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光和审美怕是及不上少爷的。”
白程昱迈向公寓楼的脚步微微顿住, 片刻后。矜持地颔首:“我刚才瞧着的别墅就不错。”
“设计得恰到好处。”
助理唰地转头。
无言以对:少爷, 你是认真的吗?
就那种档次的别墅, 哪里能比得上面前这个公寓楼。
但少爷既然发话了, 助理就假装自己短暂性眼瞎,一个劲儿地称赞道:“是不错, 不错。”
*
苏云荭回家以后,以自己要好好休息为藉口,直接窝回房间里。
她瘫在床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可算是熬过来了。
人设勉强立住, 也没崩的太严重。
剧情线中。
苏墨昨夜被李方正得了手,清晨起来心如死灰。
在离开酒店时, 又被一堆媒体记者围追堵截。
成了半夜跟男人开房被潜规则的实锤证据。
正是有了这两件事,苏墨心存死志。
临死前, 他原想跟闺女好好告别,交代些事情。
让自己闺女以后可以过得舒坦一些。
但是, 原主任性的性子上来, 丝毫没有半点儿心疼苏墨的意思,反倒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让他要死就赶紧去死。
“叩叩。”
苏墨端着两盘零食敲门。
“云云?”
苏云荭仰面躺在床上,翘二郎腿, “进来。”
“这是我上回逛超市, 刚给你买的零食。”
苏墨温柔浅笑着,放下零食盘子。
苏云荭对上苏爸爸温柔的眉眼,心里再次又酸又软地咕嘟嘟冒泡泡。
要是她有这样的爸爸……
苏墨原本就性子温柔。
养了这个闺女以后, 更是对她百依百顺,生活上大事小事都依着她。
只要原主皱皱小眉头,苏墨就心疼的不得了。
别说零食全挑苏云荭爱吃的买,房间里的摆设,动辄数万的手办游戏机,也全任由苏云荭乱造。
在苏云荭接受的记忆里,每回吵架,只要这闺女红着眼圈憋眼泪。
怒火中烧的苏爸爸就会像充满了气的皮球,瞬间泄掉一半。
最后丢盔卸甲。
“爸爸。”
苏云荭拆了一袋儿干果,一边往嘴里扔,一边拽他衣袖:“这几天不准理会安然,晾着她,听到没?”
“让她好好着急上火,才能安分些。”
“她到底是爸爸的经纪人,跟着爸爸很多年了。”
苏墨半蹲下身,宽大的手掌轻轻捏了下女儿的小脸蛋儿。
苏云荭瞪着眼睛,胡搅蛮缠:“到底那老女人重要还是你闺女重要?”
“不能这么比。”
“我懒得理你。”
苏云荭自顾自地低头,在苏墨衣兜里掏出他的手机。
“两天以后还你。”
“放心,有重要事情我会通知你。”
苏墨被苏云荭嘚瑟的霸道小模样逗笑了。
反正,他黑料缠身,这些日子也不可能出席活动。
至于澄清黑料……也得从长计议。
他工作室里的人大部分都被张子寒收买了,工作室里的一大半儿资金也被他暗地里挪走。
工作室,实际已经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说到底是自己眼瞎,看错了人。
他就得承担后果。
索性,趁着这两日功夫,算算他名下的产业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沉淀心情。
“好!”
“你想拿着手机就拿着吧。”
苏墨正欲转身离开,胳膊被少女软乎乎的爪子扒住。
女孩儿像只小虫子一样拱啊拱,挪到床边,扒着他胳膊,仰着脸儿,眼巴巴看着他。
“你不会遇个渣男,就承受不住的吧?”
女孩儿的声音软软糯糯,担忧中隐藏着浓浓的惊慌和害怕。
虽然,她极力的想要掩饰,但握住男人手臂的力气却在不受控制地拽紧又拽紧。
苏墨愣了一下。
苏云荭没得到他的回应,还以为温柔的傻爸爸这回真是被打击的大了,急切地又往前拱了拱。
伸出双手,紧紧抱住男人劲瘦的腰,小脑袋像猫一样在他怀里拱过来滚过去。
声音闷闷的:“那、那我以后不逼你了。”
“你、你……你想出柜就出柜吧!”
