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施的疼痛持续了三天,整整三天。
迟槿一直在旁守着。无聊了便看会儿书,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寒床上的戚施。
第一天,戚施浑身痛得抽搐不止,但忍住没有出声。不过一盏茶功夫,下唇就被咬得惨不忍睹。迟槿看不过去,往他嘴里塞了个布团,他就那样挨了一天。
第二天,戚施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他将头埋在玉枕里,侧身躺在床上背对迟槿。浑身的力气都似乎被抽干了,以至于连咬住布团的力气都没了。
迟槿将那布团收了,又将他身上汗湿的毯子换上干净的,在床边看了他的后脑半晌。正待走开,忽然听到一道低低的啜泣声。极低极轻,不仔细听根本无从察觉。迟槿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可没过一会儿,那啜泣声音又出现了,还伴随着一声满心眷恋与期待的“师父”。
垂眸,看到戚施用手掌盖住了他的侧脸。
迟槿这才想起来,床上这个人似乎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初高中的年纪。在他那个年代,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孩子,有父母,有同学,有朋友。
戚施有什么?
他只有一个师父,一个把他当药鼎,满心利用与算计的师父。就在一个月前,他的好师父亲自取出了他体内养好的丹田,换到了他这个壳子里。
那声‘师父’之后,戚施便安静下来。迟槿抬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拍,道:“委屈么?”
戚施没有力气回答,迟槿也不指望他回答。
“委屈的话就哭出来,别憋着。”
说完这话,空气静地出奇。
戚施闷声不坑。
迟槿打趣说,大概因为太疼,他听不到。
于是弯下腰,故意在他耳边道:“你以为你倔着不哭就是坚强?根本没人在乎。你师父他眼里心里装的是谁你真不知道?他要是在乎你,会因为我一句话就把你交给我?”他呵呵一声笑,“扒着不放,有什么意思?”
他说完转身,欲出去透透气。他知道他冲动了,那些话本不该对戚施说,可他看不下去。
就是他妈的看不下去。明明对方根本不将你看在眼里,你这边伤心哭泣又有谁看?
谁知才走到门边,身后便传来咚得一声。戚施从床上掉下砸在地上,艰难的撑起双手,脸色虚弱嘴唇苍白,狠狠瞪向回过头来的迟槿。眼角发红,显然刚刚哭过。
迟槿只看了一眼,便又将丝带系上。他来到戚施面前,双手伸到对方腋下,将他抱了起来。可人还没放床上,肩膀倒被人狠狠咬住了。
粗略估计,大概被咬破了。
迟槿非但不气,反倒有闲心想:“看着没什么劲儿了,怎么咬起人来还这么大力气?”
他不欲与戚施计较,打算把人放下就走。结果对方似乎咬出感情来了,愣是不肯松开。正想用蛮力把人拉下来,肩膀忽然湿了。
方才还一直忍着不吭声的戚施松开嘴,把头放在他肩上,哭得像个孩子。
“不对。”迟槿想,“本来就是个孩子。”
这么一下,迟槿反倒不好把人放下了,哄孩子似的拍着他的背。
哭是好事。痛苦的时候,总需要一个发泄途径,把心里头那点难过郁闷通通发泄出来,否则再好的人也要变坏。
放到戚施身上,他多哭一回,黑化的可能性就小上一分……
大概是这样。
这么想着,迟槿便坐在了床上,任戚施趴在他怀里头,哭了个尽兴。期间戚施间歇性狂犬病发作,咬得他手臂上肩上都是伤。
迟槿看他可怜,就都忍了下来,心里却计划着等他身体好了,可劲儿的给他增加训练量。最好是从早到晚不间断修炼,累不死他。
好不容易等戚施哭够了,迟槿总算狠下心将他从身上扒了下来,坐到一边想喝一口凉茶,抬手臂时不小心扯到了伤口,迟槿呲牙,小声骂道:“这小子一定属狗的。”
第三天,戚施好不容易挨到第三天的时候,唇白的不像话,神志都不清楚了。
这时候他似乎也顾不上面子了,不停的小声喊着‘师父,我疼’。那委屈又难受的语气,直叫迟槿想起了从前的事。
前女友有次切水果,不小心切到自己的手时,也是委屈的喊:“槿哥,我疼。”
那时候,两人还没分开。前女友在构思好戚施这个人之前,首先想到的是迟槿这个配角。一个与他同名同姓,连样貌外形都参考他写出的人物。
当时,前女友摇头晃脑,道:“槿哥,你这张脸啊,要么是颠倒众生的完美主角,要么就是人人喊打的恶毒男配。”
迟槿虽然习惯了作为腐女的女友的各种言论,但听到‘颠倒众生’时,还是忍不住抚额:“我说,这位漂亮的小姐姐,我是男的啊!”
