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墨的房间就在迟槿的隔壁。迟槿急急忙忙推开门查探时, 才发觉外间满是玉家子弟。
仙门大比轮到玉家准备, 要是出了事儿,首先丢的就是玉家的脸面。因而为首的除了金丹初期的玉安歌外, 还有两位金丹后期的长老。
四位金丹期修者斗法的余波直接把客栈的屋顶都掀翻了。木梁断裂,荡起滚滚烟尘。其他的玉家子弟根本插不上手,只是立在一旁观望。
迟槿抓住一名玉家子弟的胳臂, 指着上空来回碰撞的人影道:“这位道友,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听到有人说到‘魔修染墨’。”
那人挺客气, 回道:“今晨家主收到匿名传讯,信中提及魔修染墨混入高阶大比, 并把他当前住所附在信件最后。历来此类传讯都是宁可信其有, 于是就演变成现在这幅场景。”
“匿名传讯?”迟槿喃喃道。
染墨既能瞒过高阶比斗的裁决人,自是有法宝傍身。到底谁有这样的本事,竟能看得出他的身份?里没有这号人啊!只说了染墨喜欢原主就是在仙门大比之后。书中他混入高阶比斗后, 看到身为裁决人的迟槿后便沦陷了。
这时,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便听玉安歌在头顶恨恨道:“那厮竟又用鬼门关逃了!”
迟槿忙回到房间查看,发觉戚施好好站在桌旁才放心下来。
他阖上房门, 将打斗隔绝在门外, 道:“这里要塌了,收拾一下, 我们换个地方住。”
戚施也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 但却不怎么关心。他视线仍凝在桌上摆好的酒菜上。他开始以为这些是迟槿买来的, 但无论颜色和味道都和他做的如出一辙——那就只能是他自己做的。
这就奇怪了, 戚施想。更奇怪的是,迟槿进来后一点也不为他醒来感到奇怪。那就说明,他早就醒了。
迟槿已经走了过来。他将饭菜一一放回食盒,对戚施道:“走吧。”
戚施将食盒收入储物袋,道:“师兄,我昏了多久?”
迟槿道:“四天。”说话间将银子放在桌上,留下一退房的纸条便从窗户跳了出去——他暂时不想和玉安歌撞上。
戚施跟着跳下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染墨怎么被发现的?”
迟槿摇头:“有人匿名传讯。”
戚施皱眉道:“那这人一定不一般。高阶比斗时,周围全是金丹期修者都没叫人发现染墨身份,却在这时候叫人发现了。”
迟槿点头,不欲多说。
戚施又问:“师兄,六日后便是第二回大比,师兄那边剩了几个人?”
“算上我还有三十七人,大多是筑基中期以上。”迟槿说完,纠正道,“第二天的比斗是在五天之后,你莫不是睡太多睡迷糊了?”
戚施将惊讶埋在眼神深处,傻傻笑道:“我大概真是睡太久了,都不记得昨天怎么过来的了。说起来还要感谢师兄,否则我的伤不会这么快。”
听戚施谈及伤势,迟槿停下来转身面向他,用少有的严肃表情道:“十七,下次比斗莫要再像上回那样拼命了。”
戚施垂眼,低声道:“师兄,我知我不该再叫你担心,但我更不想欺骗师兄你。”这时他抬起头,表情坚定,“师兄,我不想认输。除非真的再也站不起来,否则我会一直比下去。”
迟槿摇头:“你何苦?若非你最后对战之人是问剑峰楚洵,你现在或许还在床上躺着。”
“我有分寸的,师兄。”怕迟槿生气,他急忙道:“何况比斗时有金丹期裁决人坐镇,不至于有生命危险。请师兄相信我,我不会拿性命开玩笑的。”
迟槿抿唇,良久才叹道:“罢了,随你。”
心中却开始理解迟问笙赛前同他说的那番话的含义——相比于输赢,明显戚施安全更为重要。但同他选择拒绝迟问笙一样,戚施同样有拒绝他的权利。
等迟槿继续往最近的客栈走,戚施才又道:“师兄,你莫生气。”
迟槿无奈:“我哪来那么多的气可以生?你未免太多心。”
戚施便放下心来,笑道:“师兄,染墨不在,会影响师兄一开始的计划么?”
