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龙山,七玄观。
逃回来的可云道长和几个师弟对长风道人七嘴八舌地告着状。
他们这一路走的很慢,可云道长挺着偌大的肚皮,那肚皮又撑得极薄,似乎透过肚皮都能看清里边的心肝脾脏肺,这种情况下乘不了马,坐车也不敢快了,谁晓得会不会轻轻颠簸一下,他的肚皮就duang地一下炸开。
因此一直拖到今天才回到六龙山,请了人用滑竿把他抬回道观。长风道人看着可云道长那张原本清瞿飘逸的脸现在肿胀如猪头,就忍不住想笑,可是一想到那蛊毒的奇异,又有些头皮发麻。
王宁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却是暗暗转动眼珠,想着心事。可云道长正说着,忽地眉头皱了一皱,嘴唇一抿,就听臀后“噗噜噜噜……”地一阵响,竟然放了一长串闷屁。
这一串屁放出来,当真是奇臭无比,居然还有一种辛辣刺鼻的劲儿,旁边几个师兄弟首当其冲,差点儿呛昏过去。他们登时跳开,师弟非雨捏着鼻子怪叫道:“可云师兄,你怎么放这么臭的屁?”
可云道长脸儿一红,干笑道:“一时没憋住。咳!观主,事情就是这样了,如果不是我们几兄弟逃得快,一定会被那些野人抓上山。如果此事不能解决,依弟子看,提溪一带咱们还是不要去传……”
他刚才放屁的时候。长风道人就已退出五六步,远远和他拉开了距离,正想心事的王宁也被那股恶臭熏得逃开。跑去打开了窗子。这幢建筑南北通透,过堂风习习吹来,臭味顿时淡了。
眼见臭味已无,众人又已围拢过来,谁料可云道长眉头又是一皱,众人顿觉不妙,可还未及逃走。就听“当”地一声巨响,紧接着“当当当当”一连串抑扬顿挫、慷慨有力的响屁声传来。
常言道‘响屁不臭。臭屁不响’,但是可云道长这波澜壮阔的一通响屁却是奇臭无比,中人欲呕,比刚才还要厉害。恰站在他身后的非雨道长差点儿一头晕过去。
王宁摒住呼吸,飞快地闪到窗旁,长风道人也逃过去,探着鼻子向窗外急促地吸了两口,这才回首怒道:“出去,你快给我滚出去,你……”
可云道长站在那儿,臀后“叮叮当当、噗噗噜噜”不断,一首变奏曲演奏个没完。那胀得发木的肚皮却在屁声中渐渐变小,不由大喜过望地道:“小了小了,哈哈哈。我的肚皮小了,我要好了!”
“噗!噗突突突……”
王宁啼笑皆非地道:“你不用出去了,我们出去!”
这间屋子一时半晌是待不了人了,王宁这么一说,众弟子如释重负,转身就逃向门口。王宁飘身一纵,直接从后面的窗子穿了出去。长风道人见状,忙也爬上窗子,逃之夭夭。
可云道长站在厅中,犹自陷于狂喜之中:“哈哈哈,好了,好了!我真的要好了!”
长风道人从后窗爬出去,站在树下,呼呼地喘了几口大气,心有余悸地对王宁道:“这个可云从提溪回来,不但变成了一副猪头模样,居然还成了屁精,当真可怕。”
王宁挥了挥手,似乎鼻端还能嗅到那股中人欲呕的恶臭,听到长风道人的话,他冷哼一声道:“幸亏那山中蛊术师只是捉弄他,要不然,命都没了。他既没有性命之危,就不要管了,你去知府衙门,告诉知府,你要捐一笔金银助战。”
长风道人一听让他往外拿钱,心中好生不愿意,便道:“王前辈,他要打仗只管去打,咱们是出家人,何必往里边掺和呢。”
王宁阴阴一笑,道:“你不要忘了,这事情可是因为咱们而起。现如今张知府形同孤家寡人,各地土司对他都不大恭敬,你若肯出面支持,他必定心生感激,雪中送炭的人,他是不会轻易忘记的。”
长风道人不服气地道:“这又何必呢,咱们在铜仁捞的银子已经够多了,不如换个地方继续发财。咱们现在又是建道观,又是结交官吏,何若来哉?和他们打交道久了,是会露馅儿的。”
王宁脸色一沉,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以为懂一些招摇撞骗的本事,就敢在老夫面前放肆,老夫若要你死,动一动小手指就可以了。”
长风道人畏惧地缩了缩脖子,道:“是,那……贫道照办就是。”
王宁冷哼一声,道:“你马上就去,别玩花样,你的小命可是捏在老夫手里!”
王宁说罢拂袖而去,长风道人冲着他的背影,悻悻地咒骂几声,探头又往后窗里看了一眼,见那屁精还在“噗噗噜噜”地放个不停,不过五官隐隐然已经归位,肚子也缩小了一大圈儿,眼看就要恢复原状了。
长风道人登时忘了自家烦恼,惊叹地道:“原来这厮之所以变成那副模样,都是被屁充起来的!”