那之后没多久,到两人分开的时候,《进击的蟾蜍》才开了个头。记得当时前女友说,要把以他为原型的‘迟槿’写成一个清高孤傲的男神。可惜才分手没多久,他从网上看后续时,清高孤傲的男神迟槿没了,反倒真应了她从前的话,成了人人喊打的恶毒男配。
哦,前女友习惯用白莲花来形容此类人物。
“师父……”
戚施又叫了一声,伸手在空中乱抓。
迟槿叹口气,握住了他在空中乱舞的手,道:“我在。”
戚施笑了。
头一回,迟槿没从他脸上变幻条纹里察觉出旁的情绪,那张脸只是普通的丑陋。
“怪了。”迟槿道,“你脸上那些,是选择性识别么?只有你不喜欢的才会对你的脸有反应?”
难怪第一次见面时,玉安歌什么反应都没有,倒显得吃惊后退的他大惊小怪了。
迟槿翻了个白眼,“我说,你是有多恨我?”
戚施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第四天凌晨,戚施的痛症总算下去,即使尚在昏迷中,也能看出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个时候,迟槿的手被他捏的都没了感觉了。他掰开戚施的手仔细给他把脉,确定他体内核心完全消失后,方才松口气,心说:“总算结束了。”
不过他也清楚,现在才刚刚开始,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做。
比方说,调理戚施体内经脉;比方说,叫迟问笙察觉出戚施的重要性;比方说,戚施体内的、有缺陷的丹田……
前两个还好,关于第三个,迟槿实在是头疼。
总不能叫他再把体内的丹田掏出来还给戚施,风险太大。
那就只能治了。
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当年是他母亲是中了魔修的道才害他无法筑婴,那就找出那个魔修。
虽然这个魔修修为高深,迟槿暂时对他没办法,但他儿子却总爱出来蹦跶,是里将戚施当替身的大佬之一。书中,郑鸢就是将戚施交给了他。
这个人便是合欢殿殿主之子,染墨。
传言染墨殿下行踪飘忽不定,日常不在服务区。而他喜欢上原主的契机,恰在三月后三年一度的仙门大比。
书中描述,彼时各路仙门子弟同台竞技,混进内场的染墨,头一眼就看上了高台之上仙风道骨的迟槿仙人,并于心中发誓,定要将此人收入后宫共度鱼水之欢。
迟槿心说:“去你的鱼水之欢,不把你整个打趴下算我输!”
他这边磨刀霍霍,没注意到戚施已经醒了过来,望着迟槿道:“师兄,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迟槿收回思绪,低头看他一眼,淡淡道:“等你足够强大的时候。”转眼望向窗外,“你且住在这里,明日卯时我会再来。”
说罢身子一闪,人便不见了。
戚施怔怔看了看他原先坐着的位子,伸手摸了上去。
很凉。
显然,这是寒床,一个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把他的温度留在上面。
于是戚施收回手。
就在刚才,他手上还残余着迟槿掌心的温度,现在全没了。
良久,他自嘲一笑,“扒着不放,是挺没意思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指尖沙”,灌溉营养液 27 2018-05-15 11: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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