“顶多,我就把继父当成继母好了!”
男人眉眼半垂,感觉到自己腰身被箍的紧紧的。
那种力气,仿佛生怕他下秒就会消失不见。
苏墨瞧着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心里像是被火团滚过一般,温暖熨帖。
明明,昨日他还活在冰天雪地里。
即便是处在最温暖的房间,也觉四肢僵冷,了无生趣。
不过一日。
心中的荒芜被勃勃生机填满。
苏墨心口又酸又甜,眨了眨眼。
抿去眼中蔓延开的雾气。
男人温柔浅笑,手掌抚摸到女孩儿后脑勺,任由她埋在自己怀里。
轻笑出声。
他清楚,女儿对自己喜欢男人有多么深恶痛绝。
为了这件事,深厚的父女感情几度濒临破碎。
当时的苏墨,已经跟张子寒在一起多年。
他总不能为了闺女的无理要求,就跟相守多年的爱人分手。
那跟人渣有什么区别?
“你要怎么把男人当成女人?”
苏墨努力将温柔的笑意掩藏在平静的话语里。
抚摸着女孩儿头发的手掌轻柔至极,带着浓浓的宠溺和疼惜。
“不用你管!”
苏云荭的倔气劲儿又上来了,报复性地拿头砸他。
“反正,那男人是个人渣!你又浪费了这么多年,我允许你悲伤难过一阵子。”
“不准时间太久,听到没?”
云荭话说的委婉又委婉。
苏墨哪能不明白这小丫头的意思,她分明是在担心自己遭受这种背叛变故以后,会自杀。
“爸爸还有你呢,放心!”
“爸爸保证,就悲伤难过一阵子,扭头就把他忘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苏云荭窝在他怀里又拱了两下。
抱着他的腰,撒娇地蹭了蹭:“那你去伤心吧。”
“要喝酒,记得叫我陪你哦。”
“陪什么陪!”
“你才多大!”
苏墨手掌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小脑袋。
苏云荭得了保证,心满意足的撒开爪子。
当抬起头,便看见男人洁白的白衬衫上,被她蹭了一脸的化妆品。
几种颜色混在一块儿,将这件衣服脏的完完全全。
苏云荭心虚地用爪子磨蹭两下。
颜色晕开的地方更大了。
她心虚地咳了两声,转头,全当没看见。
推着苏墨后腰,将他推出自己房间。
正被小棉袄裹着心,暖暖和和沉浸在感动里的苏墨还没感动完,被粗鲁地推出了房间。
他有些遗憾。
又有点儿好笑。
“这丫头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呢?”
他不经意低头,余光扫见胸口和小腹处几团晕开的色彩。
愣了两秒钟,苏爸爸皱起眉头,抬手又去拍房门。
“把脸上的妆洗了。”
“一天到晚涂那些化妆品,对皮肤不好。”
房间里传出不耐烦的回应。
“知道了,知道。”
“赶快去悲伤吧你。”
少女明晃晃的这般说,苏墨反而觉得,失恋这种事儿也没多么悲伤了。
只是,到底在一起八年。
习惯成自然。
他要改的,还有习惯。
房间里,只剩下苏云荭一个人。
她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小声嘀咕。
“还有三天。”
她回忆着昨晚接受的剧情线。
这是本**。
男主受韩景在音乐学院留学三年,归国之后,进入娱乐圈。
他生的极为好看,招惹了许多人,也招惹了许多是非。
韩景性子刚强,他这样的性子,在娱乐圈里是走不长的。
但男主总是会有贵人相助。
他的贵人,是其远集团总裁贺一鸣。
贺一鸣数次出手帮他,两人成了朋友。
韩景借着贺一鸣的势,总算打开了演艺圈的道路。
接演了几部戏,他的演技虽然青涩,却带着一股子灵气。
被一个大导演看中,参演了一部份量颇重的大电影。
一炮而红。
在此期间,贺一鸣对韩景数次出手相助,而且不求回报,对他极好。
韩景逐渐动了心,挑了个日子,想要跟贺一鸣表白。
他也这般做了。
只是,事情却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贺一鸣眼神复杂地盯着他许久,说考虑几天。
数日之后,贺一鸣拒绝了他。
韩景原本自信满满的,他对自己的样貌才华和性格都有极强的自信。
他也知道,贺一鸣喜欢男人。
喜欢男人,又对他数次出手相助,对他的态度跟对普通朋友截然不同。
这不是明摆着,暗恋他吗?
