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在地球上时,就属于一看就单身的自闭社交状况,朋友圈里只有那么固定的几个朋友,除了游戏和读书,简直清心寡欲到了一定的地步。
他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热。
全身都热,脑子里烧得滚烫。他单手执剑撑在地面上,雪剑上的温度是唯一冰凉的,连空气吸进肺腑里都在翻沸升温。
江应鹤要不是个早早独立的男人,这时候都要难受哭了。
他死死地压着这个劲儿,觉得那股淫.靡的味道缠绕不绝,到现在还没有离开身边,血腥气和他道体上的冷香混合在一起,有一种冰寒又靡艳的特别气息。
七日合欢是合欢宗的独门之物,而且是等级最高的此类药物,再由同为洞虚境的魔修用幻情之术引动,就算江应鹤再清心寡欲、意志力再坚强,也有些无法抵御。
他混沌的神智时而回笼,时而又放远。忘尘剑的剑坠儿轻轻地抚过他手背,末尾的细穗儿勾得肌肤微痒。
江应鹤运功抵抗,在和体内消磨意志的药物做着拉锯战。他眼睫慢慢濡.湿了,这时候真有点儿撑不住了。
就在这一刻,一个熟悉的怀抱拥住了他,把他带进了正常的温度范围内。
李还寒抱住了他。
大徒弟的身上总有刀兵凛冽之气,可在拥抱他时,却只剩下秘不示人的柔和。
江应鹤认出是他,对自家徒弟的人品和性格都很放心,再加上还寒都已经都喜欢的人了,就更不可能……
他思绪一断,猛地记起大徒弟似乎……是个弯的!
这样不太好吧,孤男寡男……江应鹤刚想后缩,就被对方扣住了手指,一股甘如清泉的灵力反哺了回来,支撑住他体内的僵局。
江应鹤心里顿时一松——人家再弯也不是谁都能看上的!更何况我可是他的师尊!
看看这尊师重道的觉悟,不愧是沐浴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浇灌成长的仙道未来!
江应鹤立刻涌起了一股奇妙的自信,匆匆地反握住还寒的手,抵在他怀里低问道:“他们两个呢?结界如何?萧玄渝的残缺元神逃窜出去了……”
“那个魔修死了。”
江应鹤怔了一下:“……你有没有受伤?”
能说出这种话,自家徒弟一定跟他交过手了,就算萧玄渝仅剩半个元神,也是跟还寒隔着两个境界的洞虚境魔君,怎么可能不受伤?
江应鹤见他没有回答,正想追问时,忽地听到大徒弟微哑的声线。
“师尊,”李还寒像是强行忍耐着什么,低头在他脖颈边吸了口气,克制地道,“自身难保的时候,不要提别人。”
江应鹤有他灵力支持,比方才的状况好了许多。被李还寒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处境尴尬,困境犹在。
七日合欢的药效只能慢慢消磨,他集中注意力,闭目对抗着体内的异动。
江应鹤闭上眼后,李还寒才敢移过目光,真正地看一看他。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对于李还寒来说,比起机会,更像是一种煎熬。
师尊心里尚且没有意识到他的感情,时机也并不成熟,但却是这么一个时间段,让没有人见过的、催开的梅花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抬起手,手指慢慢地靠近过去,穿过师尊墨色的长发,想要触碰他脸颊时,却又停顿住。
李还寒怔怔地看着他。
没有想到“软弱”这个词,有朝一日也能用在自己身上。
他自嘲地扬了下唇,注视着江应鹤脸颊上溅上的血迹,指尖触上他脸侧,轻轻地擦去血痕。
师尊的眼睫还是湿润的,眼尾一片通红,似乎之前被逼出过眼泪。
李还寒自知不是正人君子,他的觊觎、贪慕、占.有.欲,像是活生生地刻在骨髓里一样,随着时日地增长愈发蔓延。
可他的珍视和小心也在与日俱增。
江应鹤听到对面深深的吸气声。
他分出一缕神思,问道:“怎么了?”
话音未落,身后原本无人的地方骤然多出一道脚步,另一重灵力从后方导入,是秦钧的。
“是秦师弟过来。”李还寒道。
江应鹤先是“嗯”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骤然抬眼道:“那结界?”
