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侍郎目瞪口呆地看着白知县跳大神儿,慌张地冲左右喊道:“来人,快来人!此人……此人莫非患有癫痫之症?一县正印,居然如此有失官威,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
白知县生怕丢了他的乌纱,一边惨叫,一边跪倒在地,叫道:“侍郎大人息怒,非是下官不敬,实在是……,哎哟……”
白知县慌慌张张地扯下帽子,一只蝎子站在他的头顶,威武地举着两只螯钳,尾钩耀武扬威地举在空中,白知县的脑门上虽然有头发盖着,依旧可以清楚地看到肿起一个大包,真难为他是如何忍到现在的。
孟侍郎大惊失色,道:“你……你怎么把蝎子养在冠帽之中?”
白知县痛得浑身哆嗦,涕泗横流地道:“下官没养蝎子啊,下官也不知道,啊!下官知道了,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们干的……”
白知县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把他方才的经历对孟侍郎说了一遍,孟侍郎勃然大怒,拍案道:“岂有此理,何人竟敢如此戏弄来衙公干的官员,左右,速速查来,白知县,你亲自去辨认!”
没多长时间,叶小天就站到了孟侍郎面前。
孟侍郎一问叶小天名姓,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上下打量叶小天几眼,捻须道:“前些时日,有人赈灾义卖,解救大批灾民,那个人也叫叶小天……”
这就是叶小天通过国子监的乐司业等一班文人为他舞文弄墨地吹嘘包装的效果了。堂堂天官府的二把手,竟也因为熟知了他的大名。
叶小天马上欠身道:“正是下官。”
孟侍郎一听,颜色稍霁。当时乔奈何乔御使的儿子乔枕花登门募捐,他只捐了腰带一条应事,不想这班人竟然搞起了义卖,当时孟侍郎好生紧张,生怕他那腰带卖不出去,惹得乡间嘲骂,是以特意吩咐了家人。揣了一笔银子赶去竞拍。
不想不等他那家人动手,就有人抢着以高价把他的腰带买走了。孟侍郎因此还得了个好名声,孟侍郎获悉事情经过后,对那主办义卖的人大生好感,只是当时叶小天还未经乐司业等人鼓吹。孟侍郎只知有张泓愃,还不知有他叶小天其人,这时才知始作俑者就在眼前。
孟侍郎缓了缓颜色,问道:“叶小天,本官问你,缘何作弄江浦知县,在他冠内放置毒蝎?”
叶小天道:“侍郎大人,这白弘是有名的酷吏贪官,坊间有谚。曰:白蚊过境,寸草不生。指的便是此人了,下官一时气不过。才想……”
孟侍郎拍案道:“荒唐!糊涂!不成体统!你说他是贪官,他就是贪官?考察官员自有一定之规。你无凭无据就断言他人是贪官酷吏,你以为你是言官御史,可以风闻奏事吗?”
叶小天道:“大人,您高高在上,有些事未必清楚。下官却知道。一个人是好官还是坏官,越是下边的人才越清楚。”
孟侍郎乜着他道:“混帐。你这是说本官是糊涂官吗?”
就在这时,吏部郎中郭舜闻讯赶来,从侧门进来,一见孟侍郎正训斥叶小天,忙在一旁站定。
孟侍郎指着叶小天道:“真是荒唐的一塌糊涂,你是何时调到本衙的,现居何职?”
叶小天拱手道:“下官是今日刚刚调任吏部的,忝居提举一职。”
孟侍郎怔了怔,扭头对郭舜道:“咱们吏部有这么个官职吗?”
郭舜赶紧上前道:“回禀侍郎大人,这个提举官,本来咱们吏部是没有的,其实是这样……”
郭舜凑到郭侍郎面前,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孟侍郎马上就要调任京城了,对这种关系到站队和立场的事情敏感的很,听说之后不禁皱了皱眉头,小声答道:“既然无罪,让他回葫县也就是了,何必安排到金陵来?你也是的,虽说安排到了京城,哪个衙门不好打发,非要临时编排出个提举的职位,非要把他安排在咱们吏部,你以为这么做了,京城诸公便能注意到你的所作所为?”
郭舜尴尬地道:“大人误会了,下官只是觉得……觉得……”
郭舜一时也想不起合理的解释,是以吱吱唔唔。心中却在暗恨:“这个叶小天,还真是个惹祸精,不知何故得罪了镇远侯府的顾三爷,这才刚到吏部,又得罪了郭侍郎。我这里才想好一桩事情,可以把这小子陷在里边,还没等实施呢,他先闯上祸了,早知他是这么一个不安份的人,我何必绞尽脑汁,还怕他自己不找死么?”