贺一鸣出乎意料地拒绝了韩景,韩景又悲伤又沮丧,又有些不相信。
他精通人情世故,情商很高。
贺一鸣许多时候看他的眼神,分明深情又真挚。
仿佛,是在看自己最心爱的人。
他不相信,贺一鸣不喜欢自己。
他想去质问贺一鸣,但没有勇气。
毕竟,是真的被人拒绝了。
贺一鸣因为韩景跟自己表白之事,与他逐渐疏远,两人间的来往和联系越来越少。
韩景却因为两人越来越远的关系,激发了心底对贺一鸣的爱慕。
他沉寂数月,再也忍不住,去贺一鸣经常会去的地方蹲点。
还真让他给蹲到了。
贺一鸣是个工作狂。
除了公司和家少有出去的时候。
他若是出去,也只会到一两个固定的地方喝酒。
韩景在酒吧里蹲到了喝的醉醺醺,几乎不省人事的贺一鸣。
贺一鸣乍一看到韩景,在酒精的作用下极度失态地冲了过去,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
韩景既惊又喜,他以为,贺一鸣是喜欢他的。
但,他又从酒醉的贺一鸣嘴里听到了别人的名字。
男人喊的深情又痛苦。
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意,混着无尽的后悔,令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心痛,心酸。
韩景如遭雷击,那一刻,才明白这男人爱的另有其人。
而他,想必是跟那人长得很像。
韩景心中郁结。
这段时间,他是真的爱上了贺一鸣。
爱得极深。
他也知道,贺一鸣口里喊的男人早就已经死了。
死人怎么能跟活人争。
况且,他人都死了,贺一鸣就算这样惦记着,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痛苦而已。
韩景一咬牙,把贺一鸣带到酒店。
等他醒过来,告诉他两人已成事实。
贺一鸣又惊又怒又悔,但他无论如何不能对好心把他带回酒店的韩景发怒。
只能被迫接受两人的关系。
两人就这般纠缠,纠缠了数年,韩景最终跟贺一鸣分手。
因为,贺一鸣心里的位置始终存着他的心上人白月光。
韩景痛苦不已,最终选择放弃。
分手之后,韩景一心扑在事业上,成了C.国乃至全世界的国际巨星。
苏云荭他爹,就是男主攻心心念念,刻在心里的白月光。
贺一鸣对苏墨情根深种,奈何苏墨早有了相守一生的爱人,他只能按捺心中爱恋。
痛楚酸涩地品尝着爱人在他人怀中的滋味。
直到,他得到苏墨要跟张子寒结婚的消息,贺一鸣大醉了一场,连夜飞到国外散心。
他不想看到心上人跟其他人结婚。
不想看到自己爱的人,跟其他男人站在一处的刺目画面。
贺一鸣深爱着苏墨。
他原先一直关注着苏墨消息的,但被苏墨要出国成婚的消息刺激到,不敢再看跟他有关的任何讯息。
也错过了苏墨跟张子寒决裂分手,还被背叛,泼了满身脏水的消息。
等他一星期后回到国内,只看到铺天盖地有关苏墨跳楼自杀,伤重不治的新闻。
他后悔。
他恨。
贺一鸣疯狂地报复了所有人。
李方正破产,被逼到跳楼自杀。
张子寒更惨。
张子寒流落街头,跟野狗抢饭吃。
所有曾经迫害过苏墨的人不得善终,下半辈子穷困潦倒。
包括原主。
因为,原主也是伤透了苏墨心肠,害他跳楼自杀的罪魁祸首之一。
而且,原主是最令贺一鸣痛恨的。
苏墨对她如珍如宝,临死前还惦记着她。
而原主呢?
