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枫前馆声名鹊起,找上枫前馆的供货商渐渐变多了。半年前,姜瓷还得自己去城郊市场谈进货,这会儿,几乎每天都有电话进来。
姜老板,我是赵海啊,个儿很高那个,前阵子我跟您在美食盛典上见过,您记得我不?我们鸡厂就在A市郊区.….
姜瓷皱着眉,使劲在脑海里回忆着这个人,奈何当时的记忆太混乱了,她实在是没印象。
一间饭馆要运作好,采购这一步是非常重要的,如何保证肉菜品质稳定,新鲜美味,如何找到最合适的调料佐料,这些都是功夫。
挂了电话,姜瓷干脆把当时在美食盛典上收集的名片都翻了出来。当时,她对于A市供货商的了解到底有限,把名片看穿了也看不出名堂,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米师傅。姜瓷笑得甜甜的,米婷在A市待了十几年,又在业内,对于附近供货商的弯绕,了解得肯定比她多。
米婷看到她手中的东西,明白了。她没有接过名片,而是直接在桌上抽了张纸,刷刷写了起来。
不用看那些了,可以找这些人。米婷写了一页,在A市范围内,这些供应商提供的质量是最好的,不过,他们和姜家都有联系,愿不愿意把货进给我们,还是未知数。当然,谈不下这几家,其他的也可以考虑。
姜瓷对于挖姜家的供应商这件事,没有什么心理障碍——事实上这还不叫挖,供应商和饭馆本就是多对多的关系,为了枫前馆菜品的质量,她会尽可能去找质量最好的供应商。
姜瓷对应着米婷列出的名单,一家家地找了过去。虽然也被打着太极婉拒了几次,但到底谈下了不少。
当然,主动找上门的供应商,她也都尽力了解了一下,最终横向比较,把枫前馆的原料水平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姜瓷要更新供货商,自然不会局限在米婷一个信息渠道,秉承着问问又不亏的原则,在祁砚来包厢时,她也多问了一句。
祁砚微证∶供货商?
姜瓷笑笑∶不好意思,我就随便问问。
然而,祁砚沉默了两秒,说∶有的。
姜瓷略有点惊讶地望向他。
祁砚抿了抿唇,补充道∶集团餐厅每天也要大量进货,有一些熟悉的……老板。A市里的供货商,我知道的渠道不一定比你好。不过A市外的,我可以整理一些信息给你。
祁砚这话一出,叶弘亮的眼神有点奇怪,但他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姜瓷眼睛一亮∶真的啊?新鲜食材最好是近距离进货,但干货和调味品就不一定了。
祁砚瞧见姜瓷期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顿时心跳都有点加速,这会儿假的也必须是真的了。
他点了点头∶真的。
祁砚的速度很快,隔了两天,就把一份名单带了过来。其中还有一处附近小城市里的鱼塘,据说鱼塘水质很好,出品的河鱼异常肥美。
这是林老板,祁氏餐厅的合作伙伴。祁砚介绍道。
皮肤黝黑的汉子从货车上下来后,正打算吆喝人过来卸货,迎面被祁砚这么一介绍,简直受宠若惊。
他就是个卖鱼的,虽然鱼养得不错,但哪里被这种大公司称过合作伙伴?对方可是上杂志的人!就算平常给大酒店送货,也没有老板亲自出来迎接的。
姜瓷看了看货车里的鱼,经过三个小时车程,河鱼现在还活蹦乱跳。她蹲下去,仔细观察了一下,筐里的鱼活跃度很高,鱼眼黑黑亮亮的,鳞片也很光亮,整体状态看起来就很不错。
一看就很好吃。姜瓷评价道。
汉子看出她是这话事的,赶紧把手中准备好的材料递过去∶姜老板,我们的资质证明都在这,保证鱼绝对干净新鲜。
姜瓷翻了翻资料,大为满意,和眼前的汉子寒暄了几句,了解好情况以后,便把供货定下。
汉子开始忙着卸货。姜瓷想着那物美价廉的货源,转头对祁砚说∶谢谢,今天有空吗,我给你做芙蓉鲫鱼。
芙蓉鲫鱼!