迟槿摇头,许久才又道:“大概天意如此。” 说完又停了下来。
戚施疑道:“师兄?”
语音刚落,便听前方传来一阵娇俏女声:“师兄,爹有要事缠身不便于大比现身,要我替他问候你。”
那声音戚施再熟悉不过——正是郑鸢发出的。她旁边是同行的迟问笙。
迟槿皱眉,拉住戚施胳臂欲往一旁退一步,却还是叫眼尖的郑鸢发现了,当下身形一闪拦在戚施面前:“可是靳十七靳道友?吾乃无极宫宫主之女。第一日比斗结束时曾登门拜访,然你当时尚在昏迷中,无奈只得告退。今日路上偶遇,当真有缘。”
这一堆废话说完,郑鸢娇俏一笑,道:“不知靳道友可有意入我无极宫?若有意,可直接拜入我无极宫内门。”
这语气,分明是没有认出戚施。
迟槿便松一口气,将戚施挡在身后,冷道:“仙子,在下已于三日前表明,十七不会去无极宫,仙子莫要再追问了。”
郑鸢仿佛才看到迟槿一般,叹道:“这就是道友你的不是了。私以为十七这般天资出众之人,不该平白被人埋没了。你虽是他师兄,却也不该因不舍阻拦他入我无极宫,碍了他日后登仙路。”
她这一席话说完,周围人都将视线投到迟槿身上,明里暗里指指点点。戚施想上前,被迟槿伸手拦在身后。
迟槿不为所动,仍是道:“多谢仙子好意。然十七心善,不曾有害人之心。”他望着郑鸢,语气中多了分嘲讽,“ 若无极宫都是仙子这般明褒暗讽的,那这无极宫便更不能去了。何况以十七资质,就算去不了无极宫,问剑峰清虚宗也总能去的。”
郑鸢没料到迟槿一点不肯吃亏,楞了一下。她心中怒极,但碍于迟问笙在场也不好发作,便勉强笑道:“道友这是何意?我并无辱骂道友之意,只是素来心直口快惯了。”
她说完,饱含歉意道:“若我之前的话叫道友误会了,这里便向道友陪个罪。若道友不介意,可否云鹤楼一聚?小女子鲁莽,只能以薄酒小菜赔罪了。”
迟槿:“……”
他有些心累,果然这种段数的女人不是他一两句话就能揭开真面目的。
没瞧见那些路人指指点点的视线刚刚消失没多久,又被这女人一两三句话给喊了回来。
偏偏她又一副诚心认错模样,旁人眼里看去,还真是他以大男子之尊欺负女子了。虽然他明知这女人心如蛇蝎,是那种因为嫉妒便可随意毁掉旁人一生的真·恶毒女配。
可是……说出去谁信?郑鸢表面功夫十足厉害,接连欺负了戚施十几年却依旧能够叫人以为一切都是戚施的错。
迟槿这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那边迟问笙却没有过来。不过来才好,要是他过来帮忙说话,就不像是他对陌生人的态度了。
但总不能真的和郑鸢一起去吃饭吧?迟槿想,他怕有毒。
正犹豫间,发觉面前挡了一个人。
戚施又一次趁他不注意的时候,隐藏气息悄悄走到前面了。
“多谢仙子好意。”戚施客客气气道,“但我不欲去无极宫,也无意与仙子去云鹤楼。拒绝无极宫之邀并非我师兄意图,而是我的意思。仙子莫要说什么话叫旁人误会我师兄了。”
他视线扫过周围那些小声议论的路人,道:“仙子难道看不出,因你看似无意的两番话,周围人都在说我师兄闲话么?”
郑鸢忙道歉道:“靳道友,我并非有意。我不知这话会引来旁人议论,若是……”
她说话时一派楚楚可怜模样。可她还没卖够表情,戚施便打断了她的话,问道:“且不管仙子你有意无意。我只问仙子一句,你修为如何?可是金丹?”
郑鸢点头,表情里的骄傲恰到好处。
“即是如此——”戚施冷道,“为何区区练气期的我都能将那些议论听得清清楚楚,仙子却还是一脸无知的模样?”
郑鸢:“……”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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