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姜念儿。她姗姗来迟, 一进门就赔罪。
今儿是大喜的日子,梅氏不好与她计较,只凉凉看了她一眼身后, 蹙眉问道:“姑爷呢?”
“相公他昨日饮多了酒, 这会子还未起身。我怕耽误了大嫂认亲, 这才先过来了。”姜念儿捏着帕子有些羞愧的道。事实上, 她一早就准备着过来了, 可惜丈夫还在醉酒中,她想了无数法子也没将人弄醒, 眼看时辰来不及了,这才先赶过来。她心里暗恨丈夫不争气,让她在娘家落了面子。
“没规矩!”梅氏沉声斥道。她再不待见姜念儿两口子, 也不希望新儿媳进门第一日这两人就失礼于人前。
“行了,这就开始吧!”姜父息事宁人。反正两家早已疏于来往, 他自然不会替孙家管家儿子。左右这次过了, 日后远着他们就是了。
陈娴先给梅氏和姜父敬了媳妇茶,然后送上自己亲手做的鞋袜衣裳。然后便是姜令月、姜幼白、还有嗣哥儿三人给她见礼。
“大嫂。”三人一齐行礼。
陈娴亲手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接过送她们的礼物递给她们。姜令月和姜幼白的一样,是一只鼓囔囔的大红色绣事事如意平安纹的荷包, 嗣哥儿是一个红木匣子, 里面是一只名贵的砚台。
转到姜念儿这边时, 也不知她先前不知道还有姜念儿这个亲戚, 还是没准备, 给姜念儿的是一只中规中矩的麻花银镯子。明显就是临时拿出来凑数的。
梅氏瞧着十分满意, 尤其是看到姜念儿难看的面色,越发对陈娴和蔼可亲起来。
认亲礼完成后,梅氏又带着姜承宗夫妇去拜见老太太。老太太吃了药,正熟睡着。她们便也未多打扰, 行了礼就出来了。
之后,大家在正房里用过早膳,才各自散了。
陈娴本想留下来伺候,不想梅氏道:“昨儿宗儿累了一天,你也不轻松,你们小两口早些回去休息吧!”
陈娴听了不由有些迟疑,就听梅氏又道:“往后早饭和晚饭都在正房里用,午饭你们就在自己院里吃吧!”
其实,原先早饭偶尔大家在正院用,其余中饭和晚饭大多是各吃各的。不过陈娴刚嫁进来,为了让她尽快熟悉家里的人,梅氏这才定下来的这么一条规矩。
回去的路上,陈娴试探着问姜承宗,“怎么家里突然有个二姑奶奶?”之前她从未听梅氏提起过,才是昨日春桃打听了她才知道。不过想起方才大家对这位姑奶奶的态度,陈娴想自己送的礼应该很合婆婆的心思才对。
“她是我二叔的女儿。二叔和二婶去的早,她是祖母一手养大的。”姜承宗不想自爆家丑,只简略的说了说,“之前父亲调任京城,她嫁到了雍州守备孙家。这回也是为了咱们成亲才进京的。”
一家子临进京时,二姑奶奶嫁了人,比她年长的大姑娘却还待嫁闺中。陈娴直觉这里面另有隐情,只是见姜承宗一副不愿多说的表情,自己也按下不提。
两人进了屋子,陈娴就道:“相公歇一会儿觉吧,昨日累了一天呢。”
姜承宗点头,又见妻子贤惠地为他更衣,不由受用的握了她的柔荑,柔声道:“娴儿也歇一歇吧,昨晚……累到你了。”
陈娴闻言,瞬间有些羞涩的垂下了头,帮姜承宗脱了外衣,推他到了床榻上,轻声道:“相公先歇着,我去帮你端杯茶便进来。”
姜承宗笑着躺下,又捏了捏她的手,才不舍的放开,“我等着娴儿。”
陈娴从内室出来,双颊红如胭脂。一旁的丫头都偷笑着低了头。春桃给她端了茶来,她用手摸了摸,见温度刚好才满意。临进去时,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低声与春桃道:“我刚才瞧着婆母对二姑奶奶态度有异,你去打听打听二姑奶奶的事。”
“是。”春桃顺从的应了。
…………
这两日忙乱,朝露托孙文打听的消息今儿一早才送进来。
等姜幼白从梅氏屋里回来,她就在一旁禀道:“姑娘让打听北狄的消息,孙文那边有消息了。听说北狄使臣下个月进京朝贡,一同来的还有北狄的三王子。民间传言,咱们大周要与北狄和亲了,对象就是这位三王子。”
“和亲?”姜幼白若有所思。
暮云在一旁疑惑道:“难道圣上要嫁个公主给北狄三王子不成?”
姜幼白听了,先是皱眉,紧接着又觉得不可能。当今圣上的几个公主里,适龄的只有皇后所出的嫡公主。但北狄只派了个三王子,非嫡非长,还配不上嫡出的公主。最可能得就是在宗室里挑个郡主,收了义女,和亲北狄。
不过这到底是猜测,她并没有说出来。转而又问朝露,“公主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上回箫煦暗示给她的话,她想来想去应该是与公主府有关。
“没有。”朝露摇头,“姑娘知道的,长公主从来都不出府,她老人家的消息咱们也不能知道。只有荣郡主,昨儿去三皇子府上参加赏菊宴。”
这样看来是没什么异常了?
