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哥哥这个称呼也太昭显亲热, 叶初然一怔, 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悄悄抬眸望着那位许小姐, 容貌艳丽气质高华,一身华丽的七彩衣裙让她显得犹如瑶池仙子般高贵不可逼视。
那双和许晏如出一辙的潋滟桃花眼紧紧盯着谢临安,满眼热切和爱慕犹如烈火般殷殷, 叶初然不由自主的握紧轮椅的把手,身体微微颤抖一下, 很快又恢复常态。
她正想收回自己的目光, 不经意间发现许晏正看着自己, 秀目灼灼,含着各种情绪,似乎有怜惜有同情又似乎有着后悔,后悔?叶初然吓得连忙收回视线,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谢临安虽然看不到叶初然的表情, 但是他感觉到她抖了一下,他向来聪慧, 自然知道她想写什么, 衣袖轻拂, 宽大的袍袖落在把手上, 衣袖下的手握住那双小手, 握的紧紧的,似乎在说,“放心, 我只是你的临安哥哥。”
他神色淡漠,平静一笑,“许小姐不必客气,我虽和许兄情同手足,不过如今我等投奔许兄,客人罢了,还是叫我谢临安吧。”
他神情疏远,清清冷冷的坐在那里,白衣胜雪清俊绝伦,冷到极致也秀到极致,冷如天边寒月高山皑雪,秀如空谷幽兰高岭翠松,许然一时看得有些痴住。
许晏有些尴尬的望了眼许然,清咳一声,“大家都累了吧,不如稍作歇息再用饭。”见谢临安点头道谢,他立刻命人将谢临安三人送到客房。
东院是一间独立的小院,十分清净,许晏是个很懂生活的人,院里种满各种花,姹紫嫣红,房中的布置古雅大方,很是耐看,按照叶初然现代眼光来看,那就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因阿南的再三吩咐,许府的下人都知道这三位是自家公子的贵客,丝毫不敢怠慢,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锦被罗帐,香茶点心,叠落的整整齐齐。
原本有三间独立屋子,叶初然想着张氏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养了,有些担心,极力要和她一个房间。
张氏自从与谢多寿和离,心情好再加上休养也好,整个人胖了一圈,脸色白白润润,十分清秀好看,她轻拍着叶初然的手,“叶娘,我是养过三个娃娃的人,自会照顾好自己,你啊,多多照顾三弟,他的伤势还需要静养。”
所谓的神助攻不过如此吧,谢临安一贯冷淡的脸上笑出朵牡丹花,言不由衷,“大嫂,我也不需要照顾,还是让叶娘照顾你吧。”
叶初然想了想,“这样吧,我住在中间的小屋,你们有事情叫我都听得到。”
她将自己的衣物收拾好,就去帮助张氏收拾衣物,走进屋中,见张氏握住一根小小的发带发呆,那根发带上绣着朵小花,细细一看,正是大丫的发带。
她有些心酸,上前握住那根发带,摩挲一会,“大嫂,你不要想太多,你放心,等你养好宝宝,我们就去把三个孩子接到燕地。”
她等待片刻,见张氏不说话,安慰道,“大嫂,你放心,大哥不管怎么说,良知未泯,他是三个孩子的爹爹,不会对她们不好的。”
叶初然眨眨眼睛,结结巴巴问道,“大嫂,你是不是后悔了?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是我连累你了,我……”
张氏抬眸静静打量着叶初然,见她满眼关心,心中突然安宁下来,她自小家境平寒,爹娘重男轻女,对她和姐姐非打即骂。
她十六岁嫁入谢家,虽说和谢大夫妻还算恩爱,可是谢家公婆刻薄,对她如牛马虐待使唤,谢大愚孝,听谢老太的话不知道打了她多少次,自从她养了三个女儿,更是过得连牛马都不如,连着三个孩子也不被当人看待。
可是她也是幸福的,她有三个孩子,还有叶娘这个妹妹,她后悔过无数件事情,可是救了叶娘和三弟,离开谢大和谢家这件事情,是她今生最勇敢也最不后悔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温婉一笑,握住叶娘的手,“傻叶娘,我后悔过嫁入谢家,后悔过太过懦弱,害了三个孩子过苦日子,可从未后悔过离开谢家和谢大。”
她笑容温暖,“叶娘,易求无价宝难觅有情郎,你以后一定要好好选择良人。”
叶初然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她们最近有遇到良人?灵机一动,难道是指许公子?
