨道:“一个人会用什么样的法子解决问题。通常都是有迹可寻的。我们不妨想想大哥以前遇到难题都是如何解决的,说不定可以想到办法!”
华云飞眼前一亮,道:“大亨说的有道理。咱们好好想想……”
罗大亨歪着头想了一阵儿,扳着胖乎乎的手指头道:“大哥第一次遇到凶险是在靖州杨家,当时他去帮遥遥的爹送一封如何分配家产的遗书。发现杨夫人嗜财如命,而且她的堂兄就在当地做官,大哥担心说出真相会被谋财害命,所以随机应变,编了一个让杨夫人最愿意接受的谎话,从而顺利逃走。”
毛问智听得眉飞色舞,抚掌赞道:“不错,这事俺也听大哥说过,大哥真是急智!如果换了俺,当时肯定蒙圈。从这一点上来看。大哥实有急变之智,所以才能化险为夷。”
华云飞木着一张脸,淡淡地道:“然而……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卵用!”
罗大亨又揪起了他的包子脸,道:“说的也是,急智这东西不是说有就有的,如果我们也有急智,又何必坐在这儿发愁。”
毛问智道:“那咱们继续想嘛。嗯……,大哥带了水舞姑娘和遥遥逃出靖州后,那杨夫人变了卦。又派人追杀,大哥知道他们一定会往北追,所以就改走了他们不可能想得到的方向:西行,这个算是……”
罗大亨道:“出人意料!”
毛问智喜道:“可借鉴么?”
罗大亨果断地摇头。下巴一阵晃荡:“想不出来!”
毛问智道:“继续,继续。水舞姑娘被人贩子给骗了,结果大哥就假装买女人,把那人贩子逛走,卖给了一个老光棍,哈哈哈。这法儿真损,也真是妙!”
华云飞道:“利用双方均不知情,从而设计诡诈,从而驱狼斗虎,救出自己想救的人,渔翁得利……”
罗大亨激动地道:“此计可用否?”
华云飞道:“想不出!”
罗大亨道:“那么,水舞姑娘被土老财软禁,想强娶为妾,大哥冒充官差寻找反贼家眷,引起那财主疑虑,生恐惹祸上身,所以主动把水舞姑娘送走,此计可用否?”
毛问智叹道:“恐怕咱们大哥就是成了钦犯,那些长老们也是不在乎的。”
罗大亨道:“那么,大哥在晃县被杨三瘦等人追及,堵住去路。情急之下主动激怒展姑娘,再引展姑娘去追他,利用双方不及辩白的情况引双方争斗,从而安然脱身,可用否?”
毛问智伸出一双大毛手,也学他的样子托住了脸颊,幽幽地道:“我们能去激怒谁呢?就算激怒了于家、张家或是石阡杨家,他们肯跑进深山去讨伐神殿么?”
华云飞道:“这些情形都不合适。我觉得,大哥如今的情形,恰如他刚到葫县,那时他虽是典史,却举目皆敌,在这种情况下,他却能巧妙利用各方矛盾,最终脱颖而出,我们或可从中找出办法。”
大亨直起了腰,喜道:“有道理啊!大哥当时斗的人是谁,又是怎么赢的。”
毛问智抢着道:“大哥一到葫县,就跟孟县丞扛上了啊。孟县丞呢,当时比县太爷还威风,而且他背后有齐木这个地方豪强撑腰。大哥跟他对着干,先是想办法打响了自己的名声,让葫县上下都知道有自己这么一个官。杀官终究麻烦,当时孟县丞又不觉得大哥会有那么厉害,所以就忍下了。”
大亨道:“接着呢,大哥把高涯、李伯皓两个寨主之子拉过来和我一块儿开车马行,从而把高李两寨的势力拉过来,成了他的帮手。”
华云飞道:“花知县对孟县丞是敢怒而不敢言,王主簿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大哥利用他们各自想要的东西,把他们两个人都拉过来,变成了自己的帮手!”
