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然拼命往谢氏祠堂跑去, 眼泪一滴滴顺着腮边流下,她也顾不上擦,满心满眼只有那个倨傲清俊的少年。
这一刻她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都是她不好, 如果那一天她不听谢临安的话, 不管不顾带他离开谢家,他是不是就不会中毒。
她咬牙跑到谢氏祠堂, 门口守着的两个村人见到她,不禁互换眼色,其中一名村人苦口婆心劝道,“叶娘,你怎么来了, 族长不是让你不许进村吗?快走吧, 我们就当没看到你。”
叶初然摇摇头,一脸倔强, “不,我要去看三弟,让我进去吧。”
两名村人有些为难,正要再劝诫叶娘,祠堂里面走出一名貌美女子,少妇打扮, 正是祝牡丹,扬了扬眉,满脸鄙薄。
“我当是谁呢, 原来是叶家那个弃妇啊,我听多寿说,族长不是不让你进村,你还死皮赖脸在这里做什么?”
叶初然狠狠瞪着祝牡丹,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谢临安早不中毒晚不中毒,偏生在她嫁进来的第二天中毒,若说这事和这对狗夫妻没有关系,打死她都不会信。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凶悍的抓住祝牡丹的襟领,劈头盖脸就是几巴掌,“贱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你和谢多寿那个畜生做的好事,给三弟下毒,我告诉你,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们。”
祝牡丹捂住红肿的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居然敢打我?”她一愣神,叶初然已经推开她冲过去,那两名村人见她势如疯虎,不敢再阻拦,她顺势闯了进去。
叶初然立在祠堂门口,怔怔的望着堂中的榻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高华明丽的少年,那个温柔和煦的少年,他用柔柔的凤眸望着自己,微笑唤着她的名字,“初然。”
此刻,他躺在那里,凤目紧闭昏迷不醒,苍白的脸上,棱角分明的薄唇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紫色,凌乱黑发散在额上,墨黑和纸白这两种极端瞬间冲垮了叶初然的心理防线。
心痛到麻木,杏眼已然干涸,就如那年烟雨初过,遍地红色晶莹,而泪珠却再也流不出。
她一步一步走上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周围人的动作和话语,嘴里喃喃自语,“三弟,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
族长夫人实在不忍心见她这般失神无助,忙伸手拉拉她的衣袖,“叶娘,没事的,族长请来镇上最好的大夫,他会为小安医治的。”
叶初然听到这里瞬间回神,谢临安床畔立着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拈着胡须为他把脉。
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响起,“叶娘,这么关心三弟,还说你们两人没有情意?”
正是立在旁边的谢多寿,此言既出,一旁的村人都面带愤怒的看着他,这个人简直狼心狗肺,自己的亲弟弟躺在那里人事不省,他居然还是这般说话不留余地。
叶初然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谢多寿,“谢多寿,我和三弟清清白白天地可鉴,如果有任何私情,愿天打雷劈。”
谢多寿一愣,没想到她居然发这种毒誓,不由讪讪道,“发个誓而已。”
叶初然神情严肃,“你敢吗?你毒打自己的弟弟,甚至下毒害他,你敢发誓这一切不是你做的?你敢发誓天打雷劈。”
她语气凌厉起来,“谢多寿,我用我所有的气运,诅咒你此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轰隆一声,晴天一声霹雳响起,祠堂里所有人都浑身打个哆嗦,谢多寿吓得不由后退几步,不想正撞在祠堂中央供桌旁,乓的一声,供桌上一盘供果落下,砸在谢多寿身上。
周围一声惊呼,“祖宗发怒了。”
谢多寿心中一慌,往后避开,正巧撞在供桌后面的壁龛上,壁龛倾斜起来,轰隆隆一阵巨响,谢家祖宗牌位纷纷落下,落在谢多寿身上,将他砸到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壁龛上放着的一个铜烛台,从上落下,不偏不倚,粗大的铜针穿透谢多寿的右脚踝,将他的右腿死死钉在地上,随着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谢多寿昏死过去,右腿血流如注。
这番变故来的太突然,众人皆怔住,祠堂外的祝牡丹听到谢多寿的惨叫,连忙进来,见此惨状,惊吓过度,抱着头大声叫唤起来,一旁的村民忙过来帮忙,将烛台拔出来,只是血止都止不住,大家手忙脚乱,不知怎么办。
那名老大夫皱着眉头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针盒,拿出几枚银针为谢多寿止了血,扫了一眼面色如土的祝牡丹,“快带他去县里医馆,迟了,这脚可就保不住。”
祝牡丹吓得不敢言语,忙让里长找人找车,推着谢多寿往县里奔去,周围村民都在窃窃私语,“报应。”
叶初然冷眼旁观,暗暗呸了声活该,便不再在意,她上前几步望着老大夫,“大夫,三弟他现在怎么样?”