姜幼白正支着下巴想着心事,朝露突然记起什么,道:“姑娘,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五皇子的。圣上昨日下旨为五皇子赐婚,选了曹尚书家的嫡女为正妃,宁川候府的四姑娘为侧妃。”
五皇子……
姜幼白正想说什么,外面就传来茏雾的声音,“姑娘,夫人身边的木香来了。”
姜幼白点头示意朝雾让人进来。
朝露见了,忙亲自出去打了帘子,“木香姐姐怎么来了,可是夫人有事找姑娘?”问罢,又道:“快进来,姑娘正好得空呢。”
木香笑盈盈的进屋,给姜幼白屈膝行了礼,才道:“夫人正处理府务,让大奶奶旁听。大奶奶就提议说两位姑娘也大了,也叫了一起听一听。”
姜幼白听着,微微一笑。她这个大嫂倒是会做人。
梅氏今儿肯定是有意教导儿媳管家,而她们姐妹一直帮着梅氏管家,大嫂是知道的。但这个时候却又提议让她们姐妹一起听一听梅氏的教导,分明是在暗示自己没有争夺管家权的意思。
既然对方已经示好了,她自然也要偷桃报礼。她看着木香道:“你去跟我阿娘说,就说我这两日累狠了,家里这些事既然有大嫂帮衬着,我就趁机躲个懒,不过去了。”
木香听了吩咐,心里了然。福了福身便下去了。
打发了屋里丫头,姜幼白一个人呆在书房,随手拿了本闲书慢慢翻看。翻着翻着倒也看进去了,正入神着,门外的帘子就打起来了。
“三妹妹忙什么呢?”陈娴从门外进来。
“大嫂?”姜幼白有些惊讶,“大嫂怎么来了?”
“我过来瞧瞧你,前两日为着我和你大哥的事让妹妹劳累了。”她面容温和,眼神里透着一丝关心。
“不碍事。”姜幼白摆了摆手,“能帮着大哥娶到这么一个好夫人,是我家占便宜了。”
“妹妹可真会说话。”陈娴捂着帕子笑意盈然。
两人正说话,朝露亲自奉了茶进来。姜幼白请陈娴坐下,“大嫂,尝尝我这里的茶。”
陈娴趁着喝茶的空档打量小姑子的书房。这里的布置与寻常女子的闺房大不相同。
当地一张黑漆大理石大案正对着明窗,光线充足明亮。案上一只矮胖的血檀木笔筒,内插数支粗细不一的笔,外壁一只纯银丝镶嵌的小鹿冲淡了笔筒的厚重感,多了一丝明朗和欢快。旁边一方水墨还未干的砚台,竟是青州的红丝砚。
另一边的案角是一只甜白釉瓷瓶,内里插着数支各色鲜花,搭配着不知名的碧绿枝丫。虽与时下的花艺略有不同,但瞧着自有一番随意的别致。旁边地上的画缸也是白瓷,里面画轴如林。
再看大案后面的墙上挂着三副山涧水墨图。墙下侧面一排四层高的黑漆书架,朴素清净无一雕琢。上面摞满了书册,并不十分规整,倒像是因着主人自己的习惯而摆的有些纷乱。
另一边一张美人倚,上面铺着月白的垫子和绣白玉兰的引枕。素静的颜色更衬得旁边墙上的人物画卷鲜明开朗。
中间一架原木香楠多宝格做隔断,除了木头原有的纹路,再无一丝装饰。格中摆放着文玩器具,错落有致。陈娴一一看过去,只见上面虽没有太过贵重的器物,但一应有年成的旧物却都是真品。
“看妹妹这屋子倒真是个读书人的样子。”陈娴说着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去瞧美人倚旁边的挂画。
姜幼白随着她起身,口中谦道:“嫂子见笑了。”
“咦?这副《春宴图》画的是咱们家的人?”陈娴惊讶道。她仔细看画中人物,只见公婆在亭子里相对而坐,正笑看着远处花园里放风筝的兄妹几人,其中姜承宗抬首望向空中,一手还拉着风筝。一旁的嗣哥儿正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旁,正仰头说些什么。旁边姜幼白和姜令月两兄妹正笑闹在一起。
好一副栩栩动人的春日画卷。
“这是工笔图。我瞧上面笔法虽稚嫩,但着色鲜明活泼,笔意灵动富有生机,莫不是嗣哥儿画的?”陈娴刚开始以为是小姑子的墨宝,但又瞧上面的色彩太过鲜艳童趣,这才转而想到是嗣哥儿身上。
“是嗣哥儿画的。”姜幼白点头确认,眼神里带着浓浓的骄傲,“这孩子念书是一刻也坐不住,但为了画这副画愣是整整三日没出门。”
饶是陈娴早有猜测,听到姜幼白的亲口确认还是止不住为嗣哥儿的天赋惊讶。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