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递我一颗樱桃,我回你一个笑脸,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简简单单。可爱情滋味,又哪来那么多的轰轰烈烈,就在这简简单单之中,惬意温馨的感觉便悄悄滋润了心田。
毛问智便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冲了进来,兴高采烈地对叶小天道:“大哥,李玄成那小子滚犊子啦,哈哈哈,!哎呀妈呀,那瘪犊子,走的不声不响的,谁都没敢告诉,结果他一走,魏国公府就出来人,把他离开的消息跟大家伙儿说了,那些监生都乐坏了,现在正游街庆祝呢。”
叶小天笑道:“走了?我料他也是必然要走的,他在金陵已是人人喊打,还待得下去才怪。”
“哼!走了算是便宜了他!要不然……”
想起李国舅买凶险些害死叶小天,展凝儿便柳眉倒竖,她恨恨地说了一句,忽又“噗嗤”一笑,对叶小天道:“他虽然走了,却是被你得罪的很了,你不怕他寻机报复?被一位国舅爷惦记,可不大好受啊。”
叶小天微笑道:“我纵得不往死里得罪他,他就会放过我吗?如今他虽恨极了我,反而却再也不敢打我的主意,你信不信?哼哼,既然如此,便叫他恨一辈子,又能如何?”
展凝儿叹了口气,道:“虽然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会同馆=一=本=读=大使,却能把一个国舅整得灰头灰脸,倒也真是本事。我猜那李国舅现在一定后悔不该打你的主意。他以为你是个软柿子,谁料却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叶小天板起脸道:“怎么说话呢,有这么夸人的么?”
展凝儿向他扮个鬼脸,道:“臭美,谁要夸你啦!来,别生气了,本姑娘再赏你一颗樱桃。”
叶小天挑了挑眉。略带邪气地道:“要两颗。”
展凝儿好笑地道:“两颗就两颗呗,扮出这副鬼样子干什么?”
叶小天盯着她娇嫩润泽的唇瓣道:“我要你那两颗。”
展凝儿低头看了看自己饱满耸挺的胸膛,顿时羞不可抑,她伸出手去,在叶小天肋下恨恨地拧了一把,娇嗔道:“要死了你!说的什么荤话!”
叶小天痛呼道:“哎哟!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是唇瓣,唇瓣啊!”
展凝儿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脸色更加羞红,嗔道:“唇瓣也不行!乖乖吃东西!”
毛问智一看。得!这两位……这是把我当成空气了啊,他摸摸鼻子,讪讪地退了出去。
厨下,太阳妹妹又在熬汤。
红彤彤的灶火映着她红彤彤的脸蛋,胸前被烘得一团火热,心中也是一团火热。她托着香腮,每每想起叶小天已经接受了她的情意,心中便似一团蜜融化了似的,甜美无比。
不过。她如今炖的却不是之前那种大补汤了,而是大骨汤,熬得浓浓的,想让受了刀伤的叶小天早日痊愈。当彼此的关系明确以后。那心境便截然不同了,哪怕是那黑黑的灶台、脏兮兮的柴禾,看在眼里都别有一番意境。
恋爱中的女人,便是一只飞入天堂的鸟……
……
老王打开会同馆的后门儿。将一行人马放了进来,不等车队停稳,他便走到一位老管家面前。压低声音道:“你们就住在这个院子里吧,往前去的门儿我上了锁,不会有人过来。不过虽说前一进院落里没有人居住,你们还是尽量小心一些,这么多人,可别弄出太大的动静。”
那老管家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不劳嘱咐,我们老爷就是为了清静才要找这么个地方,我们家里规矩严的很,不会有人大声喧哗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么……”
老王陪着笑,伸出了一个巴掌,老管家掏出一锭银子递到他手里,老王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连忙揣好银子,对老管家道:“这里正房加两厢,一共二十七间房,靠后墙的两厢是马廊,你们自己安排吧。”说完就喜孜孜地退了出去。
住进会同馆第五进院落的正是戚少保一家。他们这一家人连人带车马可是庞大的很,一连走了几家客栈,都容纳不下这么多人,有些大车店到是可以容纳他们一家人,可是以戚少保的身份,纵然此行低调的很,又怎么会住进那种地方。找来找去,他们就找到了会同馆。
这会同馆闲置几十年,馆里的小吏下人们哪能守着一幢宝山无动于衷,他们早就找到了一些生财的门路,那就是偷偷租借馆舍给行商客旅。
在叶小天到任之前,这馆舍租出去很多,叶小天刚刚到任时,馆舍里的小吏杂役们不清楚他的为人秉性,便不敢再张罗生意。
等后来柯枝国使节入驻,就更不可能招揽租客了,待柯枝使节离开后,会同馆的这些人又动起了心思,尤其是叶小天如今被人刺伤,不能到处走动,他们便壮起胆子,想先把第五进院落租出去,换些花销。而戚少保一行人马也正愁找不着合适的住处,有掮客从中牵线搭桥,便促成了这笔生意。