老头子皱着眉头,挠挠基本上已经快看不到的白发,“这位公子有些棘手,他中了毒,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毒暂时看不出来,所以无药可解。”
叶初然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扶着柱子才勉强站稳,老头子哚了半天,继续说道,“当然,也不是无法医治,我可以用银针渡穴,见他的毒引出来。”
叶初然被他的大喘气吓个半死,“大夫,请您快些医治,求求您,一定要治好他。”
族长也在旁边频频点头,“韦大夫,谢解元就靠您了,请您一定要治好他。”
老头子叹口气,“医者父母心,我也想马上用银针渡穴,可是他身体虚弱,之前又受了很重的伤,如果没有百年山参护着心脉,银针渡穴不但引不出来毒,可能还会热毒攻心,恐怕命不久矣。”
“百年山参……”叶初然皱了皱眉,人参她前世自然见过,也吃过人参炖鸡,这百年山参是不是和人参长得很像?“大夫,这百年山参长得什么样子,我立刻去买。”
老头子详细描述了山参的大概模样,而后叹息一声,“这山参十分难得,能够到百年的更是弥足珍贵,这县里的药铺都没有,更不用说其它药铺。”
叶初然双腿一软,几乎坐在地上,老头子慢悠悠又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能不能说话一口气说完,这大喘气简直快吓哭了,她泫然欲泣的问道,“哪里可以买到,我立刻去买。”
“应天府的大药铺肯定买的到,不过坎山村到应天府一来一往要十几天,恐怕人都要埋掉了,这样吧,丰台县北边的台山,山腰以上树林繁茂,在那里也许找得到百年野山参,记住,百年以上必须要有六品叶。”
叶初然听完,立刻就往外跑,族长一声喝住她,“叶娘,你这样去就是送死,小安是我们坎山村的骄傲,大家都不会见死不救。”
他立刻吩咐村人,回去准备三天的干粮和水,而后一群青壮年浩浩荡荡背着箩筐带着挖铲前往北边台山。
台山坐落在丰台县北面,山高林密,终年不见阳光,植被生长茂盛,叶初然想着老大夫的话,要山腰以上才有可能长有百年野山参。
村民们对谢临安十分同情,大家分散开来,尽心尽力开始寻找,只是百年野山参毕竟十分稀有,众人找了一天一夜,也不过找到几株十多年的野山参,达不到百年的要求。
叶初然想着老头子的话,山势越高百年野山参越有可能找到,她沿着山石往上努力攀爬,越爬越高,渐渐与众人失散。
不知道是迷路还是抄了近路,等到叶初然发现她走到一处平缓的地方,已经到了台山后山的山脚下,不远处正是一处官道。
叶初然擦去额头的汗,心中暗暗腹诽,自己的锦鲤属性是不是诅咒谢多寿全部用完了,这会子不但没有带自己找到野山参,还莫名其妙费劲力气走到山底官道。
想到谢临安生死未卜,她心里难过,正想通过官道从旁边再爬上山,听到不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一辆青稠面的马车从她面前驶过,刚过了几米远,马车上啪嗒掉落个包裹,不偏不倚掉在叶初然前面。
她向来热心,捡起来高喊一声,“前面的那辆马车,你的包裹掉了。”
车夫听到她的喊声,吁的一声停下马车,身型利落跳下来,叶初然拿着包裹向前几步,递给车夫,那是一个身材修长剑眉星目的少年。
少年见那个包裹,瞪大眼睛,连声感谢,“多谢姑娘,这个包裹很重要。”
车里传来如敲金碎玉般低沉好听的声音,“阿南,送她十两银子谢礼。”
大手笔啊,叶初然摆摆手,“我不要,拾金不昧才是。”
她转身正要走,不经意一撇,那少年将手中包裹放在旁边,正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看来是想拿银子。
那个包裹半散开,里面露出一个老山参,上面六品叶,和老大夫描述的一模一样。
叶初然激动地手都在发抖,一个饿虎扑食冲上去紧紧抱住那个包裹,动作之快之凶猛,看得阿南一愣,不自觉退后一步,差点拔出腰间的软剑,这是遇到女匪了吧。
眼见那个小姑娘双手颤抖,“这……这是百年野山参?”
阿南又是吓了一跳,难道这个小姑娘是山参的姊妹?也是山中的精怪,难怪长得这么美。
“是我家公子在应天府偶然才买到的百年野山参。”阿南望着小姑娘俏丽明媚的脸,不自觉应答着。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叶初然几乎要哭了,“公子,求您卖给我,我有急用。”
阿南瞪大眼睛,“这山参要五百两银子。”她一个小姑娘,肯定没有这么多银子。
五百两银子?她只有二百两,叶初然紧紧盯住那株山参,“我只有二百两银子,剩下的算我借您的,我会还的。”
马车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姑娘,我向来不借银子的,回去吧。”
叶初然心如刀绞,想着生死未卜的谢临安,无论如何她不会让他死去,她虽说一直告诉自己和这个少年不过是同命相怜,其实心里对这个少年的眷顾远比她想象的要多许多。
她咬了咬牙,“如果您不嫌弃,我可以和您签契约,卖给您做丫鬟,十年二十年都可以,我勤快会做家务,我厨艺很好,我还会养蚕种地捕鱼捞虾,我都可以做,只要您把野山参卖给我。”
车里的公子似乎有些动容,“姑娘,你需要这个百年山参究竟做什么?”
叶初然哽咽道,“我要去救人,是我的前小叔。”
“前小叔?值得你这般去救他?”那个公子哭笑不得的问道。
叶初然呜咽一声,“你不认识他,他是最厉害最好的人,他什么都懂,惊才绝艳才华横溢,是应天府最年轻的解元。”
车里的公子沉默片刻,“他叫什么名字?”“谢临安。”
阿南一声惊呼,那位公子清咳一声,示意他不许说话。
“这样吧,姑娘,我和你一起去救他,既然我要买下你做丫鬟,那就送佛送到西,我也是一名大夫。”那名公子声音柔和起来。
叶初然惊喜万分,这算不算遇到大佛,她立刻点头如捣蒜,爬到马车的右侧,坐在阿南旁边,引着马车往坎山村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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