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泓愃拍案道:“好大胆,他们这么干,就不怕损了他们父亲的官声?枕花,你爹是御史,你看要不要……”
张泓愃向乔枕花递了个眼色,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蒯鹏道:“张兄,咱们就算把这事儿给他们捅出去,他们顶多受到父辈的一顿责斥,而且赈灾行善,朝廷也是提倡的,纵然手段有些不妥,又能有什么严惩?可咱们却是实打实的输了啊。”
张泓愃不耐烦地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不成?”
蒯鹏道:“张兄,许他们做初一,就不许咱们做十五么?”
张泓愃神色一动,道:“你是说……”
蒯鹏道:“他们已经占了先机,不如明儿咱们也去各方权贵家里化化缘,划拉一圈儿弄些钱回来先挽回颓势再说。他们已经搜刮了一圈儿,总不能厚着脸皮再去搜刮一次吧?”
“嗯……”
张泓愃沉吟片刻,抬头看向几个伙伴,乔枕花和柳君央都点了点头。
……
刑部员外郎钱顺皮笑肉不笑地听着张泓愃的慷慨陈辞,只管笑眯眯地呷茶,脑海中却在回想着昨日见到芮清行的情形:
芮清行翘着二郎腿,一脸傲气地道:“钱大人,募捐赈灾,乃是仁义之举。小侄如今正全力以赴,可惜力量有限,只好向世叔你来求助啦。您要是让我空手而归,小侄倒没什么,就怕我爹会不太高兴,听说大人你三年任满,正谋求继续留任?”
钱顺听他语含威胁,心中暗恼,却又不想为此跟尚书大人真起了什么芥蒂,只好强带笑容道:“好好好,这等善事义举。我自然是要参与的。却不知……捐多少合适,还望贤侄你给个数儿,呵呵,钱某也是靠俸禄过日子的人,多了只怕拿不出来啊……”
张泓愃说了半天,见钱顺悠然出神,不禁问道:“钱大人?你在听吗?”
“啊?哦,听到了,听到了,呵呵。好!好啊,做善事嘛,应该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攘义举嘛……”
钱顺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来,张泓愃的老爹是兵部尚书,官儿再大也管不到他的头上,更重要的是。张泓愃的老爹就快到了致仕的年纪了,这人不必得罪,却也不必在意,敷衍一下就是。
乔枕花、柳君央、蒯鹏那里也都碰到了类似的情形。人以群分。小公爷和他那些朋友大都是手握实权的大官或者勋戚子弟,而张泓愃这伙人中之所以以张泓渲为首,就是因为他爹的官儿最大----南京兵部尚书。
可管军的人对地方上的影响实在小了些,其他几人父辈的官职更小。而且他们认识的人,关小坤那些人也都认识,那些人已经去搜刮了一遍。这些官员缙绅都已有些不满了,乔枕花他们再去还能有好结果不成?
如果是他们的父亲出面,这些人或还给些面子,只凭他们这些小字辈儿,那些人纵然官职比他们的父亲低些,却也不至于如此低三下四。南京城的那些缙绅也是这样,缙绅人家谁没个亲朋故友在朝里当官?却也不至于太把他们放在眼里。结果,张泓愃、柳君央等人兴冲冲而去,回来时却要么怒火满腔,要么垂头丧气。
轻烟楼上,张泓愃怒气冲冲地道:“真是岂有此理,他们这是打发叫花子呢,最多的才给了我二十两,现在已经粮价暴涨,斗米千钱,本少爷的面子就这么不值钱?”
柳君央幽幽地道:“知足吧,张大少爷,你还好啦。人家给你爹面子,还肯掏钱出来,你瞧我这……”
柳君央捧起一堆衣物,道:“瞧见没有,这都是些尚书、侍郎啊,平时里我都是称伯道叔的长辈,也好意思一毛不拔,居然拿些旧衣服出来就把我打发了,还美其名曰赈灾济民,人人有责,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柳君央把那堆鞋帽衣带愤愤地一扔,就见楼梯处脚步声响,乔枕花举着一副打开的画儿走上楼来。张泓愃惊诧地道:“乔兄,你这是做什么?”
柳君央双眼一亮,道:“好一副观音大圣图,乔兄这般郑重,莫非这是什么古董?哎呀,不会是画圣吴道子的遗世大作吧?”
乔枕花白了他一眼道:“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不有落款么?吴道子,我呸!墨迹都还没干呢!”
柳君央低头一看落款,不由念了出来:“通议大夫、协理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黄浩然!”
