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在美国, 也差不多是这样平凡无奇的一天, 叶伦撞到了同样的事。
叶伦早上有晨跑的习惯,有一段时间还刻意更改了路线,每次都会经过尤玮租赁的独栋宿舍。
尤玮早上会出来拿报纸, 取牛奶。
送报的小哥会将报纸扔在门口, 丢下就跑, 报纸外会包着一层防水布, 就算扔到水坑里也没事。
像是他们这样的留学生, 看纸质的纽约时报,纯粹是为了练习美语,以及熟悉美语的语境, 了解美国人的思维, 那上面的东西和国内的英文报纸写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有时候, 尤玮出来拿报纸, 会看到叶伦。
叶伦跑过门前,和她打招呼。
但几乎每一次,尤玮都是眯着眼, 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也不知道看没看清他是谁, 捡起报纸和牛奶就回屋。
可叶伦无所谓,无论如何先混个脸熟再说,就像他每天都会给尤玮发一条信息, 跟她说“晚安”, 他相信时日久了, 他就会变成尤玮日常习惯中的一个,早上看到他,晚上看到他的信息,万一哪天看不到了,她就该想念了。
直到有一天,叶伦又一次经过尤玮的门口。
从门里走出来一道人影,身材挺拔,姿态懒散,那个男人显然是刚睡醒,头上有一缕头发高高的竖起来。
他捡起报纸,抬眼间,看到叶伦。
叶伦愣在那里。
那男人却扯扯唇角,转身走了。
叶伦的脑子好一会儿是空白的,他自然不会纯情的认为,那个男人是来借宿的,他们没有发生任何事。
叶伦一下子清醒了,拔腿就跑,跑得很快,直到整个人都累炸了,他才跌倒在路边的草地上,四仰八叉的看着天。
那一瞬间,他就像是一个盲目迷恋女神的小屁孩,突然有一天发现女神被猪拱了,他的天都塌下来了……
……
事实上,如今的叶伦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
他曾经把尤玮当过女神,甚至可以说是他心头的朱砂痣。
如今这个女人还是不是女神呢,有没有走下神坛呢,有没有变成蚊子血呢,他说不清楚。
那他想做什么?
得到她?
无疑是的。
可是如今这种“期望”,已经没有当初纯粹了。
尤其是当叶伦找人调查过尤玮之后,他了解了她的生活背景,性格形成,事业心,眼光,经过分析之后,他发现无论任何男人在尤玮面前,都只代表了一项资源。
尤玮唯一真心对待过,没有将出身和背景视为依据的男人,只有她的初恋崔圳。
至于顾丞,按照叶伦的理解,那不过就是炮友。
要是顾丞这项资源的含金量变低了,估计连炮友的资格都没有了。
每次想到这些,叶伦便觉得,女人都是虚荣的。
***
几分钟后,尤玮看完资料。
叶伦也收拾好心情,笑着问她:“怎么样?”
尤玮安静了一秒,如此评价道:“很精彩,很生动,这是一幅美好的蓝图。”
自然,这话里是有话的。
越是美好的东西,越虚妄,越易碎。
叶伦听懂了,没有直接问尤玮有没有兴趣加入进来,将它变成现实,他只是问:“不知道今晚,我有没有荣幸邀请你一起吃个饭?”
今晚?
如果只是吃饭,尤玮是有时间应酬的,可她却从心里不想搭理叶伦,更何况她今晚要和顾丞一起去见秦辉。
尤玮:“不好意思,叶总,我今晚有约了。”
叶伦一顿,笑道:“太可惜了,那就改天吧。”
尤玮:“好。”
尤玮很快起身,离开了餐吧。
……
叶伦没有着急走,又坐了一会儿,还接了一通来自美国的长途。
来电的是他的母亲,方珮。
和以前一样,方珮是来跟叶伦哭诉的,她如今是叶氏集团的女主人,叶伦父亲和第一任妻子离婚后,方珮就进门了。
但方珮没有继承配偶任何公司资产的权利,他们一早就立下婚前协议,如果离婚,方珮可以得到一些钱财、不动产和每个月三十万的赡养费,保证她的生活无忧。
之所以会立下这样的协议,一是因为叶父从根儿上就知道这个女人对他不是爱,而是贪婪,他当初也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没想到这个女人会怀孕,二是因为叶父在和第一任妻子,也就是叶伦兄姐的亲生母亲离婚时,资产已经被扒掉了一层皮,如今步入中年,可不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被另一个女人再扒掉一层肉。
加上叶父的第一任妻子还在人世,离婚后也混得不错,嫁给华尔街的一位金融巨鳄,自己也是手段了得,不但会玩金钱游戏,更将一双儿女□□的不容小觑。
叶父对第一任妻子自然又敬畏又欣赏。
但反过来说,这就更加衬托出方珮的目光短浅。
方珮进了叶家的门,过的日子还不如以前舒心,和叶伦的兄姐相处不够和睦,叶家的亲戚们也瞧不上她,就算她拿着全球限量的鳄鱼皮爱马仕,戴着收藏级别的宝格丽,坐着私人订制的劳斯莱斯,在这些人眼里,她也就是用来展示这些东西的空壳子。
方珮心里委屈,有委屈自然要跟自己的亲生儿子说,每次电话都只有两条重点,一是哭诉,二是鞭策。
哭完自己的不幸和委屈,就要鞭策叶伦上进和争气,他必须成才,必须占领自己的疆土,必须当人上人,必须超越他的兄姐,成为叶家最出彩的第二代,这样他们母子才能摆脱遭人白眼的日子。
今天,方珮之所以打这通电话,主要是因为她在叶家的走廊里,听到叶伦的兄姐在说他们母子的小话。
