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子微笑道:“当初你继任教主的时候,我就在场,所以家祖很早就知道你,但是因为生苗不会出山,所以家祖也无意打扰。如今不同了,原本有些话是不能和你谈的,现在却必须和你说。”
叶小天莞尔起身,道:“请公子到小书房里叙话!”
叶小天成为蛊教教主时安公子在场,叶小天知道凝儿会为他隐瞒,但安公子一定会如实禀报安家长辈,可安家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他就明白盘踞在贵州的这条安氏巨龙,对他有放任、观察的意思,但是至少也说明,并未把当时的他看在眼里。
包括现在,他在一个铜仁府,已经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可是放在整个贵州,依旧不会放在四大天王、八大金刚级别的大土司们眼中。
你说东海之水能淹了贵州,你也得有本事把东海搬过来,要让一部分生苗出山容易,要让生苗全部出山却极难,对于这一点,正处在十万大山北麓余脉的铜仁众土司可以忽略,叶小天本人和其他地方的那些土司、尤其是大土司们却看得很清楚。而现在,在安老爷子眼中,他也不过是一个可以一用的人!
√♂叶小天取过蜡烛,用火石打着,先把安老爷子的亲笔书信当着安公子的面付之一炬。安公子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此人甚是明白进退,老爷子的眼光果然不赖!”
文傲和于海龙一左一右陪在于珺婷身边,进了叶府。于海龙有些悻悻地道:“大人,叶小天纵然了得,也不需要大人你如此折节下交吧?大人要往雍尼家族和阿加赤尔家族做说客,他不来饯行也就算了,还得大人前来告辞。”
文傲微微一笑,道:“海龙,话不能这么说。铜仁府的官职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已经没有空闲的位子了,叶小天和果基土司就算此番受到朝廷敕封,顶多也就是封个招讨使或者长官,地位是要逊于咱们大人的,可咱们如今遭人算计,只能韬光隐晦,该放下身段的时候还是得放下,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土司需要敕封,但这只是部落内部的官职,朝廷一般对重要的土司。还要委任一个朝廷命官的官职,此次叶小天和果基土司就由张雨桐、于珺婷及其他众土司保举了官职。”
而土司的朝官身份有两种,文职和武职。文职有土知府、土知县、土同知、土吏目、土巡检等。武职主要是宣慰司、宣抚司、安抚司、招讨司、长官司等。
像安老爷子这等身份,那就是最高一级的宣慰司了,其他三大天王也是,八大金刚则宣抚司、安抚司均有,安抚司低于宣抚司,但有些安抚司实力并不逊于安抚司。
叶小天若直接暴露全部实力有害无益,暴露部分实力的结果就是最多会被委任为招讨司。最大的可能是成为长官司,地位当然要逊于他们的于大人了。
于珺婷走在前面,听了他们二人言语,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还稍稍有些晕红。天可怜见!她带了文先生和于海龙来向叶小天辞行,根本就不是为了表示对叶小天的敬重!
她只是怕极了叶小天对她的“欺辱”,公事宣诸公堂?这话只好拿去唬弄鬼,公堂上的一场场戏。哪一场不是背后沟通、讨价还价、妥协让步、达成共识后的结果?
可是一到了私室,他就要自己履行诺言扮小女奴。小女奴怎么跟自己主人谈交易?一边伏在榻上,娇嫩嫩软弹弹的臀部被打得猴腚儿似的。一边娇喘吁吁地谈公事?想想就寒。
桃四娘前方导引着,陪笑道:“监州大人见谅,我家老爷正在会客,您是贵客,奴家可不敢怠慢了,不能让您在前边门房等着,先请花厅就座吧。”
于珺婷淡淡一笑,并未接话。
小书房内,叶小天神情凝重,书信之中,句句诛心,已经令他极为震撼了,而安公子方才对他亲口所说的话,更是令他心中大起波澜。
一条在泥沟里逍遥自在的小泥鳅,机缘巧合化作了蛟龙,搅风搅浪的好不得意,却不想忽然被一阵龙卷风卷上了天空,见到了神龙行云布雨的大场面,这才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大抵就是叶小天此时的心情了。
他还在铜仁为了一城一地之得失而绞尽脑汁的时候,有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老人正藏于九天之上,悄悄俯瞰着大地,着眼点却是气运、江山和天下!
安公子知道要让叶小天消化这些事需要时间,所以只是微笑着品茶等候,过了半晌,叶小天才长长地吁了口气,道:“我明白了,老人家……觉得我可以在此事中发挥作用?”
安公子道:“实不相瞒,家祖下的棋,可不仅在铜仁一处。足下其实是属于意外的变数,家祖如今并不能向你保证什么,之后还要看你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叶小天笑了笑,道:“我明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本来也没想事事依赖安老爷子。”
安公子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了!如果家祖真要事事代劳,恐怕足下反而要心生戒意了,我观足下志向,可不是坐拥数十万部属,却甘为他人附庸或者傀儡的人!”
叶小天忽然盯着安公子道:“老人家把这么重要的事,这样秘密的计划告诉我,就不怕我转头就出卖了安家,反而去与那个人合作么?”
安公子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道:“还是那句话,我观足下志向,可不是坐拥数十万部属,却甘为他人附庸或者傀儡的人!与虎谋皮的蠢事,足下会做么?”
叶小天哈哈一笑,起身道:“好!请你回复安老爷子,晚辈求封土司一事,还请老爷子多多帮忙!叶某会力争成为黔东之龙,否则也不配为土司王所用了!”
