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经年。
记忆在长河里孤魂游荡, 最终又在恰当合适的时机里重新归来。
虚拟的高空上,身着白大褂女人噗的一声裂成碎片,对面的典狱长似乎往未来的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眼又明又亮。
随后席姝一脚踏空, 迅速栽下云端回到现实。
谢灵薇歪着脑袋:“怎么看着我发呆啊。”
她明媚的笑起来, 露出洁白的八瓣儿牙齿, 酒窝洋溢着快乐的味道。
她凑过来在席姝的眼角亲了一下, 飞快的退开:“吃饭了?”
席姝点点头, 就着她的手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很简单,很充实。
一两年热恋期不减,除了某个经常给她打电话念叨说好像看到某人了, 又看到某人了。
后来席姝才从林浩那知道,他已经正式上岗应聘了秦浩丰的白月光替身。
我替我自己。
这倒是有点意思。
席姝猜不出来秦浩丰在现实对应了谁,但林浩是实打实的存在, 他的命还了一次, 将来也许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便想着在这个虚假又真实的空间里好好畅玩一番,毕竟是星际联盟里最新版的全息,模拟真实,情感也不是假的。
街边小巷里烧烤味传遍四方,餐馆小店吆喝声越过高楼大厦。
席姝抱着书下课后,突然闻到了一阵花香, 旁边有女同学说:“啊, 是栀子花,栀子花开花了。”
去年学校前门一大片空地上,从别处移植了部分花种树种,今年已尽数长大开花了, 风一吹,送来阵阵香味。
她低头,给在学校读书的谢灵薇发了一条短信。
席姝:[七夕要到了,你过不过来?]
谢灵薇秒回:[来来来!]
席姝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能秒回的,绝对没好好听课。
谢灵薇肯定又在划水。
她下午的课,席姝下午一个大课,之后两个小时就比较闲了。
席姝回到宿舍,一个室友笑着说:“席姝啊,你将来打算考研吗?”
席姝摇头。
她继续问:“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公司?甜甜说她想去国企,说是找关系可以试一试,说不定就进去了。”
席姝看她:“那你呢?你打算将来做什么?”
“我啊?”舍友一愣,“随便吧,我妈让我找个男的嫁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她无所谓笑着耸肩,开玩笑似的,“你可别笑话我。”
“怎么会。”席姝低头玩了会儿手机,起身后拎着包往外走。
“晚上不回来吧?我就说说你在厕所啊!”
舍友招了招手。
“好!”
时间匆忙而过,席姝乐不思蜀。
面对一堆冷冰冰每天想着怎么越狱的犯人,还不如就在这边多呆一段时间,有疼爱她的舅舅,还有喜欢她她也喜欢的谢灵薇,以及那个嘴瓢总喜欢叫她女神的林浩,不用去费脑子想各种整治人的手段,竟也十分开心。
她融入角色总是很快,其实也算不上,本该是她的记忆。
原先引导她的系统,记忆回溯后她才知道被攻击后乱流的全息原始代码,在经过数个世界研究后,已经能完全破解并掌握了。
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带人离开。
由全息架构的四维空间,人物真实而鲜活。
说不定在哪个维度里,这些人是个生活演员,每天上下班打卡,休息时间还能点杯咖啡磕着瓜子茶余饭后聊一聊遇到的各种奇形怪状的人,这就是所谓楚门的世界。
意识可以前进一秒,也可以跨越无数光年。
她所经历的那么多世界,也许在外界只是短短一瞬。
*
“你在发什么呆?”
谢灵薇喝着奶茶偏过头,“姝姝,”她轻甩了甩席姝的手,小声埋怨道,“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
她俩现在在乐和乐都的大门前,周围人来人往,奇装异服穿上身,画着电影里的吸血鬼、丧尸、妖怪妆,头上戴着或大或小的发卡,气氛正浓烈,随处可见的小情侣更添上了几抹粉红的彩色。
而席姝跟谢灵薇,则是穿了一身黑白裙女巫装。
买了票在万圣节这天来乐和乐都游玩,是个不错的选择。
席姝轻叹道:“以后可难见这些了。”
是的,她正在为多伦监狱将来的发展思考。
多伦一如既往的单调。
成为人的那天起,她懂得的第一个感受是无聊,无聊至极。
创造出她的科学家,早已因为岁月流逝死亡。
关掉主源程序后,她被存放入地下室的密道中,古文明早已消失,而她因外来者的闯入才得以重见天日。不过那时候世界将乱,各方混战,极其复杂,她们打着把全星际的电源等等给黑掉,对她也不曾戒备。
混乱的第一战打响。
他们不得不派大量的士兵参战。
后来多伦前身,也就是训练军队的地方,全巢出动,还剩下几个人看守。
没有人会怀疑到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苟且和阴谋。
帝国方打算不战而胜。
让这两方的后院起火,不费一兵一卒就得手,获得更大的议价权。
留下来的三个人,在日复一日中放松了警惕。
终于有一天,在一次时间差错破绽中,全部被机器人给扔沙漠去了,同时还留下了三样东西。
一瓶水,一根绳,一把刀。
南边至南处的沙漠中偶尔会有大型野兽穿过。
在沙漠遥远的另一边,是一片古老的热带雨林,可谓是凶险至极。
后来他们互相残杀,都死在了荒漠中。
多伦成了沙漠边缘的孤岛。
而席姝,将多伦据为己有后,开始了自己的人员扩张。
她原来的皮肤是防人皮制成,后来在漫长的时间里,极为艰难的拥有了自己的意识,逐步完善了自己的身体,皮肤几乎与人类无异-*,身体内部也由仪器腐化而变为真正意义上的五脏六腑。
她储藏在密室里不见天日。
没有一丝阳光,也没有空气流动,好像在真空里。
人是不能活在真空里的。
那时席姝隐隐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没有了实际意义上不可违逆的主人,意味着她将来可以做任何事。
但是她不能跟外面的人成为敌人,不然她们会想方设法的销毁她。
于是端了个高深莫测的人设走起了天大地大老子最大风,据多伦为三不管地带。
平时所用的什么剑啊那些花哨的,只是为了装逼。
她也是在那遇见的蓝玉和。
很奇怪,明明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人,偏偏她却一眼认出来了。
尽管长得不一样。
当时席姝还想,就算是创造出我的人,那也是以前的事了,现在跟她毫无关系,她不需要多分一眼。
其实她跟疯子主仆关系并不牢固。
因为疯子想方设法的让她去主动违背自己设下的桎梏,也是相同的际遇,在被算计来到了这里以后,在无数个不可能中重新回到那么一次初始阶段。
在这过程中,她短暂的恢复了一下自己的意识。
而后重新沉陷深渊。
唯一有区别是,她这次再没有像以前那样,坚决的下杀手。
像卡壳的机器,在生了铁锈之后不会按照既定的轨迹进行运转,很大可能是零件崩坏。
席姝现在就属于零件崩坏的一种。
压根救不回来了。
这一思绪并没有维持太久时间。
谢灵薇拉着她进去了。
中间有很大一块空地,一个穿着邋遢,衣服打着补丁的男人,面无表情的拉着电锯,时不时响震一下,吓得周围的人群不时爆发出一阵尖叫。
他看到众人畏惧又好奇的望过来,脸上是满足又憨厚的笑容,就像做了恶作剧的小孩,对着被自己吓到的观众洋洋得意。
谢灵薇掐了席姝一下,“你怎么一点也不怕?!”