原来的苏云荭恼恨,苏墨跟男人在一起,让她在同学里丢了脸。
明明看到苏墨被李方正带走,她什么都没做。
明明知道苏墨处境难堪,她却还要在亲爸爸伤口上撒盐。
苏云荭没有做过一件害苏墨的事。
她犯的罪却,比所有人都更深更重,更难以让人宽恕。
因为,她就是那把插在苏墨心口上的利刃。
外人的话再伤人,也伤不到心里去。
最亲近人的冷漠刺骨,才最令人心寒。
苏墨的处境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苏云荭翘着二郎腿,美滋滋的往嘴里塞果子。
“……只要让贺一鸣知道傻爸爸现在的处境……”
照剧情线来看,贺一鸣连替身都不要。
明显是对他家傻爹爱到了极点,跟张子寒那种人渣天差地别。
他只要得到消息,就会大杀四方,把苏墨护成自己的鸡崽子。
问题是……贺一鸣这会儿,正在国外醉生梦死,用酒精麻痹痛苦呢。
她怎么着,才能把消息送过去?
因为,贺一鸣痛苦的根源就是苏墨。
所以,跟在他身边的助理完全不敢提苏墨的名字。
甚至,把苏墨当成瘟疫来躲着。
“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另一段感情……”
“管傻爹爹喜不喜欢呢?只要有人插科打诨转移他的注意力,痛苦就会随着时间减少。”
少女双手撑着后脑勺,邪气地勾唇笑了。
“贺一鸣,我这可等着你呢。”
赶快,麻溜地回来给你的心上人白月光当安眠药,抚慰剂啊。
毕竟。
闺女跟男人还是不一样的。
苏云荭这会儿盘算着怎么转移亲爹注意力。
他们早晨在酒店前接受采访的一幕幕,已经被截动图和视频传到网上。
微博上乱成了一锅粥。
第一个发布视频的八卦小分队号下面评论已经堆到了上万。
热评却诡异的偏了方向,偏移开苏墨吸毒潜规则的大料,转到了诡异的画风。
[今夜我等你入睡]嗷嗷嗷!好霸气好撩好帅好宠!天啊噜!她捏爆矿泉水瓶的那一下,简直捏在了我心口上!爆的我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小心肝儿都捏给了她!
[随风得不得不得不得]中二非主流的打扮和摇滚金属妆容也能hold住,这是什么神仙颜值神仙气场!最重要的是,这对气场天差地别的父女俩站在一块儿怎么这么搭!苏墨捏他闺女小辫子的时候,我的心肝儿都在颤。以前从来没觉得,不,苏墨在他闺女面前,跟在其他人面前完全不一样啊!
[棒棒的铲屎官]苏墨出了名的性子温柔,盛世美颜。但他在其他人面前虽然语气说话都温柔礼貌,但疏离透着生人勿进的劲儿,在他闺女面前。视频里,他眼睛都在发光。要是我站在她女儿的位置,腿都软了!呜呜呜,她怎么能忍心,把我苏爸爸的手给拍掉!苏墨,快摸我吧!我的脑袋给你摸啊!摸我吧!摸秃了我都不介意!
[神秘莫测特温柔大方的高女士]你们都想当苏墨闺女,我就不一样了,我想当苏墨!苏云荭冲出来保护爸爸的时候,简直气场爆棚!我看着视频都心肝儿乱颤,嘴毒刁钻得畅快人心啊!
[……]这些日子,泼到苏墨身上的黑料越来越多,我早就觉着不对劲。活像所有黑料都在这段时间被扒出来似的,孟子兰一脸白莲花范儿,苏墨能看上她才怪呢!
[切切切]苏墨的女儿原来都这么大了,父女俩性格天差地别啊!但我他妈的两个都超喜欢,怎么办?!好想看他俩平时是怎么相处的?这么温柔和气的爸爸,一身痞子太妹范儿的闺女,要是拍个综艺日常,肯定特有爱!
[姐姐是我的]楼上加一!想想都火花四溅,超有画面感的!