“结界颤动时,长夜师弟将通讯令牌激活了。”秦钧道。
“……这样也好。”
江应鹤松了口气,只是觉得此举有些惊动宗门。既然萧玄渝已死,那么即便有些残余的魔气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了,蓬莱派同门到此,正可以帮助善后。
他坐在两人中央,看不到秦钧和李还寒对视时的暗流涌动,在师尊看不到的地方,这两人彼此敌意大盛的交换了一个视线。
秦钧撤回目光,感觉到江应鹤身上不同寻常的温度。
那种冷淡无比的幽香像是在这一刹有了热意。
秦钧在他的背后输送灵力,手掌隔着雪白衣衫抵在他的脊背间。
他上次抱师尊时,就能感觉到对方的腰很窄,有一种肌理匀称的瘦削感。这回从脊背向两侧稍移动一分,就更能体察到触手的轻盈。
好轻啊,似乎比鬼域深处摆渡的魂灵还要轻。秦钧低眸盯了一会儿,那只骨手抬起,将师尊掩住后颈的发丝拨弄规整,像是有点闲不住似的,又去挑开他耳后垂落的发丝。
冰凉的手指骨被挡开了,灰眸与一双血红颜色相对。
秦钧望着李还寒近似威胁的目光,散漫不羁地勾了下唇,开口道:“师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他明知故问,当着李还寒的面,从右后方靠近,温热的气息扫过江应鹤的脖颈。
“要是还不舒服的话,”秦钧顿了一下,慢慢地问道,“弟子虽然境界不稳,但已到元神期,可以帮助师尊……”
他的话语没能说完。
因为姗姗来迟的长夜,浑身散发着疑似绿茶的清香,再次扑过来,一边喊了句“师尊!”,一边蹭到了江应鹤的身边——
随后这只妖就被李还寒拎出去了,他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小师弟修为不足,在旁边看着就好。”
长夜呆了一下,争取道:“我的境界已经……”
“有师兄承担。”秦钧“善意”地微笑,“怎么会让你受、苦、呢?”
他们三人虽然彼此不对付,但在江应鹤面前,总是要收敛许多。长夜死死压抑住探爪子打架的冲动,难得老实地压制脾气,从旁看着两人输灵力。
七日合欢的药效与他的冰寒道体来回拉锯,在有两个弟子输送灵力的支持下,江应鹤终于花费了好一笔力气,才将这股难受的劲儿压下去。
他发根濡湿,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刚想站起身,就感觉被药劲儿抽空的道体一阵虚弱,一股腿软的感觉猛地涌了上来。
江应鹤眼前一黑,不知道到底栽进了哪个徒弟的怀里,与此同时,因为幻境施术者已死,这个结界内的幻境无法维持,也在此刻骤然消失。
他艰难地从徒弟怀里爬起来,借着月光和怀抱的缝隙,看到了颜师姐带着她座下的几个亲传弟子站在对面。
江应鹤满脸茫然。
颜采薇呆若木鸡。
江应鹤:“师姐……”
一身紫衣的颜采薇沉默了一瞬,开口应了一声,然后纠结了半晌,道:“江师弟,你这个……”
她犹豫片刻,小心地问:“会不会太刺.激了?”
江应鹤:“……什么?”
颜采薇老脸一红:“那个,师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她顿了顿,咽了咽口水,道:“就是,青楼风月之地,还不避着别人……不太好吧?”
江应鹤:“……”
一身黑衣的血眸男人抱剑而立,原本只是无甚表情地旁观,看到长夜扑进江应鹤怀里时,才血眸一暗,走到了江应鹤身畔。
江应鹤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气。像这种外冷内热、正直温柔的道门剑修,无论是圈做炉鼎还是“吃掉”,的确都充满了诱惑力。
秦钧是个浑身鬼气的恶灵,这个总是撒娇的小师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道都在惦记着他什么——师尊说只有自己唯一一个,却还招来这么多底细不知的邪修……
李还寒盯着江应鹤安抚长夜的那只手,素来冷酷无波的神经像是在被火焰灼烧着,觉得这个“师弟”非常碍眼。
“我也很想好好地教导师弟。”李还寒抬起眼,“师尊?”