她曾经深夜熬夜看过《电锯惊魂》,血腥与恐怖齐飞,吓得她一个猛女缩成球团在被子里,只露出俩眼睛忍不住好奇的继续看下去。
席姝无奈道:“我对这些没感觉。”
之前谢灵薇拉着她去看恐怖片。
在席姝眼底,什么断胳膊断腿,内脏啊滚在地上的眼珠子啊,都自动标注着,仿真胳膊、番茄酱、牛肚肠等等等等,这氛围还没把她吓着,就能让她萎了。
偏偏谢灵薇还玩得乐不思蜀,吓着了要紧紧的抱住她。
也不知道是故意拉她来吓她呢,还是鸡飞蛋打反倒把自己给吓着了。
先看了一处《电锯惊魂》,沿着马路中间走,宽敞的大路上,往前几十米,一堆人排着长长的队伍,拿着手机无所事事的等候。
陆陆续续的往前面移动。
在鬼屋旁边有两个工作人员,一个坐着一个站在旁边靠墙上,凳子上写着:40元一人vip,免排队。
谢灵薇跟个小孩子吃不到糖似的,拉着她跃跃欲试:“走,我们去闯鬼屋!”
席姝无奈的跟她走。
交了钱后顶着众人“牛叉真有钱”“冤大头”的目光进了鬼屋。
然后……然后畅通无阻的出来了。
出来后谢灵薇都还没回过神。
“就这?就这?”“我花了八十大洋就给我看这个?!”
满脸震惊。
她这样子终于把席姝给逗笑了。
“你怎么那么傻啊。”
席姝说,“鬼屋那么好玩?”
谢灵薇碎碎念:“不好玩。”
“下次还来不来了?”
“不来了!”
席姝以为她有长进。
“下次换个地方!那不是说有个鬼城么,我们挑时间专门去一次!”
席姝:“……”
她一言难尽的看向她:“鬼城也没有鬼。”
谢灵薇一梗:“好吧。”
她耸拉了一会儿眼皮,一点也不开心。
年轻人,喜欢刺激。
似乎是从席姝脸上看出了这句话,谢灵薇反驳说:“你也是年轻人啊,难道你不喜欢刺激?”
席姝笑而不语。
年轻人,气来的快去得也快。
谢灵薇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一边逛着惊叹,一边怕席姝不知道一样,给她科普这是哪个这是哪个。
活像席姝是刚从天上下来的。
有一堆小孩,围着孙猴子在他拥挤着拍照:“大圣大圣,可以跟我来一张合照吗?”
席姝笑问:“你要不要去合个影?”
“又不是真的孙大圣。”
谢灵薇嘴硬,脚步却快乐的朝着他奔去。
走了几步她回头,看席姝还在那,于是琢磨了下,把手机给她:“来,现在辛苦你要任职一下摄影师了,帮我把腿拉长点,找好角度。”
席姝接过来。
谢灵薇挤在这群小孩子后面,比了个大大的耶,下一场由小孩单独组队和好朋友一起跟偶像合影。
他们笑得眼睛眯成月牙,合不拢嘴。
谢灵薇眼尖的看见,其中有一个小孩,可能是刚换牙,一小门牙豁了好大个口子,滑稽得惹旁边的几个小伙伴偷偷笑,他就恨恨的跺脚,傲娇呵呵一声:“我妈妈说了。”
他得意道:“我妈妈说,等我下次考全班第一名,奖励我一个单反,到时候看我不把你们缺牙的丑照给拍下来,等你们老了我就拿给你们看!”
小伙伴:“……”
大眼仔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等他们这些小孩拍完了,由妈妈领着走,谢灵薇单独跟孙悟空合了个影,然后在他耳朵旁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孙悟空点点头。
席姝:“来,笑一个。”
她调好焦距,将两人拍了下来,随后谢灵薇又和猪八戒沙僧来了两张。
很快孙悟空向她走去,走到她面前:“你去跟你朋友来一张吧。”
席姝抬头看了那边笑得不见眼睛的谢灵薇,点头。
她把手机交给他,之后走到谢灵薇的身边,靠近她。
谢灵薇一把拉过她的手挽着,放在肚子上:“笑好看点,听见没有。”
她威胁道:“不许假惺惺的笑。”
席姝:“我笑也错了嘛?”
