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二郎和郗三郎正欣喜于哄骗到谢知, 却不知谢知心里做着如此凶残的盘算。郗三郎出了客厅便难掩兴奋的对郗二郎道:“二兄, 我们可以给小七好好调养身体了。”本来他都担心小七会夭折,这样他们就太对不起死去的大兄。
郗二郎微微颔首, 小七是他们大兄的孩子,不是他跟三郎的孩子, 也正因如此, 他跟三郎格外关注小七, 他们情愿是自己孩子生病,也不愿小七郎生病,小七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怎么跟大兄交代?
谢知看不上郗家, 却不会耽搁孩子病情, 在同郗二郎、郗三郎虚与委蛇时她就已经派人去给孩子们看病了。说来这些孩子得的也不是什么大病, 无非就是一路舟车劳顿导致感冒发烧而已。可这在古代已是大病, 因为发烧而夭折的孩子太多了。
不说郗二郎、郗三郎, 就是谢知派去伺候孩子们的侍女们都如临大敌, 加倍精心的伺候着虚弱的孩子们。这些年受了谢知的影响, 下人们对孩子的态度也在转变,从最初的不上心转变成现在的重视,用谢知的话来说, 孩子才是未来的希望, 如果连孩子都不重视, 那还有什么希望?
秦府的态度, 给了郗二郎、郗三郎错误的信号, 以为谢知很重视他们,不然他们为何如此精心照顾郗家孩子?而谢知也有意给他们这么一个暗示,她想要知道他们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郗二郎、郗三郎都是没太大城府的人,或者说他们在来魏国之前都属于本性不坏但没太大本事,连纨绔弟子都称不上的普通世家子,两人唯一的优点大约就是老实,所以会才被父亲委以重任,带着这么多孩子来投奔南朝的谢家。谢知派去伺候郗家兄弟的丫鬟,也不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暗卫,就是普通机灵点的小丫鬟,她没想郗家兄弟的口风那么不严谨,不过两三天就被丫鬟打听到来龙去脉。
郗家的确在梁国摊上大事了。郗夫人再嫁皇后弟弟王畅,梁帝对郗家还算信任。奈何郗家后辈不争气,自郗夫人的外祖父因体弱多病致仕以后,郗家就没得重用过。好容易通过郗夫人的关系,让郗大郎在军中谋了一个职位,结果郗大郎不到三年,就因贪墨军中物资被梁帝砍头。
谢知的舅公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会让次子、三子带着部分孙子潜入魏国,想要给郗家留一条后路。谢家在魏国混得那么好,谢简和陈留并无子嗣,两人的儿子都是他们郗家女儿肚子里出来的,郗舅公不认为谢灏、谢洵和谢兰因会绝情到底,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当年许多人早已作古。
谢知无语的听着丫鬟打听来的消息,祖父和郗夫人早已各自成亲生子,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结束婚姻关系后还有什么情分?就算是现代,分手的夫妻不说全是仇人,也大部分形同陌路。
更别说郗夫人和谢简或许是和平分手,可郗家跟她阿叔、阿娘之间都可以算仇恨了,他们哪来的自信,认为谢家一定会帮他们?就凭着郗夫人生了阿娘、阿耶他们?谢知相信就是郗夫人自己都不会有这种无知的底气。
退一万步讲,就算谢家在魏国独木难支,没有跟皇家和秦家联姻,他们也不算选择完全没有任何投资价值的郗家。郗二郎、郗三郎那资质,投资他们只会亏本。而他们带来的孩子还太小,根本帮不上忙,与其培养这些孩子,她还不如多花心思在自己的慈幼院上。
“没想梁帝对郗家倒是仁慈。”谢知讥讽道,魏国对梁国步步紧逼,这种关键时刻还有人想要贪墨军资,要换在魏国,拓跋曜早夷了那人三族,梁帝却轻拿轻放,只杀了郗大郎一人。显然他现在对朝政掌控力度已经不够,谢知轻轻一笑,拓跋曜这次应该会心想事成吧。
很多人对着谢知称呼梁帝为伪帝,这是照顾她的心情,可谢知觉得她那位叔祖皇位坐了二十多年,不说现在皇位稳不稳,至少之前都是真正的梁帝,哪来什么伪的?是故她一直称呼他是梁帝。当然他也仅仅是梁帝而已,谢知缓缓转动着手串,真正的中原霸主会是她的阿生。
“利欲熏心。”赫连凤容对郗家的行为下个精准的注解。
“上苍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灭亡。”谢知了解郗家发生的事后,不感兴趣的将所有注意力放在高句丽身上,这才是她最关注的事。
此刻的高句丽王宫正处在前所未有的低气压中,高句丽王已经快有两个月没入后宫,整日整夜的待在御书房同臣子议事。这段日子高句丽境内各地烽烟四起,几乎每天都有人造反的消息传来。高句丽王上位迄今还没遇到过这种事,急的满口生疮,一脸憔悴。
按说只要国家不灭,前朝事再焦心,后宫女眷还是能安逸度日的。可是最近这段日子,王将王妃的兄长投入牢中,说是要秋后问斩,王妃屡次跪在书房外求见王,王都不应,王妃将所有的怒气都倾泻在后宫诸位侧室身上,侧室们各个屏息敛声,不敢惹怒王和王妃。
唯一悠然度日的大约只有高句丽的宠妃秦淑媛了,秦淑媛是汉女,是魏国秦氏族女,代表秦氏和高句丽王的友谊,她又只留有一女,王妃即便心情再不好,只要她一天想当高句丽王妃,就不会去得罪秦淑媛,反而还要安抚讨好秦淑媛,希望秦淑媛可以替自己兄长求情。
谢知在高句丽布置了很多年,安插了很多暗棋,建德离高句丽又近,谢知发出去的命令在一个月之内皆陆陆续续有了回复。高句丽各地都起了兵乱,有些是谢知派暗卫暗中控制,有些则是受了各地起义的煽动而自发造反的,一时间高句丽烽烟四起。
这任高句丽王是秦家扶植上来的,他不算昏庸无能的主君,但也不是什么雄才大略的英主,只能说是一个有几分理智的君王。这样的主君在和平时期应该能完成王朝的平稳过度,得个不愠不火的谥号。可在这兵荒马乱的时期就不够看了。
高句丽王虽是舅家和秦家扶植上位的,但他做梦都想摆脱秦家和舅家的控制,可惜能力、运气都不够,让他遇到了秦纮和谢知。无论他耍什么政治手段,都瞒不过两人,甚至还在谢知的算计下,将高句丽的经济几乎拖入绝境。
谢知在秦家内部开银行、发行纸币,她是现有的铜币、黄金和粮食作为依仗,发行的纸币都是定量的,才不怕出问题。可高句丽那边只会照搬她开钱庄、发纸币,却不会跟谢知一样调节。他们给臣子发俸禄发纸币,但交税却不收纸币。这种玩法,臣子会乐意接受纸币才怪?