祁砚身后,叶弘亮的目光一下子就亮了。这菜在枫前馆还没上过,这是货真价实的新菜!要是祁砚决定留下来吃,他大概率也能跟着一饱口福。
姜瓷感激得真心实意,目光里都带着几分笑意。祁砚的视线触及她带笑的眉眼,顷刻间有些愣怔。
姜瓷等了两秒,没等到回应。她偏头打量旁边的人,祁砚似乎是在犹豫,眼眸微垂着,耳垂有点发红。春分过后,天气确实一点一点地热起来了。
姜瓷体贴地问道∶今天…….不方便?
方便。祁砚回过神,赶紧说。
那好,就拿今天的鲜鱼做。姜瓷笑起来。
姜瓷收到祁砚送来的名单后,接下来的几天,都有不同的供货商把样品直接送到店里。
这是魏老板送来的雪里蕨,他们祖上三代都做咸菜的,你看看成色。
这是江老板厂子里出来的火腿,他们一个村都在做火腿,是国内最好的火腿货源点了。
祁砚赶不及现场过来,也会通个电话,跟小姜老板介绍情况。
姜瓷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客气地把送货人往店里请,这一次进来的是个神色精明的中年人,祁砚在手机里告诉她眼前人的底价。
姜瓷捂着手机,小声感慨∶你知道的老板.……还有点多。
电话里静了片刻,传来一声轻咳。
祁砚转移话题∶如果想要更低价,可以抽一天去他们村里看看,或许会有更好的货源。
枫前馆的品质又提高了。
米婷师傅在吉祥楼混得很好,一手招牌的麻婆豆腐,每天供不应求。
姜老板不仅和B市的潘大师熟,甚至和郑昆大师也熟悉,连郑昆大师都能被她说动去拍视频。
普通食客对于这些信息,可能都不太了解。但作为业内,这些天关于枫前馆的消息,几乎传遍了吉祥楼。
大厨们闭口不言,生怕说错了哪句惹老板生气。底下的小工可管不了那么多——他们本身在吉祥楼也不受重视,更何况吉祥楼最近一副要死的模样,要是老板敢骂他们,他们能立刻跑得毫无牵挂。
甚至,吉祥楼靠着名气还能稍微留得住人,姜氏集团旗下的其他餐馆,运气就更不好了。没了大厨镇场子,最近馆子里又接连出现疏漏,被媒体营销号那么挑了几回刺,客流量就下降了不少。
姜哲焦头烂额,知道了米婷带着姜瓷挖自己家的供货渠道,也无可奈何——供货商是要做生意的,人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真金白银地给到位了,他能叫停人家的合同吗?他不能。
他只能生气。
这种低气压也传递到了整个姜家。
姜晓棠在家族群里看到这个消息时,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向一同插花的闺蜜。
闺蜜正在伺候一支香水百合,琢磨着该把焦点花往哪儿插,注意到旁边姜晓棠的视线,纳闷地回望过来∶晓棠,怎么了?
眼前的闺蜜眉眼带笑,姜晓棠纠结了一下,不太相信地问∶你爸爸和……枫前馆合作了?
闺蜜没想到姜晓棠问这个问题,愣了两秒,小声说∶不会吧?我不太清楚欸。
姜晓棠呼出口气。果然,她们当了这么多年的闺蜜,父母也合作了十数年了,哪可能说背叛就背叛。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插完最后一支焦点花,姜晓棠在整份作品上喷了些清水,满意地拍了张照片。接下来还有活动,她先行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正听到插完花的闺蜜在小声说话。
小晴,你爸真的和枫前馆合作了?能帮忙带份栗子糕吗?我怎么都抢不到。
嗯嗯,我想想办法。别告诉晓棠哦,她估计会不开心。
不过,也没办法啦,在商言商,姜氏在我们家进的货这阵子都变少了,难道货就囤在那儿烂掉吗?当然得继续找地方卖。枫前馆还在急速扩张,现在虽然体量小,未来不知道能发展成怎样,还是先搭上线比较好。
做生意也不是过家家,还有我跟你好,你就别卖给她的道理吗?也太幼稚了。
既然走不了她姐姐的路子,早点为自己打算才是正途,那个姜哲才是和她有利益冲突的,整天盯着一个已经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姐姐算是怎么回事?
她们真是这么说的?!