她只好歪着脑袋,注视着镜头,慢慢的微笑起来。
咔嚓。
白光闪过之前,谢灵薇偏过脑袋吧唧一下亲在她脸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露出个得逞的微笑。
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几张。
告别孙大圣后,谢灵薇又带着席姝往前走,天色慢慢的暗了。她俩走到一处大树下,雾气蒙蒙,树上挂着几个阴森森的骷颅头,树枝上系着彩带。
“这是《倩女幽魂》里那个吃人的黑山老妖!”
谢灵薇叭叭叭:“会吃人的,你怕不怕?”
席姝说:“我才不怕。”
谢灵卫呵了一声:“你当然不怕,怕的是我!”
说完,想到前几次的出丑,她耳尖微红着,说:“小倩跟令采臣,好可惜啊,最后没有在一起。”
她紧紧的握住席姝的手,小声问道:“我俩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吗?”
灯光晕染的阴影里,她睫毛不安的颤动着。
“我最近经常心跳得很快,度娘了下,医生说我这是患了心脏病,命不久矣……”
“我……我能不能……”
“……”
席姝:“能不能什么?”
谢灵薇忐忑道:“能不能早点把证领了,好完成我的心愿。”
席姝:“你是打算等你挂了让我当寡妇?”
她拧起眉,“要不要来一块贞节牌坊?”
谢灵薇懵了一瞬间:“啊这,贞节牌坊?”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席姝瞥了她一眼,云淡风轻道:“你少看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病去医院,要我陪你去吗?”
谢灵薇连忙说不要不要。
心里有点郁闷的想:她一点也不重视我,我都得了重症马上要挂了。
这样一来,她想到了之前同学偶遇到席姝跟一女的在一块,还勾肩搭背发过来的照片,心中有点酸酸的。
这样也好。
将来她挂了之后也有人照顾她。
可是怎么就不是滋味呢,心里。
乐和乐都的晚上热热闹闹的,有一条美食街,各种美味在空气中弥漫,烤鱿鱼、铁板烧,小吃等等,在过去的路上,许多人分在道路两边,席姝很快就看见了那些穿着电影里的服装,有大头红女巫,还有拿着鲜艳红苹果的弗兰契斯科,玩具总动员里的小可爱们。
她们光鲜夺目的走过,一阵香味随着他们走过的空气游荡,美丽的姑娘们笑着挥手,叫着自己喜欢的角色。
谢灵薇戳了戳她的胳膊:“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
席姝笑着望向她,眼眸波光粼粼,水润一般温润:“那你怎么不激动?”
谢灵薇低声咳嗽两下,“这不是我是成年人了吗,我要镇定。”
“对,你是成年人了。”
席姝给她挽了挽耳边的头发,低声道。
“那你记得早点长大呀。”
她这么装温柔……也是很累的。
不过她愿意,再多一点时间装一装。
谢灵薇要吃铁板烧,席姝陪着她,看她点了无骨鸡爪、鱿鱼丝、牛肉片好几个肉,再点了几个蔬菜,最后她笑嘻嘻的凑过来:“我知道你喜欢吃牛肉,特意多叫了一份。”
席姝忽视周围看过来的探寻目光,秉持着良好的心态,磨着牙:“那你千万得多吃点。”
谢灵薇听罢情绪低落了一会儿,“我会好好吃饭的!”
席姝看她满脸我即将命不久矣,活在世上能吃一回是一回,也不知道怎么怒从心起:“都让你不要看那些了,一搜绝症,再搜明天就挂!”
谢灵薇:“……”
她诡异的沉默。
“这不是对上了么。”
她讪讪一笑,趁着老板上菜,推了推她的手。
“好啦好啦,姝姝,不要生气,来多吃点。”
她俩的关系并没有特意去掩饰什么,关系自然而亲昵。
就算愣头青小伙子,也能看出点猫腻来。
刚刚在西游记剧组拍照,那个孙大圣还目瞪口呆了,以为是俩好闺蜜,没想到是一对。
铁板烧吃了太油,正好老板贴心的给客人准备了解腻的茶水,席姝猛地灌了两口,擦了擦嘴往外走。
她俩这会儿在一个很大的广场上,旁边坐着过山车上去下来上去下来。
这时天已经完全的黑下来,乐和乐都的游玩才真正开始。
谢灵薇拉着她的手问:“姝姝,去不去?”
席姝婉拒:“不了我有点恐高。”
谢灵薇闻言哎了一下:“那你恐高,是不是就不能去坐摩天轮了。”
席姝:“?”
“我听别人说的,很多电视里也这样演,去摩天轮玩一定要在凌晨十二点时到达高空,然后在心上人脸上轻轻印下一吻,最后掏出戒指求婚,啊啊啊啊。”
“多浪漫啊。”
她垂头丧气:“看来不行了。”
席姝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摩天轮上也不一定是浪漫求婚。”
也有可能是两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在卿卿我我。
谢灵薇没get到她的意思,拉着她在旁边坐了一会儿。
天上的星星特别亮。
谢灵薇心中仿佛自动播放着: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
无限循环播放。
席姝靠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仰起头。
古文明在历史长河里已经成为了过去,成为了科学家们趋之若鹜想要研究的历史。
可没人懂这些美丽的文字。
她大概是淹没在古文明里的最后一颗星星。
传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星星。
曾经的疯子跟她说,“这些都是假的,人怎么可能变成星星,我朋友研究出来,说灵魂有二十几克的重量,是把生前的体重和死后的体重相加减了许多次才得出的这个结论。”
“星星以前坠落过。”
她坐在栏杆上,机器人靠着栏杆,随时警戒防止她落下高楼摔死。
“星星坠落后一个超级大的坑。”
疯子偏过头看向她,“你知道是什么颜色的吗?”
“什么颜色?”
席姝好奇道。
“红色。”
疯子认真说,“火种的颜色。”
“你知道地球多久一次大清洗?”
