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在平时, 席和光根本理都不会理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一下。
他跟这个人完全不熟。钟云扬要打赌, 凭什么拿他当赌注,也不问问他同不同意,就来擅自做决定。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 席和光确实需要找机会支开席同尘一小会儿。
对方实在跟他跟得太紧,几乎是视线片刻不离身。席和光有些事情, 并不想让对方知道,也不太确定在这件事上,席同尘是否值得信任。
因此当钟云扬看向席同尘,要跟对方下赌注的时候, 席和光没有说话, 而是像旁边的每一个旁观者那样站在旁边看着。
只是他的神色间还是隐晦地流露出了一点暗示。
少年人眉眼弯弯地笑着看向他。对方并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中的光芒更亮了一点,似乎在好奇, 在期待。
主人好像很想看他应下这份赌注。
席同尘心想。他和席和光确实分别太久了, 从前他是主人最得力的刀, 那如今就让他来证明自己仍然可以成为主人最优秀的刀。
即便是曾经陪伴过主人一百年的龙雀,也不会比得上自己了。
席同尘恋恋不舍地从席和光的脸上收回目光,这才看向钟云扬, 温柔多情的眉目瞬间一凛, 道:“好。”
这会儿正逢午时, 正是快要吃饭休息的时候,雾隐宗的擂台已经封上,下午才会再度开启。因此两人约定下午擂台一开, 就到擂台处进行比试。
那拿着花名册的师兄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阻止,反倒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他先将除这四人外剩下的弟子们分配好住宿的房间,最后剩下两个房间,准备到时候根据比试的结果再进行登记。
围观的弟子们看够了热闹,分配好自己的住宿后,大部分人就往距离院落好一段路程的膳食堂走去了。
一般修者的修为达到凝神境以上后,就可以进行辟谷。这次通过雾隐宗试炼的人大多还在心动期徘徊,饮食还是少不了的。
而膳食堂,不仅仅是一个吃饭的地方,同时还是一个信息交换的地方。
由于男女修的分开住宿,席同尘和钟云扬两人的擂台对战还有没传开,只有男修这边。但是等到中午膳食堂吃饭的时候,女修那边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卫里和沈怡一边扒拉着碗里的灵食,一边听着一旁月原柳氏那一桌叽叽喳喳的讨论。在听了好一会儿之后,她们的心中对于这件事大概有了数。
卫里看向对面明显食不知味,心不在焉的白御风,嘲讽道:“怎么,当初桃花树下发的誓,你现在全都忘了?我可怎么也没想到,你白御风也会有让自己看中的人被别人争抢的一天。”
白御风下箸的手一顿。这一句话着实戳中了他的痛处,他有些头疼道:“卫里,揭人伤疤可不好。”
卫里心中稀奇,没想到这向来死要面子的人居然也会承认自己的无能。她一挑眉,和沈怡对视了一眼。
沈怡细声细气地出声:“怎么,是碰见什么难题了吗?”
白御风已入凝神境,正在逐渐辟谷,因此并没有吃多少饭。他干脆直接放下筷子道:“铜雀身边的那个人,我赢不过。”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赢不了,白御风才没有去尝试。不然只怕自己在铜雀心目中的形象更要大打折扣。
卫里和沈怡都觉得有些稀奇。
这白御风平日里虚荣得很,还很好面子。就算打不赢,对方也只会扇扇折扇,务必在人前做到气势不能输。这么多年了,对方从来没在他们面前示弱过,怎么今日倒认输得这么快?
白御风却并没有心思去管面前两人怎么想。
他之前虚荣不假,那是因为他欣赏和喜欢每个美人。所以不管面对的是谁,他都要时刻做出一副翩翩公子,运筹帷幄的状态来。
但是现在白御风一心扑在席和光身上,其他人根本就不在意了。因此在他看来,在除了席和光以外的人面前形象崩塌也没什么了。
他现在全副精力都放在等一会儿的擂台比试上。
白御风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次的比试,自己希望谁赢。要是钟云扬赢了,以钟家在北境的势力,还有钟云扬霸道的性格,只怕他在雾隐宗这段时间内,想要接近铜雀是很难了。
而如果席同尘赢了,对方就仍然会无条件听从铜雀的意思。铜雀对自己并不算排斥,他就还可以有机会。
但是这样一来,就更证明了席同尘一直守护在铜雀身边是对的,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肯定要更牢固一些,白御风要想插...进去,只会更加艰难。
白御风想到这里,就有种自己实力不济的无力感。
席和光没有去膳食堂。
他早已辟谷,也没什么心思去膳食堂装装样子,因此早早就进了分配给自己的屋子,坐在其中一张床上打坐修行。
心脏附近的经脉在他这一个多月来的温养下好歹是重新接上了,只是损伤严重,不能大动。他这段时间以来,每天睡觉的时候,都是撑着床小心翼翼躺下的。
因此席和光现在是抓紧一切时间打坐修行,吸纳天地灵炁,温养心脏附近的经脉,争取让这些受损的经脉早日和身体其他各处一样完好无损。
席同尘就在一旁守着他打坐修行。
直到屋外吃完午饭的弟子们都回到住处,窗外开始渐渐吵起来,席和光才睁开眼睛。
午饭时间结束,也就意味着擂台比试的将近。