瞧他一脸惊羡的模样,似乎还很遗憾当初在茅山只学了些幻术,不曾学得这般弄蛊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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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大堂上,张铎恹恹地坐在那儿,一脸病容。其实他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只是他的身体过于肥胖,本来负担很很重,一病之下伤了元气,恢复的不快。如今又有些刻意做作,就更显得萎靡不振了。
于俊亭一身大红袍,双手负在身后,晶莹光滑的象牙小扇轻轻拍打着腰背,施施然地迈步进了府厅,向已经先行赶到的官员们含笑点点头,便要走向右侧首位。
可她一抬头。就见张铎正坐在她的位置上,于俊亭微微一怔,旋即便恢复了从容。举步走向左侧首位。把一身肥肉挤在官帽椅中,正打着盹儿的张铎忽地张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于监州,请坐主位吧!”
于俊亭愕然道:“知府大人这是何意?”
张铎沙哑地笑了两声,道:“本府身子尚未痊愈,难以料理政务。如今只是事关重大,不能不出面过问。一应事务还是要监州大人出面料理的,自然该监州大人坐主位。”
于俊亭浅浅一笑。斯斯文文地摇头道:“不妥,不妥。下官只是暂时替知府大人分忧,大人既然到了,自然是知府大人坐主位。”
张铎苦笑着摊了摊双手。道:“你看我如今这副模样,还有力气折腾吗?于监州不要客气了,当仁不让,莫要推辞。”
于俊亭道:“不敢不敢,知府大人面前,下官不敢放肆。”
匆匆赶到的叶小天眼见这两个人假惺惺地在那儿演戏,很无聊地翻了个白眼儿,一旁李经历侧过了身子,小声对他道:“那伙山蛮子蹬鼻子上脸。现在要是不打呢,阖府官吏脸面无光。打呢,一旦打输了就更加的脸面无光。谁愿做这个主啊。你看那张椅子,两位大人先前争得是你死我活,现在却是你推我让,谁也不愿意坐上去,嘿嘿,棘手啊。”
叶小天恍然道:“原来如此!”
知府和监州大人互相谦让了半天。谁也不肯坐上主位,张胖子赖在椅子上不起来。他不肯动,别人就算拉都拉不动他。于俊亭倒是身姿轻盈,瞧她那小腰身,要是来个玩得动石锁的力士,就能让她做掌上舞,可谁又敢去拉她?
于是,二人谦让的最终结果是:于俊亭坐于左侧上首,张铎坐于右侧上首,两人面对面地坐着。至于正中上首的主位则空置下来,会议便在如此怪异的场面下开始了。
张铎神情虚弱,气若游丝地道:“于监州,山苗……野蛮呐,前番官兵吃了败仗,他们就得意忘形、得寸进尺了,我铜仁府已经允许他们在提溪立足,他们还不满足,现在又主动挑衅,掳捕百姓,祸害地方,与提溪司官兵大动干戈,你看该如何是好啊?”
于俊亭用象牙小扇轻轻敲着她白里透红的娇嫩掌心,明媚的双眸睨着张胖子,询问道:“以府尊大人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张铎微微摇了摇头,笑了笑,道:“老夫病卧在床,难以理事,现在铜仁府可是你于监州当家呀,怎么问到本府头上来了。”
于俊亭浅浅一笑,欠身道:“下官如今只是代知府大人……”
张铎双眼微微一张,截断她的话道:“在其位,谋其政!如此而已!”
他的后背慢慢靠回椅上,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本府今日只所以出席,只是因为提溪司长官乃是本府的本家,他把信儿送到本府这里来,本府若是不闻不问,未免不近情理,所以才抱病出面,至于究竟如何决断,还要看你于监州的意思。”
李经历侧过身子,又对叶小天小声嘀咕道:“知府大人这是在将于监州的军呐!当初这些事是知府大人的麻烦,于监州既然要坐这个位子,那就成了她的麻烦,有好戏看啦。
你瞧着吧,于监州若是不敢出兵,以后她就不能嘲弄知府大人无能。她若是出兵,于家能置身事外么?既不能置身事外,纵然胜了,于家也要损兵折将,大伤元气,如果败了,那更是威风扫地,知府大人的困境,便也迎刃而解了。”
叶小天轻轻点了点头,摸挲着下巴,向堂上众官吏轻轻扫了一眼,见大家都是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态势,显然是要看这位野心勃勃的女土司如何面对这个难题。
叶小天心中暗忖:“提溪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照理说,没有我的命令,格哚佬不可能节外生枝啊。难道是提溪司对他们有什么挑衅的举动?从人家的盘子里抢肉吃,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于监州出兵,我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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