路人们看过视频,对苏云荭和苏墨的相处模式超感兴趣。
苏云荭的作风,虽说流氓直接,却意外的博人好感。
这些视频放上来,出人意料地给苏墨减轻了不少路人的厌恶,而且,去云荭那番话说的也很有道理。
加上,镜头下拍出的男人俊美样貌,盛世美颜。
一些对苏墨无感的路人粉都忍不住截屏舔屏,心下对苏云荭那番话有些认同。
毕竟,孟子兰脸蛋普通寡淡是事实。
苏墨这段时间的黑料太多,粉丝一直在维护他,跟许多人撕逼吵架。
却没什么大作用。
这一会儿,见视频下面的画风转了弯,苏墨的粉丝们赶紧冒头。
[苏墨哥哥天下第一帅]就凭我们苏墨的样貌,就算潜规则,何必潜规则孟子兰这种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的!娱乐圈儿里美女一大把,她算老几!
[墨墨爱我]说的就是!某些人脸那么大,还敢往自己脸上贴金。最好照照镜子,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
[江湖救急]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子兰才不是那种人!网上都有证据了,你们还空口污蔑人!
许多苏墨的粉丝和路人涌进了孟子兰的微博。
粉丝们借着苏云荭那一番话在下面冷嘲热讽,求她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脸有多大。
路人们乐的瞧热闹。
时不时跟着插科打诨,凑上两句。
孟子兰的粉丝们在下面控评,却控制不住场面。
情势已经转了向,朝着对苏墨有利的方向发展着。
*
大洋彼岸。
昏暗迷离的灯光照着狂欢的人群。
手捧酒杯的妖娆女郎,身姿妩媚地穿过人流。
纤细小腰扭得仿佛风中柳枝,金黄的头发披散着。
“嗨!一个人?”
“我也是一个人。”
“大家一块儿做个伴儿?”
灯光下,女子妆精致的面容映出了三分鬼魅影。
贺一鸣冷冷看她一眼。
没有任何要答话的意思,拿起酒杯,骨节分明的手指印着猩红的酒液,冷且寒。
女人自讨没趣,热脸贴了冷屁股。
她轻哼一声。
“没趣的男人。”
扭着腰肢走了。
贺一鸣冷峻的眉目映出酒吧光怪陆离的灯光。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伏特加火烧般滚过喉咙,疼到心田里。
“苏墨。”
“苏墨。”
“苏墨。”
他低低地呢喃出声。
那两个字,混着氤氲醉意,掺杂了他这一辈子最深的情绪。
滚过舌尖,混着伏特加,烧成了一段火。
烈火焚尽。
皆是灰烬。
度数最高的伏特加,他却越喝越清醒。
越喝越难受。
一杯杯的酒水灌进肚子,一次次看到那张刻到心上的面容。
“贺总!”
“贺总!”
王一挤在人群里,四处查看。
终于看见角落里满身酒气的男人。
“贺总,原来你在这儿。”
王一赶紧过去,看见贺一鸣冷峻面庞上染着的醉意。
冷冽如刀,深深掩藏起来的痛苦。
他轻轻哀叹。
自从下了飞机,贺一鸣白日里疯了似的工作,晚上玩命的喝酒。
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他还从没见过自制冷静的贺总,这样子疏狂痛苦的样子。
“下班了,你自己去休息,不用再过来找我。”
贺一鸣嗓音沉静,眉目冷锐,与白日里坐在办公室中挥斥方遒,处理事务的贺总没有任何区别。
只眉目生冷,便能令人胆寒。
“贺总您别喝了,该回去休息了。”
王一这两日都出来寻他,已经习惯了。
开始,他还担心。
陪着贺一鸣在酒吧里喝了一晚上。
现在,他差不多摸清了贺一鸣的酒量。
贺总这会儿已经醉了,他直接把人扶回去就是。
“贺总,我们回去吧。”
王一不顾贺一鸣冷锐如刀的眼神,硬着头皮,将他扶起来,跟两个保镖一块儿把人背回酒店。
“苏墨。”
酒醉中的男人地喊了一声。
“别跟他结婚。”
声音沙哑无奈。
含着爱而不得的痛。
王一把人扶到床上。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明个早上,何总还有好几个会。
贺一鸣半睡半醒的窝在床上。
男人高大健壮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全然瞧不出白日里的精干和淡然。
他晕晕乎乎地,做了个梦。
梦里。
苏墨要跟相恋八年的张子涵出国领证,他痛苦难堪,不敢再看任何与他有关的消息。
