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内找到了弟弟和弟弟的小跟班, 江婺差点要喜极而泣。
她现在穿不回去了啊,举目无亲, 能遇到一个熟人是多么幸运的事情,以后就要和他们相依为命了!
江婺坐在马上还是有点战战兢兢的, 想跳下去跟庄常说话, 却发现被无殃抱紧了。抬头一看, 他薄唇微抿, 低头看着她, 漆黑的眼珠子里透出几分不高兴来。
江婺不明所以,拍了拍他的手, 皱眉道:“好了无殃,不要搂搂抱抱的, 快放我下去, 这马这么高, 好吓人,一不小心摔下去怎么办?”
少年却不松开, 反倒收拢了手臂, 下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 保证似的,低声道:“别怕, 江婺, 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江婺还是觉得有点别扭的, 无殃怎么好像粘人了呢?她轻轻推他的手, 一边摇头小声说:“那也不要这样, 有别人看着呢……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啊。”
他冷下了脸,眼神轻轻一瞥“外人”古安,后者背脊一凉,麻溜地低头,收回了窥探八卦的目光。
他这才垂眸看着她,低沉清冷的声线带着微微的蛊惑似的,道:“不怕,没人敢说闲话。”
少年旁若无人的举动,仿佛在宣示主权。
庄常立在马旁,听着他们低声而亲昵的话语,垂首沉默不语,只是身形看着有些寂寥。
被告诫的古安现在虽然眼观鼻鼻观心,不过内心还是蠢蠢欲动,简直挠心抓肺的好奇。
江婺听了无殃的话,还是觉得怪怪的,但具体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最后只能说:“要不,咱们也不要呆在这里晒太阳了,好热,我们回去说话吧——对了你的院子!”
江婺这才想起自己不能再穿回去的罪魁祸首,急得一叠声地问:“你的院子怎么起火的?谁放的火?有没有查出来?你们当时都去了哪里啊,都没事吧?现在你又住在哪里?”
想起此事,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黑眸里冷芒吓人,仿佛酝酿起疯狂的情绪,抱着她的手臂也越发收紧了,发狠似的将她箍在怀里。
江婺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的感觉,一瞬间差点要被他勒断了腰,难受地皱紧了眉头,忍不住捶了他一拳,“你快松手,我难受!”
他才微微松了松,轻轻呼出一口气,在她耳边说的话,有些后怕又有些委屈似的,尾音都带了一丝颤抖,“江婺,我以为失去你了……”
江婺一怔,终于知道自己在火光中消失,最终还是给他带来了很大的痛苦,一时心下酸酸涩涩的,觉得心肠都软了,也不怪他这样抱紧她了,伸出手抚了抚他的后背,哄道:“没事,我没事呢,不是回来了吗。”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仍是紧紧地抱着她,显然还是在后怕着。
江婺还是觉得有点闷,忙转移了话题,“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啊,带姐姐回去看看啊。”
他闻言,身体突地一僵,半晌才缓缓平复了情绪,斟酌着道:“我如今住在别的地方了,暂时……不带你回去了。”
江婺闻言有点失望,又有点生气,自己千里迢迢来找他,他都不愿意带自己去他新家呢,果然不把自己当姐姐啊!
无殃看她失望,他面上看去似无异色,却敛眸抿唇,内心却几乎疯狂,天知道他多想现在就带她回去——可是不行。
许多人暗地里都说他眉眼锋锐,心肠冷硬,没有半分柔和,他大多数时候是的。唯独于她面前,他内心是这样期待、忐忑、小心翼翼。
他想,这样仓促时候,他要怎么向她坦诚自己的身份呢,她听了之后会有何反应,会认为他贪恋权势、六亲不认吗,又否像别人那样畏惧他、疏远他?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难受地透不过气来。
不,不要现在说,不可操之过急,要循序渐进,免得吓到她,把她吓跑了。
他才刚刚寻到她的。
但又正是因为寻来不易,才一刻不想放开,只想将她牢牢锁在怀里,将她与他融为一体……该如何是好?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继续瞒着她,带她回修缮好的西宫,过着以前那样的日子?不,他坚定地摇头。
他不想要那样了,他也不满足那样了。他希望她再次踏进皇宫的时候,她是不再是一个“姐姐”,也不再是他的“先生”,更不是他的保护者,他已经足够强大,他不再需要了。
他仍然感激她,可他却期待更亲密的关系——她不再将她当做弟弟,而是当做一个成年男子。
他希望她再次踏入皇宫的时候,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并且是穿着凤冠霞帔,心甘情愿去做他的皇后,去与他生儿育女,与他长相厮守的……
内里心思百转千回,最后他只温声对他说:“江婺先去别的地方,稍等几日,等我忙过这一阵,我便来找你,可好?”
