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枝看着眼前憔悴的少年,叹了口气说道:
“江祈年,你有什么想和我谈的吗?”
“我父母的遗体在哪儿呢,我能看看他们吗?”
“很抱歉……现在椿城已经被无数的噩梦包裹,只有意识从噩梦逃出来的人,他们的身体才会出现在城外,而椿城现在,你可以理解为在另外一个空间,那些没从噩梦中逃出来的人,都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江祈年的眼睛又暗淡了一些,不过并没有情绪失控,他在心里也猜测到了一些,可是一直不愿意去承认。
“那为什么我会逃出来?我有什么特殊的吗?还是说和我胳膊上的这个刺青有关系?我只记得我当时碰到了这只怪猫,然后它咬了我一口,我就昏睡了过去,再醒来就是在医院了。”
“……在这之前,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好,问吧。”
“老实说,我们现在很需要像你这样的人,但是,你才17岁,如果你想继续你的学业,想继续过平平常常的日子,我们会给你一定的补偿,你去寻找你想要的生活。”
“我想要的生活……已经没有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出人头地,哪怕我成绩很好,哪怕周围的人都说我将来会有出息,会考一个好大学,会留在京城,可是我想要的只是在这个小城里,轻轻松松的生活下去,每天回家都能吃一碗香喷喷的肉酱面,然后找一个相爱的人,结婚,生子,相伴到老,可是现在一切都被埋葬在那里,我的父母,长辈,朋友,都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很抱歉你的遭遇,所以如果有能力帮助你的,我们一定会尽力做到,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我想加入你们。”
林南枝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大男孩,她以为他会拒绝,会自暴自弃,但是唯一没想到的是,他会毫不犹豫的说,他想加入黎明气象局。
“你确定吗?我们的工作很危险,虽然工资很高,但是伤亡率也是非常高的,哪里有危险,我们就会冲在最前面,我们面对的……”
“我知道”
江祈年打断了林南枝的劝说
“我在这一天一夜里,想了很多,可能是……我这个人比较冷血?明明我昨天才知道我父母已经去世的消息,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讲真,我真想自暴自弃,或者从这窗户直接跳下去了结自己,可既然我怕我去了那边,我的父母会骂我逃避现实,我怕我的妈妈会被我气哭,原先我一直不怎么懂事惹他们生气,现在他们都离开了,我觉得我应该懂事一些,我想碰到这种事情,其实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可是,我应该带着他们的爱,好好的活下去,去看看他们没有看到过的世界,然后讲给他们听。”
“可如果这样,你应该拿着补偿,去好好的娶妻生子。”
“不,他们不希望我被仇恨蒙蔽双眼,但是,那个杂碎杀了我的父母,我要杀了它,而不是不去回想,去逃避。”
“好……那我同意你的申请了。”
“所以,能告诉我这个刺青,还有有关这方面的知识了吗?”
“按照正常流程,你申请进入黎明气象局,要进行审核,审核通过后,会进行为期6个月的实训,最后进行考核,考核通过后才算正式加入黎明气象局,到时候也会有专门的人给你讲解有关的知识进行培训。”
“这么麻烦吗???”
江祈年有些愣住了。
“当然,我们这可不是谁都能做的简单工作,你的体能,头脑,心理健康都是要进行考察的。但是,你情况比较特殊,我身为局长,有三个举荐人才的机会,不过因此你可能受到的考验更加严格,你愿意吗?”
“好,我愿意,任何事情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江祈年面无表情的说到,而林南枝心底则是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和江祈年说道:
“好,那就收拾收拾东西,吃点东西,从今天开始,我会开始亲手训练你的,其他的东西,等你训练后我会都告诉你的。”
“好,那有劳了。”
三个月转瞬即逝,江祈年也从曾经那个孱弱无助的少年成长为一个身形挺拔的大男孩,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也许长大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褪去那些稚嫩,青涩,然后自己去独挡一面,去应对这个世界。
“你的个人资料我已经发到局里了,我们的实训今天就已经结束了,在这三个月里,你的体能,格斗能力还有刀法都已经很娴熟了,不过这才刚刚开始,以后需要你学习的还有很多,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小成绩就志得意满,你的能力每提升一点,可能在未来就多了一分保命的机会。好了,你去收拾收拾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局里,你就可以入职了,你想知道的一切也都会告诉你。”
“好,谢谢林局。”
又是一个不眠夜,第二天天还没亮江祈年就穿戴好了衣服
“你就这么点东西?”