“大嫂是说许公子吧,他为人仗义疏财又文武双全,确是良人,不过我不喜欢他,他是世家公子,更不会喜欢我,良人应该是两情相悦吧。”
张氏听叶初然这番话语,忍不住眼角跳了一下,接下来的一番话噎在喉咙口,说不出也咽不下去,原来她虽说平日里不言不语,却也聪慧,更是看着谢临安长大,对这位三弟的人品和性格都很了解。
她见惯男女之事,对于谢临安的心事自然看得出来,知道他喜欢叶娘,叶娘单纯可爱生性善良,与三弟倒是天造地设一对,有心想撮合几句,不想叶娘居然会想到许公子。
张氏哑然一笑,听到叶娘的声音有些惆怅,“许小姐端庄大方气质高贵,这才是大家闺秀,比那个无耻的县丞千金好上千百倍。”
隐隐约约含着醋意,看来叶娘也不是对三弟全无感觉,可能年纪小还不知道情为何物,张氏了然笑道,“叶娘可是看出来那位许小姐对三弟不太一样?”
叶初然点点头,“是啊,就像嫂嫂说的,临安哥哥又是无价宝也是有情郎,他天文地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年纪轻轻就是解元,许小姐喜欢他也是正常。”
张氏叹口气,提醒道,“叶娘,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叶初然摸了摸胸口,那里又酸又涩,“大嫂,其实我挺舍不得,和临安哥哥相处那么久,患难之交,他对我又那么好,只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如果他和许小姐能成佳侣,也是好事,我也就放心了。”
张氏恨铁不成钢的捏住她的小手,隐约提醒着,“我是说,和谢多寿比起来,三弟难道不是良人?”
叶初然冷哼一声,“谢多寿那个畜生怎么能和临安哥哥比?那是山鸡窝里飞出凤凰。”
“咳咳……”门外传来咳嗽的声音,谢临安推着轮椅坐在院里,“大嫂,叶娘,许公子派人来请我们去用饭。”
叶初然脚步轻盈的走出屋子,“这样啊,你们先去,我去厨房做几道拿手小菜,感谢许公子的招待之恩。”门口的小厮见贵客提出要求,立刻毕恭毕敬的引着她去了厨房。
望着叶娘离去的背影,张氏无奈的摇头微笑,转眸望着谢临安,“三弟,你都听见了?”
谢临安沉默片刻,“多谢大嫂成全之意,叶娘还小,我不想让她为难,我希望她是因为喜欢而接受我,不想她因为报恩而勉强。”
张氏笑了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两人明明互相喜欢,偏生又都只想对方好,这一念之间却如山水迢迢,拍拍谢临安的肩膀,“三弟,用饭去吧。”
且说许晏命人将三人送去上房休息,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许然,“三妹,你我大概有半年没见吧,爹娘可还好?”
许然接过茶盏轻啜一口,“七哥,你都在忙什么,自从年后就一直没见你回京,爹娘和大哥都很惦记你。”
许晏沉默半晌,语气淡淡,“大哥最近身体如何?”
“还是老样子,只是他愈加沉默寡言,我听他的随从说,除了处理事务,难得听他开口说句话,不过,他的病近期还好,不像以前时时发作。”
许然一边说一边偷觑许晏的脸色,见他脸色如常,不由胆子大起来,“七哥,你还是对大哥有成见吗?我听人说,你和大哥以前形影不离,这些年却是对他不理不睬,其实大哥真心待你,这半年不见你,他很担心,放下事务来燕地看你。”
许晏脸色一沉,“听谁嚼舌根,这种妖言惑主的人应乱棍打死,我和大哥没什么,你年纪小,很多事情压根记不得,以后不许再说。”
许然吓得不敢再说,许晏见她害怕的脸色发白,语气不由软下来,“好了,都是七哥不好,不该凶你,只是有些话不能乱说,隔墙有耳,被爹爹听到,这罪责担当不起,更何况,四哥那个人没事也要找些事。”
许然频频点头,“七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许晏笑了笑表示不必再提,“对了,大哥为何不在府中?”
