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槿打肿脸充胖子的后果就是, 他们徒弟俩没钱了。
张不二听说他们没钱了的时候, 还有点懵:“没钱了?”
每到下一个城镇之前,迟槿都会准备好师徒俩至少三个月的花销。但昨晚迟槿死要面子, 把钱全送了出去。于是现在他们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露宿街头,反正两人修为加身, 即便是寒冬腊月也冻不死。
二、一上午之内赚够银钱,下午时候兴许还能找到一处出租的民舍。
不过第一个选择被两人一致作废了。因为天公不作美, 这会儿外面正在下暴雨。听本地的小二说, 这雨不下个两三天是下不完的。
摆摊是不可能的, 名声没打出来时候, 不会有人买他的符。何况下那么大雨, 基本不会有人出来。去有钱人家驱邪布阵也是不可。昨晚他们寻客栈时候,基本把这个不大的小镇逛了个遍, 没察觉到什么邪祟的踪迹。
两个可能的赚钱法子都行不通,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抓异兽, 来钱最快最省事儿。
打定主意, 师徒两人就要出客栈。
可才从二楼下得楼下大堂,外间便走进来几个道士。其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练气大圆满。包括他在内, 所有人都白衣束冠。单看衣袍样式, 竟有些像迟家的弟子服, 但料子比起迟家弟子服相差甚远。
为首那人三四十的年纪, 满面虬髯, 眼角额头有很深的皱纹, 侧面脸上一道刀疤。乍看上去,和他一身模样肃正的道袍格格不入。
迟槿看了一眼,正打算无视。便见那人携众走到柜台,一把把长剑撂在桌上,道:“掌柜的,这个月的银钱准备的怎么样?”
张不二小声道:“师父,这是不是你说的收保护费的?”
迟槿睨他一眼,“莫要妄下定论。”
在他看来,前因后果都没搞明白时候,通过只言片语贸然判断他人善恶的,都是鲁莽的行为。
张不二闻言,撇了撇嘴。
恰巧此时,掌柜的发话了,声音毕恭毕敬的,甚至还有些恐惧。
“原来是迟家的仙人,小老头方才忙着看账,没注意到各位仙人现身,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掌柜的满头冷汗,点头哈腰,“上个月来客不多,家中老母又犯了风寒卧病在床,收的钱都拿去买药了,实在拿不出这月的供奉,您看可否宽容个几日?”
那人回答倒还算客气:“掌柜的,实不相瞒,我们也不想找您要钱。但您也知道,我们江北迟家的弟子们都是辛苦的很。因为家主命令常驻镇上,每日都要耗费大半修为和灵石祛邪避讳,倘若人人都像您这样吝啬,这小镇可就要被邪祟们侵占了。”
掌柜的闻言,头低的更低:“仙人在上,还请宽限则个,五日后……不不,三日后,老夫定会把银钱送去,恳请几位仙人千万别叫那些脏东西进了我这大门。”
那些人几番‘好意相劝’,绝不肯松口银钱之事。
迟槿早在他们提到迟家时候便停了下来,拽住要走出门去的张不二,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徒弟,不必出去了,钱来了,住的地方也来了。”
张不二满脸疑惑:“怎么来的?”
迟槿抱胸靠在门旁,答非所问:“昨日你不是说你没机会年轻吗?今日我给你一个快意江湖的机会,我瞧那几个‘迟家’人挺有钱的,不若劫富济贫,救济救济你我师徒二人的钱袋子!”
他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全被那几个道士听在耳里,纷纷扭头看向门口处。
张不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迟槿照着屁股用力踢了一脚。紧接着,他身体腾空而起,‘啊啊啊’的叫着往柜台那边扑了过去。有几个道人躲避不及,直接被张不二扑到了柜台上。
片刻后,张不二揉着被磕到的脑袋站起来,无不委屈道:“师父,您干吗又踢我?”
结果刚站起来,脖子上就架了一把剑。
举剑的是几个道人中的一个,练气八层的修为,比之练气六层的张不二高了两层。在一众人里,修为是第二的厉害。
此刻,他对张不二怒目而视,道:“何方小贼,敢把主意打到迟家人身上,不要命了!”
张不二没动,只是看向迟槿,也不怕他们动手。这帮人不是傻子,在探明迟槿虚实前不会贸然动手。
果然,为首的那个虬髯大汉站出来,对迟槿道:“这位道友,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乱讲。你公然与迟家作对,不怕……”
“不二,”迟槿打断他,看也不看那大汉,收了脸上的调笑,冷然出声,“动手。”
张不二听了,也肃然了神色,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由于张不二出手突然,竟一口气撂倒了拿剑指着他那修士。被一个修为比自己低两层的人打倒,那人火气上来,对着张不二就要劈下去。
其余人也纷纷亮出法器与张不二缠斗,唯独为首的那个大汉立于一旁,既不去攻击张不二,也不去捉罪魁祸首的迟槿。
他看的出,张不二修为不过练气六层,单单对付一个练气八层的老二就很困难,何况是几人联手。但骇人的是,每当有躲无可躲的招式要落在张不二身上时候,都会毫无例外的扑了空。几番缠斗下来,张不二竟是毫发无损,反倒是他手下之人伤的伤退的退。
更恐怖的是,他完全看不出门口那人何时出的手,如何出的手。
心念急转间,那汉子便冲过去欲要攻击张不二。
张不二看他冲过来,下意识要挡。对方却是在靠近时候,身子灵巧的一个腾挪,向他身后的窗户扑去。
迟槿任他逃,继续观战。直到除了张不二以外的人全部倒下之后,才道:“可是有何感悟?”