乔枕花道:“喏,看见了?我还生怕我爹知道,趁着我爹今天不在御史台,这才去翰林院、御史台跑了一圈儿,向那些老先生们募捐,结果那些平日里没完没了的在笔头上忧国忧国的学士们就给了我这么一堆玩意儿。”
乔枕花把肩头背着的袋子往地上一扔,里边露出好多画筒,乔枕花道:“一个个不是送的字就是送的画,这些玩意儿能当饭吃?黄大学士手头没有现成的作品,都不舍得掏银子出来,居然现写了一副!”
乔枕花越说越恼,作势就要把那副画团成一团,叶小天手疾,一把将他摁住,道:“乔兄且慢!”
乔枕花白了他一眼,道:“你喜欢啊,送你。”
叶小天接过那副画,仔细打量起来,夏莹莹气愤愤地道:“小天哥,这破玩意儿你还看它做什么,可惜此去贵阳太过遥远,要不然我要家里帮忙,好过让你们低三下四去求那些无良缙绅和官员。”
叶小天目光闪烁,微微摇头,黠笑道:“这世上只有坏主意,没有坏东西。只要能有个好主意,石头也能卖出金子价!”
众人面面相觑,失望已经太多,他们不敢再抱着希望向叶小天询问了,生怕又是一场空欢喜。展凝儿看着叶小天嘴角微翘,笑得坏坏的模样,却脱口说道:“你又想出什么坑人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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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个衙门前面都会竖着几块板报模样的木板,上边还建有雨檐,有些需要公示与众的消息就会张贴在那上面。忽然有一天早上,出入各处衙门的人意外地发现在公示板上出现了一份非官方贴出的“揭贴”。
先是有人浑不在意地看上两眼,登时被那“揭贴”上的内容吸引住了,再后来便广而告之,越来越多的人挤到公示板前去看,一时间各个衙门都开始议论起了张泓愃、乔枕花等人为赈灾筹粮举行义卖的事来。
南京兵部尚书张乐天自然也听说了儿子的义举,听那小吏把衙前揭贴详详细细对他禀报了一番,张乐天挥手让那小吏退下,没好气地道:“这个小子,胡乱出的什么风头,他懂什么赈灾,居然还要义卖,真是不知所谓!”
兵部左侍郎杨思笑道:“太湖大水,周围受灾百姓数十万众,朝廷虽然拨了赈粮,奈何正值朝廷多变之秋,诸事操作缓慢,借助民间之力赈灾济困,为朝廷分忧,好事嘛。令公子以天下为己任,是尚书大人你教导有方啊。”
张乐天摆手苦笑:“这孩子一向只会胡闹,他能做什么正经事了。老夫只盼他不要把这赈灾义卖变成一场闹剧,贻笑大方,那就知足了。”
驿馆里面,一处柳荫下面,展凝儿看看左右,虽然远处有人走动,还是有些心慌慌的瞅着叶小天,道:“你把我叫到这儿来干什么?”
叶小天嘿嘿地笑,一脸谄媚,好象一只摇着尾巴等着主人丢下骨头的小哈巴狗,他还搓着手,一副很怪异的神气,道:“凝儿姑娘,有件事,我想麻烦你一下。”
展凝儿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险些被脚下堆砌的怪石绊倒,一跤跌到旁边的河沟里去:“你……你你……你要干什么,你有话好好说,别搞出这副怪样子来成不成,我麻得慌。”
叶小天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不就是觉得有愧于凝儿,现在又有求于凝儿,所以表现得格外亲切了些么。叶小天咳嗽一声,道:“凝儿姑娘,你上次代表令尊为魏国公贺寿,对南京城的使相千金、命妇贵女们,也该结识了一些吧?”
展凝儿警惕地道:“认识,干吗?”
叶小天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看在展凝儿眼中更显猥琐了:“咳!那么,你这次来,怎么没跟她们见见呢?”
展凝儿撇嘴道:“见她们做什么?一个个娇柔作态拿腔作调的,人家最不耐烦和她们这样的女人在一起。”
叶小天正色道:“凝儿姑娘,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一地有一地的风俗,一地有一地的习惯,中原女子娇羞内敛,自然不及贵阳女子爽朗直率,但同样不乏兰心惠质的好女子嘛。”
展凝儿怯意渐去,没好气地瞪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小天凑上前去,道:“是这样,凝儿姑娘……”
展凝儿往身前一指,竖起柳眉道:“你就站那儿说,别鬼鬼祟祟的。”
叶小天无奈,只好站住,对她悄悄说出一番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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