原本派去盯着苏墨的人也全部撤了回来。
他就像是害怕审判,而将脑袋蜷缩在龟壳里的缩头乌龟,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想看到他跟别人在一起。
他醉生梦死地在国外待了近半个月。
直到助理慌慌张张地朝他跑过来,告诉他一个令他难以置信宛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苏墨他……跳楼自杀了。
贺一鸣怎么都不相信,也不敢去信。
立刻飞回国内。
那个他刻在骨子里,日夜想揽进怀里的人,成了一捧骨灰。
成了墓碑上冷冰冰的几个字。
他痛得难以自抑,恨不能毁天灭地,将所有害过他的人碎尸万段。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那些人死的死,残的残。
但这些人不管得到什么结果,苏墨终究再活不过来了。
梦境是如此真实。
几乎与他如今的感受完全一样。
酒吧里,爱而不得压抑着的痛。
在他墓碑前,跟心头挚爱阴阳两隔,铺天盖地涌上来的后悔和撕裂般的心碎。
针扎一般,令人窒息的回忆和痛楚令他难以承受的,从梦里豁然脱身。
睁开了眼。
四周一片黑暗,沉寂。
贺一鸣抬手,捂住心口。
梦境中,真实的后悔和疼痛仿佛还积聚在心头。
那个梦是如此真实,真实到他醒了过来,手指还在发颤。
男人沉默地起身开灯。
落地窗外。
万物沉寂。
高楼大厦中偶尔有些灯光闪亮。
贺一鸣沉默的拿起手机。
“把他最近一段日子的行程和消息发给我。”
半夜接起电话,脑袋还有些懵的下属满头雾水:“贺总,谁的消息?”
“你说呢?”
贺一鸣似是大提琴班般磁性的嗓音,此刻暗哑干涩极了。
男人话语间暗藏的冷气吓得下属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哦,好,我知道了。”
“我马上汇总资料,发给您。”
半小时后。
贺一鸣神色莫名地翻过一页页资料。
捏住手机的指尖泛白。
“咔嚓。”
手机屏幕被极端愤怒下控制不住力气的贺一鸣生生捏碎。
“好一群狼狈为奸的小人!”
“这种货色……”
贺一鸣磨牙,刀锋般的俊美面容在台灯下显得晦暗不明。
他心疼。
自己恨不得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居然会被人这样糟蹋。
但他又很庆幸。
自己做了那样的梦,是不是上天在怜悯他?
给了他一个重来的机会。
心底最深处,又控制不住地涌出了期待和欢喜。
他知道这样不对。
但欢喜越来越清晰。
张子寒背叛了他。
以苏墨的性格,绝对不会再原谅接纳他。
他终于有了机会。
贺一鸣随手把报废的手机丢进垃圾桶。
大半夜,进了洗浴间。
冰凉的水冲刷干净他脑袋里的混沌和酒气。
冷水冲刷下,男人俊美到过分的眉目染上了清冽。
完完全全冲洗过后,天光初晓。
“马上安排飞机,我要立刻回国。”
捧着小笔记本,正打算说今天行程的王一愕然抬头:“贺总。”
你刚说什么?
我好像哪里听错了!
贺一鸣冷峻的眉目舒展,露出这些日子第一个笑。
“马上安排飞机,我要回国。”
“……可是,您还有许多会……”
“不开了。”
“全部推掉。”
一晚上时间,贺一鸣仿佛变了个人。
昨夜的颓废和疏狂消失不见。
他又重新变成了那个自信理智,冷情克制的贺总。
王一满头雾水。
但瞧贺一鸣没有解释的打算,只能把嘴边儿的问题咽回肚子。
反正,这些日子贺总也不是抽一两回了。
抽风就抽风吧,总比喝酒好。
“好的,我马上给您安排。”
贺一鸣已经在返回的路上。
苏云荭心情颇好。
人回来了,她就能放松许多。
但……
苏云荭坐在桌边,眼角余光扫过隔壁桌的一对同性恋人。
她微微皱起眉目,努力压制住心头涌上的暴躁和烦闷。
但来自于心底和身体的厌恶,根本控制不住。
她恨不得抓起桌上水杯,狠狠地砸到那对恋人身上。
恶语相向。
原主的恐同症状十分严重,要不然,她也不会跟苏墨闹的这样僵。
若是想要苏墨幸福,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单身下去。
但苏墨一旦重新有了爱人,她这个当女儿的也不能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云荭竭力控制住自己的目光,把所有注意力放到面前的餐点上。
缓了好一阵儿,体内那股子厌恶的情绪才慢慢散掉。
或许,她该找个心理医生?