大亨道:“随后。大哥又和罗巡检家多方亲近,最终抓到孟县丞犯罪的铁证,借助军队把孟县丞和齐木一网打尽!”
华云飞道:“但孟县丞和齐木虽然进了大牢,却派人去贵阳走动。买通高官,试图脱困。这种情况下,大哥果断地把我和他们关在了同一牢房,并且用枷锁栲住了他们,使我顺利击杀二贼。他们一命归西,再无可能与大哥做对了!”
大亨肥胖的双手用力一拍,惊散了水中绕着他的脚丫转圈的一丛游鱼:“合纵连横,离间分化,这是纵横家的路子!以正合,以奇胜,一举鼎定,这是兵家之道!绝了!”
毛问智被他们一唱一和,说得一愣一愣的,这时瞪着一双牛眼问道:“此计可用否?”
华云飞和罗大亨异口同声地道:“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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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被陆续集中到校场上。眼见学监华云飞站在台上神色肃穆,学子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虽说这位学监平日里不苟言笑,但是一向很温和的,今天这么严肃,别是哪个学生坏了校规,做了很大的错事吧?
远处课堂内依旧有书声朗朗,很快学生们就发现,被集中到此听训的人全都是山中子弟。
第一批被送到学校的这些孩子都是族长、部落长老或者其他有身份地位的人家子弟。比起普通的山里孩子,天生多了一份政治敏感,再加上学校的启蒙教育,他们马上就意识到。他们被集中与此,恐怕与刚刚传开的那桩消息有关。
果然,待人员到齐后,华云飞肃然开口了:“各位学子,你们的校长把你们从深山中带出来,远离父母和家园。让你们在这里读书、识字、习武,是希望把你们都培养成有用之才。
也许有人说了,我爹当初也没上什么文校,现在不还是一族之长?没错!可是族长与族长,也有高低上下之分,有的族长受人尊敬,有的族长受人鄙视,有的族长允文允武,有的族长文不成武不就,但逢大事,就只能跟在别的族长身后充当一个摇旗呐喊的小喽罗!是不是这样?”
学生们先前有些不以为然的神情渐渐消失了,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同样是一族之长,一个智者、一个武力超群的领袖,他所带领的族群,远比一个无能的领袖要兴旺、强大。这一点他们这些“官二代”们是最有感触的。
华云飞神色黯然,沉痛地道:“也许有的人天赋异禀,可大多数人还是要靠先生教导才能成大器,你们的校长希望你们都能成大器,所以才为你们开设了文校。
可是现在,神殿长老们不喜欢校长出山,不喜欢让你们出山,你们的校长已经被长老们软硬兼施,强迫回到了山中。而你们……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华云飞仰起脸来,悲怆地道:“学业未成,功亏一篑,悲乎!”
校场看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肃静!都他娘的嚷嚷什么!”
武会的演武场上,毛问智厉声大吼:“你们自己说,住在山外舒不舒坦?吃的饭菜是不是比山里头的香?你们穿的衣服,是不是比山里的粗布衣裳好看?
为什么要你们回山,哈!这还用问吗!有个姓孟的先生说,会动心眼的人管着别人,傻啦吧叽只会卖傻力气的,就得被人管。你们要是都开了眼界、长了见识,那些长老们还能让你们言听计从吗?明白了没?这些老不死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啊!”
武会的孩子比文校的孩子头脑更简单,也更容易被煽动,演武场上顿时骂声一片。毛问智把双手一摊,道:“冲俺嚷嚷没啥鸟用!你们会长给弄回山里去了,没人主持、没人给钱,咱这武会是开不成了!俺原还指望你们将来有了出息,出个大将军、武状元,俺这当师傅的也能沾点光,现在……哈!你们回山继续当野人去吧,散了散了,老子不干了!”
毛问智拍拍屁股,丢下群情汹汹的一群学生,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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