“我和大哥前几日到你的府上,结果管家说你外出未归,等了几天还不见你回来,大哥就去福祥山的圆通寺烧香礼佛去了,顺便去探望净长高僧,说是有事想问问他,请他解开心结。”许然一五一十告诉许晏。
许晏叹了口气,当年那件事情发生后,他和大哥心里一直有个结,这个结让他们兄弟反目,让他至今都不肯原谅大哥。
他微微蹙眉,大哥如今在圆通寺师父那里,这倒是个机会,秀目转了转,一个计划浮现脑海中,好极了。
许晏正想的出神,耳边传来许然有些羞涩的声音,“七哥,那个谢公子是什么人?”
许晏转眸望去,三妹脸上绯红,眼睛却是亮晶晶的,不由调侃道,“怎么,三妹对谢贤弟很感兴趣?不过也难怪,他虽行动不便,但却是一个博览群书志向高洁的人,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
许然越加害羞,“七哥又在开玩笑,我只是随口问问。”
许晏忍着笑意,“这位谢公子十四岁就中了解元,要不是因病瘫痪在床,去年春闱的状元郎非他莫属,当年应天府考试,他第一我第二。”
许然十分惊讶,眼见自家哥哥忿忿不平的模样,掩口而笑,“当真是才华横溢,七哥,你居然败给别人,下次爹爹再说你文武双全,你可惭愧?”
许晏作势伸手要捏她鼻子,被她娇笑一声躲开,“当真是女大不中留,这八字还没一撇,就胳膊肘往外拐,不过是文采比我略高一些,这相貌可比七哥差远了。”
许然想了想,“七哥,他长得比你好看。”
“你这丫头,讨打。”
两人正嬉闹间,外面的小厮来报,饭菜已经准备好,许晏想了想,“将酒席摆到水榭轩吧,那里靠近湖水,凉爽。”
“是。”
水榭轩三面临水,上面种满了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十分凉爽,一阵微风轻拂,更是带来清新的水气。
众人落座后,许晏客气几句,“谢兄,我让厨房做了些清淡的菜,不知道对不对你的口味,待会尝尝看。”
“叨扰许兄了。”谢临安微微皱眉,避开许然灼灼的眼神,礼貌的回道。
许晏四处打量,咦了一声,“怎么不见叶娘,去哪里了?难道是不舒服?快去请个大夫。”
他这一迭声,众人神情各异,许然惊讶自家哥哥怎么对那个小姑娘这么上心,谢临安脸色有些难看,勉强道,“叶娘去厨房做几道小菜,感谢你的招待之恩。”
许晏挑眉笑得十分肆意,“那可真要感谢叶娘,为兄就喜欢吃叶娘烧的菜。”
就在此时,不远处叶初然急急走来,后面跟着名小厮,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累得气喘吁吁。
指挥着小厮将食盒放在桌上,叶初然从食盒里将菜肴一个个拿出来,她做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空气中飘着一股浓香,许晏不禁赞道,“叶娘的手艺当真不错。”
只是菜肴拿出来后,众人皆有些惊讶,除了一道松子桂鱼、龙井虾仁,其余的杏仁露、酥以及雪花乳糕都是女孩子十分喜欢的甜食。
叶初然将松子桂鱼和龙井虾仁放在中间,“许公子,我听厨房管事说,燕地偏好清淡,您的口味也是如此,所以我做了两道南方的菜,希望你喜欢。”
许晏静静望着她,良久,大笑起来,“好,冰雪聪明,很好。”
叶初然也不答话,将甜品放在许然旁边,“许小姐,我从未见过您这么美丽静雅的女子,一时激动做了这些甜食,希望您喜欢。”
许然有些诧异,不知为何这个小姑娘对自己这样上心,女孩子大多喜欢香腻的甜食,她好奇的夹起一块雪花乳糕放在嘴里,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淡淡的牛奶味道在口中化开,回味中又有着薄荷的清凉。
她眉花眼笑的又夹起一块,吃完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叶娘,你的这道点心太好吃了,我在京城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乳糕。”
叶初然笑着将杏仁露和酥推到她的手边,“许小姐,你再尝尝看这个,酥要美人来吃,和您相得益彰天生一对。”
许然迫不及待舀了一口杏仁露,微苦后回甘,齿颊留香,而酥更是清香酥脆,带着的香甜,“叶娘,你的甜食做的真好吃。”
吃货之间有很多话语要聊,许然品尝着美味,听着叶娘嘴像抹了蜜一般,好听的话层出不穷,不由越看这个小姑娘越顺眼,一顿饭还未吃完,两人已经聊得十分开心。
“不要老是许小姐的叫我,太见外了,我今年十六岁,你还未到十四,我比你大,你就叫我许姐姐,我叫你叶妹妹。”许然也是个性情中人。
叶初然笑了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许姐姐。”
两人叽叽咕咕说说笑笑,其他众人却是神态各异,许晏虽不知道为何叶娘会和自己三妹这般亲近,但是将两个小姑娘神情亲密,摇头笑了笑,自己这个妹妹向来是个吃货。
谢临安面上云淡风轻,不紧不慢吃着面前的一道蜜饯,心里却翻江倒海,想着刚才在院里听到叶娘的话,难道她对许小姐这般好,真的是要撮合自己和她?