“嗯,也没什么要紧的,就一些换洗的衣服。”
“那我们走吧。”
“好。”
坐了四个小时的车,林南枝江祈年二人终于到达了坐落于京城郊外的黎明气象局,刚下车,江祈年就看到一座宏伟的古风建筑静静的处在云雾之中,两个泛着冷光的石狮子森然的立在门的两侧,光是靠近那扇大门,就能感受到那威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
“走吧,我们先去大厅举行宣誓仪式。”
当江祈年走进门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铜色的雕像,在雕像周围围绕着许多喷泉,脚底下的石板路在雕像处一分为二,路的两侧栽满了松树,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松鼠在树间穿梭。江祈年随着林南枝进入大厅,大厅里坐满了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袍
“没事,不用紧张,你上去吧,宣誓仪式过后,你就正式属于气象局的一员了!”
江祈年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郑重的走向了讲台,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我,江祈年
自愿加入黎明气象局
我的青灯,将照亮一切黑暗
我的刀锋,将劈碎一切污秽之物
我的黑伞,将庇护这天下苍生
我愿躬耕于黑暗,静静的守护着黎明的到来,守护着旭日东升!!!”
充满激情的誓言,江祈年念完后只感觉心中有一股气在不断翻滚,让他那颗心都忍不住轻轻的颤了一下。
宣誓仪式很快就结束了,江祈年出来的时候,林南枝在大厅门口等着他
“我已经提前告诉过你局里的地图了,出了大厅右拐,穿过这片湖,就是你的宿舍位置了,我在办公室等你,你安顿好就去找我。”
“好”
江祈年拿过钥匙,走到了自己的单人宿舍,没想到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一片别墅区,每个人的单人宿舍都是一座小别墅,有私人花园,还有游泳池,让江祈年竟有些不习惯。
推开门进去,日常用品厨卫电器一应俱全,装修的并不奢华但也非常精致,江祈年找到了自己的卧室后又转了转,房子里除了卧室厨房卫生间,剩下的区域都被改造成了一个大型练功房,他随便看了看就出门去找林南枝了。当他走到局长办公室面前时敲了敲门
“进。”
一道好听的女声从门内响起,江祈年推开门进去后就在林南枝的对面坐了下来
“新宿舍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我以为是那种学校宿舍一类的。”
“我们这种工作,精神压力都比较大,说句不好听的,大家都朝不保夕,所以在住房饮食等方面,我们都是竭尽所能给大家最好的,好了,言归正传,你现在已经算气象局的正式员工了,所以该告诉你一切了。”
“是关于我这个刺青的事情吗?”
“你这个只是其中一部分,我先从基本的跟你讲吧,先讲修炼这一方面。从古至今,人类的修炼一直都分为两大体系,一种是缔约者,另一种就是术士。缔约者,就是和一些异兽,妖,鬼怪等订立盟约,他们寄居在你的体内,吸取你一定的精气滋补自身,而作为交换,你可以使用他们的力量,缔约者的优缺点都很明显,他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内获得异于常人的力量,而弊端就是,凡人之躯无法承载他们太多的力量,在盟约的约束下,它们不能对你做任何不利的行为,吸取你的精气也只是在不影响你身体的情况下才被允许,可是,如果让一个幼年的孩童去承载那些堪比神魔的妖兽,最后的下场也无非是爆体而亡。妖魔鬼怪在这个世界上分为两种,一种是野生的,我们统称为妖物,另一种是签订契约的,我们称之为缔约之物;而术士相比之下,其战斗方式就是调动天地之灵力为己用,再通过手诀口诀等方式进行术法构建,最后将体内的天地灵气注入进去,一个术法就形成了,但是术士的弊端就是,成长期过长,你要去感应天地灵力,然后再想办法让你的身体接纳他,又不会在体内发生暴动,这时候就需要用强大的精神去镇压,疏导。而且那些繁琐的手诀口诀,大部分人看了都会脑壳疼。”
“那两者之间谁更强?”
“这个没有办法比较,二者各有千秋,缔约者以身体强悍著称,而术士则以强大的神经闻名,缔约者如果和体内的缔约之物默契程度很高,或者身体能承载强大的缔约之物等等,动辄天翻地覆,甚至瞬间毁灭一个城市,而术士的集大成者,也能翻江倒海,一念之间,天地换色,据古籍记载,曾经有强大的术士可以调动方圆数千里的灵力化为己用,毁天灭地的术法更是信手拈来。”
“那你……我们局里面有没有这样的大能?”