郭冬莲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愤怒地破口大骂,什么难听话都讲出来了。
姜晓棠呜呜地哭着,这半年多来,她感觉自己的自信已经被击溃了,以前她是怎么怼姜瓷的呢?现在完全想不起来。那时候,她的闺蜜们甚至都不太认识姜瓷,现在却是背着她偷偷推崇。
而且,还不是闺蜜圈里的那种推崇!姜瓷是正经做生意的,到处都是她的报道,她的节目,B市的大导演过来找她拍纪录片,这个消息没有人敢在姜晓棠面前提起,但她自己在本地报道上看到了!和她不同,姜瓷会给她闺蜜们的家庭带去利益,不是像她自己一样插那些无聊的破花,边插还边和人虚以委蛇。
她的闺蜜们可能真的会站在她这边,但闺蜜的父母,却是优先考虑利益的,要不生意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但是她能干什么呢?姜晓棠想不明白自己能做什么,她从没有一刻这么体会到自己的软弱和无能。
姜海潮?你还管不管了!郭冬莲只能朝姜海潮下手。
我能怎么管?姜海潮比她拎得清一点,吉祥楼还要和那些人合作的!现在确实是我们的需求量也下降了,阻止他们卖货?你不怕明天就告到你头上!
摔上房门,姜海潮走到客厅里冷静。
他掏出手机,点开那个已经被拉黑许久的账号发消息,这半年来,他朝那个账号发了许多次消息,没有一次发成功过。
姜海潮想了想,点开软件,找到很久很久没用过的联系人,转账了一万过去。
几分钟后,那一万就被转了回来。
姜海潮对着转账记录发果。
这个数字是过去他决定要给女儿的生活费,好像给了钱,他就能对自己做过的事感到问心无愧。后来这钱没给出去,再想给的时候,姜瓷也不要了。
房间里,姜晓棠还在呜呜地哭着。姜海潮想到二婚妻子的脸色,不想反身回去,一个人默默地朝楼上走。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家庭不是这样子的。
他后悔了。
对了,姜先生,要准备祭奠用品吗。过几天就是清明了。
清明?姜海潮愣了下。
他的母亲和前妻都葬在A市城郊的公墓里。每年,姜家人都会去祭奠。姜德庸自春节时,被田师傅和姜哲在吉祥楼被气了个倒仰,眼下身体情况愈发不好了,现在还在医院里,今年估计不会去。
他和姜海升最近相互看不顺眼,而郭冬莲现在对他们整个姜家都有意见。
姜海潮想来想去,惊觉连扫墓都只有自己了。
准备一下吧。他叹了口气,感觉瞬间苍老了十岁。
姜瓷看着手机里的转账记录,眉头微蹙。
姜海潮这一手就很微妙,她知道对方可能后悔了,是想示好的意思。但说实话,她没什么想法,也不打算接受。
小姜瓷最后的念头是和让她痛苦的姜家断绝关系,她既然巧合地继承了她的身体,就会贯彻她的意愿。
医院的房门打开,赵素兰颤颤巍巍地从里面走出来,姜瓷赶紧上前扶住她。
外婆,您小v心点。
没事。赵素兰被孙女挽着,满心欢喜,最近她的小孙女挣到钱了,不仅给她的家里添了不少大件,比如洗碗机这些她用都没用过的东西,还强迫着把她带出来做体检。
赵素兰是很怕麻烦的,她自觉身体健健康康,每年跟着单位参加一下退休人员的体检就成了。但姜瓷的脸一拉下来,她就不得不答应。
于是被带着里里外外地都彻查了一遍。
赵素兰出来的时候还满脸抗拒∶那么麻烦做什么。
但姜瓷看到她抿着唇,在给合唱团请假的时候强调地写上孙女带我体检,就有些可乐。
平心而论,姜瓷是有些愧疚的。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和小姜瓷越来越像,会觉得赵素兰真的就是她的外婆。但到底是不是呢,她和原先的小姜瓷总归是有些区别。
她只能尽己所能地对赵素兰好。
体检完,赵素兰小声问∶你今天….店里,没关系吧?