戚少保之所以要在金陵暂留,一则是长途跋涉过来,确实有些人困马乏,再者也是按着冯保之前的嘱咐,留在金陵等他的消息。只要冯保在倒张的大潮中能够站稳,他的境遇便也能有所改变,说不定皇帝会下旨再把他调回蓟镇。他却不知,冯保此时已是自身难保了。
万历皇帝自幼被太后和首辅张居正管束的太严了,压抑的太深,那长久郁积的怨恨一旦发泄出来,便也吓人的很。万历皇帝十八岁那年,曾经酒后调戏过一个貌美的宫女,对皇帝来说,宫里所有的女人,他想临幸都只是一句话的事儿,更何况只是调戏。但是万历皇帝被管束的严苛到了无法想像的地步,这事儿搁在他身上就不行了。
冯保马上把此事禀报了太后,太后立即把皇帝唤到面前严词痛斥了一番,口口声声以废掉他的帝位相威胁。万历皇帝痛哭流涕地认错,太后还不罢休,又传张居正来,让他上疏切谏,并替皇帝起草了一道“罪己诏”颁发天下。
青春萌动的万历皇帝就因为酒后调戏了宫娥,结果面子丢了,里子也丢了,苦逼的皇帝连个普通官宦人家子弟都不如,痛哭流涕地乖乖认错,最后还是被余怒未息的李太后罚在慈宁宫外跪了三个时辰。
因为这事。万历心中对冯保和张居正就暗怀了恨意。等张居正死后,隐忍压抑了十几年的万历皇帝终于扬眉吐气,开始对张居正反攻倒算,做为张居正的坚定盟友,冯保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攻讦。
先是江西道御史李植上疏弹劾冯保有十二大罪。紧接着又有御史弹劾冯保在永宁公主选婚时,接受他人万金贿赂,明知候选的驸马身患重病却曲意庇护。结果成婚之夜,驸马“鼻血双下,沾湿袍袂”。大婚后不到一个月,他便一命呜呼,致使公主守寡,几年后郁郁而终。
之后又有大太监弹劾冯保刮敛民财。欺君罔上。二十四监的大宦官中只要有人去世,而且因为身居要职家财丰厚,冯保都会派人封锁他的房屋,把家资搜索一空。据为已有。接着又有人告冯保宅第店铺遍布京城,冯家花园的壮丽可与皇帝的西苑媲美。
万历对冯保本就生了嫌隙,又因他自幼年到成年遭受了太多近乎变态的管束。心理产生了扭曲,对钱财有种特别的渴望。一听冯保如此无良,又拥有如此巨大的财富,恨意和贪心就似两条毒蛇,把他心中对这位大伴的最后一丝温情也吞噬一空,马上下旨说冯保“欺君蠹国,罪恶深重,本当显戮。念系竽考付托,效劳日久,故从宽着降奉御,发南京新房闲住。”随即又把冯保的弟、侄下狱,兴高采烈地查抄起家产来。
戚少保此时还把冯保当成他最后的寄托,盼着冯保能力挽狂澜,孰不知曾经威风不可一世的冯保此时已经被赶出京城,凄凄惶惶地赶来南京的路上,打算到皇陵去种菜谋生了。
戚少保下了车,先向后车转过去,后车上走出一个老妇人,戚少保连忙伸出手,想要搀她下来,殷勤地道道:“夫人……”
那老妇人嫌恶地一拂衣袖,沉着脸从他面前走过去,根本不理会他。戚继光略显尴尬,忙清咳一声,对老管家道:“先安顿下来吧,回头你把金陵驿的驿丞唤来见我,老夫要在此等候京里消息。”
那老妇人正是戚继光的妻子王氏,戚少保与妻子的关系不太好,他十三岁定亲,二十一岁迎娶了这位王氏夫人,王氏是南溪武将王栋王万户的女儿,因为戚继光抗倭名震天下,民间便也有了许多关于他们夫妻的传闻。
什么戚继光未曾出人头地时家境非常贫困,贤妻王氏有一次晚饭烧鱼,把最肥美的鱼身中段给丈夫吃,自己只吃鱼头鱼尾一类的佚闻逸事,都是百姓们穿凿附会,凭空想像。
戚继光将门世家,世袭武官,他一出生就是正四品的卫指挥佥事,家境哪有那么贫困,他们夫妻并不像百姓们想像的那样举案齐眉,实际上两夫妻的关系还非常不好。
王氏不育,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偏生又好妒,对戚继光一再纳妾的举动无法容忍,她脾气不好,年岁又大了,戚少保自然更喜欢留连于娇美可人、性情温柔的侍妾房中,两夫妻的关系自然越来越差。
如今戚继光远赴广州,虽然还是总兵,但是把他从蓟镇任上调离,分明就是皇帝不信任他了,王氏跟着他长途跋涉,心中更是怨愤,对戚少保的夫妻之情已丝毫不再。
等她那过继过来的儿子因病早夭后,王氏再无留恋,干脆就囊括了戚少保的一生积蓄,回了娘家,悍然把她丈夫给休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戚少保固然是个名扬天下的大英雄,更因抗倭壮举名垂千古,可是在他的家庭方面,他可比前院儿那位正吃着樱桃、调戏美人儿的叶大使差得太远太远了。
王氏夫人进了正房看了看,因为前不久柯枝国使节团刚刚住过,房舍中很干净,王夫人见了比较满意,便走出来站在阶上,对她的继子道:“老身就住这间了,宝儿,给为娘把行李搬进来。”
王夫人转身刚要回屋,忽然一眼看见了水舞,水舞正被其他丫环指使着,吃力地背起一个沉重的包裹,王夫人眉头一皱,憎恶地道:“这个贱婢,倒是长命的很,她还没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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