张不二将人一一捆好,思考了一会,道:“弟子修为不济,若非师父暗中相助,方才早已经死了三四遍了。”
迟槿却摇了摇头,脸上不复方才那般严肃,笑道:“非也,非也。你该向方才逃了的那人学习,审时度势,打不过就想办法跑。”
张不二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方才若非迟槿在场,他是傻了才会同这些人缠斗。不过话说回来,迟槿他从不做无谓的事,便问道:“师父,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冒牌货?”
张不二早就料到这几个不是迟家人了。这些人也就能骗骗普通老百姓,却瞒不过修真之人。
迟家鬼宝阁开张前就已经是家资颇丰,近来又凭借鬼域买卖赚了个盆满钵满,普通灵石尚且看不上眼,怎会为了几钱银子跑来这穷乡僻壤收保护费?
迟槿抬了抬眼皮,“你不是要进迟家么?将这几个冒充迟家弟子的人交出去,卖迟家一个人情,说不定就能进去了。”
张不二连连摇头:“师父,这种行为叫‘挟恩图报’。就算我真能凭借这个进了迟家,也定会被视为心术不正之人,走不远的。”
迟槿不置可否,指着方才那大汉逃跑的方向道:“这回我先不帮你,你自去试试能不能找出那人逃去了何处。”
张不二点头:“是!”
说完便跳出窗户,迟槿将几人捆好,扔到飞天符上,一路跟在张不二身后。
飞天符上几人哭号哀求,迟槿听得不耐,直接将所有人噤声,任他们被暴雨浇成落汤鸡。他自己则撑着伞,一言不发的看着张不二。
看着看着,倒想起十五年前的秘境之行,彼时他也是跟在迟岸等人身后护送。唯一不同的是,当时迟岸等人有戚施暗中相助……
又想到他了。
迟槿忽而叹了口气,将那回秘境之事抛到脑后。
逃了的那人毕竟是练气大圆满的修为,比之张不二要强上太多,还使了法子刻意掩饰。更不幸得是,外间雨势极大,本来就不甚明显的痕迹更是被冲刷的看不见了。
张不二一时间寻不到追踪要领,在窗外查探来查探去,竟是一丁点线索也没找到。正沮丧时候,忽然察觉到一丝灵气残留,极其微弱,是向西的方向。他兴奋地要往西边追过去,识海中忽然有人对他道:“往东走。”
在张不二身后,迟槿分明看到他往西边迈了几步。正要出言提示,张不二却忽然转了个弯,一路奔着东方去了。
正说他这徒弟有所长进时候,张不二突然停了下来,从路旁拾起一株子萱草高声道:“师父你看!子萱草!没想到这里竟有子萱草!说不定是逃跑那人掉在路上的。”
迟槿:“……”
又走了两步,张不二又从路上捡起一株七色鸾,兴奋的就差跳起来了。
但与之相反,迟槿表情却忽然淡了下来。
等他二人赶到这伙人居所时候,那个冒充迟家弟子的修士已经事先被人绑起来,吊在院内大树上。
树下几步远处,是一间凉亭里。亭内石桌之上,有一条烤好的生息鱼,香气四溢。其中半条鱼肉被剥了下来,盛放在一个小碗里,上方撒了些调料入味。碗上放了一双筷子,一头沾了红色碎屑,是花生的皮,应当是被人用来夹过花生米。另半条烤鱼只剩一个骨架子,用一根树枝插着,静静躺在餐盘之中。餐盘旁边,是一叠花生米和两壶酒。
迟槿恍惚之余,不由自主的便进了凉亭,在桌前坐下。
他拿起酒壶打开酒塞,放在鼻尖闻了闻,正是青梅酒不错。除此之外,酒中还有一丝熟悉的香气,应当是加了醉心果的缘故。
恰此时,张不二也跑过来,眼馋得盯着桌上那一碗鱼肉。但迟槿不动,他也只能看着。
迟槿看看张不二,再看看眼前这晚喷香的鱼肉,仰头喝了一口青梅酒。
是甜的。
竟是微甜的。
迟槿又叹了口气,便在桌旁坐了下来。他将桌上那一叠花生米推向张不二,自己则拿起碗上的筷子,将鱼肉送进了嘴里。
一晚鱼肉吃完,迟槿放下碗筷,对苦着脸吃花生的张不二笑眯眯道:“这酒味道如何?”
张不二苦瓜脸:“怪甜的。”
迟槿挑了挑眉,笑道:“你似乎很开心,莫不是喜欢吃花生?”
张不二表情更苦了,心道:“您打哪看出徒弟我心情很好的?”
虽说他心情的确很好就是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