没关系。姜瓷努力忽略手机里几名员工的哀嚎,笑道,有什么比您重要。我就晚几小时过去,不碍事。
赵素兰笑呵呵的∶那好,那好。
把赵素兰送回家以后,姜瓷便匆匆地往枫前馆赶去。
在米婷的支援下,她终于可以像现在这样抽出空来,当为了保证菜品的口味,她还是得早早得回店里看着。
林老板不止养鱼,还养虾,姜瓷见他鱼养得好,便也尝试着订了一批虾。
活虾被运到后厨时,还精神得很,那充满生命力的弹跳力把前台的小姑娘都吓了一跳。
梁卉弯着腰在后面捡虾∶哎哟,水加太多了,这虾都蹦出来了。
店里还没开门,小姑娘打完杂,便蹭到后厨看姜老板做菜。她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看了几次后,发现姜瓷都没赶她,胆子便大了起来。
只见姜老板戴着手套,利落地从水里抓出活虾,然后.……迅即地挑出虾线,把虾子清洗干净。
小姑娘到底有些怕,看得眼皮一跳,一边又忍不住舔起了嘴巴。
一定很好吃。
第一遍做新菜时,姜瓷时一定会亲自动手的。将一整盆虾处理完毕以后,姜瓷加入葱姜料酒,和鲜虾混匀腌制。
她打算做一道蒙衣虾球。
所谓蒙衣,其实是指包裹在虾仁外面的一层金黄酥脆的鸡蛋丝。炸制以后,虾球外面金黄松脆,内里柔嫩鲜香。炸虾球不难,难的是把外面的蛋衣炸得漂亮好看,金丝蓬松但不松散,笼在粉白饱满的虾仁二上,只一眼,就能引起人们的食欲。
姜瓷注意着火候,尝试了几次,便炸出了满意的新菜。一大盆虾足足炸了四盘。
两盘被店里的员工消灭了,一盘请林老板和其他的供应商尝了个新鲜。
老板,剩下那盘.….何明灿疯狂用眼神示意。
姜瓷不顾他的暗示,找了个保温盒把衰衣虾球包起来。祁砚最近帮了她不少忙,她也投桃报李,但凡有新菜,都会给他留一份。
祁砚来到枫前馆时,已经五点了,他今天带了合作伙伴来,特地提前预定了一个包厢。
合作伙伴也是A省的,对枫前馆的火爆早有耳闻,更何况是祁砚主动提出要来枫前馆,他当然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一路上,合作伙伴凭着对枫前馆报道的印象,连连夸赞。
进了店,祁砚一看见姜瓷,眼里便漾出笑意。合作伙伴见状,在心底暗道,幸好刚才夸对了。
祁砚想到不久前姜瓷给他发的消息,把合作伙伴送进包厢后,转身小声问∶今天有新菜?
姜瓷点点头∶嗯,不过放了有一会了,不介意的话,我装盘给你们送上来。
不必。祁砚脱口而出,对上姜瓷纳闷的目光后,愣了愣,解释道,保温盒……拿给叶弘亮就行,他会放我车上。
姜瓷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赶紧吃?但触及祁砚的目光,突然又说不出话。
姜瓷心底闪过一个念头,突然怔住了,两秒后,感觉有点脸热。
她点点头,若无其事地说∶行,你们点菜吧。弘亮,麻烦你跟我过来拿一下。
叶引弘亮酸得牙疼,一边又馋死了,好东西怎么不一起吃呢!
祁砚一餐饭吃得心不在焉,好在合作伙伴被枫前馆的菜色震惊以后,便疯狂地扒饭,根本忘了说话。
太、太好吃了!片刻前还舌灿莲花的合作伙伴,这会儿吃得跟复读机似的,嘴里只嘟囔着一句话。
礼砚默默地进餐,想到自己坐在枫前馆里头,车里还放着姜瓷给他的保温盒,顿时觉得应酬也不像应酬了,连跟他暗流涌动谈合同的合作伙伴,这时看起来也分外顺眼。
合作伙伴不知道囊衣虾球的存在,祁砚独占了一整份,凌坚知道了也当不知道,在场的只有叶弘亮馋死了。
桌上的白汁鱼肚很好吃,可他还是更想尝那道蒙衣虾球,刚刚隔着透明的保温盒盖,叶引亮偷偷看了眼,虾球上面的蛋丝漂亮地跟艺术品似的,他嘴里仿佛都尝到了那松香的蛋丝,以及鲜甜无比的如肉。
啊啊啊,好想吃。
叶弘亮转移注意力,默默地伸出筷子,伸了一半,整个人突然僵住。
最后一块白汁鱼肚也没有了!
叶弘亮一下子没控制住,表情有些微扭曲。
合作伙伴嚼着最后一块白汁鱼肚,关切道∶叶先生,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有。叶弘亮扯着笑,感觉内心碎成了一片片。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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