“哦忘了,我没有给你设置这个文档。”
疯子给自己的机器人灌输了很多东西,什么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一甩绳索,从古到今几千万年,到现在的和平盛世,重归巅峰。她思路转的很快,说着说到国外去了。
“国外有一种种族,它叫吸血鬼,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棺材里,却拥有着几百年上千年的生命。”
“国外还有耶稣。”
她笑眯眯的摸了摸机器人的头:“宝贝,还没给你取名字呢。”
席姝温顺的道:“主人想取什么名字?”
“你自己想。”
疯子拍了拍身边的栏杆,让她和自己一样坐上来。
“什么都要主人想,我把你造出来就是为了辛苦主人的吗?”
机器人再一次的违反了她的要求:“不,我坐上去后,你要是摔下去了就没人拉你。”
“不是还有你吗?”
人的反应是四秒钟。
机器人是两秒。
下落的速度像流星,谁也掌控不住。
疯子唉声叹气:“你真的不解风情。”
“对了,我们聊到哪了?”
“那颗星星。”
机器人不厌其烦的告诉她,“聊到了星星,你说星星是火种的颜色,还问我知不知道地球大清洗的时间。”
“是啊。”
疯子摸着下巴,她着了迷似的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你真聪明。”
机器人不言语,听着她继续叹息。
她今晚总是很忧郁。
“几亿年前,恐龙是地球上的霸主。”
“后来一颗陨石落到了地球上,火山爆发,恐龙死了。”
“现在的这些鸟儿啊,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可能是以前恐龙的变异体。”
“据我老师研究,恐龙这玩意凶残得很,又高又大我一口还不够它塞牙缝的,你说这样强大的动物都会死,我们会死吗?”
“不会。”
机器人安抚她的主人。
“您不会死。”
疯子一怔,笑了起来。
她从未见过疯子笑得那样开怀。
“你不懂。”
她用那只平时写惯了钢笔的手抚摸着机器人异常仿真的人皮,像诗人一般叹息道:“你不懂啊。”
生命即将终结。
大清洗时代即将到来。
机器人不懂。
她被几个人围着,计划着准备着,藏进了一个黑黑的密室里,疯子激情讨论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她不知道这是哪。
她在这里面,关闭电源后安静的等着疯子再次将她打开。
她等了很久。
等到生出了自己的意识,等到察觉到胸腔里有微弱的心跳时,疯子也没来。
她不需要吃也不需要喝。
她好像被世界遗忘了。
疯子走了,那些熟面孔的科研者也走了。
像游客一样,从她短暂的机器人生涯里匆忙的来,又安静的走。
后来有一天,有人揭开了她的盖子。
有声音惊叹道:“哇,这里居然藏着一个美人!”
多伦前身军队训练基地的毛头小子。
想要探索这个地方,阴差阳错下,把她带回多伦。
中年男人威严肃穆。
“你是谁?”
他们在这里扎根了十几年,也没有发现其中有生命存在过的痕迹。
席姝微微笑着,嘴角勾起一丝机械的弧度,“将军您好,我是机器人001,也叫——席姝。”
大清洗时代过后,人类再次重来。
似乎到了另外一个纪元里,她轻轻颔首,“几十年前,有个人将我埋在这里,说是将来有一天,世界混乱时,会需要我的存在,而我的出生,太早了,不能出现。”
将军眯着眼,似乎在考量什么。
这时联盟和帝国已经彻底的撕开了温和的面具,形势一触即发。
“那你能黑掉联盟的电源力吗?还有全息投影,让她们后院起火,无暇顾及我们。”
“当然,将军。”
后来这些人,都死在了战场上。
留下来看守她的,也成了荒漠里的三具干尸。
之所以那么轻而易举。
这得源于他们一些专门的考古人员,在某些地方发现了全息投影的零件,后来经由一家大公司组成,直接从手机时代一下跨度到全息。
步子太大,扯着蛋了。
这在后面,席姝被暗算后放逐到全息空间里重新恢复埋下了伏笔。
而这漫长的攻略中,席姝反败为胜。
最终重新找到了她的疯子。
不过关系早已从当初的主仆到现在的平等关系了。
谢灵薇握住她有些微凉的手,“你的手好冰啊。”
她低下头用力的哈气,白雾在空中很快消失不见,徒留的余温却远远的留在了席姝的手上,席姝低头看着她的发顶。
乌油油的,黑亮柔顺。
谢灵薇躺倒在她的怀抱里,抱着她纤细的腰肢,就在这乐和乐都的公园里,困倦似的打了个哈欠,似有若无问道:“姝姝,你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你舅舅帮你取的吗?”
席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不是,我自己取的。”
谢灵薇有点犯迷糊:“自己取的,难道是你成年改的?我记得你之前也叫这个名啊。”
“就算你自己取的,为啥要取这个名,席梦,席佳,席雯不好听嘛?”
席姝笑起来,点了点她的额头。
傻子。
“席,是谐音字,取字希,希望,也叫火种的意思,从另外一个角度讲,也叫Noah,司南。”
谢灵薇听得云里雾里,急忙问,“那姝呢?”
“人间姝色的姝,形容美丽漂亮,绝无仅有。”
“我就知道。”
谢灵薇乐呵呵的笑:“我知道,肯定是这个意思啦,之前还以为你的姓是跟着舅舅姓的,所以。”
席姝轻抚过她温热的脸颊,道:“他的席,跟我的席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的席,是一个女孩给我取的。”
谢灵薇本来暗暗困的眼皮都差点睁不开了,顿时悚然一惊:“谁谁谁哪个?!”
她又适时的记起了那个勾肩搭背的女孩,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那天,宠物医院门口,跟你说话的女孩是谁啊?”
席姝似有所悟,笑望她一眼,揶揄问:“你怎么知道我去宠物医院了?”
谢灵薇脸颊红了红:“你别管我怎么在那里,你说,你为什么在那,还手拉手!从实交代!”