这原本是常态,方珮本想当做没听到。
可是有一句实在太过刺耳,叶伦的哥哥说:“决不能将大陆市场让给咱们鄙视的那个野种。”
方珮很生气,转头就来跟叶伦告状。
叶伦安慰了方珮一会儿,并告诉她,他一早就在美国安排好了,半年之内,他的兄姐都不会有暇顾及和干涉大陆市场。
方珮一怔,想问儿子他是怎么安排的,可她问了也听不懂,便说:“你这么说,妈妈就放心了。你是个办事细心的孩子,你继承了你爸爸的智慧,妈妈也相信,你不会输的。”
……
直到挂上方珮的电话,叶伦才吁出一口气。
每次打几分钟越洋电话,比开一次长达两个小时的会议还要累。
他愣在椅子上出了一会儿神,脑海中浮现的是母亲那张虽然保养的不错,却写满了斤斤计较和虚荣的脸。
而叶伦兄姐的生母呢,脸上固然有着岁月的痕迹,却也有着精明、干练、智慧,连那些金融大亨见到她都要小心武装,懦弱的男人在她面前会自卑,强势的男人会升起征服欲。
对于叶伦来说,那虽然是另一种“虚荣”的体现,却比他的生母来的精彩得多。
看,在叶伦将近三十年的生命里,他记住的就是这样两种女人。一种是依靠男人的钱满足自己的虚荣,这是一种谋生手段;另一种也是靠男人,但是“依靠”只是一种暂时的谋生手段,之所以要依靠一时,是为了长远的不靠,在男权社会里踩着一个个男人的肩膀成为传说本身,成为一个会让男人获得虚荣和满足的女人。
叶伦甚至在想,尤玮很有可能会在二十年后成为他兄姐生母那种类型的女人。
***
另一边,尤玮离开餐吧,回到房间里处理了一些公事,和陈笑通了个电话,回复了三封邮件,转眼就到了中午。
尤玮查看了一下秦辉的资料,又在微信上问了顾丞,她需要注意什么细节。
顾丞只回了八个字:“正常发挥,做你自己。”
——靠。
尤玮瞪着那八个字,觉得白睡了一夜,这男人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尤玮坐在屋里沉思了几分钟,然后就拿着包出门了。
她先回了一趟家,翻遍了衣橱,挑出几件得体的洋装,既不算太正式,又不算太寒酸,简约、时尚,又能凸显出设计师的独具匠心。
尤玮把衣服拍下来,一张张发给顾丞看。
顾丞回了两个字:“难看。”
尤玮忍了忍,终于没忍住,给他一句:“直男的审美,呵呵。”
顾丞没回。
尤玮又把几件衣服分别换上,将穿上后的自拍照发给他。
顾丞问道:“这几件好多了。”
隔了两秒,他又问:“这是刚才那几件衣服?”
尤玮讥讽道:“顾先生昨晚累着了吧,连眼神都变差了。”
过了半晌,顾丞发过来一个地址,说道:“这家店的店主,给你留了衣服。”
尤玮:“你怎么不早说?”
尤玮再懒得搭理他,抓起包就出门。
***
幸好这家店不算远,打车也就半个小时。
尤玮赶到顾丞提到的精品店,刚一进门,就迎上一个打扮精致的中年女人,她是这里的店主,名叫Anne。
尤玮和Anne寒暄并且互相恭维了两句,Anne转头就拿出一件高定礼服,还配上一个价值二十万的手包。
尤玮挑了下眉,在心里问候了某个混蛋一声。
这特么的是私人聚会的规格吗?!
穿上这衣服,拿着这个包,怎么做自己?要做也是装逼的做自己。
尤玮在心里骂完,拿着衣服就进了试衣间。
高定小礼服是纯黑色的,丝质的裙摆上绣着暗纹,剪裁很简单,设计却很独到,心思都花在了暗处,乍一看好像没什么,连简单的装饰都没有,事实上却靠着设计手段巧妙地凸显了身材上的优势。
尤玮满意的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几乎快要爱上自己了。
这时,试衣间的门板上传来“叩叩”两声。
尤玮以为是Anne,开门一看,却是几分钟前被她问候过的顾某人。
尤玮挑了下眉,问:“你怎么来了?”
顾丞没立刻回答,目光在她身上走了一圈,又对上她的眼睛,眼里带着笑:“嗯,真是人要衣装。”
尤玮:“……”
顾丞这时抬起手,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出现在尤玮面前。
他将盒盖打开,露出里面的钻石项链。
尤玮的双手一下子就捂住了嘴,全然一副虚荣拜金的模样,然后又用双手忽闪了两下,好像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天呐,太美了,这是要送给我的吗!”
听听,连声腔都变了。
直到尤玮对上顾丞的眼眸,那里面全是鄙视:“演完了么?”
尤玮立刻收起表情,发出一声嗤笑:“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让顾老板高兴么?别不识好歹。”
顾丞没说话,拿出项链,给尤玮戴上。
尤玮对着镜子,说:“这可不是私人聚会的配置。”
顾丞的双手,轻轻落在尤玮裸露的肩膀上,低声道:“秦辉在国内的家刚刚落实,他的妻子巧手匠心,一手布置,还抽空拿了一个珠宝设计的奖。”
尤玮一怔,明白了:“哦,不会刚好是我戴的这条吧?”
顾丞缓缓笑了。
尤玮却忍不住道:“你这马屁拍的。”
顾丞没应,转而用手机发给她一份文件,说:“这资料我收到的比较晚,但幸好赶的及时。”
尤玮点开一看,是一份相当详细的人物介绍,资料里的主角名叫程琳琳,正是秦辉的妻子。
果然,这才是正题。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