他不禁望向张氏,见她微微蹙眉,大抵和自己想的一样,心中越发难过,初然,难道你就这么想把你的临安哥哥推给别人?
一顿饭没滋没味的吃完,谢临安正要喊住叶初然和许晏道别后一起回东院,许然已经起身,“七哥,我和叶娘说好了,我带她去园里逛逛,她教我做酥。”
还未等许晏答应,许然拉住叶初然的手,两人说说笑笑走了出去,谢临安见状,也只能怏怏不乐的回东院。
许府的后院是个小花园,虽说地方不大,却十分精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奇花异草,看得叶初然目不暇接。
许然见她十分喜欢,更是自告奋勇为她介绍,“别看这个园子小,是七哥最喜欢的地方,七哥说了,这个园子是他仿照京城的园子。”
叶初然不经意的问道,“京城的园子?许姐姐,你们一家都住在京城啊?”
许然点点头,“是啊,后来七哥就被爹爹派到燕地了。”说到这里她眉目间有些哀伤。
叶初然连忙从怀里拿出一包蜜饯,“许姐姐,你不要不开心,这是我自己做的甘草糖,你尝尝看,好吃又润喉。”
见许然抿了一颗,“好吃,叶娘你真厉害,什么都会。”
叶初然有些羞涩,“我也是随便弄弄。”
她接着刚才的话又问道,“许公子是个很好的人,才气又高,你的爹爹怎么舍得让他来燕地啊?难道是犯什么错吗?我以前犯错,爹爹不过就是骂我一顿,不舍得让我出去的。”
许然十分喜欢她,见她天真幼稚又单纯,根本不防备,顺着她的话回道,“不是犯错,七哥和大哥不知道因为何事有些不开心,后来他对大哥不理不睬,爹爹不想他们之间不和,就把七哥派到燕地,希望他能想清楚。”
叶初然眨眨眼睛,不解的问道,“兄弟间会有什么事情啊?难道是许公子抢了大公子的零食?”