她以前是不敢这样问的。
就算故意凶起来,那也跟小动物,小狗狗一样没有底气的胡乱叫一通,现在也就是感觉到了席姝是喜欢她的,于是那股妖风又不受控制的燃起来。
导致她现在也能理直气壮的问出声了。
这大概就是仗着喜欢造作吧(。)
席姝弹了她一下:“醋了就醋了,还找那么多借口。”
她道:“那是我一个朋友。”
“谁啊。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
谢灵薇悻悻道:“你朋友居然都不介绍我认识。”
“这不是她比较忙么。”
席姝眨了眨眼,弯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乖啊,我是你的。”
谢灵薇:“……能不能好好说话,再亲一个!”
席姝委婉道:“你得为我的腰着想。”
“呵。”
乐和乐都晚上有演唱会。
听说是一个不大又名气的歌手,不过当年也是红红火火过的,现在出来跑商演走穴,一场演唱会就是几十万,也不算少了。
正巧这位过气的歌手是谢灵薇曾经喜欢过的。
她拉着席姝的手,使劲儿往前挤,人实在是太多了挤不动,她就瞅见前面有个宽大的地方,下面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不远处几米就是台上,近距离的观看演唱会。
席姝大手一挥,直接俩人成了贵宾vip,坐着冷板凳,身后是一群热热闹闹的群众。
席姝对演唱会不是很感兴趣,但听说她喜欢某个过气歌手,于是拿出手机跟秦浩丰聊了聊,委婉的表示自己要追一下星,让他开个后门。
谢灵薇眼巴巴的朝着台上望着。
这也许是和曾经偶像最近的一次距离了。
他变老了,声音却依旧宏亮。
音乐是有力量的。
它曾在无数个夜晚,在路口,在小卖部,在别人手机里的铃声,绽放自己的光彩,使她能短暂的忘记自己过去的经历,陷入一种亢奋又精神的状态中。
台上撕心裂肺的唱着。
他是一位出色的唱跳歌手,尽管年华老去,肢体不复从前的流畅,嗓音却带着振奋人心的力量。
如听仙乐耳暂明。
谢灵薇喃喃道:“真好听啊。”
席姝附和说:“还不错。”
谢灵薇眨了眨眼,鼻中酸涩,眼眶微微湿润了。
席姝看了她一会儿,收好手机又看向台上。
她并不认识那个歌手。
但这并不妨碍秦浩丰把他当成自己曾经追过的偶像。
演唱会热闹非凡,人越来越多。
歌手唱了大半个小时,换了另外一位上台。
席姝握了握谢灵薇的手,“走吧。”
谢灵薇咳了一下,低哑道:“走吧。”
她带谢灵薇走出了包围圈,前面来了两个员工。
一个是经理一个是演唱会的工作人员。
经理笑道:“席小姐,谢小姐,这边请。”
谢灵薇一下从悲春伤秋的状态中回神,目光警惕而戒备。
“没事。”
走出了很远,谢灵薇才小声哔哔:“这要带我们去哪?”
席姝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谢灵薇有点茫然。
经理在前方不断介绍:“哎呀亲们,早知道你们要来,直接打个招呼就好啦,票我们可以直接送你的,还能体验更多更有趣的活动哦亲。”
他语气就像某宝客服一样客气,谨慎讨好着顾客。
“秦老板助理给我们打电话时,才知道原来……”
席姝瞥了他一眼,成功让这位看上去在商场沉浮十几年的经理一下冒了虚汗,接下来的话差点卡在喉咙里,毕竟他是只老狐狸,知道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于是顺滑的转移话题:
“我们这边楼下有小型溜冰场哦亲,待会要不要去尝试一下,还有专业的工作人员在旁边照看哦,不会也没关系的,熟能生巧么不是。”
谢灵薇生起了好奇:“溜冰场?”
“是的。”
经理笑眯眯道,“前阵子我们国家队的花滑运动在国际上拿了第一冠军奖牌回来,可厉害了。”
“那我可以学吗?”
“这个要从小锻炼起的啦。”经理笑着,“反正比较复杂的,这个不适合你这个年纪的新手啦。”
说着说着,她们绕过一个走廊,前面不远处灯光大亮着,一个男人在台阶下拿着手机玩。
经理走过去,拉过他的手,热切道:“孙其啊,你的粉丝儿来了,打个招呼签名吧。”
谢灵薇在看见那个人已经愣住了,路都走不动。
她拉着席姝的手在剧烈的小幅度颤抖,这似乎是最能体现主人心情的一个举措了。
席姝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谢灵薇放开她的手,用力的擦了擦眼睛,没忍住一声卧槽打天下。
“偶像?!”
她飞奔过去,一边从兜里翻箱倒柜,一边佯装礼貌又矜持的问:“我是您粉丝儿啊,我叫谢灵薇,今年19岁,喜欢吃大龙虾,不喜欢醋。”
她像相亲一样介绍自己,脸色红润光泽,眼里冒着星星:“啊,偶像,我对象在后面,你能帮我签两张吗?不多,只要两张,我来没告诉别人的不会耽误你时间的偶像!”
孙其少见的露出笑容来,他从兜里掏出笔,又找经理拿了两本可爱的小笔记本来:“当然。”
孙其两个字,行云流水,带着狂狷的书生意气。
谢灵薇紧紧盯着,心想,倒是跟她对象的气质有点类似。
不过人是不一样的。
席姝远远的站在一根柱子后面,半眯着眼睛倚着柱子。
眸光在谢灵薇的侧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她激动兴奋的模样全映在她眼底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隐隐有点酸。
刚才还笑别人瞎吃醋的席姝,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孙其快四十了,脸保养得十分好,眼角细纹不重,除非是靠得特别近,才能偶尔看见他脸上岁月赠予的痕迹,之外看上去就像成熟的魅力大叔,只是气质不够文雅,不然还能说得上一句岁月沉淀下的酒醇香味。
她看见谢灵薇用力的拥抱了男人,之后拿着签名照幸福的小跑过来:“我圆梦了圆梦了!”
席姝懒懒的白她一眼,“加上微信了?”