至于他把钱庄公库当成私库,钱不够用了,就去公库拿钱之类的小事就更别提了,之前也是谢知用黄金替他扛着,她现在不乐意陪他玩了,把钱一抽走,高句丽京城的钱庄立刻出大问题。好多人派仆佣围住钱庄,让钱庄把他们的钱还给他们。钱庄公库里的钱早被高句丽王用了大半,哪来的钱还给客户?
高句丽王气急败坏的想找谢知那些人,可那些人早接到谢知的通知,提早一步离开京城,这会都快到建德了。高句丽王不敢派兵追到建德,只能将自己大舅子兼表弟推出去当替罪羊。
王妃只有这么一个哥哥,哪里愿意让丈夫杀了自己唯一的哥哥?自高句丽王将舅兄打入天牢后,王妃便天天去求情,高句丽王不耐烦,命人将王妃半软禁起来,王妃还不死心,派人来找秦淑媛,想让秦淑媛替自己求情。
秦淑媛含笑送走王妃派来劝说的心腹,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王妃送来的礼物,轻嗤一声,转身回到内室。内室里烧了暖暖的火炉,气候温暖,一名素衣垂髫女童侧身躺在床榻上,酣睡正香。秦淑媛清冷的目光在看到女童时转为柔和,她上前轻轻的摩挲着女童的面颊,“阿忆,该起身了。”
绥安翁主在母亲温柔的安抚下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小嘴嘟哝道:“阿娘,我还要睡。”因秦淑媛受宠,是故年近五岁的阿忆是高句丽仅有出生就有封号的庶女,别的庶女都要在出嫁前才册封。
“你都睡了一个时辰,该起来了,不然晚上就睡不着了。”对唯一的女儿,秦淑媛有着无尽的耐心。
绥安翁主在母亲的哄劝下从床上起身,靠在阿娘怀里喝了一碗羊奶,“阿娘,一会我想去花园玩。”
“好。”秦淑媛柔和的应了,她看着女儿瞬间兴奋起来,不禁嘴角微扬,将女儿搂在怀中替她梳小辫。
一名容貌清秀的宫女等秦淑媛替女儿梳好小辫,上一步轻唤她:“淑媛。”
秦淑媛会意的牵着女儿的手去花园,绥安翁主一到花园便同小宫女们奔跑玩笑,秦淑媛目光不离女儿,嘴里对宫女道:“可是阿嫂有什么吩咐?”这名容貌不起眼的宫女正是谢知派来联系秦淑媛的暗卫绯樱。
绯樱低声道:“女君说时辰到了。”
秦淑媛微微颔首,“我今晚去给王送宵夜,你们先把翁主送走。”也正好应了王妃的请求,秦淑媛想到今夜以后,自己便可回魏国了,就忍不住兴奋。这里一个小花园就能让阿忆这么兴奋,等回了魏国,看到家里的大花园,她岂不要玩疯了?
高句丽地气候寒冷,当地居民习惯盖小屋来取暖,即便是王宫也不例外,她目前居住的寝宫,甚至还没有她出阁前娘家的闺房大。而王宫的花园更是乏善可陈,秦淑媛想着自己的童年,再想想女儿的童年,不禁对女儿越发怜惜,等到了魏国,她一定要好好补偿女儿。
绯樱应道:“淑媛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翁主的。”
秦淑媛抬手又绯樱扶着往小厨房,一边走一边问绯樱,“你们可中意谁做继承人?”秦淑媛的儿子没立住,立谁当下任高句丽王都跟秦淑媛无关,她只是单纯好奇阿嫂会中意谁当这个傀儡皇帝。
绯樱说:“王世子是王的嫡长子,也是王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高句丽王的王妃是他的表妹高氏,王世子是高句丽王和王妃的嫡长子,今年二十岁。
秦淑媛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王世子已娶妻生子,长子今年五岁,的确是继承王位的最好人选。秦淑媛让侍女替自己卷起衣袖,认真的挑拣着侍女洗干净的果蔬,这是她为高句丽王做的最后一顿饭菜了,她想多用点心。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