许然被她逗得娇笑连连,“说得真有趣,我那个时候年纪小,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听说是因为某人两人闹得不开心。”
叶初然低下头,眼珠转了转,“许公子这么好的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他这次救了临安哥哥和我,是我的大恩人,他还说在燕地他是七皇子最信任的人,所以带我们回燕地了。”
许然愣了愣,噗嗤一笑,“真有意思,他说是就是吧。”
叶初然见她有所隐瞒,暗暗揣测,难道说许公子并不是七皇子的幕僚,或者说他根本不认识七皇子,只是认识七皇子府里的重要人物,神神秘秘的。
她和许然又聊了一会,见也套不出什么话,不再追问,她和许然脾气相仿,都是直性子,一会功夫就手拉手去园子里采了吵吵闹闹的去厨房折腾酥。
不说两人差点拆了厨房,且说谢临安刚回到东院,坐在院里的花架下品茶,手里拿本书正在翻阅,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隔得很远就听到许晏的声音传来,“临安,这里住的可还习惯?缺什么不用客气,尽管让他们去拿。”他带着几名低眉顺眼的丫鬟走进来。
谢临安忙拱了拱手,“许兄太客气了,这里什么都不缺。”他看了一眼许晏身边的丫鬟,“许兄,这些是……”
“哦,我命她们来东院服侍着。”许晏随意说道。
谢临安连忙摆手,“不用了,太麻烦许兄了,还请许兄带回吧。”
许晏嗯了一声,“临安,这些丫鬟不是给你的,是留下来照顾你的大嫂。”
谢临安虽说不解许晏的意思,依然面色从容,抬抬下巴示意许晏继续说明原因。
许晏最欣赏他的从容不迫和波澜不惊,属于那种泰山崩于前而毫不变色的人,笑着说道,“临安,师父如今正在圆通寺,你知道他的,一年里大半年都在云游,难得此刻在那里,所以你不如明早就动身去圆通寺,找师父医治你的双腿。”
谢临安一怔,为何这时候就让自己去圆通寺?“是否有些太急了,我要和叶娘一起先去找好住处,安排好一切,然后再去圆通寺探望净长师父,请他医治。”
许晏摇摇头,正色道,“临安,什么事情都不比你的腿重要,当日你服用热药也许已和双腿的经脉有些冲突,还是赶快去医治,不要耽误了。”
谢临安知他关心自己,也知他医术了得,“好,许兄言之有理,只是我行动不便,麻烦许兄派一名随从驾车带我去圆通寺,叶娘和嫂嫂麻烦许兄……”
许晏打断他的话,“你的嫂嫂在这里放心,我会安排人照顾她,至于叶娘,还是随你一起去圆通寺吧,圆通寺距离燕都有两天的路程,路上也好有个人照顾。”
谢临安想了想,“好,那就多谢许兄了。”
许晏拍拍他的肩膀,又吩咐了丫鬟们要好好照顾张氏,而后离去。
叶初然回来的时候,许晏已经离开一会,她走进院子,发现两名丫鬟向她行礼,第一反应以为自己走错院子,反复看了几遍,是东院没错。
迟迟疑疑走进谢临安的房中,见他坐在窗边,抬眸望着天际,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临安哥哥,怎么多了两个丫鬟,发生什么事情?”说完走到他的身边。
谢临安转过身,“哦,这几名丫鬟是许兄送来的,是照顾大嫂的,明日一早,我们启程去福祥山圆通寺,找净长师父诊治我的双腿。”
“好啊,”叶初然立即答应,她想了想,“怎么这么突然,临安哥哥不是说我们搬出许府安定下来再去圆通寺吗?”
谢临安不想说出热毒可能让他的腿上经脉有些问题,淡淡笑道,“许府安静,适合大嫂静养,又有人照顾,我们也可放心。”
叶初然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好啊,我收拾一下,明早就出发。”
她正要离开,却被谢临安扯住衣袖,“初然,你今天为何对许小姐那般殷勤?难道你有什么事情要她帮忙?”
谢临安凤眸幽黑深邃,无力地望着她,他面上从容,心中却是又伤心又绝望,唯恐她说出这是为了自己着想,许小姐实为良配。
不曾想叶初然鬼鬼祟祟的走到门窗出,打量着外面没有人,而后压低声音,“临安哥哥,你太聪明了,你怎么知道我是有所图。”
谢临安心里一沉,叶初然继续说道,“那天我听你说要我不能和许公子说全部实话,我就琢磨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许公子和阿南都很聪明警觉,我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我就从许姐姐处下手,希望能够探听到一点信息。”
谢临安几乎一口气没喘上来,这个小姑娘,狡猾起来也真狡猾,勉强忍住笑意,按捺住翘起的唇角,“初然真是聪明,可探听出来什么。”
叶初然将从许然那里听来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谢临安,谢临安闭目思索片刻,勾唇一笑,“原来如此。”
见他一年参透的表情,叶初然忍不住了,扯住谢临安的衣袖用力摇了摇,“临安哥哥,你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赶快告诉我。”
谢临安白皙细长的食指放在唇边,“嘘,佛曰不可说。”
他越假装神神秘秘,叶初然就越想知道原委,整个人的好奇心都被他重重提起轻轻放下,脸涨得通红,恨恨牵住他的衣襟,身体左摇右晃,“要不是我去探听消息,你肯定想不到,快点告诉我。”
不想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谢临安的怀里,谢临安忙伸手揽住她,紧紧搂住,“小心,你啊,我不是不想说,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想通,等我想通了立刻告诉你,好不好?”