安公子也随之站起,含笑拱手道:“言重了,家祖可是很看好你的。若非器重于你,也不会派我前来和你说这番话。实际上,作为安氏长孙,眼看家祖对你如此青睐,我都眼热的很呢!”
两个人哈哈大笑,把臂而出。小书房就在花厅里面,用屏风隔断,两人这一出来,正好看见于珺婷、文傲和于海龙三人坐在厅中,桃四娘在一旁陪着说话儿。
一见两人出来。几人都向他们望来,于珺婷目光一垂,就落在他们把扶的手臂上。叶小天讶然道:“于监州,文先生、于头人,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桃四娘上前道:“老爷,于大人到了有一阵儿了,因老爷正会唔贵客,奴家不敢打扰。”
叶小天颔首道:“知道了。”
安公子微笑着侧退了一步,拱手道:“叶大人既有贵客。不劳远送了。安某告辞!”
叶小天忙道:“恕罪恕罪,安公子慢走!”
叶小天把他送到门口,叫桃四娘引他离开,复又返回花厅。扫了一眼文傲和于海龙,对于珺婷彬彬有礼地道:“监州大人,请小书房叙话!”
“我……”
于珺婷“不”字还没出口,叶小天已经当先向小书房走去。把个于珺婷气得牙根痒痒,偏又发作不得。
于海龙大为不悦,道:“小人得志。忒也无礼!”
文傲也甚是不悦,却理智地道:“大人,大智大福之人,能忍人所不能忍,行人所不能行,容人所不能容,处人所不能处。”
于珺婷的酥胸急剧地起伏了几下,强忍着怒气站起来,大步向书房走去。
书房里面,叶小天翘着二郎腿正在喝茶,看见于珺婷进来了,叶小天也不说话,只用拨弄茶味的茶盖向下点了点。
于珺婷咬了咬牙,气鼓鼓地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一双手捏成小拳头,在他大腿上轻轻捶了起来。
叶小天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仰靠在倚子上,于珺婷伸出食中二指,做剪刀状,在他大腿根儿处狠狠地剪了两下。叶小天一睁眼,于珺婷的两根手指迅速变成了抹眼泪的动作。
叶小天忍不住道:“你干什么?”
于珺婷委委屈屈地道:“人家有事情要跟你商量,又是绝对不可让外人知道的,偏偏一见了你,就知道欺负人家,人家又不想违诺,实在左右为难……”
说着说着,泪花儿就在她的眸里荡漾起来,饶是叶小天素来知道此女千变万化,最擅伪装,此举有八成是在作戏,还是心肠一软,叹了口气道:“成!那你说吧!”
于珺婷马上破啼为笑,喜孜孜地给他捶着大腿,道:“人家就要去雍尼和阿加赤尔的部落了。”
叶小天揶揄道:“张家的金银和绫罗耕牛,都收齐了?没少个牛头什么的吧?”
于珺婷佯装没听见,只顾说自己的:“可人家出门在外,实在放心不下三叔和四叔,他们这么多年,一直处心积虑地在对付我,好不容易这次抓到了他们的把柄,如果就此放过,真不知他们还会干出什么来,你真放心把两匹恶狼放在我的身边……”
叶小天目光一冷,阴鸷地道:“罢了!那……我就给他们下蛊,干掉他们算了!”
“别!”于珺婷急忙道:“不能杀!好歹……他们也是我的至亲长辈!”
叶小天微笑起来:“那你说,要我怎么做?”
于珺婷这才知道他是故意拿话试自己,不禁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可如今寄人篱下,也只好忍了。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一个枭雄,从他对兄弟、对朋友的态度就能看出来,所以……好对付的!古有勾践卧薪尝胆,今有珺婷卧床怀子,等到有了他的骨肉,不信还被他如此拿捏着。
想到这里,于珺婷便咽下了一口恶气,柔柔地道:“你不许我处罚他们,那就把他们从我的部落里带走,我和他们……已经撕破了面皮,实在不放心他们留地部落里。”
叶小天想了想,于珺婷所说也是实情,便颔首道:“成!我答应人了,这两个人,我另外安排,不再留在你的部落里就是!”
“你真好!”
于珺婷大喜,站起身来,喜孜孜地给了叶小天一个香吻。
叶大老爷飘飘然起来:“你看,谁说要谈公事,就非得一本正经,非得保持你土司的身份,这么谈,不是很愉快么,一样谈成了。”
叶小天说着,便伸出手去,揽向于珺婷的小蛮腰,于珺婷小腰一扭,灵巧地避了过去,向门口儿一呶嘴,双手合什地祈求道:“老爷饶过奴奴吧,今儿实在不合适……”
叶小天就是受不了她卖乖弄巧的小模样儿,哪怕明知有做作的成份,他捏了捏于珺婷俏美的小脸蛋儿,道:“好!那你就放心去吧,我立即把你三叔四叔调走,不让你后院起火就是!”
说到这里,叶小天语气一顿,忽又追了一句:“虽说此去是做说客,但……雍尼和阿加赤尔家族毕竟死了人,难说悲痛之下不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来,你……千万小心。”
“我……我知道!”
于珺婷听了好不欢喜,心里仿佛灌了一坛子甜。晕乎乎地走出书房,方才醒悟过来:“啐!真是没用!人家一句话就哄得你找不着北了,好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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