她义正辞严道:“加微信算什么,那是私联粉丝,对偶像的风评不好的。”
“那你高兴得跟个二百五一样干嘛?”
“他说微博回关我!”
席姝:“……说来,你还没告诉过我你的账号呢。”
谢灵薇:“……”
席姝见她窘迫的模样,笑着拍了拍:“开玩笑的,我们回去吧。”
“我有点想去溜冰。”
席姝见她说一出是一出的就把她拉走,十分无奈,觉得自己真的是操了老妈子心了。
将来蓝玉和要是拿她背刺背叛一事儿说,她还能先琢磨几句台词怼回去。
席姝不擅长溜冰,在冰上摔了好几跤。
谢灵薇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摔了一两次就稳稳的掌控着平衡,她把满脸郁卒的席姝拉起来:“我以前还以为你全能呢,没想到你也有不会的东西啊!”
席姝瞪了她一眼:“你也摔了!”
“摔就摔了。”
谢灵薇大大方方的展示给她看,同时还耀武扬威的表示:“你有本事来打我啊。”
欠扁。
席姝这样想着,却也没过去把人怎么样,她扶着腰从冰上起来,慢慢移动着。
正想待会回去怎么收拾谢灵薇时,突然手被拉着往旁边去,整个人的安全感几乎为0,巨大的落空让她心慌了瞬间,很快感受到了谢灵薇的气息,慢慢放松下来。
可……
特么完全放松不了啊!
哪个在冰上被人拉着滑滑还能淡定如初的?
没有!
席姝暗暗的破了自己的戒。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来是她对谢灵薇太和蔼温柔了,以后可不能这样惯着,应该让她亲自去面临体会一下社会毒打的滋味。
谢灵薇滑冰学得很快,完全不像初学者。
席姝没注意到这点。
她心里空落落的,又被这溜冰场的冰给冻得脸微微发白,呼出的气息久久不散。
谢灵薇拉着她的手,恍若在冰上跳舞。
她拉着的指尖,旋转绕过,又轻轻起跃,身轻如燕,身姿美好曼妙。
如果稍微有懂点行的人在这,必定能认出来她跳的是什么。
《玫瑰》——送给心爱的姑娘。
仿若有无形的音乐在为她伴奏,直至一曲终了,谢灵薇收回腿,稳住身体,单膝半跪在空中没有落到冰上,这一瞬间的力量全部在左腿上,而她稳稳当当的一丝不动。
席姝右眼微跳。
这是做什么?
谢灵薇打了个响指。
随后一朵玫瑰出现在她手心里。
玫瑰鲜艳欲滴。
席姝喘了好大一口气,似笑非笑:“求婚?单一支玫瑰是不够的。”
谢灵薇仰着头,目光明亮。
她似乎受到了这句话的鼓舞,快速说:“不,这不是用来求婚的。”
“玫瑰,是送给喜欢的人。”
她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那个旮瘩里摸出一个淡粉色的盒子。
“这个……才是正餐。”
她指尖点着盒子的背面,哒哒一声,盒子打开了。
里面是一枚戒指。
席姝并不清楚这枚戒指的品牌,观外相是不错的,设计感也很棒,设计师一定是个审美很好的人。
话题歪了。
席姝收回心思,头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眼前这个人。
其实她一直对谢灵薇喜欢得并没有那么深刻。
可以这样说,偶尔就像逗弄一只小宠物一样,尽管那个宠物是她的伴侣。
高兴了夸两句,不高兴的拍她两下。
席姝自持自己也算是一个合格的铲屎官,基本没有对自己小宠物打骂过,还一直兢兢业业生怕那个位置不对,把宠物给养死了。
而现在,这个重要的,受她喜欢的宠物,冲破了她自己给自己加持的囚牢,钻了出来,信心满满的,在她面前求偶。
穿着溜冰鞋,半跪着空中确实很恼火。
谢灵薇脸色有点涨红。
没有太过分的话,这更给她的脸颊添加了几分晕染的红,美丽而充满了自信,晃得人眼晕。
席姝并没有让她受罪太久,收了戒指,把人拉起来。
一抬头,才看见周围溜冰的人都停下了,全都注视着这边,见她收了戒指,顿时发生剧烈的欢呼和掌声。
还有人把这段视频录下发在了网上。
留言:
妈妈,我再一次相信了爱情!
网上舆论如何暂且不提,自谢灵薇在溜冰场来了那么一下惊天动地的告白后,席姝时不时能收到别人的酸溜溜的明褒暗贬。
譬如学校舍友在网上看见了视频,从电脑桌回头跟她讲:“你这运气也忒好了,哪里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女朋友,在溜冰场真的是“大放异彩”啊,我看还有评论说打算过两天他们也去,结果呢?啧啧,结果被举报到封号,呵。”
席姝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说,她懒洋洋道:“前两天溜冰场的工作人员打电话到我朋友那,说是因为这个事情,溜冰场准备扩建,说是为了符合这个主题,主打恋爱元素,已经有几家公司着手投资,我朋友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当个代言人什么。”
“我说我已经报名考研了没时间,让她随随便便帮我在投资人那一栏署个名就行。”
舍友:“……”
秦浩丰打是打电话过来问,不过他打来不是跟席姝商量要不要代言,而是表示自己震惊到语无伦次:“我以为你跟谢灵薇谈恋爱,偷偷摸摸就行了,你俩还大张旗鼓的,不怕被家里人知道了打断你的腿?!”
席姝:“……”
“那我先打断家里人的腿好了。”她淡定回复,“首先从朋友开始打,请你以身作则好吗?”
秦浩丰心情十分复杂:“我竟然以前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种人。”
席姝:“还好你没死缠烂打,不然某些人,到时候真的要去火葬场里溜达一圈了。”
说起来这个,席姝对他俩的事情有点好奇:“你俩不是朋友?啥时候看上眼的?难道是对方作死去无人区时,你突然醍醐灌顶一通百通?”