“云荭小姐,好巧。”
一道似金石相击的冷质声音传进耳朵里,有些陌生。
苏云荭侧眸。
白程昱提着包装好的甜品站在过道里,见她望过去,男人颔首微笑。
云荭心里又像有千百只小猫爪挠着似的。
这男人笑起来,怎么这么苏这么撩这么的……让人想要□□啊!
不行!
她得控制住自己!
正事儿还没办完呢!
“白先生,怎么会来甜品店?”
“这是给我妹妹带的。”
“她比较喜欢吃这家店的甜品。”
白程昱的笑,仿佛经过精确测量一般,每次翘起的弧度,都与上次没有任何差别。
笑的毫无温度,没有半点儿诚意。
“哦!”
苏云荭搅着杯子里的酸奶,散漫随意的邀请:“白先生要坐吗?”
白程昱微笑点头,坐到她对面。
苏云荭咬着吸管儿,“要吃吗?”
她点的东西不少。
差不多是两个人吃的分量,原是想吃不完带回去给苏墨的。
“好!”
白程昱从善如流,伸手拿了两块儿,慢条斯理地开吃。
不管苏云红说什么,这男人都微笑说好。
而且,付诸行动。
苏云荭大半儿的注意力,再次转回到白程昱身上。
熙熙攘攘的甜品店里,男人姿容清贵,面容苍白艳美。
像是电影里走出来的吸血贵族,已经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力。
她能感觉到,周围许多人在偷偷瞟他。
苏云荭一边喝酸奶,一边心里暗戳戳的激动。
吃东西的模样好乖好乖!
好想揉脸!
桌上大半儿的甜品进了白程昱的肚子。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这里离我家很近的。”
云荭拎着打包好的甜品,吊儿郎当地乱晃着。
白程昱落后她一步。
深沉似海的眸光中仿佛隐了惊涛骇浪,压着淡淡的沉郁。
神秘之中又透出三分诡谲,沉沉凝视着苏云荭的背影。
“白先生,你怎么还跟着我?”
苏云荭边走边思考怎么解决恐同症的事情。
倒没注意白程昱的动向,走出一大段路才发现,男人还跟着自己。
白程昱浅浅一笑,目光清正,文质彬彬:“我送你回家。”
“我跟苏墨也算朋友,你自己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
“哦!”
苏云荭也没在意。
她自觉跟白程昱没什么好聊的,一路保持沉默。
倒是白程昱在临近家门口的时候,漫不经心的跟她攀谈:“苏小姐很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
苏云荭诧异扬眉。
少女手指点了点自己浓妆艳抹的脸蛋儿。
笑容有些奇异:“我都化成这副鬼样子了,你还能瞧见我长什么样?”
这是什么火眼金睛啊!
似是苏云荭的表情太可爱,逗笑了白程昱。
他精致艳美的眉目弯起,笑吟吟打趣:“脸虽是遮住了,人格魅力却是遮不住的。”
“那是自然。”
苏云荭骄傲地抬起下巴:“像我这种人见人爱的美少女,魅力四射。”
白程昱眼眸中的笑意更深了。
只是笑意中,仿佛藏了其他东西。
看的苏云荭有些发毛。
她匆匆跟白程昱说再见,像是逃瘟疫一样,跑进家门。
这个白程昱长的秀色可餐,可惜,瞧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云荭不想节外生枝。
白程昱在苏云荭跑的不见影后,在苏宅外站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慢条斯理地抬手,整了整衣领。
漫不经心转身,沿着来路离开。
苏云荭偷偷摸摸站在二楼阳台,看着白程昱离开。
再次决定,离这个诡异的男人远点。
以免她控制不住,要去□□招惹。
“云云,这是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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