江婺还能怎么办,失望归失望,气归气,她还是把他当弟弟的,何况如今举目无亲的。
既然人都找到了,她就不急了,她不信无殃真的嫌弃她不让她去他家,可能是真的不太方便?算了,广常那里总能打听一二的嘛。心里这么想着,她也就点了点头。
少年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失落还是轻松,他敛眸思索一阵,最后调转马头,去了古安的府邸,要把江婺安置在古家宅院。
对此,古安起先有点茫然。
为何要去他家?当然不是说不欢迎,只是这女子明明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不带回宫,反倒放在臣子家里?
咳咳,瞧瞧这光天化日之下,都直接抱怀里了,这女子闺誉恐怕不保……咳咳,说不定早已跟皇上私相授受,有肌肤之亲,不然为何皇上一直惦记着人家不娶妻……哎呀不管到底他们何时认识、何时生情也不太重要了,但这女子是皇上心之所系,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那皇上为何不直接上门提亲,大婚立后?如今满朝文武都盯着空虚的后宫,想将各家闺女送进去呢!这一日不立后,一日有得烦。如今人已找到,一举解决问题多好哇!
就算皇上还有别的顾虑,暂时不大婚,那这女子难道不该是送回家吗?她跟他又不熟,干嘛送到他家,万一传出什么不好的,那他脑袋还要不要了?
再说了,非要安置这个女子,难道庄常不是更好的人选吗?庄常跟人家明显认识的,而且庄常貌似知道这女子的底细……
后来古安脑筋一转,却是兴奋起来。
放在这里也好,他也许可以旁敲侧击,打听打听这神秘女子是何身份,与皇上到底是何等关系,竟能劳动皇上这样惦记,嘿嘿!
……不过想是那么想,两人一走,他就枯了。
就这样把人放到他家,他啥都不知道,有点不知道怎么招待啊!
皇上与庄常走了之后,古安跟这女子大眼瞪小眼的,简直头秃。
江婺也觉得有点尴尬,不过看到他更纠结的样子,反倒放松了一点,先开口道:“你好,我叫江婺。”
古安有点受宠若惊,赶紧躬身答道:“您好,我叫古安。”
江婺有点奇怪:“……”为什么用敬语?以前广常也是这样。
她微微一笑,“你叫我名字就好了。他们执意要把我安置在你这边,太打扰了。”
古安吓得连忙摇头,“不不不,您别说这话这话,不打扰,一点都不打扰,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江婺:“呃……”为什么这么夸张啊。
如此尬聊,她聊不下去了。
古安也意识到她有点无所适从,挠了挠头,只好努力地找了话说,“西跨院已经派人打扫了,您只管按照皇……咳前两位的吩咐,以我娘远方侄女的身份安心住下就好了。有什么要的,也只管说,但求您住得舒心。”
“您太客气了,打扰了。”江婺点点头,也用上了敬语,可把古安吓得脸色一白。
“不不不,您叫我古安就好了!”他差点把头摇掉,腰弯得更低了。
江婺有点无奈,“那你也叫我名字就好了,你这么客气,我总觉得我也该客气一下。”
古安那个汗啊,您可是皇上的人,说不定将来母仪天下,我能不客气吗??
他心里又暗暗嘀咕,这姑娘说话好直,完全不扭捏,咋跟他平时见过的完全不一样呢!
他怕多说多错,赶紧地告退了,“您先坐坐,我娘马上派人来找您的。没有别的吩咐的话,我先告退了。”
江婺原本还想跟他说不要用“吩咐”这个词,太重了,可是听完这话,她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似的,终于想起一件被她忘了许久的事情——她把石桃忘了!
石桃现在不会满大街地找她吧……那是个实诚孩子啊!
想想石桃总是认真而严肃地皱着的眉头,江婺顿时觉得十分羞愧,赶紧对古安说:“那个,确实有件事情需要您帮忙……”
石桃确实快急死了!
天知道眼睁睁看着江婺从酒楼摔下去的时候,她险些吓破了胆!好在有人相救,有惊无险,只是那人救了江婺就把人带跑了!
石桃急得目眦欲裂,要冲下来追人,还没冲出去呢,就被一群官兵团团围住,连带着里边看热闹打架的一起,全部关到了牢里……
等古安把她领回古家宅院,一看到江婺,一向刚强粗硬的边关女子,抱着江婺的腿差点委屈得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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