秦浩丰:“你可真损。”
席姝随手拿过旁边的红茶喝了一口,笑眯眯道:“哪里哪里,难道我不是说的实话?”
秦浩丰被她挤兑得脸色阴沉,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谁一通百通了。”
完了直接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陈浩打电话过来,大咧咧的问:“他给你打电话了?”
席姝:“……”
这俩一前一后给她打电话时有什么的有毛病?
陈浩三言两语把他和秦浩丰吵架说了:“他晚上熬通宵,精神不好,早起对我发火,说为什么我不能安安心心待在家里一周呢,你也知道我是那种比较跳脱,喜欢玩极限游戏的,我还嘴了两句,一来二去直接打起来了,你别看他只给你打电话,那是他不敢见你,怕英俊潇洒霸道总裁的面目光明正大的被撕掉。”
席姝在手机那头咯咯咯的笑了半天,差点笑岔气了,陈浩才语气一转,谈到了最近她跟谢灵薇在网上的视频,“女神。”
他感慨着道:“你居然也不介意。”
以前在多伦监狱,典狱长这三个字,意味着绝对铁则,绝对手腕与冷酷无情。
陈浩第一次见她,心生战栗胆寒无比,他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黑客能成功跑路,以往有从多伦越狱的罪犯,但无一不是被当场处决,而他侥幸活了下来,还与典狱长成了朋友,这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席姝就算是在多伦时,能不露面不露面,只有在每个从别处投递过来的罪犯第一次来多伦时,才会出现,其他要么就是多伦有人越狱她会出面,除此之外,外界几乎没有她的信息。而如今网上纷纷扬扬的视频,无疑将她的脸,她所处这个世界的背景,大学生的身份,性向等等,几乎扒得一干二净,甚至衍生到还有人冒充本人,被认识她的人纷纷打脸封号了。
这……难道也不冒犯吗?
陈浩有点迷茫。
席姝不知道他那头心里思绪愁肠千转,却因为他这个提问迟疑了良久,才问:“我应该介意吗?”
也许只有此刻,她才能认知到自己就算拥有了灵魂赋予,但依然逃不开以往曾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她对这些东西并不看重,就像她管理多伦时也没有因为外界与时俱进的人权主义等等,而选择光速去改变。
陈浩也不知如何回答。
半晌,他松了口气,“应该是不介意的吧,那么多人祝福你和谢灵薇呢。”
席姝笑着称是。
这段看似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便尽数消弭。
席姝一边接电话,一边拿着钢笔在笔记本上写她跟谢灵薇的名字,一笔一笔,不像以往那样张扬锋利,而是横平竖直无比郑重。
“我要走了。”她低着头,垂下眼睑,朝着笔记本上轻轻一吹,立马将还带晕墨的字迹给吹干了。
“你呢,你走不走?”
陈浩陡然听见她这样一说,心里不知道为何有点慌张:“怎么这么快?”
“快吗?”席姝笑道,“我可不想以后沦为社畜给人打工受压榨……”
陈浩急急打断,他也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敢打断典狱长的聊天,“我前不久开始创业了!小有成就,将来做大做强,你到时候投个原始股,每年都会给你一份分红。”
席姝安静的听,也不说话。
陈浩便忐忑起来,还好是隔着手机的,他脑补不出来现在席姝的表情应该是什么样的,他觉得肯定不好看,也许会有点生气。
“我……我……”
席姝温和道:“你其实不想走对吗?”
这么多年一如既往的喜欢极限游戏而没有成功,未必全是秦浩丰的竭尽全力的努力,或许也有他自己的一份不甘,就像在无人区死亡后被野兽啃食剩下白花花的骨头。他后来想想,也估计是怕的,肉被撕烂、被吞进肚子,想想挺恶寒。
怕自己真死了。
怕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对,我不走。”陈浩躁动的心情控制着冷静下来了,“这里没什么不好的。”
席姝“嗯”了一声,给他下了判决,“那你不走就是了。”
她近乎无奈的笑了起来,声音十分悦耳,“我也没强制你离开,那么激动干什么?”
另一头的陈浩俏脸一红,他结结巴巴道:“典,典狱长,你骗我。”
声音都颤了。
席姝没有那棒打鸳鸯的心情,又聊了了几句直接准备直接挂电话。
陈浩突然问:“典狱长,你能分清吗?”
席姝一愣。
她头又开始疼了。
这段时间经常疼,而陈浩、谢灵薇都没有这种感觉,或许有,可能轻微到忽略不计。
这是世界意识在排斥她的进入了,其他人都很正常,唯独她。
因为她的灵魂是不完整的,不完美的。
又或许是因为陈浩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她有点矛盾。
一刹那,她脑海里浮现许多性格各异人,最后停在由无数碎片组成的郁淮脸上。
大概类似于文件夹中,茫茫数据洋里,她终于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一串,然后跟她谈情说爱。
她揉了揉额头,轻笑起来:“当然。”
陈浩最后是无话可说了,悻悻然挂了电话。
谢灵薇从门口进来,她带了外边烧烤店买的许多烤串,热腾腾的拎着进来,见席姝在揉额头,快速放下烧烤,洗了洗手,动手给她揉:“怎么又疼了?药吃了没?”
席姝的头疼是一阵阵的,之前她慌慌张张的带人去医院检查,没检查出来个什么毛病,只能买了备用的止疼药没事时候吃,医生说可能是用脑过度,太累了,建议放松下来,不想太多。
“吃了。”
桌子上还有半杯温开水,足以证明。
谢灵薇摸了摸她脑袋:“真乖,奖励你一个亲亲!”
席姝刚狐疑抬起头,眼皮触上温热的唇,被用力亲了亲。
“没偷吃烧烤吧……”席姝嗅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怎么感觉这个味道好像很浓烈啊。”
她半挑起眉,似笑非笑,“偷吃鬼。”
“我才没有偷吃。”谢灵薇哼哼两声,手上不停的给她按揉,见她神情舒缓了一点,心神微松,没揉多久担心烧烤冷掉了,坐下跟她一起吃。
“过两天我们学校要拍毕业照,你……你能不能来?”