叶初然不情不愿的起身,“好吧,说话算话。”
谢临安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我哪次哄骗过你。”叶初然也不说话,清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盯住他,谢临安有些心虚,“好吧,偶尔几次善意的谎言。”
叶初然懒得和他计较被卖还帮他数钱的经历,气哼哼的去收拾明日出行的行李。
第二天一早用罢早饭,许晏派了府中的马车,带着谢临安和叶初然一起去福祥山,他千叮万嘱两人务必要路上小心,又吩咐驾车的家丁好好照顾两人,方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一路上无风无浪,除了马车颠簸一点无任何事情发生,锦鲤属性保佑,平安抵达福祥山。
福祥山是燕地出名的圣地,山脚下望去,草木苍翠欲滴,半山腰云雾缭绕,云雾深处一座暗红色的寺庙隐现其中,正是圆通寺。
圆通寺建寺已有百年的历史,香火旺盛,前来上香的香客如织,因此经过每年香客的捐赠与自发修路,从山脚下直接有一条路环绕着山蜿蜒通向圆通寺。
许府家丁将马车停在山脚下,叶初然推着谢临安沿着山路前往圆通寺,一路上欣赏风景,两人说说笑笑倒也不是很吃力,大约两个时辰后,两人就到了圆通寺的正门。
朱红色的正门簇新,金碧辉煌,上面挂着一座牌匾,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圆通寺,旁边经过的香客纷纷称赞,叶初然听他们所言,这个圆通寺是燕王来了燕地后重新修缮过,匾上的字也是燕王所题。
叶初然满眼羡慕,“这个七皇子还是个重佛教的人,真想见见这位七皇子是什么人物。”
谢临安淡淡一笑,“会有机会的。”
叶初然咋咋舌,“我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如何能够见到天潢贵胄,还是做梦比较快。”
谢临安也不说话,只是握住她的手清浅一笑,“初然,也许你已经见过了呢?”
叶初然笑得眉眼弯弯,“梦里见过吧。”
她推着谢临安从旁边的小门走进圆通寺,向着门口的一个小和尚作揖问道,“小师父,我想找贵寺的净长大师,还请您引路。”
小和尚躬身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两位是净长大师的什么人?”
谢临安笑了笑,“小师父,我是净长师父的俗家弟子,曾经从师半年学习医术。”
小和尚点点头,“净长大师在后院讲经,两位请随我来。”
两人随着小和尚从寺庙偏门沿着回廊一直走到后院,院里传来朗朗的诵经声,叶初然从院墙外偷偷望去,一群小和尚正在诵经,前面盘膝而坐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神态端华,宝相庄严,令人肃然起敬。
小和尚正要进去通报,谢临安伸手制止住他,“小师父,还是等净长师父讲完经。”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终于院里的小和尚纷纷散去,净长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长眉微动,善目未睁,“外面的两位施主请进来吧。”
艾玛,这老和尚还真有点世外高人的风采,叶初然心里嘀咕着,推着谢临安走进院子。
“临安见过师父,好久不见,师父还是风采依然。”谢临安声音有些哽咽。
净长蓦然睁开眼睛,“临安,你来了。”这个少年跟随他学习医术和佛经半年,他从未见过这般天资聪颖的少年,举一反三过目不忘,对他期望颇深,当年谢临安为了赴京赶考离开圆通寺,他十分不舍。
净长打量着谢临安,长眉轻颤,“你的腿怎么了?”
谢临安见师父满眼关怀,心中十分苦涩,将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净长听后沉默不语,良久叹息一声,“你上前来,我为你诊脉。”
叶初然推着谢临安上前,净长和尚伸出手搭在他的脉搏上,细细诊断,大约一盏茶后,他沉吟片刻,“你的脉象很是复杂。”
叶初然急忙问道,“大师,究竟怎么样?”