林南枝眼神暗淡了几分,然后又开口说道:
“没有,至少现在没有,曾经我们中有人是有希望成为这样能够扭转乾坤的人物,可是两年前的一场大乱,那些强者都陨落了,现在气象局的实力十不存一,甚至好多未知事件我们只能用人命去填。”
“什么大乱?连这种人物都能陨落?”
“这些对现在的你来说还是太过于遥远了,等你真正的成长起来我会告诉你的,并不是我故弄玄虚,而是……有些东西是不可言说的,它就像一个诅咒,一个漩涡,等你想明白的时候,你已经深陷其中无法挣脱了,就像我一样,它已经成为了我的宿命。”
江祈年摸了摸鼻尖,他也明白现在的自己还是太过弱小了,连那些未知的力量都没办法使用,就不用去想这些让这些大人物都陨落的事情了。
“那我的这个刺青就是一只缔约之物吗?我已经成为了缔约者?”
“是的,它出现在噩梦之中,然后将你带了出去,说明它选择了你,至于理由,我们不得而知,总之如果没有它,你也会被埋葬在那场噩梦之中。”
“那它……是个什么???”
“讙,其状如狸,一目而三尾,其音如夺百声,是可以御凶,服之已瘅。意思就是说,它的名字叫讙,形状如野猫,一只眼睛三条尾巴,它的叫声仿佛能盖过百种叫声,有人养来御凶煞邪,吃它的肉可以治疗黄疸病。”
“好像……并不是很厉害?”
江祈年话还没说完,臂上的刺青就突然变得烧灼滚烫,疼得他直流眼泪,等过了一会才又恢复平静。
“这下知道疼了?人家刚救了你,结果你就在这编排人家。”
“我们说话它能听得见?”
“当然能,你们是签订的公平条约,又不是什么霸王条款,不过不用担心,这只妖兽很适合现在的你,而且随着你一点点变强,它也会随着你一起成长的。”
“那人只能和一只妖兽鬼怪签订契约吗?”
“并不是,如果你的身体足够强大的话,是可以和很多妖怪签订契约的。”
江祈年有些急切的问道:
“哪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提升自身身体的强度?”
“有,但是不是俗称的修炼功法,而是类似于呼吸周天一类的吐纳之法,缔约之物寄居在你体内,用这个吐纳之法是多功能的,你运转的时候会将精气高效凝聚然后被缔约之物吸食,它吸食后反馈给你更多的灵力,这个吐纳之法也能高效率的让灵力滋养肉身,以此类推,二者互利互惠。”
江祈年听完后有些好奇,林南枝看到他这个反应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然后笑着望着他
“但是也不要过于急功近利,好了,说完了这些,那就说说我们气象局吧,我劝你最好认真听,接下来要讲的,就是关乎你日后的工作了,首先,我们气象局,针对的是那些对于人类来说未知的东西,例如一些山野精怪,山海经记载的那些妖物,那些神秘的都市怪谈,比如像我们平时耳熟能详的午夜凶铃,裂口女,死亡末班车这种,或者是邪教徒,堕入黑暗的缔约者术士。这些都是平时的工作任务,但是最重要的是,我们也会接受一些委托,尤其是来自于过去和未来的委托。”
“来自过去与未来的委托???”
江祈年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自从梦魇袭城事件以来,一件件的事情不断的刷新着他的三观,林南枝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一脸神秘的什么话都不说,好像故意吊着江祈年的胃口一样。
“那过去和未来的委托怎么接?”
林南枝故意不回答江祈年的问题,反而在江祈年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讲起了别的
“既然我们叫气象局,那我们对不同未知事件的危险程度都进行了等级划分,首先,我们的工作有三个时间线,过去,现在,未来,对于过去的等级划分是,暴雨预警—雷电预警,寓意是过去的一切痕迹,都会被一场大雨洗刷干净,我们乘坐着一叶孤舟,在历史长河中逆流而上,顶着风雨雷电,寻找所谓的真相;现在,是大风预警—台风预警,我们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可那是因为有无数人在负重前行,有你,有我,有我们的同僚,也有那些牺牲的英雄,本应和平,却渐渐的起风了,我们顶着风,裹紧黑袍,用力握着手中的黑伞和长刀,只愿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歌舞升平!而对于未来,则是大雾预警—霾预警,我们尚能从古籍和先人那里了解到过去的蛛丝马迹,可是对于未来,我们一无所知,我们提着只能照亮自身的那盏灯在雾里探索着未知,即使如此,我们也从未想过退缩,因为我们始终坚信,我们终将会驱散这片迷雾!暴雨,大风,大雾,这些只是比较基础的,可控的,哪怕是红色暴雨预警,相对来说也处于可控范围内,可是一旦上升到雷电,台风,霾高级别的未知事件预警,基本上都是超越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哪怕是危险性最小的蓝色程度的预警,也也可能让现在的气象局全军覆没,而像其他的类似于寒潮预警,沙尘暴预警,都是一些特殊事件,可能只是很容易应付的,但是也有可能是在全人类认知范围之外的。”
“那……从气象局成立以来,有没有出现过红色的高级别预警?”