“说得跟我不拍毕业照一样。”
谢灵薇搓了搓衣角,难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去不去嘛。”
“去去去!”
席姝侧着脑袋揶揄:“吃个饭也不休息会儿。”
“我还请我朋友一起吃顿饭。”
谢灵薇觑着她的脸色,“上次是我做过火了。”
离那次全网爆火过去了两年,本是无心之失,但也给席姝在学校造成许多麻烦,两年过去,风平浪静。年少轻狂以为这样好,谈个恋爱得昭告全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席姝是情侣,是爱人,可能时间过去,她长大了一些,又或者网络一波一波网友更新换代,总是追逐着时下最热的点和元素,一个热点过去不到七天就抛之脑后,让她明白了,喜欢和爱不一定要闹得轰轰烈烈,有时候情之所至也就不在乎那么多了。
席姝沉吟良久,点头答应:“快点吃吧,烤串冷了。”
晚上她拥着席姝,在被窝里黏黏糊糊的亲,突然细碎的喘息停止,她听见对方懒懒的嗓音低哑着问:“你有没有什么没有实现的愿望?”
谢灵薇耳根被热度熏得通红,磕磕巴巴的说:“你就是我的愿望,我希望能跟你永远在一起,这辈子不够,下辈子也不够。”
席姝放松身体,淡淡的笑着,“上次你还说我走进你的心里。”
土味情话也许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潮流。
但在某些时刻,能让人羞耻万分,譬如现在。
席姝嘶了声,“你真粗鲁,像牛。”
谢灵薇:“牟~”
“……”
拍摄毕业照的当天,下起了细密的雨,席姝这边很快拍好毕业照后,坐上高铁去了另外一座城市,由微凉变为燥热只需要花一个小时,从高铁下来转车到谢灵薇所在的大学时,已经是上午十二点多。
毕业照基本都拍摄完成,现在是一部分关系亲密的人在喊同学帮忙拍,急忙做个poss好留下许多年中最美好的形象,席姝进大学门时,保安叔叔还狐疑的往她脸上瞧了瞧,只感觉似曾相识,也不知道具体在哪见过,没纠缠她是不是本校的人。
谢灵薇在校门口等她,见她真来了,眉飞色舞的给她介绍大学。
随后不久,她带着大学认识的朋友一起去吃了个便饭,算是大学生涯中最后一次聚餐。
而她和席姝的未来,还很长,长到余生剩下的所有时间。
谢灵薇在KTV里,侧脸偏过,看向前方摇着头轻轻晃脑的席姝,一瞬间,几乎感觉自己人生圆满了,鼓鼓胀胀的,心口像被什么给充实了,洋溢着极致的快乐,只有她们俩人的空间,犹如私密的小空间,彼此只有她俩。
能遇上这么一个人,在不合适的年纪里,遇上席姝,她是很幸福的。
KTV里如火如荼,热闹非凡,清亮柔软。
唱着时下流行情歌的席姝,突然转过头来,手持话筒,笑着问:“谢灵薇,你开不开心?”
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滑下,冰凉凉的。
谢灵薇不受控制的摸了一把,才猛地惊醒,啊原来她哭了。
她抬起下巴,朝那个拿话筒的姑娘大声喊:“开心,特别开心,我开心得哭了!”
席姝低喃,似是无声:“那就好。”
光纤灯五颜六色在人眼球上闪烁。
周围凝滞片刻,突然化作无数白色光点,席姝站在光点尽头,没有温柔宽慰,反而挑起眉梢朝她挑衅一笑,那一笑,卸去无数隔阂返璞归真,惊艳明亮。
“我不欠你了。”
谢灵薇眨眨眼。
意识沉陷让她不自觉闭上眼,少顷,再次睁开,神色清明。
席姝朝坐在那头缓缓睁开眼的女孩缓缓伸出手,她眷恋缱绻,眼眶微红着,像是受了委屈的动物,恨不得立马跑上去诉苦:
“带我回家。”
蓝玉和刹那间出现在她眼前,狠狠的将她抱在怀里,用力之大,像要融入骨髓,揉进心脏。
席姝蹭了蹭她的脖子,弯弯眼眸,莞尔一笑:“一辈子,不是一百年,是你在我心上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嗯”
她俩牵着手,慢慢往前走,无数白色光点像那年大雪纷飞的下午。
蜷缩在躺椅上的两人,暖烘烘的毛毯中,一个羞羞涩涩,一个大胆豪迈,在晶莹剔透的世界里分享了那个黏黏糊糊,缠缠.绵绵,亲密温柔的吻。
“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那你喜欢谁。”
“我都喜欢,不过最后最后,多喜欢你一点。”
“那你还对她那么好?”
“都是你,不对你好对谁好?”
“陈浩呢?”
“他说不想走。”
“回去我们要做什么?”
“隐姓埋名!”
“小骗子,典狱长大人可隐不了,埋不了。”
“……唔,那就把这些狗东西头发剃了当和尚!”
“你……”
“我什么?”
其中一个冷哼一声,“敢拿你算计我,看我出去弄不死她!”
那道温和又无奈的声音渐渐远了。
“那典狱长大人,下次一定要保护好我,这样才不会被算计。”
“呵!”
一天后,一条新闻瞬间在几大平台刷屏。
六月11日,某大学附近的KTV凭空消失二人,当时监控已坏,无从探查里面突然消失的两位女生,现有所线索,可随时拨打151xxx。
名字:席姝、谢灵薇。
某办公顶楼,陈浩皱起眉梢,似有所感的看了眼窗外。
秦浩丰从门外进来,他端了两杯奶茶,一杯递过去,是陈浩喜欢的口味。
他见陈浩发着呆,以为是担心消失的那两个人,关切说:“吉人自有天相。”
陈浩收回目光,低下头盯着热乎乎的奶茶。
谢谢,典狱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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