谢临安忙道,“初然,你先出去,在旁边的厢房等我,师父要仔细诊治,不要打扰他。”
叶初然虽说心中不情愿,也只能嘟着嘴走到后院厢房,等待净长和尚为谢临安诊病。
待到叶初然走出去,谢临安看着净长,“师父但说无妨。”苦笑摇头,“反正临安已经瘫痪了三年,也习惯了。”又想到叶初然,淡然一笑,“能用这双腿换得一心人,也不算伤怀。”
净长和尚指了指门外,“可是刚才那个小姑娘,你和她倒是有缘人,只是究竟是因还是果,是缘还是劫,听天而定了。”
谢临安一愣,“还请师父明示。”
净长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临安,你的脉象十分奇怪,你中过六叶花毒,毒入浸骨,游走到腰部以下,因此瘫痪不起,这毒似乎是三年前所中,又有一种热毒。”
“更奇怪的是,脉象显示,你的体内还有一种热流,六叶花毒是寒毒,你体内的热毒和热流正好和寒毒中和,如今你体内寒毒已经解得差不多,我再用金针将余毒清除,这样腿部的经脉就可以畅通无阻,我再教你吐纳之法,你稍加训练就可以站起来行走。”
谢临安一颗心怦怦乱跳,几乎快要跳出胸腔,他无论如何也未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可以行走,体内热流,他清楚的知道这是叶娘带给他的。
他静静看着净长师父,凤眸渐渐模糊,“多谢师父,您的大恩大德徒弟没齿难忘。”
净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临安,你是为师这么多年来最器重的弟子,出家人不谈什么恩德,只希望你以后能够多多行善积德,也算替为师还了心愿。”
“是,徒弟谨遵师父教诲,弟子还有一事相求,恳请师父不要告诉方才那个姑娘,我可以很快行走了。”
净长和尚讶然问道,“你能痊愈是好事,为何不告诉那位女施主让她也为你高兴。”
谢临安摇摇头,“师父您有所不知,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一言难尽。”
他将自己与叶初然的事情详详细细告知了净长,净长微微颔首,“临安,你和她两人也是性情中人,原来你的热毒居然是这样来的,倒也算误打误撞,因祸得福。”
净长念了一声佛,“种如是因,得如是果,善恶诸业,果宝分明,你二人有此渊源,倒也是前世夙愿。”
谢临安叹息一声,“师父,她秉性善良,知道我瘫痪不起,便愿意照顾我一辈子,可如果知道我的腿好了,便会离开徒弟,我不想与她分开,只能瞒着她。”
净长和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临安,你既然已下定主意,就去做吧,我佛慈悲。”
谢临安十分感激,“多谢师父救治之恩,多谢师父成全之意。”
净长和尚笑了笑,“你们就在旁边厢房住下吧,为师明天起帮你诊治,大概十几天你就可以行走了。”
谢临安十分高兴,“多谢师父,徒弟明天起早上陪师父诵经。”
净长和尚最喜这个徒弟对于佛经的领悟,听到这句话,很是欣喜,“好。”
净长吩咐一名小和尚领着谢临安和叶初然去后院的厢房居住,一路上叶初然不发一语,只是偷眼看着谢临安,欲说还休的样子引得谢长安心中暗暗发笑,他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故意装作看不见。
终于到了厢房,叶初然将行礼放下,就去了谢临安的房间,犹豫片刻,小声问道,“临安哥哥,你告诉我,净长大师怎么说啊?”
她偷觑一眼,见谢临安面无表情,连忙收回眼神,补充道,“我只是好奇问问,其实没有关系的,站不起来也没什么的,我会一直照顾你,你想去哪里我都会推着你去,你不用担心。”
谢临安见她满脸关心,心中一动,眼神柔柔的看着她,“初然,师父说我的体内有寒毒,他要为我清除毒素,余毒慢慢消散后,也许我就会站起来,只是哪一天我也不知道。”
叶初然舒一口气,他没事她就放心了,刚才净长老和尚的脸色沉沉,害得她以为谢临安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没有性命之忧就好,临安哥哥不用担心哪天站起来,吉人自有天相,而且,我就临安哥哥的双腿,我可以带着你去任何地方。”
谢临安心中感动至极,轻轻握住叶初然的手,“初然,临安哥哥谢谢你,明天,师父就要为我金针拔毒,我不能陪你,你就待在寺庙里,四处逛逛,不要出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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