林南枝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神情也逐渐变得凝重,兴许是受到她的感染,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变得更加安静了,江祈年也在这股气息的影响下慢慢的屏住呼吸,他没有出声,就坐在那里等着林南枝的下文,林南枝缓缓的呼了口气,然后严肃的说到:
“我只能告诉你,两年前的那场大乱,就是一起橙色台风预警的未知事件,可仅仅是一起橙色的高级别预警,就差点打崩了整个……修炼界,姑且这么叫吧,甚至打穿了现在和过去的通道……”
林南枝顿了顿又开口:
“这些对你来说还是太早了,我先把你的入职培训说完,刚才大厅正中间的那个地球仪看到了没,那个就是我们的天气预报器,它会显示到底在哪里出现了未知事件,以及未知事件的危险等级。”
一边说着她一边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木头箱子,然后将其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吐纳之法的字样,然后在箱子里静静的躺着一把古朴沧桑的黑伞,伞柄上有一个小木头钩子,上面挂着一盏很复古的小灯笼
“这个就是我们的武器,这把伞叫遮云伞,它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绝未知力量的探知和侵蚀,或者是帮你遮蔽一部分天机,伞柄这其实是一把刀,伞柄就是刀柄,刀身是特殊材料制成的,硬度高,而且能承载你自身的灵力或者是能被你所用的未知力量,就算没有这些,刀身的材质依旧能对未知生物造成一定的伤害,这把刀,就是为了斩断未知而打造的,至于这盏灯,它的主要功能是穿梭过去与未来,我们在收到过去或者未来的预警的时候,会在预警器出现未知事件地点的地方飘来一封信,取下这封信放在这盏灯里面当做灯芯,然后去预警器标注的地方点燃它,如果是回到过去,就提着这盏灯倒退九十九步,如果前往未来就前进九十九步,切记!必须是九十九步,一步都不能多!谁也不知道多出来那一步会将你带到什么地方!九为极数,十为圆满!最后那一步,是留到事件解决后回到现在的!这盏灯很特殊,而且不会轻易损坏,它的灯芯能燃烧3个月左右,你回到过去,点燃这盏灯倒退九十九步,事件解决后吹灭它前进一步就能回到现在,前往未来就是前进九十九步,事件解决后吹灭它后退一步回到现在!一定要切记!任何步骤都不能出错!否则谁也不知道你会到哪里,那些弄错步骤的,没有一个人回来!”
江祈年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接过这些东西,林南枝又交给他几身工作服,工作服倒是没有什么稀奇的,就是一身宽大的黑袍,上面绣着黎明气象局几个小字。
“好,我都记住了,还有就是,关于修炼,我们有没有什么具体境界的划分?”
“没有太过详细的,具体的我会给你安排小队,到时候由你的小队长教你,但是对于未知事件的大概划分我和你讲讲,低级别的未知事件中,蓝色的未知事件只会造成数人伤亡,黄色的会造成数十人伤亡,橙色的伤亡范围就能达到一个村庄,城镇这个样子,红色的就对一城造成极大影响了,高级别的未知事件,蓝色的就是屠城起步,黄色的能摧毁半个国家,橙色……就已经到了灭世级别了,至于传说中的高级别红色的未知事件……可以毁灭过去,现在,未来。”
江祈年和林南枝又聊了一会后,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回到宿舍后,他站在镜子面前,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穿戴好了一身工作服,然后又将那把黑伞悬挂在腰间,然后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他好像不是曾经的那个孩子了,他的脸上充满了坚毅和信念,可他又好像依旧是曾经那个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因为在他坚定的目光中,那隐藏在眼底的一丝悲伤一闪而逝……