江应鹤让自家小徒弟粘了这么久,自然知道还是让他早早学会独立更好,如今听了他们两人的话,即便看着长夜满脸委屈,也还是很拎得清轻重。
“听话。”他揉了揉少年的发顶,“以你的年纪,也不能太依赖我了。”
长夜眨了眨眼,环着江应鹤的腰想要最后挣扎一下,目光却顺着地面落到那只妖兽的身上,再偏头看了一眼秦钧。
灰发男人舔了舔唇,看着江应鹤的目光总是有那么一点儿饥饿的味道,比面冷杀心重的李还寒还要更让长夜觉得厌恶一些。
等到埋在怀里的小少年不情不愿地答应一声,江应鹤才转而抬起头,用神识向清净崖之下扫了一眼,果然感觉到许多弟子因那声妖兽嘶吼而聚拢过来,遥望着此处议论纷纷。
“钧儿……”
“弟子明白。”秦钧随意地道,“这就把这只妖族带走看咱们蓬莱的山门。”
他看向江应鹤的双眸,目光与那双墨色明亮的眼眸对视了一瞬,他原本随口而出的语气都轻了一刹那。
“……不杀。”他想了想,补充,“听师尊的。”
————
那只被秦钧逮回蓬莱的妖兽,虽然保住了一命,但也跟周掌门签下了为蓬莱派守护山门的契约,化为蓬莱正殿之外的一座巨妖石雕,无知无觉般沉酣在这里。
但只要有他人进入蓬莱,妖兽就要遵循自己的契约,倾尽全力守护蓬莱的弟子们,为期三百年。
三百年时光,足以让那些年少英才中途陨落、足以让人间王朝变迁、物是人非,但对于妖族来说,区区三百年,就仿佛弹指一瞬。
也是因为这个巨妖石雕的原因,蓬莱弟子们对秦师兄的印象越来越走偏了,秦师兄看上去稳妥利落、行事果决,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让人不敢靠近的气息,恐怖程度比那些折损在斩运剑下的恶妖凶兽更甚之。
蓬莱派私下传言,秦师兄不笑时害怕,笑时更让人害怕。
至于最后入门的长夜小师弟,目前蓬莱弟子们倒是还没怎么见过这一位,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昼夜更替,冷夜月明。
钧儿放在仙府中的夜明珠嵌在壁中,还不动声色地将原本的灯台收走了。江应鹤出关之后,发现居所中的很多微妙细节之处都被钧儿暗中更改过。
修行有成的修士,往往可以免去睡眠,可用闭目养神代替,不过会让人感觉到疲惫。但江应鹤至今还保留着睡眠的习惯,作息是标准的晚九早六——穿越过来失去手机后,他从没有休息地这么早过。
清净崖向来很安静,守在外面的鹤灵已经入睡,墙壁上镶嵌的明珠泛出幽然的光华。
但这种长久不变的静谧却被另一个人的气息打破了。
江应鹤只外放了一点神识,因而感觉到对方这些混乱的呼吸时,抬眼便见到床榻边蜷成一团的身影。
长夜墨发乌黑,面具遮住了一半脸颊,额头上的护体灵印泛着淡淡的光。他形状优美的双眼低垂了下来,抱着膝盖,丹唇上咬出了血印。
像一头受伤的幼兽,总是会在难过时跑到他最信任的人身边。
江应鹤的倦意顿时一扫而空,他探过手,撩起长夜乌黑的发丝,低声道:“怎么了?”
他的呼吸很混乱,像是忍着疼痛,身体也冰冷,即便是江应鹤本就不高的体温触碰,也能从对方的额头上感觉到寒冰的气息。
长夜抬眸看向他,像是隐忍了很久,泪光才在月色下闪了一闪,慢慢地爬进了江应鹤的怀里。
“师尊,”他低低地道,“我好冷啊,只要一运功,就好像浑身都被冻住了。”
这是冰封的后遗症,脆弱程度跟钧儿的万鬼侵神相差仿佛。江应鹤心里一紧,即便一直觉得事在人为,在此刻也有一种天意作弄的垂怜感叹。
小徒弟会撒娇、会喊疼,另外那两个却常常闭口不谈,独自扛下来……江应鹤叹了口气,握住了长夜的手心,将自己的灵力导入进去。
他是洞虚境的仙君,连接经脉、温养身躯这一类的事情,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小事,但对于他们来说,以后要承受的事情比现在还要艰难。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