少年人一双黑亮的眼睛里映着两个小小的席同尘,他淡色的嘴唇勾起,清越悦耳的声音落入对方的耳朵里:“等会儿好好打,不过还是要稍微遮掩一下,别让别人发现你真正的实力。”
钟云扬那小子的修为自己一眼就能看透了,不过是个凝神境的巅峰,就敢如此猖狂。他那点修为,不说跟席同尘,就是跟现在的自己比试,也是毫无胜算的。
席同尘的修为,自己现在察觉不出来,那就肯定在灵寂境以上,说不定跟龙雀一样比原先的自己修为还要高一些。
但不管怎么样,自己的刀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他虽然在雾隐宗待不了很久,这期间也并不想太引人瞩目。
席同尘自然点头道:“是,主人。”
两人说完就一起出了门,去往擂台的方向。
擂台前已经围了很多人,其中有很多生面孔。
新一批的弟子一来就要擂台决战,当初负责分配住宿的师兄早就将这件事传开了。因此现在围观的人中,不仅仅有同一批的同门,还有不少没有任务的师兄师姐跑来凑了热闹。
当席和光和席同尘两人到擂台前的时候,几乎满场的人都转过头来看他们。
两人的相貌都十分出色。
尤其是那位白发的少年人,他面色苍白,三千白发垂下,唯有一双眼睛流光溢彩,勾魂摄魄。
同一批的弟子们都已经见惯了席和光的美貌,现在只是心神震了一震。而凑热闹跑过来的那些师兄师姐们则是终于明白了今年的新弟子为什么这么冲动了!
换作是他们,可能也会忍不住想要抢夺这少年人的注意力!
席和光走到人群的外围就停下,手上在席同尘的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说完,他就将披风上的兜帽带起来,一下就遮住了这张脸的大部分,只留一个带着点尖的苍白的下巴。
周遭炽...热的目光一下就黯淡了不少。
席同尘低眉顺眼地点头,就握着腰间的刀柄往擂台上去了。
钟云扬早就等候在擂台之上。
一旁主持比试的人眼见双方已经到位,连忙示意开始。
席同尘刚刚拱手作揖,神识就察觉到对方已经攻了过来。
他脚下一转,以最小的幅度侧身躲过了迎面而来的攻击。带着护手的手十指一翻,即刻长刀出鞘,雪亮的刀身如同一条银蛇吐信,直往前逼近。
席和光站在一旁的大树下,漫不经心地看着擂台之上的比试。
一只手忽然在自己面前一扬,周遭的空气顿时如同水波似的荡漾了一下。
“时隔这么久,没想到居然还能看见你的这把刀。”
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然而因为静音术,周围的人完全听不见,全副注意力都在擂台上的你来我往间。
席和光笑道:“我也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师兄竟然已经当上了雾隐宗的宗主。”
钟泽带着帷帽,黑纱将他的面容遮掩得影影绰绰。此刻前面人的视线都被擂台上的两个人吸引住了,根本没有人往后看,也根本不会想到常年神龙不见摆尾的雾隐宗宗主竟然就站在他们的身后。
钟泽哼道:“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师兄。”
他说着,袖子似是不经意间甩了一甩,袖口的方向正好对着席和光。
席和光手腕一翻,就握住了对方甩过来的小瓶子。他眼风一扫而过,将这小瓶子纳入袖中,笑道:“多谢师兄,还是师兄疼我。”
钟泽哼了一声,眼风往席同尘的身上扫了一下,道:“少卖乖,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小子平日里怎么伺候你的。”
席和光笑而不语。
钟泽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现在来我这里是为了避难吗?”
席和光叹道:“是啊,族中重器背叛了我,族里暗处还有好几双贪婪的眼睛看着我呢。”
他说到这里,笑起来:“我举步维艰,无处可去,只有千里迢迢跑到北境来,不知道师兄这里能不能借我躲避一下?”
钟泽当然知道这不是真话。
又或者说,对方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但是组合起来的意思却是假的。
对方的确遭到背叛,的确族中生变,的确无处可去。但是钟泽感觉,席和光到雾隐宗来,绝对不是为了躲避。
但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他这师弟不愿意说,他也问不出什么来。
最后钟泽只能道:“最近魔域有暴动,你应该感觉到了吧?我这里也不是绝对安全,你自己小心。”
席和光当然感觉到了。
他在出走席氏之前和白天曜打过照面,两人私下里交流过信息,很明确地知道现在南淮和蓬莱都有魔物出没,一看就是极北之地要出大事。
况且就算他没有感觉到,脑内那个半死不活的系统也会在关键时刻催他守卫这个世界的。
席和光这次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只是他不能言明。
就像钟泽说的,雾隐宗也不是绝对的安全。
席和光握紧了手中的小瓶子,点点头作为回应,便不准备多说了。
他正准备抬头去看擂台之上的打斗,就忽然听见擂台上的主持之人高声道:“席同尘胜出!”
这么快就打完了?
席和光惊诧之余,就看见席同尘望过来的,隐忍着愤怒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席同尘:你在绿我,我已经掌握了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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