孟侍郎不耐烦地向郭舜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莽撞无知的人就不要安排在我们吏部了。”
孟侍郎转向叶小天道:“为你增设提举一职,不合朝廷体制。你这样不知所谓的人,我吏部也容你不下,你这么喜欢办贪官酷吏,去刑部吧!”
叶小天本来是想调回葫县的,最好这孟侍郎烦了,直接把他打发回去,谁知却又让他去了刑部,只好硬着头皮道:“是!那个……,大人,下官本来是葫县的典史,穷乡僻壤的,所以不识大地方的规矩,不如大人把下官调回葫县去吧,那刑部,下官不去也罢。”
孟侍郎是想着此人既然是张江陵要办的人,自己不好深究,再者,他办的那桩赈灾义卖,还是挺合自己心意的,所以便大事化小,把他弄出吏部也就算了,谁知他竟主动要求调回那鸟不拉屎的穷地方,倒把孟侍郎逗乐了。
孟侍郎心道:“原来是个小地方出来的浑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倒不是成心跟本官捣蛋。”这样一想,孟侍郎倒消了怒气,好笑地道:“住口!这朝廷的官职,是你想当什么就能当什么的吗?吏部是管官的衙门,本官是管官的管,本官让你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
孟侍郎转向郭舜,道:“郭郎中!”
郭舜赶紧拱手道:“大人?”
孟侍郎道:“马上重新给他办一份告身,把他调去刑部吧!”
郭舜苦着脸点头道:“是,下官……遵命!”
孟侍郎拂袖欲走,刚一转身,忽又站住,冷冷地瞥了叶小天一眼,一字一句地道:“那江浦知县,本官会查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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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到任一天,他就被赶去刑部了?”
李国舅不敢置信地看着顾三爷,问道。
顾三爷苦笑道:“是啊!真是想不到,郭郎中本来已经安排了一桩案子,准备过两天就让叶小天去查,到时候一定让他牵涉其中,办他个丢官免职、锒铛入狱的下场,到时候怕那夏姑娘不来求你么,谁知道……”
李国舅苦恼地拍了拍额头,道:“这真是……,刑部那边,你可认得人么?”
顾三爷精神一振,道:“认得,不过,刑部那边我看咱们不需要特意去请人帮忙了。”
李国舅奇道:“这是为何?”
顾三爷微笑道:“国舅,那刑部尚书芮川是芮清行的父亲,而芮清行是关小坤的好友。关小坤受叶小天整治,连国子监生的身份都丢了,他岂能不恨叶小天入骨?只要咱们把这件事透露给他知道,他必然去找芮清行帮忙,到时候……”
李国舅恍然大悟,呵呵地笑起来:“这个叶小天,还真是仇敌遍天下啊,好!这刑部去的好啊,既如此,这件事倒不必你顾三爷了,我与那芮清行、关小坤都认识,我把这件事知会他们便是了!”
李国舅用折扇轻轻一拍手掌,笑吟吟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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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叶小天的时候,刑部主事杨富贵愣了半晌。
他还记得这个人,这个叶小天虽然官儿小到了极点,可是他曾与当朝首辅张太岳先生牵扯上了关系,所以被他们刑部当成了一个烫手山芋,一直丢在馆驿里不理不问,他眼看就要把这人忘光了,怎么……他又来了?
叶小天笑吟吟地把告身递了过去,道:“杨主事,这是吏部的行文,下官如今调到刑部来了。”
杨富贵轻轻啊了一声,道:“你的事已经解决了?”他一边问,一边接过告身,一看上边的履历,赫然有一行字迹,是在吏部任过提举的,奇怪,他不是葫县的典史么,什么时候做过吏部的官了?
杨富贵仔细一看那时间,惊得嘴巴大张,“咔”地一声差点儿掉了环,杨富贵吃惊地道:“你……你本来在吏部任职?才一天,就调到我们刑部了?”
叶小天揉揉鼻子,道:“大人,这种状况,很罕见么?”
杨富贵道:“闻所未闻!”
叶小天道:“这个……其实吏部孟侍郎对下官欣赏的很,不过他觉得下官在刑部更能一展所长,所以就把下官调到刑部来了。”
杨富贵用奇异的眼神看了看他,想了一想,道:“你且候在这里!”
杨主事拿起叶小天的那份告身,便去见员外郎钱顺了。为了安置这么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吏部、刑部一众大员们居然如此煞费苦心,却也是一件闻所未闻的奇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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